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护士长并不打算和零号继续说些什么了,但她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今的零号和蕾娜塔不再是当初可以供给她们随意泄愤的玩具了,她并不知道零号的战斗力与能力,可她见识到了蕾娜塔觉醒后的实力,护士团们就算齐心协力也无法制服得了如今的蕾娜塔。
护士长的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士兵们,这些士兵都是苏维埃政府绝对的精锐,他们的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并且手里配备的都是真枪实弹,如果这些士兵们动手,护士长还是有把握能够消灭蕾娜塔和零号,但她根本没有权利这么做,她如今根本压制不了这两个叛逆的孩子,她能驱使士兵们杀死对方,但事后“博士”绝对不可能放过她,这让护士长感到无比憋屈。
“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就遵从我的提议吧。”零对左右为难的护士长说,“让蕾娜塔回到她的房间,让‘博士’来找我哥哥当面谈话。”
“伱说的‘哥哥’到底是谁?”护士长谨慎地问。
“你不需要理解哥哥的存在,也不需要理解哥哥和我的关系,只需要让‘博士’出现在这个房间就行了。”零号对护士长说,“在这具身体下一次苏醒的时候,在月圆之夜的前夕。”
“我们有什么理由帮你传唤‘博士’?”护士长问。
“那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么?”零号说,“你没办法控制我和蕾娜塔,你也不能叫你身后的士兵杀死我们,我和蕾娜塔的身上有‘博士’想要的东西,如果我们发生意外,‘博士’不会放过你,但是如果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今晚的事闹到‘博士’那里,你依然逃不了责罚。”
护士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因为零号说的是对的,这个男孩很多时候就是个爱讲胡话的疯子,但有时候他又能一语中的,直击最关键的痛点。
“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去请求‘博士’和你面谈,今天的事你要怎么收场。”护士长低声问。
“我是做过脑桥分裂手术的。”零号说,“你忘了么,你们不是有一套专门的手段用来对付做过脑桥分裂手术的病人。”
护士长恍然大悟,被零号和蕾娜塔忽然觉醒的情况被吓到,她居然都忘了,值班室还放着能够完全抑制甚至是操控这栋建筑里的孩子们的东西……但护士长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着蕾娜塔忽然皱起了眉。
“你是做过脑桥分裂手术,但是蕾娜塔还没有。”护士长对零号说,“你本来就被困在床上,就算我控制了你,我还是没办法蕾娜塔,有什么用?”
“蕾娜塔现在是根据我的意志行动,只要我的意识沉睡了,她也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零号面无表情地说,事实确实是这样,他没有撒谎。
护士长吩咐一名手下的护士去值班室找来零号说的东西,她依然持将信将疑的态度打量零号和蕾娜塔,因为零号讲的话听起来确实可行,可是护士长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亲口告诉别人控制自己的方法,但这个男孩本就是疯子,疯子说的话正常人不能理解才是对的。
零号这样对护士长说当然也有他自己的用意,他的清醒时间和路明非的沉睡时间是呈正相关的,意思就是,如果零号能够越早沉睡,路明非也就能更快苏醒。
路明非忘记了几乎所有的事,零号也遗忘了很多事,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从一开始就被绑死在一起了,更准确说,他们本就是命运共同体,零号知道他和路明非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路明非正在进行一场豪赌,如果输了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他和路明非都会万劫不复。
但这是路明非自己的选择,零号支持路明非的任何选择,因为哥哥是他最重要的人……如果哥哥想要赌命,那他就把命给哥哥压上,如果哥哥想要赌上一切,那他就把一切都陪哥哥压上!
