作者:诡船
赫尔佐格惊恐的面色已经从他的脸上渐渐隐去了,但这不代表他已经平复了情绪,相反的,他的心里早就掀起了万丈波涛。
赫尔佐格对风间琉璃讲述的黑天鹅港的故事是以更客观的角度,同样的故事他也对源稚生讲述过,他对这对兄弟用同样的谎言编织了一个故事。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黑天鹅港的事已经无从查证了,见证过那个位于极北之地的秘密实验基地的人仅仅只剩他一个人了,没有人可以戳破赫尔佐格的谎言,于是赫尔佐格制造了“王将”和“橘政宗”两个身份,他们无论说了谎言也好,还是叙述了真实的历史也罢,彼此都会互相印证,而赫尔佐格则是特意对风间琉璃和源稚生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把剩下的故事讲述得云里雾绕,这样他们就会去猜……往往一个人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话也许会多疑,但如果这个“真相”是自己猜出来的,多半会深信不疑。
可这个年轻人的话里夹杂着许多赫尔佐格都没有透露给那对兄弟的真相,路明非讲述的已经不是赫尔佐格对风间琉璃编织的谎言……他讲述的是二十年前那段真实的历史,这让赫尔佐格怎么能不心惊?
但路明非显然没有顾虑赫尔佐格的内心想法,他依旧叙述着那段这个世上鲜为人知的历史。
“邦达列夫知道了你的计划,并对你的计划表达出高度的赞同,当时苏联解体了,你不需要一直待在黑天鹅港。”路明非语气不急不缓地说,“于是你对邦达列夫提议你们把研究所撤出黑海,邦达列夫说研究所那么多的工作人员和珍贵的实验材料不可能全部带走,于是你们合伙设计了那场烧毁整个黑天鹅港的大火。”
“所有的证据,无数的基因研究样本与资料,几百个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混血种孩子,上千枚即将孵化的带有超级基因的胚胎,和上百名研究助理还有工作人员……”路明非低声说,“当时世界最先进的龙类基因研究所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火焰照亮了雪山与黑海,点燃了西伯利亚北方的天空,那场火燃烧了一整个夜晚,黑天鹅港在熊熊的火光里化为废墟。”
“那一夜,隶属于前苏联北方舰队的列宁号从黑海茫茫的白雾中驶来,你们在火光的映照下登上了列宁号,当然你也不是孑然一身,把所有的东西都遗弃了,你携带上船的东西有四样。”路明非说,“最核心的研究数据和笔记、能够提高血统纯度的猛鬼药剂、冷冻的超级基因胚胎……还有用‘皇血’通过试管技术诞生的三位血统最优秀的混血种幼儿。”
“源稚生、源稚女和绘梨衣。”路明非看着赫尔佐格,“他们就是你从黑天鹅港带走的你最优秀的实验成果,没错吧?”
