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这一次死侍的举动又完全不一样,和上一批被分食的人不一样,当戴着面具的家伙砸向死侍群的时候,死侍们全都避开了,他们为下坠的男人腾出了一条通道,被男人接近的死侍纷纷往两侧逃窜,行为诡异又惊恐,仿佛这家伙是什么瘟神似的。
男人从几百米的高楼直直坠落,几秒钟后砸在地面上,变成一堆稀烂的血肉,而周围的死侍向四面八方散去,让出了一整片空旷的区域。
这些怪物的确失去了意识,只会凭借本能做出一些很有规律的行为,譬如闻道血味就会发狂,譬如知道奥丁是它们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
它们并不是在惧怕这些戴着面具的家伙,而是畏惧他们脸上的面具……面具是奥丁亲手为这些人戴上的,上面携带着奥丁的气息。
这些家伙全都是人类,生活在这座城市,这些年里失踪,误入了尼伯龙根,奥丁为他们戴上面具,抹去了他们的存在与记忆,把他们变成了自己忠实的不下……但路明非知道,这座城市绝不可能有上百个混血种,这些人里,绝大多数、甚至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血统的普通人,可奥丁却有办法赐予他们血统,把他们变成混血种。
包括之前和叶胜战斗的时候,路明非明显觉得,叶胜变强了,战斗的经验和技巧可以积累,但血统的纯度是固定的,距离上一次路明非见到叶胜仅仅过去不到一年的十年,但叶胜的实力跨度显然不合理。
让普通人成为混血种,让混血种的血统更进一步,拥有这样能力的奥丁的确如“神明”般伟大,面具就是其中之一媒介。
面具……路明非下意识的往另一处战场瞥去,那个披着蓝色风氅、手持昆古尼尔、有八足天马相伴的男人,脸上也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尼伯龙根是一座迷宫,这座迷宫的入口只会为某个特定的人打开”……这句话真的是楚天骄留下的么,他为什么留下这样的话。
“猩红降临之日,地狱之门洞开”……奥丁为什么也说出了类似的话。
楚子航的全身被炙热的高温包裹着,像是一个微型的太阳,外围的火焰光芒万丈,里层的火焰漆黑而内敛,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言灵的力量在身体里奔腾,似乎连血液都在燃烧。
除了龙王,从没有人把“君焰”使用到这一步,混血种对于言灵的掌握,一方面来自混血种本身的血统,一方面来自对力量的渴求,“暴血”就是这样的道理,当你以理智为代价向力量许愿,力量就会回应你的索求。
此刻楚子航不惜一切需要力量,于是他得到了回应,此刻他的“君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八足天马向楚子航发起了冲锋,这头凶兽的智慧一点也不低,也知道刚刚自己的攻击没对这人奏效,同时它也感受到了楚子航身上危险的气息,体内的龙血炽热狂沸。
面对这匹凶悍的巨兽,楚子航没有闪躲,甚至也没有用的村雨劈砍,他居然伸出一只手……楚子航的手掌按在斯雷普尼尔高昂的马头上,锋利的鳞片和利角把他的手割得血肉模糊,但楚子航居然徒手硬生生抗住了八足天马的冲锋,他的手上爆发出漆黑的火焰,惊人的高温下,八足天马身上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甚至碳化。
斯雷普尼尔爆发出痛苦又愤怒的嘶吼,它张开巨大的嘴,近距离看才会发现这匹马不仅外观恐怖,口腔里居然也这么瘆人……很难想象这是一匹马的嘴,这张血盆大口上下遍布着狰狞的牙,像鲨鱼的嘴,它的舌上满是锋利的倒刺,被轻轻舔舐一下只怕浑身都鲜血淋漓。
斯雷普尼尔向楚子航喷出紫色的雷电,如此近的距离,强有力的电弧击穿了楚子航身上的火焰屏障后,在楚子航的身躯上留下焦黑的血痕……这么近的电光的确伤到他的,但仅仅也只是表皮而已。
仿佛对同感置若罔闻,楚子航一只手死死地按住斯雷普尼尔,另一只手举起村雨,对奥丁斩去。