护士从值班室拿来了一对黑色的木梆子,交到护士长的手上,拿着这对黑色的梆子,护士长的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一点……这对黑色的梆子对所有做过手术的孩子来说都是绝对的控制器,这是那位“博士”的发明,也是“博士”亲自交给她的,就像是某种权利的象征,总之“博士”绝对不可能出错。
“我现在就会敲响梆子,如果你和蕾娜塔有任何异样的举动,我们会随时击毙你们,知道么!”护士长扯着脖子对零号和蕾娜塔做出最后的警告。
零号没有理会护士长,他只是看着身旁的蕾娜塔,用轻轻的语气说:“灰姑娘总有会变成女王的一天,你要变得更强,只要你永远对我有用,我就永远不会抛弃你,我们约好了。”
蕾娜塔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零号说完这一段话后,她眸子里淡金色的光芒微微闪烁。
护士长敲响了手里黑色的木梆子,以某种固定且诡异的频率,蕾娜塔对这梆子声没什么反应,但零号的瞳孔里暗金色的光芒却变得越来越黯淡,他的意识也在这梆子声里缓缓沉沦。
“蕾娜塔·叶夫根尼娅·契切林娜,抛弃你的名字和过去吧,继承我的名字,迎接你崭新的人生。”零号轻声对蕾娜塔说,“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零。”
零号在梆子声中即将沉睡之际,半睡半醒之际,他看着新名为零的女孩,女孩也在看着她,就像是延续上一次的对视,他们彼此伫立,默默互望了好几千年。
零号能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就是在给他注射镇静剂和致幻剂的护士们的夹缝中,看到零被护士们扑倒,女孩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娃娃一样,被野兽们簇拥着,拖回自己的巢穴。
……
头疼,熟悉的感觉,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了,就好像是思绪被拉扯到另一个世界很久后又游离了回来,灵魂像是被撕扯成两半一样难受。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眼前还是熟悉的环境,漆黑一片的房间,淡淡微黄色的月光从身后铁窗和窗帘的缝隙中透进了房间里,白色的窗帘被雪原冰冷刺骨的风给吹动,飘晃的样子好像摇曳的鬼影。
房间里的恒温系统也抵挡不住零下三十度寒风的侵袭,如果是正常人呆在这里绝对会因为寒冷无法安然入睡,南方大陆的人说不定在这样环境中沉睡还会被直接冻死,在睡梦中长眠……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气候,极北之地的偏僻海岛,西伯利亚冰原上一座与世隔绝的孤独海港,入夜了温度从不会高于零下三十度,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不裹着沉重的御寒衣甚至无法在雪地里活过五分钟,这里的夜晚甚至能经常见到梦幻般的极光。
“你醒了么?”一道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是个极富有耐心的校长用歌谣般的语气唤醒睡眼朦胧的孩子。
路明非的脑子嗡的一响,他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是他想不起在哪听过……也许是在梦里。
路明非的视线都还没有恢复,一片混沌,但他似乎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白大褂的挺拔医装,特别是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初看的话你会觉得他是个慈眉善目的和蔼老人,但是一直盯着那双黑色的眼睛看,你会觉得那对瞳孔中藏着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乎要把人的灵魂都给卷走。
这个人是谁?自己的脑海里为什么会闪出这么一个模糊的人影?难道真是在梦境中遇到的人?还是自己丢失的记忆的片段?
路明非分不清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缺失的东西太多了,好像思想也被刀片割走了一半似的,只留下残缺的、犹如空壳般的他。
“三天……你知道么,整整三天你都没有苏醒,你的生命体征在这三天里一直都很不稳定,我真的很怕你出什么事,但还好你最后还是醒过来了。”
又是关心的语气,老人的声音温和又磁性,就像是慈祥恺恻对后辈无微不至的关怀,听到这样的话让人不禁感到如沐春风般温暖……但老人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凶相毕露。
“毕竟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研究材料,你是最特殊的,我苦苦寻找了很久,却一直都找不到能够替代你的存在。”
一模一样的语气,可话语的内容却瘆人无比,就好像是用把活人的身体当作祭品的狂热信徒,用关心的语气说出这种恶魔般的内容不禁叫人脊背发寒。
强烈的不真实感渐渐消褪,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路明非想起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他在这栋建筑一座编号为“零号”的病房里,他想起了几天前闯入他的房间的那个女孩蕾娜塔,他想起了蕾娜塔告诉他的沉睡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男孩“零号”,他甚至还想起了凶悍的护士长和那位被谜团围绕着的“博士”……最后的记忆中,路明非仍然还记零号的意志苏醒时的感觉,按照蕾娜塔的描述,那本该是个稚嫩孤独的男孩,可那么一瞬间,路明非却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威仪百态的古老皇帝。
那确实是个孤独的男孩,也确实像个活了几千年的皇帝,这两个充满矛盾的描述放在那个意志身上却无比贴切……再往后的事路明非就不知道了,他的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好像那时候他就睡着了。
然后直到这时候他才醒来,路明非的视线渐渐的恢复,透过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那一点可怜的微光,他隐约看到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人影……白色的背影,似乎和刚才脑海里的碎片隐约重叠。
“零号,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觉醒了么?”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转身,他看向路明非,“你知道么,这一天我期盼了多久?”