面对路明非的询问,赫尔佐格保持缄默不言,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但就在登船的那一刻,邦达列夫少校背叛了你。”路明非说,“他掏出冲锋枪,在你的背后射击,你坠入了黑海中,被海浪重新拍回燃烧的黑天鹅港,而邦达列夫少校则带着你准备好的一切,乘坐列宁号离开了黑天鹅港,消失在茫茫的海雾中。”
“但是很幸运,你没有死去,枪击和大火都没能收走你的性命,你只是全身都被重度烧伤,但在西部利亚的严寒和黑海的海水中,烧伤并不致命,你侥幸活了下来。”路明非说,“研究所虽然被烧毁了,但是遗迹中还剩下很多珍贵的东西,你变卖那些东西,得到了钱,你还用上了你伪造的身份。”
“你前往了日本,因为你听说列宁号从黑天鹅港离开后去了日本,并沉没在了日本海域。”路明非紧接着说,“那艘船上有古龙的胚胎,那是唤醒‘神’的祭品,你知道这件事必然是邦达列夫少校做的,他窃取了你的计划,王座上的生灵总是孤独的,邦达列夫要取代你,登上至高的王座。”
赫尔佐格的脸色蓦然阴沉下去,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抹在自己的面皮上,路明非的话里提到了那个邦达列夫那个男人狡狐般的一面,那个男人差点就吃掉了他,给他造成的伤痛至今还隐隐作痛……也正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背刺,才使赫尔佐格养成了现在谨小慎微又多疑的性子,除了自己的任何人都不可信,都是为了壮大自身要被吃掉的养分。
“在你到了日本后,你花了一大笔钱给自己修复了被烧伤的皮,然后你整容成了一张日本人的脸。”路明非平静地说,“这对你来说其实是好事,因为邦达列夫少校不知道你活着,也不知道你现如今的长相,你在明他在暗,他掌握着所有的资源,但你掌握着时机,你可以一边寻找邦达列夫一边密谋着怎么从他手里把一切都夺回来。”
“你通过某些渠道去打听邦达列夫的情报,但你发现邦达列夫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后裔,克格勃的档案记录中也没有这么一位少校存在。”路明非说,“你完全调查不到那个人的过去,他带着前苏联的军衔和克格勃的档案去到黑天鹅港,却全部都是伪造的,这个人的身份和他的过去都是个谜。”
“日本这个国家虽然不大,但也不是挨家挨户打听就能轻易找到一个人,这样寻找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邦达列夫也很可能像你一样,敛藏了面容,隐瞒了身份,你想要遇到他几乎不可能。”路明非说,“于是你把目标锁定在了列宁号沉没的海域,你知道邦达列夫在制造了沉船事故后,一定会持续关注极渊之下的情况,他想要知道你复活‘神’的计划是否可行,所以在日本海域周围守株待兔就是最好的选择。”
“日复一日,你每天晚上都蹲守在日本海域,你仔细的观察,最后终于锁定了一艘小型的渔船,那艘渔船几乎每晚都会停留在相同的海域上方,并且它上面还配备有声呐系统。”路明非说,“但你并没有急着动手,黑天鹅港邦达列夫的反叛让你的性格变得加倍谨慎,而且你的血统不及邦达列夫,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对方,你很有可能会被邦达列夫少校反杀,你通过日本的黑市买到了三枚威力巨大的鱼雷,在某个晚上,那艘小船被你彻底炸毁,你隔在远处观察了很久,直到确定船上无人生还后你才放心登船查看。”
赫尔佐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路明非完美叙述出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就好像撬开他的脑子把这段记忆给翻出来了一样,那段旧事实在太令他印象深刻了,现在蓦然被人讲述出来就好像有一次置身于当时那个生死一线的夜晚一样,不由得让他胆战心惊。
“你在那艘船的船舱里找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他已经被爆炸和火焰烧得面目全非了,所以你也没办法通过外型判断他是不是邦达列夫,但焦黑的尸体旁有一本羊皮卷,没有被大火给烧毁,上面记载着改良过后的、复活白色皇帝的计划。”路明非说,“你通过这封羊皮卷确定了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是邦达列夫,复仇的快感瞬间得报,你又开心又快意,因为你吃掉了邦达列夫,你也吃掉了他的计划,最后能够得到‘圣骸’的还是你,邦达列夫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