他和奥丁之间相隔大概六七米的距离,但村雨加上楚子航的手臂还不到两米,刀锋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奥丁,但随着楚子航的挥斩,黑色的气漩在虚空中激荡,它们聚而不散,化作磅礴的气浪,朝奥丁的方向激涌滚去。
所有靠近这股黑色气流的雨水都被顷刻间蒸发了,水分子在毫秒之内被破坏得彻彻底底,连雾气都看不见,气浪的温度甚至超过了岩浆,世界上几乎找不出温度这么高的火,再坚硬的钢铁被它触碰到也会短时间内变成一团水汽。
如果卡塞尔学院的高层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坏,因为他们都没见过这个姿态的“君焰”,就连昂热也没见过。
第1001章 向神索取
黑色气旋的温度不知达到了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似乎连虚空都要被灼穿了。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剑客修至化境时斩出的刀光或是剑气,黑色的气旋以疾快的速度逼近奥丁,这是连“A”级混血种都无法闪避的速度。
但就在黑色气旋斩至奥丁身前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银色的面具下,奥丁的瞳孔骤亮,像通明的鬼火,透明的气幕在暴雨中张开,那是一个领域,来自于言灵的力量。
雨水、空气、楚子航挥斩出的气旋,甚至包括楚子航和八足天马斯雷普尼尔都被这层透明的气幕给包裹进去了,气幕笼罩的地方,时间的流动似乎被放慢了很多倍,就连风和雨都变得粘稠。
雨水被拉长成细密的丝状,慢悠悠的落向地面,楚子航按着斯雷普尼尔的手掌旁,两者的血液接触后又缓慢的分开,像是科学家以摄像机慢速播放着某种古怪的实验,楚子航斩出的黑色气旋里,气流的诡异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卷成漩涡,被其蒸发的雨水甚至能看其变化的过程……先是液化成雾状的小水珠再被蒸干成肉眼看不见的气体,这个过程本该只有零点零几秒,但此刻物态的变化在奥丁的眼睛里清晰可见。
被气幕包裹的区域,一切都像是一部被慢放了几十倍的电影,这个区域里,唯一可以正常活动的只有奥丁,这位神明平静的注视着这部缓慢的默剧,当黑色的气旋来到他面前只有十几公分的时候,他不紧不慢的抬起手里弯曲的长枪,迅速的收放,昆古尼尔的枪尖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反复戳击气旋的四面八方,快到只剩残影。
气旋被昆古尼尔的枪尖快速的搅弄,然后其本身却以慢到诡异的速度翻涌,短短的几十秒里,奥丁至少把昆古尼尔刺动了成千上万次,气旋的颜色已经几乎淡到看不见了,奥丁收起了昆古尼尔,视线落在和八足天马角力的楚子航身上,一双被银色面具覆盖住的金色眸子如古井无波。
透明的气幕无声的消散了,大雨再次淅淅沥沥的落,楚子航的目光死死盯着奥丁,淡到几乎快要透明的浅黑色气浪推到奥丁的甲胄上,泛起橙红色的火花。
这一击完全没对奥丁造成伤害,楚子航看到这一幕,眼神阴沉的像是淌满黑水。
全力一击没有伤到奥丁,楚子航并不觉得气馁,让他感到凝重的是刚刚发生的情况,太诡异了,那层透明的气幕展开的时候,楚子航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强大的领域笼罩了,他并不知道这个领域的作用,只是看到飞快移动的奥丁,他看到黑色气旋将要和奥丁接触到的前一刻,奥丁快速举起昆古尼尔,他的身体没动,可手臂和手里的昆古尼尔却快成了一道道残影。
如果不是“龙血洗礼”让楚子航的血统提升,他只怕还没机会以肉眼捕捉到这样的神速……不可思议的速度,完全超过了生物运动学和生理学的范畴,奥丁并没有释放什么超越理解的元素力量,他只是依靠纯粹的速度,用极致的速度搅乱气流,楚子航制造的高温在反复的搅动下溃散。
一定和那个透明的气幕有关,楚子航第一时间断定,这是某种言灵的力量,也许还是某个他熟悉的言灵。