路明非的脑海中爆发出一声忽然巨响,就像是有什么闸门被撞开了,某些被封锁的东西如倾泻的洪水般翻涌滚流,路明非的记忆、他的意志、乃至于他的灵魂,都被狠狠地冲刷甚至是冲击着,某些被遗忘的东西一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里,就像是一具空虚的人偶被太多的东西给填充,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快要炸开了。
路明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消化着刚刚接收到的画面……与其说是画面,不如说是一段崭新的记忆,一段陌生的人生,路明非看着眼前老人的脸,表情失神又痛苦。
“怎么回事?不能提到觉醒这个词么?”白色大褂的老人微微皱眉,他观察路明非的模样,一边用笔记录,“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你?”
第689章 黑蛇
“零号……研究材料……觉醒……孩子……零号……研究材料……觉醒……孩子……”
穿着白色大褂的老人仔细端详着路明非痛苦窒息的表情,他的嘴里喋喋不休地念着几组重复的次,手里的笔和本子正在记录路明非听到每一个词时的反应。
老人以为是刚才自己的话让路明非产生了如此痛苦的反应,但他不知道哪一个词是禁词,于是当下就开始反复实验起来。
毕竟零号试验品实在太特殊了,他本以为零号已经被他研究透彻用费掉了,但零号的觉醒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现在出现在这个男孩身上的每一个反应和现象都是新奇的,值得反复研究,老人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异常兴奋与期待。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个老人的确是个极具匠人精神与钻研品质的科学狂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人类在他的眼里就和动物一样,他的人性似乎早已被磨灭,丝毫不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感到共情,现在的路明非在他的眼里只是一只被困在培养皿中的小白鼠,任何鲜活的生命可以成为他实验的材料,随时可以利用,又随时可以抛弃。
“嗯?‘零号’也不是么?‘研究材料’也不是……‘觉醒’也不是……‘亲爱的孩子’也不是?”白大褂的老人看着路明非的反应,用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的这些词语后面一一划叉,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都不对,居然全都不对?那关键词是什么?”
老人把钢笔和本子收紧白大褂的口袋里,他围绕着铁床缓缓地行走,一边端详着路明非痛苦的表情一边喃喃自语:“难道不是哪个词刺激到了他?那这种刺激的源头是什么?是我的声音?还是觉醒之后本身具备的某种应激反应?这算是某种特殊的缺陷么?”
“……想起来了……”
白大褂的老人正站在路明非的身后思考是什么因素引发了路明非的应激反应,他的思绪忽然被一道低沉的声音的打断,老人惊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铁床上的路明非。
这间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此时只有两个人,毫无疑问这道声音是路明非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老人对路明非问问,因为他太沉醉于自己的研究,再加上路明非的声音太嘶哑了,他没有听清路明非说了句什么。
然而路明非并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他只是低着头,深深的呼吸几次,胸部极大幅度的上下起伏,不知道是在缓和刚才的痛苦,还是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问你你刚才说了什么?”老人提高音量再一次质问路明非,他从铁床的后方走到路明非的身前,低下头看着路明非,“我知道你已经清醒过来了,你要是觉得难受就缓一缓,然后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路明非依然低着头没有说任何话,老人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很显然他的耐心也正在一点点的流逝,几分钟之后他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冲着路明非大吼。
“你说你想起来了对吧?我听到了!”这一刻,老人像是狂躁症爆发的患者,他一边大吼一边用手掌把路明非身下的铁床拍得“铿铿”作响,“不要装死!告诉我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起来什么了?别想在我的面前摆弄你的心机!”