“后来你在东京找到了邦达列夫的秘密基地,我想就是我们现在多待的这个房间吧,这里存放着邦达列夫改良的猛鬼药剂,记录了那枚沉入极渊的古龙胚胎一步步孵化的记录,还有他逐步掌控日本黑道的计划。”路明非说,“复活白王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壮举,完成这件事需要一个强大的宗教或是强盛的势力来支持,邦达列夫盯上了日本黑道的宗家蛇歧八家,他为自己伪造了橘家后裔的身份,那对从黑天鹅港带出来的超级混血种被他送到了深山中,他打算等他们长大后把他们接入蛇歧八家,作为未来的继承人来培养。”
“邦达列夫已经把所有的道路都铺平了,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他伪造的身份,那对超级混血种兄弟一个被你送入蛇歧八家,一个被你送去猛鬼众,他们都身负珍贵的‘皇血’,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两个组织的领袖。”路明非死死地盯着赫尔佐格的眼睛,“那对兄弟就是源稚生和源稚女,你把源稚女变成名为风间琉璃的‘恶鬼’,在他们兄弟两人时间制造隔阂,这样你就能进一步顺利挑拨蛇歧八家和猛鬼众之间的仇恨,而你作为两位领袖的老师,可以把这两个组织的力量如臂挥指,稳稳操控日本的局势。”
“换句话说,你想要一个和平的日本,这个国家就会一片祥和安宁,你想要混乱日本,日本黑道就纷争不止。”路明非说,“最后不论是蛇歧八家胜利还是猛鬼众胜利,‘神’都会落入你的手里。”
赫尔佐格刚刚张开嘴唇想要说话,却又被路明非打断。
“但你完美无缺的计划却又被忽然出现的我们给打断了对吧?”路明非话锋一转,他看着赫尔佐格,“你的计划环环相扣,但我每一次的行动都精准地踩在你每一环最关键的节点上,你以为自己是无双的棋手,但是源稚生、风间琉璃、上杉绘梨衣……这些你最重要的棋子都被我一枚一枚剔出你的棋盘。”
赫尔佐格的眼神在恐惧与惊怖之间变换,他的脑海里迅速回想起日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的确,每次重大事件的发生总会有这个年轻人的身影。
第593章 黑天鹅港的恶灵
从“极渊计划”结束后,龙化的路明非被猛鬼众的人抓捕,再到死侍袭击源氏重工的事件,路明非出现在源氏重工大厦,斩瞎了橘政宗的一只眼还掳走了上杉绘梨衣,还有在猛鬼众猎捕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的行动中,路明非杀死了以吉北太郎为首的猛鬼众上百名精锐,还消灭了一具战斗力堪比于“皇”的傀儡影武者。
就像路明非说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步都踩在重大事件的关键节点,原本赫尔佐格完美无缺的计划就这样被他一点一点干扰、破坏,最后分崩离析。
原来并不是因为风间琉璃的泄密,而是从一开始……从一开始赫尔佐格就被这个年轻人给针对算计了,早在卡塞尔学院的小队到达日本的时候,这个叫做路明非的家伙就开始将赫尔佐格花了整整二十年笼罩在日本这个国家上方的巨网给一片一片地撕碎。
赫尔佐格的内心,恐惧的情绪正像是裂纹一样迅速蔓延,不仅仅是因为路明非对他的嘲讽和鄙夷,还有路明非刚刚睡的话……路明非的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可以说那些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赫尔佐格就再无一人知晓的历史,那是赫尔佐格隐藏在心底的私人秘密。
甚至路明非的话里还有赫尔佐格也不知道的东西……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年轻人对二十年前的那段过往,居然比赫尔佐格了解的更加详细!
譬如赫尔佐格只知道黑天鹅港里藏着一具古龙的遗骸,但他并不知道这只古龙生前的血统是否显贵,也不知道其在远古的龙类历史中又是否拥有尊号与爵位,又譬如赫尔佐格对邦达列夫少校身份造假的情况也是后知后觉,直到他在日本拥有一定的地位后,仍未放弃对当年那个男人身份的调查,可最终赫尔佐格仍然一无所获,得到的结果就和路明非说的一样,邦达列夫少校的军衔是假的,罗曼诺夫王朝后裔的身份也是假的,克格勃二十二个情报局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他没有身份,也没有过去。
但路明非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这个年轻人只有堪堪二十岁的年纪,他没去过俄罗斯也没来过日本,却知晓黑天鹅港和赫尔佐格几乎所有的秘密!
