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492章

作者:诡船

  火红的光弧印在建筑的墙壁上,割裂出一道道漆黑的空洞,空间仿佛都被撕碎了,这样的斩击如果落在人身上,毫无疑问能把人类的肉体斩断然后焚尽,但成百上千道火光都擦着男人的身体掠过,没有一道真正斩在男人身体上。

  男人的模样前所未有地狼狈,他身上的绷带被楚子航的斩击所附带的高温几乎烧烬了,他的皮肤通红,却从始至终没有受到过实质性的伤害。

  这一刻的楚子航,甚至在速度上压制了男人,男人斜着身子躲过一道斩击,楚子航欺身上前,村雨改变了原本的运动轨迹,自下而上的飞挑,目标是男人的胸口,男人的反应力也堪称可怕,他的脊背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恰好闪开了这及其致命的一击。

  村雨的刀锋撕裂了男人脸上的绷带,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尘封已久的脸被映照在明亮的火光里,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就像一条一直困在树洞里冬眠的蛇,被春日的第一抹暖阳给叫醒了。

  楚子航不停挥斩的动作在这一刻停下了,与此同时,男人抓住这个时机,身体飞快的后掠,和楚子航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路明非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拱了拱鼻子,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男人站在距离楚子航大概五六米的位置,此刻他脸上的绷带已经被楚子航尽数斩断了,身上的的绷带也几乎都被火焰燃尽。

  浑身裹着绷带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他是……”诺诺来到路明非的身边,看着男人的模样,低声问。

  “我们都应该叫他叔叔。”男路明非依旧记得这个男人的模样,路明非轻声说,“他就是楚子航的父亲,失踪了七年的楚天骄。”

  尽管已经猜到了真相,诺诺的眼神里依旧划过一丝惊诧,不仅是诺诺,楚子航和男人都停止了动作,所有人都听到了路明非的声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挣扎而复杂。

  “他也是,我们遇到的那个奥丁。”路明非缓缓的补充道。

  楚子航静静的看着男人,那张记忆中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此刻却面无表情的脸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一同倒映的还有男人那千疮百孔、遍体鳞伤的身躯。

第1049章 爱与拥抱

  楚子航的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弧度。

  很难想象,“难看”这种形容词会出现在这个一个英俊的男孩的脸上,但的确是这样,楚子航像是在笑,但这个笑容太复杂太晦涩,那张素来面瘫的脸上挤出的这个表情看起来复杂又心酸。

  七年的苦楚、疲倦、悔恨与心酸,全部被杂糅进一个浅浅的笑容里,这个笑哪怕弧度再小,也复杂的不像话。

  脸还是那张脸,那张英俊又透着隐隐老态的脸,即使被火焰烧的焦黑,多了不少的伤痕,楚子航也认得出来,那个男人已经四十岁……不,七年过去了,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这个年龄人绝对不会再生长的,反而有一定的几率会变矮,因为脊柱会弯曲,身子会变得佝偻。

  但男人没有,他的体态也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楚子航其实都有些记不清了,男人的身上是不是原本就有这么多的伤痕,因为看到男人赤裸上半身已经是他很小的时候的事了,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楚子航的记性一直都很好,但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去记,在七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前,楚子航很少主动去想这个男人,因为他始终认为那是段不好的记忆,所以小时候有关于男人的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

  他记得男人会给他当马骑,他坐在男人的背上大喊“驾驾驾”,漂亮的女人围绕着煤气灶手忙脚乱,但他不记得男人的后背和肩膀到底多么孔武有力,能驮着他陪他玩一个小时都不会喘气;他还记得男人和他泡在浴缸里教他游泳,但他不记得男人身上的肌肉究竟有多么精壮,那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司机该有的体魄,没有高强度的自律性根本没办法拥有那么健硕的身体;他记得男人的音容相貌,但却忽略了男人的品味,哪个没有品味的男人会听猫王听披头听卡百利乐队,原本他们生活的那个小房子里被妈妈吐槽了无数次的那个破烂似的留声机,说不定真的是个价值不菲的古董……

  楚子航忘了很多事,但他也仍然还记得很多事……因为遗忘的很多,所以剩下的东西才显得弥足珍贵,才要一定记得,这个男人的样子,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男人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当年那个男人,和楚子航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唯独他的眼神……这种空洞、漠然又凶戾的眼神,显然和楚子航记忆里的男人不一样。

  他还是他,可他却又不是他了。

  显然他根本认不出楚子航,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他血肉至亲的儿子,这个男孩的身体里还流着一半他的血,可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陌生,似乎脑海里对楚子航的印象很淡很淡了,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短短几秒的间隙后,男人已经从狼狈的姿态缓了过来,哪怕他的身上依旧遍布着烧伤与疤痕,体力明显也下降了不少,但他的黄金瞳依然亮着,瞳孔中淡漠的神情一点没变。

