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这不也蛮好的么?”酒德麻衣对着空旷的机舱喃喃自语,“没有苦大仇深,没有心意难平,圆满的结局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酒德麻衣看了眼在晨光中涅槃的东京,她驾驶着战斗机,横跨东京鳞次栉比的市区,全速飞往西部的秘密军区。
……
与此同时,东京气象局大厅。
装备部的神经病们和岩流研究所的研究员们陷入了前所未有地奔忙之中,因为东京的供电系统恢复了,并且天也已经亮了,许多不适合在夜晚完成的救援措施必须在立刻紧锣密鼓的开展,不然很多在灾难中受伤的人群将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绘梨衣依旧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不过此刻她的目光不再望向东面的大海,而是看着西边……几分钟前,一架黑色的战斗机以疾快的速度驶过气象局大厦的上空,机敏的恺撒几人都被吸引了。
其实几十分钟以前他们就发现了这架战斗机,战斗机的样式并不是日本军用的,并且它最开始从东边的大海而来……在刚刚相对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东面的大海几乎是船只与飞机都无法靠近的禁区,只有疯子才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进入那片区域。
他们认识的疯子是不少,但这么不怕死、又拥有这么高超的驾驶技术、并且此刻还没有丧失行动能力的疯子算来算去就只剩酒德麻衣一个了……而既然酒德麻衣从那片区域平安归来,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
“这么说那家伙已经赢了吧?”恺撒说。
“应该赢了,就是不知道他的状态怎么样。”楚子航压低声音说。
第736章 当女孩爱一个人
“至少还活着吧,不然那个女忍者应该会直接冲进气象局大厅。”恺撒说,旋即他忍不住感慨,“还真被那家伙做到了啊,这么疯狂的事。”
恺撒感慨的语气中夹杂着隐隐的挫败……或许还不到挫败的程度,但多少也有些受打击。
作为加图索家心高气傲的继承人,恺撒的心里一直将自己默认成了这个世界的中心,但是拯救世界和屠龙……屠杀的还是白王这么究极的龙类……这些天大的事他都没有参与,甚至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这当然让恺撒觉得被打击。
但这也是无奈的事,因为那是“神”级的战场,不仅仅是他们,龙王级别以下的生物根本没有干预的能力,能决定最终战争结果的,唯有最后决战的双方本人。
“这不仅仅是路明非和赫尔佐格两个人的事,所有人都有出力。”楚子航对恺撒说,“如果尸守的危机没有解决,现在的东京已经毁灭了,路明非也没办法和赫尔佐格放手一搏……屠龙不是单纯的杀死龙类,每个人都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听到楚子航的话,恺撒偏过头,意外的看了楚子航一眼。
恺撒当然听得懂楚子航话里的深意,楚子航的意思是说这场战争的胜利是所有人一起付出努力拼上性命创造的结果,赫尔佐格最后固然要靠路明非杀死,但达成这个结局之前的前提则需要他们来帮路明非完成,凭借他们的能力的确没办法杀死赫尔佐格,但是没有他们的话赫尔佐格依旧无法被杀死,做好自己能力以内的事就是成功了,楚子航高速恺撒不需要妄自菲薄。
这才是最让恺撒惊讶的一点,对于楚子航能看出他的挫败恺撒并不意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他和楚子航对彼此都相当了解……但楚子航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会主动出言安慰别人的家伙了?因为在恺撒的印象里,楚子航最令他讨厌的一点就是在最恰当的时刻总冷不丁狠狠刺痛他自尊心的毒舌。
但听到楚子航的下一句,恺撒终于知道楚子航为什么会忽然讲出这么“贴心”的话。
“老唐和夏弥也出力很多。”楚子航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他们应该也没事。”
虽然是肯定句,但任谁都听得出楚子航这句话里的疑问……楚子航不是在向任何人提问,更像是低声的喃喃自语,就好像是故乡的妻子在约定好的白桦树下念叨丈夫一定能平安归来,内心却充满忐忑。
“原来是担心夏弥。”恺撒会心一笑。
这一刻恺撒终于能肯定,楚子航的确是变了……又或者这才是楚子航的本性,平日里骄傲和冷漠的狮心会长也只不过是楚子航戴在脸上的面具,恺撒记得自己似乎听诺诺说起过路明非私下里和芬格尔讨论楚子航的内心里其实住着一个爱瞎操心的八婆。
“他们不会有问题。”零忽然开口了,“他不会让他们出事的,他安排的计划向来周全,就像老唐和夏弥出现的时候,恰好在赫尔佐格的手里救下我和芬格尔。”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样,他们都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零居然在这时候开口,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最让人意外的是零的语气表达的满是对某个人的信任,这和零在他们心里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而让恺撒和楚子航将信将疑的是……零话里的“他”,指的真的是路明非么?