赫尔佐格心里明白,这些秘密绝不是昂热告诉路明非的,也不是卡塞尔学院调查到的,因为他了解那位最强屠龙者和秘党的办事风格,他们如果知晓了黑天鹅港的事和自己的计划,绝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姑息自己去复活那位白色的皇帝,一切的龙类和向往龙族的混血种都是秘党的敌人,赫尔佐格比谁都清楚,不然在昂热刚刚来到日本,离开玉藻前俱乐部的那个夜晚,就不会只敲碎赫尔佐格乘坐的轿车,而是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以昂热的做派,这是毋庸置疑的结果,除非昂热并不知道赫尔佐格的真实身份和他的目的……身为校长的昂热一无所知,但作为学生的路明非却对日本的一切的了如指掌,这叫赫尔佐格怎么能不感到诡异?
赫尔佐格漫长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胆颤心惊,他死死地盯着路明非的脸,那张年轻却苍白的脸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变得越来越熟悉,渐渐的和他的脑海中某个遥远且模糊的身影重叠。
赫尔佐格低着头深呼吸,他用了很长时间,终于暂时遏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赫尔佐格忽然抬起头,冲路明非问:“你去过那座黑天鹅港么?”
“你怎么知道黑天鹅港的环境?”赫尔佐格用疾快的声音朝路明非连续追问,“你怎么知道那座海港一年四季都被严寒和冰雪包裹着?伱怎么知道那里四面雪山环绕?你怎么知道黑天鹅港的地理位置位于黑海之中?你怎么知道黑海常年都是白雾笼罩?”
“你又怎么知道运输物资的船一个月来一次?”赫尔佐格接连不断地问着问题,似乎是想借这种方式把心中的疑惑和惶恐不安的情绪给发泄出来,“你怎么知道黑天鹅港那条古龙的遗骸并未死去?你怎么知道黑天鹅港的具体配置?那些从世界各地运来的混血种孩子有多少、工作人员又有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被邦达列夫少校背叛?”赫尔佐格的声音逐渐变大,音调也逐渐拉高,“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怎么伏击邦达列夫少校?又怎么把他给反杀?你怎么知道我的计划?你怎么知道我的计划?这些年来我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些年来我谁都没有提起过!”
赫尔佐格近乎是狂吼咆哮般的问出这些问题,问完后他忽然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段时间赫尔佐格的处境其实也无比艰难……被路明非斩瞎的眼睛,还有源稚生削去的双耳甚至都来不及复原,虽然他是主动抛弃了橘政宗的身份,但这何尝又不是无奈之举,结果还是他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离开了蛇歧八家,回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而猛鬼众和关东支部的人都被杀死了,他失去了红井的控制权,“神”又被提前复活,可作为“容器”的上杉绘梨衣也找不到了。
这些天来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全都在状况之外,赫尔佐格准备了整整二十年的计划已经被彻底破坏了,这些天来他心力交瘁,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他苍老的身体本该支撑不住了。
但成为新生皇帝的野心支撑着赫尔佐格的精神,有时候野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它一旦冒出了头,惊讶、恐惧、甚至苍老和病痛,一切的苦痛与折磨都被暂时压制下去……赫尔佐格渐渐直起身子,与路明非对视。
“路明非……你到底是谁?”赫尔佐格冲路明非发出他心底最深的质问,“我们认识,对么?不仅是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但我想不起你是谁了。”
“想不起来很正常。”路明非平静地与赫尔佐格对视,语气也无比平静,“你认识的应该不是我……是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赫尔佐格愣住了。
……
东京气象局大厅。
“在灾难降临之际,逃跑的都是懦夫!趁着灾难趁火打劫的都是国家的罪人!我们绝不姑息这样的坏蛋……哪怕他是首相或是天皇!”
“而我,小钱行平次,作为东京知事与东京最高行政长官,在此发誓,我会与东京城共存亡!我们小钱形家从幕府时代开始,就为日本奉献出我们的一切,从没有一个对敌人或是天灾屈服的男人!而我小钱形平次也必将继承家族先贤的衣钵,为日本奉献出我的一切!”