路明非依然一声不吭,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完全无视了老人的存在。
路明非的这种态度也彻底激怒了老人,他愤怒地抄起搁置铁床在旁边的警棍,狠狠地砸在路明非脑侧的太阳穴上,这只警棍是实心的,老人在愤怒之下也绝对没有留力,一声沉重的闷响后,路明非的脑袋被打得一歪,殷红的鲜血从他脑袋被击中的破口处缓缓流下。
老人把警棍扔到一旁,他沉重的喘着粗气,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是因为疲累。
他是名典型的研究学者,很少有亲自对试验对象诉诸武力的情况,他刚才的举动一方面是因为零号的态度确实把他给激怒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零号是他所有试验品中最耐造的一个,用了好几年都没彻底损坏,更何况现在零号已经是觉醒的状态,觉醒后的实验对象生命力会比普通人顽强一百倍,哪怕他倾尽全力用警棍砸在对方的脑门上也杀不死对方。
“非要吃点苦头才乐意,所以才说你是个疯子!”老人狠狠地冲路明非猛啐几声,“接下来又要疯疯癫癫冲我笑了是么?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肯愿意配合一次,镇静剂和致幻剂都对你用处不大,我知道……你又想让我掏出那对黑色的梆子么?”
不知道是老人的话刺激到了路明非,还是路明非自己想通了什么,他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望向老人。
“这间研究所里的大家都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你们都病了。”老人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从一开始你就能好好配合实验的话,我也不舍得打你,也不会把你禁锢在这里。”
“我知道,你喜欢蕾娜塔对么?护士长已经告诉我了,只要你以后都乖乖配合我做实验,你就有机会从这间房间出去。”看到路明非肯配合的抬起头来,老人露出了欣慰的笑,“你可以和蕾娜塔他们一起玩,也可以和蕾娜塔一起吃午餐,圣诞节的前夜我可以把蕾娜塔安排成你的舞伴,甚至我可以把蕾娜塔的房间换在你的旁边,要是你还觉得不够,我可以把霍尔金娜安排到你的另一侧,你知道霍尔金娜对吧?我们研究所里发育最好的小姑娘,这里的男孩们都喜欢他。”
“你是最特殊的,我一定会优待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记住啊,你是最特殊的,我一定会优待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老人喋喋不休地说,和刚才恼羞成怒的模样判若两人,此刻的老人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和蔼的像是路明非的亲舅姥爷。
明明刚才他还实心的警棍砸在路明非的脑袋上,路明非太阳穴的破口直到现在都还在流血,可他现在却微笑着对路明非做着这样那样美好的承诺,仿佛刚才那个砸破路明非脑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就像精神分裂患者。
“看来是真的……这个坏习惯你一直都有……”路明非低声说。
“什么是真的?什么坏习惯?”老人期待的情绪从脸上隐去,他的眉头再一次紧紧深锁,“怎么又开始讲一些疯话?难道是觉醒对你的刺激太大了?你知道现在和你对话的是谁么?”
这太奇怪了,这个男孩的反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零号虽然是个疯子,但他至少疯的有迹可循,他会冲着老人或是护士们讲一些疯言胡语,但大多是笑着或是用睥睨一切的态度和语气说,不论老人或是护士们对他做出怎样的威胁施以怎样的暴力,都无法激怒他也无法让他感到恐惧甚至是怨恨。
零号从没有表现过像今天这样的反应,他太反常了,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是说一句话一定要重复两次的坏习惯……二十年后的你就是这样……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你也是这样……”路明非咳嗽两声,“听起来真叫人头疼……”
“什么二十年后?什么二十年前?”