“阴流”、“刹那”和“时间零”都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也许还有某种言灵序列表没记载过的言灵,奥丁才是这个言灵的使用者,楚子航是被干扰着,站在他的角度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但楚子航总觉得类似的场景他似乎见过,不是犬山贺使用“刹那”时展现的神速,也不是昂热使用“时间零”的时候神鬼莫测的身影,而是更久远的回忆。
七年前,面对着重重黑影,那个男人持刀拦在他的身前,身影如舞,刀光如影般掠过,影子们粘稠的黑血仿佛浓郁的墨般抛洒在半空中,墨色里男人一次接一次的挥刀,宛若在跳一曲世界上最快、舞姿最华丽的宫廷华尔兹。
至今楚子航也无法忘记那一幕,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非人类的力量,那时候楚子航还不知道什么叫言灵,对混血种和龙类也没任何认知,但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这么威风,那个男人居然是他的父亲。
龙王通常掌握着不止一种言灵,这是尝试,就像老唐可以使用所有的火系言灵,赫尔佐格成为白王后,可以同时释放四到五个言灵,甚至作为大地与山之王的夏弥能掌握属于隶属于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力量……所以不论奥丁能使用“阴流”、“刹那”还是“时间零”,其实都没什么不对,但眼前的奥丁挥动昆古尼尔和记忆里的那个身影挥刀的姿势重复,楚子航总有一种那个男人被眼前的“神明”给“吃掉”的感觉。
此刻楚子航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总是打打杀杀,因为这个世界上真的太多恩恩怨怨,记忆里的影子就附身在仇敌身上……所谓血海深仇,必然是以某一方被赶尽杀绝作为结局,没有所谓的原谅,也永不可能和解,当你手里握着剑,你就忍不住向敌人挥斩,至死方休,错过了就是日日夜夜的梦魇,这种感觉楚子航深切体会过。
八足天马发出惊人的咆哮,它头上的利角刺穿了血肉和鳞片猛长,楚子航的手掌被洞穿了,高温的血液落在时钟大厦天台的积水里,响起“滋滋啦啦”的声音,和身上极致的高温不同的是,楚子航的黄金瞳闪烁着冰冷的光,他的眼神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不解决八足天马,它永远会成为自己杀死奥丁路上的阻碍,楚子航想通了这一点,于是挥动了手里的刀,村雨斩向这匹发狂的畜牲,一刀,两刀……携带着极致高温的刀刃狠狠的劈斩在斯雷普尼尔的身体上,锋利的刃和坚硬的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溅起一串串赤橙色的耀眼火花,斯雷普尼尔的嚎叫声越来越痛苦,红色里掺着紫色的血从它的鳞片下缓缓渗出。
哪怕这匹龙类亚种拥有堪比次代种的强悍防御力,但它依然无法免疫楚子航燃烧到极致的“君焰”,厚重的鳞甲也许物理抗性点满,但附魔的火焰攻击是它的弱点,楚子航每在八足天马的身上斩一下,斯雷普尼尔就好像被沾满辣椒水的皮鞭狠狠抽打一下,如果掀开它身上的鳞片,可以看到它的身体早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然而这匹凶兽也不是吃素的,当它承受着楚子航斩击的时候,它也用庞大的身体狠狠地撞击着楚子航的身体,凶状毕露,它不顾一切的撕咬着,被高温灼伤后就从嘴里喷出愤怒的雷霆,雷电一道接一道的轰在楚子航身体上,哪怕被“君焰”的屏障隔绝了一部分,穿透的威力也足以把一个成年人当场烧成焦炭,楚子航也早就遍体鳞伤,可他的脸色一点也没变。
岂止是脸色不变,就连一声痛苦的惨叫甚至冷哼声都没发出,楚子航任由这匹巨兽摧残自己的身体,他受伤的部分在活跃的龙血作用下迅速恢复,还没完全复原又被撕裂,可楚子航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这具身躯根本就不是他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失去痛感和情绪的机器人。