“东京的民众啊,不要害怕,不要畏怯!有信仰的人是无所畏惧的!不管是暴徒还是灾难,通通来吧!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民,有种就冲着我来!哪怕被海啸淹没,哪怕被岩浆吞噬,我都不会退缩,不会皱一下眉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在气象局大厅里讲话的是小钱行平次,装备部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扩音系统为全东京发表赈灾宣讲……但此刻小钱行平次的发言已经超过了宣讲的范畴,他的音量介乎于大吼与咆哮之间。
其实小钱行平次一开始的演讲还算正常,但后来就渐渐变得离谱起来……这得归咎于小钱行平次在宣讲前喝的那瓶酒。
那瓶酒是副校长劝他喝的,因为小钱行平次在宣讲以前有些露怯,昂热为他修改的演讲词太具有震撼力了,他害怕自己的演讲没有力量感,于是副校长就建议他在演讲之前喝瓶酒壮壮胆,调动一下自己的情绪,小钱行平次拿着那瓶龙舌兰酒,一口气灌了下去,差点没被辣到跳起来。
副校长不知道小钱行平次的酒量十分一般,在东京常见的宴会上有着“不过三杯”的称号,小钱行平次也不知道副校长的酒酒精度数这么高,如果现在给他点支雪茄,只怕他的食道和胃都会整个烧起来。
很明显,小钱行平次已经喝高了,甚至开始语无伦次胡言乱语,但现在已经没人在乎这位发酒疯的东京知事了……甚至就连小钱行平次的秘书千雪尤姬也没管他了,显然此时气象局大厅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关注。
所有人都围坐在大厅正中央的会议桌上,会议桌的桌面上摆着黑色的金属箱子,乌黑色的光泽在金属箱子上缓缓流淌,金属箱子的侧面插着七把刀柄,长刀露出的部分铭刻着繁复的花纹……那是一道道炼金矩阵,这些形状各不相同的刀身上都添加着复杂又强大的炼金技术。
“这是……什么东西?”
作为科学家的宫本志雄坐不住了,他忍不住起身,伸出双手,看上去想要抚摸那尘封在金属古箱中的一柄柄炼金长刀,但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暗金色刀身的瞬间又忽然停住了……那是出于敬畏,就好像是害怕自己随意的动作惊醒了沉睡在这些古刀中的神灵。
“‘七宗罪’。”副校长打了个响指,“由青铜与火之王铸造,究极的炼金武器,几千年来炼金技术巅峰的产物,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杀死龙王级别的目标。”
似乎是为了回应副校长的呼唤,会议桌上的“七宗罪”微微震颤,刀锋与金属匣子之间碰撞发出惊心动魄的嗡鸣声,就像是被铁链锁住的七条古龙
“嘶!!”此话一出,宫本志雄的身体猛然晃动一下,大厅里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那是岩流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定在会议桌上那尊黑色的长匣上。
“七宗罪”……那是炼金界的神话,其地位堪比于“蒙娜丽莎”之于绘画界,《命运》之于钢琴界,那是某一领域绝对前无古人的顶峰,岩流研究所里也有不少致力于炼金术的研究员,此刻面对神话中的产物,怎么会不激动到想要顶礼膜拜。
卡塞尔学院居然持有这种级别的神器!
“请问……我可以拔出来看一眼么?”宫本志雄的声音微微颤抖,“可以让我们瞻仰一下么?‘七宗罪’的任意一把都好……不然这种级别的炼金武器摆在面前,却无法一睹其貌,这会成为我们一生的遗憾!”