更加沉默寡言的是站在落地窗旁的绘梨衣,恺撒、楚子航和零的话绘梨衣当然都听到了,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说任何话……绘梨衣始终面朝黑色战斗机离开的方向,似乎她很笃定里面载着的一定是路明非,哪怕恺撒他们提到有关于路明非的话题,绘梨衣也只是眼瞳中闪过微微的异光,她没有参与路明非平安与否的讨论,似乎在没见到路明非之前讨论这些话题于她而言都没什么意义。
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她拿出手机飞快的瞥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又迅速把手机放了回去,整个过程在两秒内就完成了。
零看了看恺撒,又看了看楚子航,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恺撒和楚子航却瞬间就看懂了零的眼神,他们往零的身旁凑了过去。
“东京西部的军区,他们到了,路明非马上接受治疗,我们也需要动身赶过去了。”零低声对恺撒和楚子航说,“有关楚子航和上杉家主的手术正在筹备。”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神情一振,他们当然知道零说的“有关于楚子航和上杉家主的手术”指的是什么……这也是路明非必须要让赫尔佐格成为白王再杀死它的重要原因之一。
血统的问题一直是混血种世界里最复杂的论题,血统隐患也被许多权威的教授称为“无解的难题”,卡塞尔学院对于血统方面的问题一直相当严肃苛刻,曾经针对楚子航的血统问题秘党还专门召开了一场听证会,虽然那是为了弹劾校长昂热的由头,但历代身具血统隐患的混血种都会被卡塞尔学院送往一座看守严密的孤岛上,如果不出意外那些可悲的混血种大概会在那座孤岛渡过他们的余生,或是血统暴走而被秘党以雷霆的手段杀死。
蛇歧八家也是一样,血统危险的混血种会被家族定义为“鬼”,送到远离社会的深山中被观察与监禁,这也是蛇歧八家和猛鬼众之间最根本的矛盾……其实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混血种组织都是这么做的,血统的隐患是不容姑息的,一旦混血种的血统纯度超过阈值就会被人类社会和混血种社会同时除名,按照龙类来处理!
但其实血统的问题也不是百分百无解的,用死去的龙王的血液为高危混血种进行“龙血洗礼”,不仅能彻底解决血统隐患,还能强化混血种原本的血统,只是杀死龙王这样的条件太过苛刻,所以这个方法鲜为人知。
但现在终于可以完成了,白王的鲜血绝对符合“龙血洗礼”的标准,甚至犹有过之,虽然恺撒和楚子航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这个词是从路明非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对路明非绝对信任……一个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连“神”都能杀死的家伙,哪怕从他嘴里讲出的话再天方夜谭你也会信以为真。
恺撒和楚子航第一时间就秒懂了零的话,并且完全信任路明非,但有人却比他们的行动更快。
恺撒和楚子航只听见一声脆响,扭头望去,被岩流研究所修好大半的落地窗又碎开了,穿着巫女裙的女孩已经跳出了窗口,恺撒和楚子航探头望去,破碎的玻璃在绘梨衣的脚下形成冰晶般的利刃,女孩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特技演员似的,踩着刃口从大厦的外围滑了下去,白红相间的裙摆在狂风中飘扬。
听到动静,装备部的神经病们和岩流研究所的研究员们都一股脑赶到了落地窗旁,他们还以为这是航空敌袭,有人忽然往气象局大厅扔了炸弹,直到看到那个脚踩利刃在楼层中飞扬的女孩,装备部的神经病们在短暂的懵逼后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和口哨声……他们的确是对女人兴趣不大的科技宅,但那个女孩的背影实在太美又太强悍了,简直是艺术片,这一幕就好像是世界杯里罗纳尔多或是梅西在终结比赛时魔术般的奇迹一脚,哪怕不懂球的人看到那个画面也会忍不住热血沸腾到蹦起来。