八足天马歇斯底里的嘶吼,吼叫声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后来的凶狠,最后变成色厉内荏的恐惧……难以想象,这样凶悍的巨兽居然也会感受到恐惧,它看着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不论自己在他的身上留下多重多狰狞的伤,他的眼神始终冰冷,像是一个冷血的屠夫,对猎物的挣扎根本不予理会。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比兽更加冷血,斯雷普尼尔因为痛苦而咆哮,它面露狰狞、它凶恶狠戾,以为那个男人会被自己的反击而吓到,但它错了,畜牲永远是畜牲,斯雷普尼尔以为它被看透了,它的狰狞和凶狠是佯装出来的,但它殊不知在楚子航的眼里,它就像是一个犯了错事被主人抽打而龇牙咧嘴的猫……猫也拥有猛兽的利爪和尖牙,也许能伤到人类,可人类根本不在意畜牲的胡闹,等它闹够了,想要掐死它简直易如反掌。
而斯雷普尼尔在此刻楚子航眼里和一只发病的猫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它比普通的猫体型更大一点、更狂躁一点,身披鳞角、口吐雷电,但再凶狠,野性再难驯的猫,也不可能斗得过人!
楚子航被斯雷普尼尔狠狠撞在腹部,内外都在剧痛,喉咙一甜,不知道哪里出血了也许是脾脏、也许是肝脏,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但与此同时,楚子航手里的村雨也在斯雷普尼尔的马颈出狠狠一割,他看似一直在斯雷普尼尔的全身上下乱斩,但每五次斩击中就会有一下落在它的喉咙,因为不想让这匹畜牲有所警觉护住致命部位……事实证明楚子航的战术完美奏效,由于喉咙是弱点,八足天马在进化时,这个部位的鳞片生长的比其他部位更厚,所以它下意识的忽略了,以为这里一定是安全的,但当它发现时,村雨的刀锋已经宛若死神的镰刀贴在它鳞片下粗糙的皮肤上。
像个经验丰富的侩子手,楚子航割裂了斯雷普尼尔的喉咙,大量的鲜血从裂口处喷涌而出,楚子航随手推了下,八足天马巨大的身体宛若山般轰然倒塌。
整层楼猛地震了一下,时代广场的楼顶被砸出蛛网般的地陷。
“师兄!”路明非冲这边喊了一声,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
楚子航头也不回的接住,紧紧握在手里……那是一把战术猎刀,路明非葱楚天骄的小屋里带出来的,楚子航用被八足天马顶得血肉淋漓的那只手抓着刀,握的很紧很紧,就像那个男人站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八足天马已经倒下了,喉咙里还不断往外渗出血液,这匹巨兽地身体在疯狂的挣扎、抽搐,楚子航知道这样的伤还不足以杀死它,但他也没时间管了,这东西从来不是它的目标,只要暂时剥夺它的行动能力,别来碍事就行。
楚子航目视前方,金色的瞳孔里,唯一倒映着一尊伟岸的身影,这场战斗从开始他就是全力以赴,不存在任何试探,却对奥丁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自己和“神”还存在差距,楚子航心知肚明,但从那一夜之后,他就把“绝望”和“退缩”这种字眼从自己的人生中抹去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死亡更可怕,但你只要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你就无往不利。
一手握着村雨,一手握着短猎刀,楚子航闭上了眼,短暂的去回忆那个男人和路明非挥刀的模样,他的身上火焰渐渐消散了,黑色的和红色的,与此同时,两种颜色的火焰在手中的双刀上燃烧……这一刻楚子航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抱着必杀的决意。
所谓必杀,就是用尽一切杀死某个人……如果杀不死别人,那就杀死自己,强大的人之所以强大从不是因为“生”的希望,而是做好了“死”的觉悟!