“可以啊……只要你能把它给拔出来。”副校长灌了口威士忌,他冲桌上的“七宗罪”比了个请的手势。
宫本志雄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黑色金属箱的第四把刀……“七宗罪”的第四把刀是“懒惰”,因为是日本长刀样式的刀柄,所以宫本志雄下意识就把目标放在了“懒惰”上。
宫本志雄握住“懒惰”刀柄的瞬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手里传来沉重又繁复的触感,这绝对是现代日本工匠无法制造的工艺,甚至就连其材质宫本志雄都无法判断。
宫本志雄微微用力,但“懒惰”就好像它的名字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金属匣子里,一动不动,宫本志雄加重了力道,手臂的肌肉甚至撑起了衣袖的面料,但“懒惰”依旧死死地被锁在巷子里,纹丝不动。
宫本志雄怒喝一声,他爆发了全身的力气,即便他不是战斗人员,但身为蛇歧八家的一家之主,他的血统纯度也绝对不低,纯肌肉力量甚至堪比普通人中的世界举重冠军……可他依然拔不出“七宗罪”,甚至就连封锁七宗罪的金属箱都没有在桌上移动分毫,反而是宫本志雄的双手脱力,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恺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宫本志雄的衣领,帮他稳住了身形,宫本志雄瞪大眼睛看着依旧沉睡的“懒惰”,似乎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连仅仅一把刀也拔不出来……他的双手还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什么叫不自量力,这就叫不自量力。”副校长发出一声看戏般的嗤笑。
第594章 路明非的意思
“不仅仅是‘七宗罪’的炼金刀剑组合本真,就连放置它们的容器里也添加有强大的炼金矩阵。”副校长的手指极有频率地敲着桌面,他对宫本志雄解释,“‘色欲’、‘饕餮’、‘贪婪’、‘懒惰’、‘傲慢’、‘妒忌’和‘暴怒’。”
“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已经用纯度足够的鲜血把这套炼金刀剑给唤醒了,而‘七宗罪’被唤醒后,刀匣里就会产生极强的磁力把刀剑都吸附在其中,依次的力量是呈十倍递增,越是往后就越难拔出。”副校长斜眼看了看宫本志雄,“卡塞尔学院里血统优秀的‘A’级学员堪堪拔出第三把‘贪婪’就已经很吃力了,你却想一口气就拔出第四把‘懒惰’,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
宫本志雄涨红着脸杵在原地,也许第一把“色欲”或是第二把“饕餮”他有机会拔出,但是被“七宗罪”拒绝后他也没有脸面再去尝试了,毕竟是当着昂热校长喝副校长的面,而岩流研究所的人都在看着,宫本志雄只能悻悻然坐回位置上。
“如果我们的对手是那位被称为‘神’的敌人,普通的炼金武器已经不够用了。”昂热拍了拍沉重的金属剑匣,他对恺撒和楚子航说,“把狄克推多和村雨先放在一边吧,换上这里面的武器,这样能让我们的胜算稍稍提高一点……不过即便这样,我们能杀死‘神’的概率依旧微乎其微。”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的确,在这样艰难的处境里,能够强大自身的力量当然是好事,“七宗罪”确实要比狄克推多和村雨更具有威力。
然后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恺撒伸手从金属刀匣中拔出了“贪婪”,而楚子航则随手拔出了宫本志雄费劲吃奶力气也拔不出的“懒惰”。
宫本志雄的眼眶都要瞪裂了,因为楚子航的动作实在太轻描淡写了,要不是他刚刚尝试过拔出“懒惰”,他都要以为楚子航是从泥沙地里拔出了小孩子的塑料玩具刀。
不要说宫本志雄,就连昂热和副校长的表情都明显错愕了那么一瞬间,他们原本以为昂热和副校长迅速对视,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了……因为他们打算让恺撒和楚子航使用的仅仅是“饕餮”和“贪婪”。
原本昂热和副校长认为以恺撒和楚子航的血统,拔出第三把“贪婪”应该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或许还会有些面前,但这两个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拔出了第三把和第四把……看着他们游刃有余的模样,拔出第四把的“懒惰”对恺撒来说应该也不在话下,而楚子航更是可以去挑战第五把的“暴怒”。
昂热和副校长心中都了然,这不单纯是因为恺撒和楚子航的力气变大了,而是因为他们的血统都提升了……恺撒是因为“暴血”的效果刚刚结束,而楚子航不仅有“暴血”的加持,他的意识里还曾留下三位龙王的烙印。
如果一切都按照路明非计划的发展,楚子航真的能接受龙血洗礼,这一次的日本之行结束后,卡塞尔学院或许能诞生第二位“S”级……楚子航的血统必然有质的飞跃,恺撒也会远超普通的“A”级,就像涅槃之后的重生。
“很好,你们算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昂热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惊讶的情绪,他对恺撒和楚子航称赞道,“在一场战争之中,任何微小的优势都是很珍贵的,你用某种方法把胜率提高了百分之零点零一,最后的结局也许就会因此改变。”
“喂,伱们搞好了么?可以请我们的美少女登场了么?”副校长一边灌着酒一边对装备部的人说。
而宫本泽和岩流研究所的人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副校长口中的“美少女”是何方神圣?