老人看着这个被他控制了十年,又摧残了十年的男孩,原本他以为他已经挖出了这个男孩身上所有的秘密,可这一刻他居然觉得这个男孩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老人的坏习惯又犯了,他的确有这个毛病,一旦他感到紧张或是恐惧,就会忍不住把一句话重复两遍,用强调的语气来掩盖内心真实的情绪。
“对了,你这个时候根本不认识我,你只认识零号……零号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你说话对吧?因为他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你。”路明非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老人,却用故友重逢般的语气念出了老人的名字,“赫尔佐格……博士。”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炸开,肩披白大褂的老人……或者说赫尔佐格博士不受控制的后退两步,惊恐的情绪爬满了他的整张脸,他看着铁床上被铁链禁锢得死死的男孩,宛如看到一个魔鬼。
他从没有告诉过零号他的名字,但是如果只是被念出了名字赫尔佐格博士不至于被吓到这种程度,但那种故友重逢般的语气,那个男孩眼睛里透出来的怨毒,就像是某个被他杀死的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又找上了他……那不是零号,赫尔佐格很肯定,此时寄宿在这个身体里的男孩,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零号!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赫尔佐格惊恐地大吼,“你不是零号!你不是零号!你究竟是谁!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认识我!你怎么会在零号的身体里!”
“我么?我大概能算是一个复仇者。”路明非看着二十年前的赫尔佐格说,“就算你的容貌和二十年后完全不一样,但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了,赫尔佐格博士,你说有人会忘记杀死自己的人么?”
“什么复仇者,什么二十年后的我!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赫尔佐格嚷嚷,“你说我杀死了你,可你不是还好端端的躺在这里么!”
“你没办法理解很正常,零号说得对,在看到你之前我也遗忘了一切,但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想起来了。”路明非没有理会赫尔佐格的大吼大叫,他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赫尔佐格博士,我有重要的东西丢在你那,现在该请你还给我了。”
一个穿着医师服满脸惊恐的老人,一个穿着病号服被绑在床上的孩子,相比之下,怪声嚷嚷的赫尔佐格明显才是更像疯子的那一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这个疯子!”赫尔佐格显然被路明非吓得不轻,他一边后退一边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对黑色的梆子,“我看是觉醒让你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一定是这样,要么就是你觉醒失败了!”
“你先冷静点!你先沉睡吧!等你彻底清醒了我再找你聊。”说着,赫尔佐格就要敲响手里的木梆子。
“我已经睡得太久了,已经没有时间了,零号说再拖延下去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路明非看着窗外透过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问了一个让赫尔佐格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今晚是圆月么?”
就在赫尔佐格即将敲响梆子的瞬间,整栋建筑忽然晃动起来,幅度异常剧烈,警报声一道接一道的响起,连在一起就像是一万只雄风聚在一起振动翅膀般刺耳。
但如此刺耳的警报声也没能盖过另一个声音,那是一个由远及近的巨响,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建筑之外的冰原迅速接近,它的身体和冰原上坚冰摩擦的声音就像是金属的轰鸣般不断炸响。
窗外响起了士兵们惊恐的吼叫声和连绵不绝的枪炮声,士兵们正对着某个东西不断咒骂和攻击,他们的话语中包含最多的就是“上帝”、“撒旦”和“恶魔”这些词汇……士兵们随身携带的枪炮不断走火,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也掩盖不住他们内心的恐惧,那些见惯了战争与死亡的俄国士兵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此刻全都被吓坏了。
“发生了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赫尔佐格茫然又不安的大声质问,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问向铁床上的路明非,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窗外的枪炮声给掩盖过去。
赫尔佐格迫切的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又不敢轻易从这栋建筑走出去,因为他的头脑是这里最珍贵的财富,如果这座海港真被某个国家或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的生命一定是要被保护的第一目标。
第690章 那一千年完了