楚子航迈开了步子,朝着奥丁开始冲锋,像古斯巴达为战争与杀戮而生的勇士。
“爸爸……我有追上你么?”楚子航低声喃喃,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和奥丁之间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自己,奋力一跃,斩向“神明”。
不是因为楚子航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而是因为“君焰”的温度太高,持续的时间太久,他的感知神经已经被烧伤了。
但是循着记忆里那个男人的背影,楚子航来到了奥丁的身影,他奋力跃起,比当初的那个男人跳的更高、气势更加磅礴,就像是一只终于成年的雄狮,向仇人来索要属于他的一切。
第1002章 毁灭城市的力量
暴雨砸在钢筋混泥土的建筑上,像是无数的钢珠落在地板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楚子航仰面躺在时钟大厦的天台上,亿万的雨滴从天而落,在他的瞳孔中心渐渐汇聚成一个点,楚子航的眼神逐渐涣散。
他的身下一片焦黑,硬水泥地板呈蛛网般裂开,深深的无力感从全身上下、四肢百骸传来,意识渐渐涣散,号称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也终于变得黯淡。
最后的那一刻,楚子航高高跃起,一手是村雨,一手是路明非从父亲的小屋里带出来的短猎刀,两柄刀的刀锋交错着,狠狠斩向奥丁的胸口。
这是路明非曾经教给他的所谓“弑神一刀”,是不是真的能弑杀“神明”楚子航也不知道,但他把仅剩的“君焰”全部灌注到这一击里,这种破釜沉舟、不计后果的做法绝对是愚蠢的,就算他这一击天神下凡,侥幸杀死了奥丁,最后登上大厦的成千上万的死侍也会把他啃的渣都不剩,楚子航知道路明非一定会救他,但他其实不希望自己连累路明非,他不希望自己欠别人太多,路明非他们能进尼伯龙根来帮他已经很讲义气了。
有杀死奥丁么……楚子航也不知道,记忆的最后,奥丁举起了昆古尼尔,但这一次,奥丁没有完全拦下他的孤注一掷的一击。
两条弧炎超过了昆古尼尔能够防御的距离,击中了奥丁胸口的甲胄,奥丁古铜色的甲胄上燃起了红色和黑色的火焰,“神明”的血液也是红色的,楚子航终于从奥丁的眼神里看到了痛苦这种情绪……但这也是他最后的记忆了,然后他无力的坠地,强撑着意识望着天空,雨水打湿了他的身体,楚子航已经连扭个头抬个手的力气都没了。
不远处传来了痛苦的嘶蹄声,那匹长了八条腿的巨马还在地上挣扎,楚子航已经听不太清,但他能感受到,整个楼顶都在狂震,这畜牲的生命力顽强的可怕,那么奥丁的生命力应该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顽强吧,“神”不该是这么容易杀死的东西。
但楚子航现在已经不想思考这些了,因为没有意义,他燃烧了自己的极限,做了一切他能做的,剩下的和他没关系了,不论他有没有杀死奥丁,不论自己会不会死,楚子航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如果说七年前的事是他欠下的债,今天他已经彻底还清了,还清债务的人只会觉得轻松,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让人觉得哪怕下一刻去死也能欣然接受。
楚子航之所以强打着精神,因为他要背一遍他的日记……他的日记不写在纸上也不写在电子文档里,而是写在大脑里。
记忆里有很多画面,像老电影般一帧帧闪过,有他泡在那个老房子的鱼缸里,那个男人拖着他的肚子教他游泳,结果他喝了一大口水;有他睡在那个男人和妈妈中间,他让那个男人给他讲武松打虎的故事,他却讲起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被妈妈一顿骂;还有他拿着给自己买来的木制的刀,在家里舞得赫赫生风,和自己吹嘘着他其实是个用剑的高手,当今世界剑道协会公认的最强剑圣都不是他的对手……每晚睡前,楚子航都会认真的回想一遍,所有的事,确保自己没有遗忘每一个细节。
哪怕这些回忆让楚子航痛苦,悲伤以及哀愁,他也不打算忘,如果他忘了,那个男人就真的不存在了,这份回忆至少能证明他存在,就算它让楚子航变得孤独,但同时它也令楚子航变得强大。