“早就准备好了,在辉夜姬撤下防火墙的那一刻,学院的网络就已经入侵日本的服务器了。”卡尔副校长点点头,“投影的设备在会议开始的那一刻也已经架好了。”
投影系统架在会议桌的正上方,看起来和普通的投影仪不同,它的造型是个巨大的光圈,构造比起家用投影仪要复杂至少一百倍,看起来是想以3D投影的模式展示某种东西……卡尔副部长对会议桌末端的一位装备部研究员比了个手势,那名研究员收到信号后点点头,摁下投影仪的启动按钮。
莹蓝色的辉光从投影设备的光圈洒下,虚幻的光晕中居然透着真实的质感,星星点点的辉光渐渐地构造出一个年轻女孩的形象,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俏皮可爱双马尾,就好像日本动漫中蹦出的二次元美少女。
岩流研究所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投影美少女是个什么玩意……其实蛇歧八家也有类似的辉夜姬,但辉夜姬是没有具体形象的,它只是存在于服务器终端的一个高算力的超智能程序。
“这是……本部的诺玛么?”宫本志雄怔怔地对卡尔副部长问,他对卡塞尔学院的那台超级计算机早有耳闻,可以说蛇歧八家的辉夜姬就是以诺玛为原型仿造的。
“这是eva。”卡尔副部长淡淡地说,“你也可以理解为进攻形态的诺玛,诺玛只负责学院的课业、维护和储存信息的职责……只充当学院秘书的职务,但如果卡塞尔学院遭到入侵、或是世界的某一处出现了次代种以上的龙类目标、又或者某些人为因素的唤醒,诺玛的程序就会被替换为eva。”
“顺带一提,eva是根据某人的真实人格设计的,她具有强烈的主观意识,在学院她又被称为诺玛的‘战争人格’。”卡尔副部长解释,“eva是诺玛主机的最高工作状态,当eva启动时,那台超级计算机的运转功率提升到额定功率的百分之八百,网络传输速度提高四百倍,浮点运算能力提高一千两百倍,图形模拟能力提高五百四十倍……简单来说,eva的综合算力大概相当于至少一百个诺玛。”
“嘶!!!”
倒抽凉气的声音又一次在气象局大厅此起彼伏地响起,这是岩流研究所的人在一天之内第二次受到这样的惊吓。
原本岩流研究所认为,他们的技术和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相比,就算称不上并驾齐驱也至少是望其项背了,但当从卡尔副部长的嘴里说出eva那些精确的数据时,岩流研究所研究员们的内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差距实在太大了,就好比你以为自己是英国或是德国,和世界顶尖科技的国家的差距肉眼可见,奋起直追有缩小甚至反超的可能,但当你真正见证了他国强大的技术后,你被惊呆了,悲哀地发现自己充其量只是落后大陆中最发达的毛里求斯人。
还有武器和血统的差距,蛇歧八家虽然占据着日本百分之九十添加有炼金技术的古刀和古剑,却没有一件能媲美“七宗罪”的神器,蛇歧八家曾为他们拥有着身具“皇血”的超级混血种而自豪,但除了源稚生一人,其他家主中的顶尖战力甚至比不上像恺撒和楚子航这样的“A”级学员……更何况其学生中还有像夏弥这样恐怖的怪物。
直到此刻,蛇歧八家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和卡塞尔学院本部之间的差距……这差距大到简直让人只感心灰意冷。
“行了,我们来日本不是为了炫耀的,如果这次的事件解决不了,我们几个也许要跟着蛇歧八家,和这座城市一起完蛋!”昂热低声说,他望向会议桌上的eva,“eva,向我们预测一下日本接下来的情况。”
“这很轻松,但在为您预测情况之前,有人往您的邮箱里发动了一封邮件。”eva对昂热说,“是一段视频,我想您要不先看一下?”