趁着绘梨衣和装备部的神经病们制造出来的骚乱,恺撒和楚子航跟着零已经悄悄摸到了气象局大厅的门口……对于绘梨衣的强悍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审判”这种言灵原本就是怪物才拥有的力量,他们惊讶的是绘梨衣的反应。
绘梨衣这么剧烈的反应当然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接受“龙血洗礼”能消除血统的隐患了,早在绘梨衣听到零说路明非即将接受治疗的那一句她就有所动作了。
这场战争已经打响太久,绘梨衣也担心了太久,哪怕知道了Sakura没事她也迫不及待要去亲眼求证……没有人知道一个女孩为一个男孩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当她知道你的所在时会毫不犹豫的飞奔向你,毫无疑问她是爱伱的,哪怕追赶你的路途遥远会把她的鞋跟磨断满脚起泡她也不会迟疑,因为她愿意。
副校长看了眼被绘梨衣打破的落地窗,又目送着恺撒三人鬼鬼祟祟地从气象局大厅溜走……这些小鬼们的动作当然逃不过老牛仔的眼睛,但副校长也没有出声阻止,更没有亲身,他只是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细饮着手里的啤酒。
这是最后一罐了,他得省着点喝,此刻的东京百废俱兴,天亮了一切都进入了忙碌的阶段,副校长也不好意思使唤研究员们放下手里的工作跑下楼帮他去买酒。
“东面的元素乱流几乎已经平息了,海洋、火山和地脉的数据已经回落到了正常值。”eva的投影出现在副校长的身旁,她对副校长汇报,“我们已经协助蛇歧八家通过军方和警视厅向东京的市民和组织发出禁止出海和禁止航空的禁令,在所有的尸守残骸清除完成和白王的骸骨被打捞到之前,这个禁令会维持十二小时,再久会引发市民们的舆论与抗议。”
“白王真的被杀死了?”副校长挑了挑眉,他不知道最后和赫尔佐格战斗的究竟是谁,但在这位颇具阅历的资深屠龙者的印象里,所有的龙王都不是轻易就能杀死的东西。
“目前的推测是这样,从之前灾难爆发的频率和元素轨迹分析,如果白王还活着,它没有任何理由停止摧毁日本的举动和能力的逸散。”eva说,“巨大的能量源是一瞬间消失的,不止一个,按照系统算法的模拟来看,如果这是一场龙类之间的战争,那么双方的下场很可能是同归于尽。”
“你的意思是,刚才日本海上的元素乱流是龙类是之间的战斗产生的,有棘手程度不逊色于白王的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和它干了起来,然后结果这两头龙把彼此都杀死了。”副校长摇晃着啤酒瓶问,“我们这些凡人全程只是坐在这里,赈赈灾救救人,毁灭世界的危机就自己解除了?”
“目前推测这个概率很大,您可以这样理解。”eva如实对副校长说,“白王复活的时候,在多摩川地区蔓延的白色的茧丝您也看到了,如果说那是白王复活的证明,那后来覆盖在白色茧丝之上的黑色丝线足以论证有某个除了白王以外的东西被孕育了,尽管听起来很离奇,但这是系统经过分析得到的最合理的推论。”
“龙类的世界哪有合理的事。”副校长灌了口酒,摇摇头,“先尽量去找白王的尸骸吧,卫星系统应该可以使用了吧?十二小时之内不要放松戒备。”
eva点了点头。
“还没有路明非的消息么?”副校长随口问。
“没有,电力恢复后我接通了辉夜姬的系统,在日本全境内搜找了路明非的信息。”eva说,“最近一条消息是三十个小时之前,来自东京新宿区歌舞伎町一座名叫‘高天原’的牛郎店。”
“高天原?”副校长挑了挑眉,不知道是因为牛郎店而诧异还是觉得这个店名过于巧合。
“是的。”eva点点头,她挥手,将一副投影展现在副校长的面前。
画面里,牛郎扮相的路明非被女孩们簇拥着,女孩们笑得不亦乐乎,头顶上艳丽的灯光打下,路明非被酒水浸透的西装下,精瘦的肌肉显得裸露又性感。
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用哪个女孩的手机偷拍的,被神通广大的eva读取了出来。
“还有恺撒和楚子航。”eva补充。
更多的投影被展现在副校长的四面八方,和路明非的艳照相仿,每张照片里的恺撒和楚子航都被环肥燕瘦包围。
第737章 噩梦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和导师,特别是学生会和狮心会的成员绝对没见过他们的主席和会长如此狂野又如此……性感的一面。