赫尔佐格想要从窗户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巨大的动静是什么,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这座海港,士兵们又正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零号病房的确有一扇窗户,但这扇窗户太高了,赫尔佐格跳起来都够不到窗户的床沿,而且这扇窗户全都被木板封死了,透过缝隙也很难看到外面的景象。
讽刺的是,零号病房整体都是赫尔佐格本人亲自设计的,在设计时他还无比自豪的说这将是最折磨人、最能带给人以绝望的房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够到的窗户,仅有那么一点点缝隙却无法看到外面世界的栅栏……很多时候带给人以绝望的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漆黑,而是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都无法触碰到的那一点光亮。
零号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护士长焦急地走进零号病房,她身后门外的走廊上响起散乱的脚步声,护士们踩着高耸的鞋跟急匆匆的奔跑,孩子们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泣喊叫,所有人都听到了外面冰原上的动静,整个建筑里也都因为刚才剧烈的震动而乱作一团。
“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东西袭击了港口?”赫尔佐格看着冲入零号病房的护士长,焦急地问。
“蛇!蛇!蛇!”护士长惊恐的大喊,表情像是活见鬼似的狰狞,声音的音调拉高到了破音的边缘,活像当年日本的航空部队偷袭美军驻军海港时的暗号:“虎!虎!虎!”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建筑再一次剧震,穿着高跟鞋的护士长没有站稳,她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在赫尔佐格的肩头上,赫尔佐格的身体被这个魁梧的女人撞得不受控制地后腿,后脑勺磕在路明非身旁的书架上。
“啊!‘博士’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护士长无比惶恐地冲赫尔佐格连连鞠躬道歉。
“废物!废物!去搞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如果组织不好语言只会讲一些胡话就从这里滚出去!”赫尔佐格拎着护士长的衣领冲护士长咆哮着,他猛地将护士长推开,后者丝毫不敢反抗的跌倒在地,屁颠屁颠地往零号病房门外的方向跑去。
赫尔佐格额头的太阳穴上跳出小蛇般的青筋,他根本就无法理解护士长嘴里的“蛇!蛇!蛇!”是什么意思,就像他觉得零号完全变了个人,他听不懂零号的每一句话……疯了,这里的人全都疯了,赫尔佐格是这里的主宰者,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过,不论是他的试验品还是建筑外发生的意外,一切的情况都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了。
匆忙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零号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护士长又再一次出现在了门口,但是房门并不是她打开的……体型娇小的女孩冲进了零号病房里,直奔病床而去。
“蕾娜塔,你来这里做什么!”赫尔佐格看着闯入零号病房的女孩,又看着去而复返的护士长,“怎么回事?这时候孩子们不都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么?是谁把蕾娜塔放出来的!是谁把蕾娜塔放出来的!”
“是她自己跑出来的,‘博士’,蕾娜塔已经觉醒了,原来的门锁已经困不住她了!”护士长气喘吁吁地说。
她在走廊上看到了穿梭在护士中间的蕾娜塔,她想把蕾娜塔抓回自己的房间以免“博士”怪罪她,可蕾娜塔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了,她脱下高跟鞋赤着脚奔跑也追不上这个灵活的女孩。
“零号,零号!”蕾娜塔约过赫尔佐格,一边径直小跑到路明非的床边,一边,“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你看到了么?”
蕾娜塔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的情绪,就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神迹,然后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见到的神奇的事向她最好的朋友分享。
路明非没有回答蕾娜塔的问题,他这个和记忆中模样相仿但仍然稚嫩青涩的女孩,在微微的失神后,他冲蕾娜塔笑了笑。
“对了,伱一直被绑在这间房里,你肯定没看到。”蕾娜塔一拍自己的脑袋,她又像是忽然响起什么似的,对路明非说,“哦对了,你是路明非还是零号啊?你们的长相一模一样。”
听到蕾娜塔的话,赫尔佐格更加抓狂了,路明非是谁?蕾娜塔也觉得零号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明明他才是这座海港的统治者和研究者,为什么这些试验品一个个都发生了超出他认知的事?
“‘博士’,我之前和您汇报过,蕾娜塔她和零号……”护士长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赫尔佐格厉声打断。
“闭嘴!”赫尔佐格冷冷地对护士长呵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研究所外面的情况就交给士兵门解决,研究所里发生的事都是你的责任,这里的麻烦就由我们负责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