昂热一愣,他微微皱眉:“出发之前我不是已经让诺玛把我的邮箱设为屏蔽状态了么?怎么还能接收到邮件?”
“邮件是某位校董发送的,诺玛无权拒绝。”eva说,“并且对方的电脑技术堪比世界顶尖黑客,他直接绕过屏蔽系统,把这段视频‘塞’进了您的电子邮箱里。”
昂热叹了口气,显然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中,无赖到这种地步的家伙只有一个。
“播放吧。”昂热无奈地说,“他应该也知道日本的情况了吧,希望那家伙能带给我一点好消息,不要在关键时刻给我发一段他在洗澡或是泡妞的恶搞视频。”
eva播放了昂热邮箱里的那段视频,视频开始的瞬间,气象局大厅的灯光暗了下去,会议桌中间eva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郁的黑暗。
黑暗的中心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大爆炸,无数的星团四散而开,这个过程被加速了不知道多少亿倍,宇宙中原始的物质开始扩散又聚拢,一个个星系在漫长的岁月中诞生,空间朝四面八方迅速膨胀,时间的维度被赋予意义。
以卡尔副部长和以宫本志雄为首的,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和蛇歧八家岩流研究所的研究员们纷纷起身,卖力的鼓掌……这一刻已经无关乎立场和技术的问题了,这是源于科学家对宇宙起点的尊重,这片静谧又无穷的空间是一切事物的开始,又孕育了所有的生命,每当科学家抬头看到浩瀚的星海时都会忍不住心生澎湃,那是一切科学发展的起点与尽头。
一颗蓝色的星球在宇宙漫长的演化中诞生,海底火山喷发,陆地渐渐凝固在海洋之上形成稳定的大陆架,板块的移动,陨石的坠击……生物在一片“无”之中诞生,原生汤到蓝藻、再到草履虫、到三叶虫、各种古老的植被……地球几十亿年的历史被压缩在短短的十几秒里。
“我说这没意义又无厘头的开篇就不能直接跳过么?”昂热深吸一口气,这的确是那家伙一贯的风格,他总会用他二货的来挑战你的耐受性,直到无限逼近于临界点的时候再进入正题。
就像是回应了昂热的话,3D投影的画面忽然切换,浩瀚的宇宙和星辰没了,生物演化和DNA的进化也没了,画面变成了阳光、白云、大海和沙滩,还有在沙滩上追逐嬉戏的一个个小麦肤色、身材傲人的比基尼美女。
戴着墨镜、穿着沙滩裤、露出八块金黄色腹肌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由于eva的投影技术太先进了,导致这个男人就真的好像凭空出现在会议桌上一样,他举起手热情的打着招呼,微微撇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和金子般灿烂的微笑。
而下一刻,男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3D投影变成了一片漆黑,会议桌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断了电。
“怎么了,楚子航?”昂热望向会议桌末尾的楚子航。
楚子航站在投影设备控制器的旁边,手里还拽着一根电线……很显然,是他拔下了投影设备的电源。
“是我让楚子航帮我拔掉的。”恺撒翻了个白眼,“你们能忍受我那个无赖老爹的二百五,我可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