人前的恺撒是加图索家族的贵公子,上流社会中最年轻的权贵,而楚子航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冷酷又肃杀的王牌专员,但谁也不知道正是这么两个卡塞尔学院中最完美、呼声最高的男人私下里却拥有这么反差的一面。
照片里的恺撒大多穿着一件骚粉色的西装,胸襟大敞,露出线条饱满的胸肌,他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耳垂上挂着银光闪闪的水钻,而楚子航也不遑多让,他最多的扮相就是一件露背的紧身衣,腰间挂着长刀,形象看上去介乎于冷血杀手与淫邪的采花贼之间。
副校长眼睛瞪大,他简直看呆了,但却不是因为自己这些不守风纪的学生们……副校长的目光在照片里那一群群浓妆艳抹的女孩和女人们身上流连忘返。
照片里常能看到女人们穿着开叉近乎到腰部的长裙,酒液和金粉洒在雪白的大腿上,在霓虹射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象征欲望与情色的光,更有露骨的女孩直接伸出咸猪手放在恺撒的臀部或是楚子航的胸部上揩油,看她们迷离的眼神恨不得要把这两个猎物般的男孩一口吃掉。
不愧是出入于夜总会俱乐部的大和民族的女人啊,副校长忍不住感慨,恨不得取而代之,隔着照片他都能感受到这些女人们身上透出的开放气息丝毫不逊于欧美的女孩,副校长觉得其中几张照片很有艺术氛围,甚至可以打印成海报贴在自己的阁楼里……只要把里面的恺撒和楚子航p掉换成自己就更完美了。
“需要记录在学院的档案里,扣除他们的学分或者通报批评么?”eva将副校长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咳咳……扣什么学分?扣什么学分?”副校长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义正言辞地拒绝eva,“那是纪律委员的工作,不要把我和我那死板迂腐的秃头儿子相提并论,我可是一直主张自由之风,我觉得恺撒他们做的就很好嘛,年轻人干嘛要死气沉沉的?再说了,日本的牛郎是正当行业,每月还交社会医疗保障的,又没有犯法为什么要批评?多体验体验不同的生活,增加社会阅历,对孩子们未来的人生没有坏处的。”
副校长这么说着,却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高天原”这间店名……如此看来那家店的店长一定也是个人才,不然店里的顾客质量怎会如此之高?而且副校长刚才有留意到高天原的装潢和氛围,很有格调,这让他想到他年轻时在美洲的西部酒馆里驰骋的岁月。
没想到日本还有这样的奇男子,说什么副校长也想去结识一番,副校长属于牛仔的直觉告诉他,他和对方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我这里的资料显示,恺撒小组在日本执行任务的期间,路明非和那位上家的年轻家主接触很紧密。”eva对副校长,“上杉家主和恺撒他们离开应该是去找路明非了,您刚才猜到了对么?怎么没有拦下他们问清楚?”
“我不是说了么,我的教育理念是主张自由之风的,年轻人都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太正常了,我小时候也有过相当一段时间叛逆期。”副校长忽然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语气变得如师长般充满深意,“历代优秀的屠龙者都不是从刻板的教育和过度的干预中培养出来的,这样的培养方式只会造就没有自我主见的机器人。”
“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觉悟。”eva语气诚恳地说。
“好吧,这其实是昂热的原话,不过我的想法和昂热也差不多,只是我没有那个老家伙会讲这些场面话。”副校长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他的脸色忽然变了,“该死的,eva你说得对,不该这么轻易就放走那群混小子,至少要让他们帮我带一箱酒再走啊……他们在牛郎店打工,那里一定有好酒!”