“爸爸……又下雨啊。”楚子航看着落雨的天空,思绪沉重又模糊。
今天的雨和七年前一样大,仿佛带他回到了那个夜晚。
“爸爸……对不起,还是没做到。”回忆完最后一个画面,楚子航轻声说。
他的眼皮缓缓阖上,就像是睡着了。
路明非摘下最后一个家伙的面具,看清了他的脸后,把他的身体和面具随手扔在天台的积水里。
不是楚天骄。
没有人是楚天骄,这里就没有楚天骄,至少这些戴着面具的人不是。
虽然师兄一定不愿意承认,但是楚天骄死亡的概率更大,和“神”为敌的人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但也许真的有奇迹,路明非往天台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那里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天边的红霞已经消失了,世界又归于一片黑暗,楚子航倒在积水里,暴雨拍打在他的身体上,雨太大了,下面还有无数的怪物发出动静,路明非听不到楚子航的呼吸声,他不知道师兄是死了,还是力量透支了导致气息太虚弱。
路明非的表情有些沉重。
奥丁的确还没死,不过这一次,楚子航的确对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奥丁胸前的甲胄,两条长长的刀痕呈“X”状,在胸口交错而过,红色的火焰已经熄灭了,黑色的火焰仍在燃烧,从奥丁的胸口流出的殷红的鲜血,被火焰焚烧成淡红色的薄雾,在暴雨中都没有消散。
银色的面具下,奥丁的嘴角也渗出了血,血液里透着淡淡的金色,原来所谓“神明”,也不过是比普通的混血种拥有更加纯粹的血统而已,他们也会受伤,受了伤也会流血……哪怕隔着风雨,路明非也能听到奥丁沉重的喘息声,面具下吐出炙热的气,在低温的半空中凝成白露。
“神”受伤了,死侍们变得更加狂躁,路明非往下面看去,死侍的狂潮已经推进到三百多米的高度了,离楼顶的距离只剩一步之遥。
这个高度,这个规模的敌人,路明非自己想脱困难度都不小,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奥丁,他还要带上师兄……路明非不可能放弃楚子航,哪怕楚子航只剩一具尸体,他也要把楚子航完整的带出去。
死侍们狂吼着来到路明非的脚下,路明非不知道奥丁是用什么方法和这些怪物交流,但这些东西似乎能感受到奥丁受伤的状态,它们地行动也变得更疯狂,同时伴随着愤怒的嘶吼。
这种情况下不能再使用“黑日”了,不然失去行动能力的楚子航也会被卷进去的,路明非深深地看了眼奥丁,他低垂着眼帘,仿佛暗自做下某个决定。
“路鸣……”路明非话音未落,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又熟悉的气息。
顺着气息的源头,路明非往楼下看去,隔着三百多米的高度,他看到时代广场上,横尸遍野的死侍中,一个女孩的身影站在其中。
“绘梨衣!”路明非心里大惊,冲楼下的绘梨衣大喊。
绘梨衣听到了,她抬头看到路明非,脸上露出笑,可惜隔着这么远,路明非不可能看到,同样映在绘梨衣眼底的,还有几乎已经爬到路明非脚底的死侍……时钟大厦全都是死侍,挂满了整栋楼,三百多米高的大楼在成千上万的怪物的包围中,摇摇欲坠。
人类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人们拥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楚子航就是楚天骄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了儿子,楚天骄可以向神明挥刀,而对于绘梨衣来说,路明非就是她不容僭越的底线。
绘梨衣缓缓拔出了刀,赤金色的光芒像是熔岩一样在她的眼里流淌。
一个无比巨大的领域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展,整个时钟大厦都被包裹进去。
绘梨衣对这座已经千疮百孔的高楼,挥出审判的一刀。
第一批死侍爬上天台的这一刻,大厦的震动忽然停止了,透明的膜障笼罩着这栋三百多米的高楼,暴雨和狂风都被隔绝在外。