副校长昂起头,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他倒捏着易拉罐举过头顶,确定里面一滴酒也不剩后,副校长叹了口气随手把易拉罐捏扁扔在了角落里,醉倒在了椅背上。
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总之看起来危机已经平安渡过了,心大的副校长也就自动卸任了,剩下的救援任务不再需要他负责,在嘈杂无比的气象局大厅里,副校长的呼噜打的震天响。
贴心的千雪尤姬已经拟好了发言稿,并塞到了小钱形平次的手里,东京的通讯系统全方面恢复了,首相府和警视厅都当了一整夜的哑巴,可是人民被搁置久了会渐渐酝酿出恐慌的情绪,情形严重也许会发生暴乱,这时候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对全东京的市民发声……对于东京的知事来说,这无疑是难得的能够打通仕途的良机。
然而小钱形平次还沉浸在东京即将毁灭的巨大打击中还没缓过神来……地震呢?海啸呢?火山喷发呢?趁乱在城市中作恶的暴徒呢?传说中来攻打人类城市的外星人呢?怎么突然都没了?能够拯救这座城市的人不是全部都聚集在这所大厅里么?小钱形平次也没看到任何人外出啊,反而伤者被源源不断的送来。
分明气象局大厅里的这些神经病们不久前还是满脸的愁容,已经在考虑遗书是留给自己的家人还是留给未来能够继承自己意志的后辈精英了,但现在他们的脸色却都多云转晴,好像一个个重度精神分裂的患者。
小钱形平次虽然职位是东京的知事,但他对龙类的世界也一无所知,他就和此刻东京的绝大多数市民一样,在这些普通人的视角里,这场浩大的劫难莫名其妙的降临,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就在所有人都已经被迫接受东京将要毁灭的噩耗后,他们不甘又绝望地痛斥着命运的不公,但暴雨、地震、海啸和火山喷发又同时消失在刹那间,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就好像上帝忽然想要毁灭世界又忽然反悔了,只是和人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小钱形平次呆呆地从千雪尤姬的手里接过后者拟好的演讲稿,他木然的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小钱形平次张张嘴想要为接下来的演讲预演习一下酝酿酝酿情绪,但他发现自己甚至已经读不通那些公式化的句子……对于一个合格的政客与演员来说,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可小钱形平次似乎丧失了共情能力与阅读能力,连煽动或是安抚市民情绪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了。
这位东京的知事当然也为城市得到了救赎而高兴,可他此刻心乱如麻。
某个瞬间,清脆的手机铃声在气象局大厅里响起,小钱形平次的身体猛地一震……作为东京知事他的电话这时候应该被打爆,可自始至终小钱形平次一个电话都没接到,因为他屏蔽了所有的电话,唯独留下一个人可以拨通他的号码。
小钱形平次像是惊弓之鸟,他动作迅速又颤颤巍巍地接通电话,直到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的声音,小钱形平次的眼眶刹那间就红了,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竭力让自己语气温柔的念出那个名字。
爱子……小钱形平次的女儿。
这这是自从灾难发生以来想小钱形平次最放心不下的事,因为通讯断掉后他就一直联系不上他的女儿爱子了,小钱形平次魂不守舍地渡过了好几个小时,期间他甚至默默在心里向神明祈愿,小钱形平次祈求自己的女儿平安无事,哪怕代价是当他在这场灾难中以最惨烈最悲壮的方式死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钱形平次终于等到了,这通电话正是爱子打来的,所以小钱形平次在第一时间听到女儿的声音时才会那么忐忑那么紧张,激动到难以自制。
千雪尤姬全程都没有打扰小钱形平次,她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名义上自己的顶头上司实则傀儡般的男人……当千雪尤姬观察到小钱形平次在放下手机后眼神的变化,那个一向在她和日本政府高层面前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忽然做出一个完全出乎千雪尤姬意料的举动。
小钱形平次撕碎了千雪尤姬为他准备好的演讲稿,千雪尤姬是个八面玲珑并且思虑严谨的女人,小钱形平次按照她拟好的发言稿再加上自己声情并茂的演技来对全东京甚至全日本的人民发声绝不会出错……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这个地位尊崇却实则在官场上唯唯诺诺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唯一一次直视千雪尤姬的眼睛,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
“这一次我想自己来。”小钱形平次说。
千雪尤姬在短暂的愣神后对小钱形平次点点头微笑:“当然可以,您是东京的知事,这原本就是您的权利。”
直到此刻,千雪尤姬才打从心底认可这位名义上的东京知事……不是因为小钱形平次破天荒的硬气,而是因为他对女儿的态度以及前后的转变。
深爱着自己亲人的人都有致命的软肋,这种软肋就是他们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在官场中这绝对是致命的弱点,但千雪尤姬却并不反感……破败的城市和饱受磨难的人民需要这样一位领袖,也只有充满人情味的知事,才能让满目疮痍的东京尽可能快的走出阴霾,早日恢复往日的繁荣。
……
洁白的教堂飘落着粉色的樱瓣,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站在教台的中央,从教堂正前方落地窗里透进来的光在她的脸上晕开模糊又温暖的光。
教堂的位置上坐满了人,最后方的是装备部的神经病们,蛇歧八家的成员,还有卡塞尔学院学生会和狮心会的成员们,他们每一个都正装出席,仿佛是参加一场盛大的庆典。
这些龙套们的前方是施耐德、曼斯、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几位卡塞尔学院的教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施耐德教授原本狰狞威严的脸看起来居然柔和了几分,古德里安教授则用曼施坦因教授的衣袖擦拭眼泪,这个老家伙看起来颇为感动。
更前方是蛇歧八家的诸位家主们,他们穿着黑色的羽织与留袖,这是家主们唯有在最肃穆的场合才会上身的服饰,可见今天对于蛇歧八家而言是个重要的日子。
最前方就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副校长、昂热和上杉越了,此刻三个老家伙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居然全都换上了一副慈祥和蔼的笑脸。
主持人在此刻登场,居然是芬格尔和诺诺,芬格尔在教台的前方挥手,示意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门口的方向……路明非站在教堂的门口,一袭白色西服的恺撒和楚子航从教堂的两侧冲了出来,架着他的两条胳膊往教台的方向快步走去,走道两排所有路明非的熟人都冲他露出老父亲般温和的笑。
路明非被推上了教台,很显然这是一场婚礼,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站在路明非的不远处,他仍然看不清女孩的脸,可路明非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他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过场的画面闪动的很快,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芬格尔居然没有搞怪,他和诺诺配合的很默契,两人几分钟里就念完了简练的套词。
正当路明非以为他即将要和新娘交换对戒的时候,芬格尔宣布接下来有请牧师登场……由于是天主式的婚礼,婚礼是需要牧师的见证与祝福的。
牧师从教台的侧面来到路明非的身后,展开了以“我们在主的见证下齐聚一堂”这样老套的开场白,路明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身后这个烦人的牧师,他只是忐忑的期待着,揭开新娘头纱的瞬间。
但渐渐的,一股违和感在路明非的心里蔓延,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路明非猛地扭头,看到了一张噩梦的脸。
第738章 相拥
路明非永远无法忘记这张脸,这个噩梦般的男人,赫尔佐格。
路明非分明记得赫尔佐格已经被他杀死了,可他依旧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婚礼上,甚至是以牧师的身份……赫尔佐格声情并茂地宣讲着誓词,仿佛是感受到了路明非的目光,他抬起头和路明非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声张与停顿,可路明非清晰的看到,赫尔佐格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路明非有些惊惶的扭头,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最开始是离他们最近的芬格尔和诺诺,废柴师兄当了主持人还是一副猥琐模样冲他挤眉弄眼,诺诺也冲路明非挑挑眉,似乎是为他能找到这么棒的新娘而称赞祝福,路明非又望向座位最前方的昂热、上杉越和副校长,老家伙们正冲他露出慈父般的微笑呢,三张老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就像三朵并排盛开的菊花。
后面蛇歧八家的诸位家主们也没什么异样,他们神情肃穆地望着教台的方向,眼神中满是虔诚与祝愿。
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路明非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环绕着,为什么,这些人看到了赫尔佐格为什么丝毫不觉得奇怪?这个背叛了蛇歧八家和所有人的、本该死去的男人,却以牧师的身份出席这场婚礼,为什么没人站出来反对?为什么没有人提出质疑?
路明非扭头望向站在教台一侧的恺撒和楚子航,这两人是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但让路明非惊骇的是,恺撒和楚子航似乎也没觉得出现在这里的赫尔佐格有什么不对,恺撒正和教台下的诺诺眉来眼去,而楚子航啧对路明非比出一个老套又严肃的大拇指手势,似乎是为路明非鼓励打气。
“不对!不对!”路明非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指着赫尔佐格,环顾四面八方的人群,“你们都不记得了么?你们都不记得这家伙做了什么吗?这家伙是赫尔佐格,把日本搞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
然而没有人回应路明非,任凭路明非指着赫尔佐格如何呵斥如何怒吼,所有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这让路明非没来由的觉得恐惧……好像所有人都失忆了,或者所有人都被控制了,整个世界清醒的就只剩他一个。
阴桀的笑声在后方响起,路明非扭头,赫尔佐格正冲他露出阴险的笑,路明非的心中掀起一股猛烈的悚然,似乎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即将发生。
“明非,怎么和橘先生说话呢!”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教台的角落里冒出来,“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可不要乱发疯啊,橘先生特意来你们的婚礼担任牧师的角色,明非你不感谢橘先生就算了,怎么还乱讲话呢!”
女人忽然从教堂的侧面跳上了教台,她站在路明非的面前,路明非听着那熟悉的语气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压迫感扑面而来……当然熟悉,当然充满了压迫感,因为这个女人压制了路明非近乎整个童年,这个女儿就是路明非的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