路明非忽然感觉地面像是倾斜了,不对,不只是地面,整个世界都在倾斜,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他明明踩着天台的地板,身体却好像被从一艘直升机上扔下去的感觉。
所有的积水都朝一个方向滑落,刚刚爬上天台的死侍们也滚下楼顶……原来是这栋楼塌了。
路明非就在楼顶上,所以他看不清,如果他站在远处,以第三视角看,就能目睹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随着绘梨衣的斩击,整个空间似乎都被切开了,一条透明的细线高速的掠过被透明的膜障覆盖的区域,“审判”的领域里,所有的事物都被一分为二。
包括时钟大厦。
这座高楼倾倒了,不是轰隆隆的那种地震似的倒塌,而是从二楼的位置,被分开了。
切开一栋三百多米高的大楼,听上去太天方夜谭了,简直非人力所为,但这一幕就是这么真实的发生了,诺诺和叶胜都看到了,他们都被震撼了。
高楼的断口平整的像是镜子,难以想象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把一栋三百多米高的楼如此整齐的割断,哪怕最先进色激光切割机也做不到……大楼无声无息的倾斜、倒下,上面挂着的死侍就像是巨熊身上的蚂蚁,被甩了下来,当然也有死侍用利爪牢牢的扣在墙壁里,但根本没任何作用,因为下一刻,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的死侍,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时钟大厦四面八方的死侍们,它们全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千上完个哀嚎声叠加在一起,犹如魔音灌脑,震的人脑袋嗡嗡的。
随着大楼的倾道,死侍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就像是一块块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黑色的血液从它们的五孔七窍中喷出……不是缓慢的流淌,而是喷射,成千上万个死侍,在高空中齐齐喷血,就像是一朵朵绽开的烟花,场面壮观至极。
但落下的不是火花,而是血雨……一场黑色的血雨,天空似乎都被染成猩黑一片,呛人的血味弥漫开来,诺诺和叶胜下意识的捂住鼻子,被挤干了全身血液的死侍从天而落,原本魁梧狰狞的身体像是一团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破抹布。
何等强悍的力量,这种数量的死侍,哪怕进攻卡塞尔学院,都是一场巨大的浩劫,但它们全都死了,死在一个女孩手上,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超级混血种的力量再一次刷新了诺诺和叶胜的认知,他们此刻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卡塞尔学院学生的平均实力,也大概只是这些死侍的水平,真正实战也许还比不上……那么如果绘梨衣站在秘党的对立面,岂不是说她一个人就有能力和整个卡塞尔学院为敌?
并且如果绘梨衣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话,卡塞尔学院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毕竟听说就连“戒律”也没办法限制绘梨衣的言灵,那试问谁有能力挡得住“审判”这样的逆天能力?
红色的血顺着绘梨衣的嘴角流出,今天她地能力使用过度了,此刻她的头发喝衣服已经被雨水完全淋湿了,可绘梨衣依旧固执维持着“审判”的领域,直到把最后一个死侍的血液榨干。
高楼从另一面倒塌,砸在时代广场的侧面,响起犹如地震般的巨大动静,铜质的时钟裂成粉碎,碎块、钟摆和两根巨大的钢针飞向四面八方,漫天的积水和沉沙被卷起,整个城市的南面都在震动,时代广场的地面甚至凹陷下去一大块,这栋地标性的高楼被完全摧毁了,死侍的尸体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