  透明的膜障无声的展开,那是“时间零”的领域,膜障迅速将楚子航覆盖,时间的流速被减慢。

  男人,或者说楚天骄,看向楚子航的眼神凶狠又危险,那绝不是一个父亲看向儿子的眼神,更像是猛兽看向猎物,那张英俊却略显老态的脸上面无表情,眼角的弧度如冰霜般寒冷……楚子航认出了他,可他却没认出楚子航,这对阔别了七年的父子,刚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似乎要以鲜血终结。

  男人扑向了楚子航,在“时间零”的领域里,他相对楚子航的速度被加快了,但很显然长时间的战斗和言灵的消耗已经让他的体力下降了大半,这一次的“时间零”显然不如之前强悍,男人的身影也没有快到看不见的程度,他的动作有迹可循。

  所以这一次所有人似乎都不太担心楚子航,因为不仅仅是男人的状态下滑的相当严重,并且楚子航“君焰”的领域依然维持着,刚刚楚子航对“君焰”的掌控力和把男人逼得狼狈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且他的手里还有村雨,村雨上依然附着耀眼的火焰……这场战斗优势在谁显而易见。

  只有路明非,他看着楚子航的背影,露出一个相当复杂的眼神,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紧紧握住,内心似乎正陷入某种挣扎。

  “师兄……千万别死了啊!”路明非的嘴唇轻轻开合,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子航的身边,原本躁动的火焰缓缓的恢复平静,但这一次似乎并不是因为“时间零”的效果。

  “不对,‘君焰’的领域正在瓦解!”叶胜第一个发现了这件事,他大声的惊呼。

  的确,“君焰”的领域正在崩溃,不过语气说这个言灵正在瓦解,不如说是楚子航正在主动解除“君焰”,火焰在半空中溃散,高温迅速下降,扭曲的空气恢复正常,就连村雨上的火光也渐渐熄灭,从烈焰宝刀似的模样重新变回原本那把低调的妖刀。

  “他想干嘛?”诺诺也皱紧了眉头,没猜透楚子航在想什么。

  然而楚子航令人吃惊的行为并不仅仅是解除了“君焰”,他甚至松开了手……楚子航松开了手中的村雨。

  在“时间零”的领域中,村雨缓缓的坠落,他下坠的速度也被放慢了若干倍,就像一部拉长了倍速的磨片……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眶,完全猜不透楚子航这种行为的想法。

  面对男人的扑杀,不仅主动解除了言灵,还扔掉了武器,这不是主动找死么?这自杀有什么两样?

  “楚子航,你想死么!”恺撒用力的咆哮,他额头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如果楚子航在他旁边,他绝对会先替这家伙挡下一击,接着狠狠给他一巴掌,把他抽醒……可他根本赶不上,恺撒距离楚子航太远了,就算他现在开始狂奔,进入“时间零”的领域,他连触碰到楚子航都做不到,在那个男人先袭击楚子航之前。

  为什么要放弃?就因为对面是你的老爹?谁还没个混账老爹了?就算那个人是你的老爹你就该给他杀死么?

  恺撒在心里质问。

  退一万步说,你只有一半的生命是他给你的,你想死,问过你老妈么?

  楚子航看起来真的放弃了,所以这一刻的恺撒不理解、不接受,甚至是愤怒……楚子航是他视为对手和兄弟的男人,他不理解自己的对手怎么如此懦弱,也不接受自己的兄弟这么轻易寻死。

  人不需要死的多么壮烈,但必须死的有意义,有价值,这是恺撒一直以来的想法,也许是恺撒太痛恨自己的老爹,所以他理解不了楚子航的想法……那是你爹,但他已经不认识你这个儿子了,这样的人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别说是失去意识的庞贝,哪怕是生龙活虎的庞贝,如果想杀死恺撒,恺撒也必然和那个男人刀剑相向,这无关乎孝心与亲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准则,生命的意义不应该如此轻薄才对。

  路明非也听到了恺撒的咆哮,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有如同恺撒的疑问,唯独只有路明非,他知道师兄为什么这么做。

  缺爱的小孩为了一个拥抱可以付出很多很多东西,他路明非是缺爱的小孩,楚子航也是缺爱的小孩。

  所以路明非可以为了老唐拼命,可以为了师兄和夏弥拼命,可以为了诺诺拼命可以为了绘梨衣拼命,因为这所有人都是他爱的人……一个人拥有的东西不多,你就会想尽一切去维护他们,任何一个从你的生命里消失了,你都会觉得是比死更难过的事。

  对于楚子航来说,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他都能强迫自己牢牢记住,七年来一直为之奔波拼命,为了一个虚幻的回忆中的身影都能做到这一步,当那个男人真正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激动?难过?愧疚?总之不可能是安心与释怀。

  其实大家都是这样缺爱的小孩,恺撒自己也是,缺爱的小孩为了心里的爱真的可以付出很多……恺撒心里打的那个比方就是本质上的问题,这根本不是老爹与老爹的对比,而是遗憾与唉的关系,如果恺撒面对的不是庞贝,而是他的母亲古尔薇格,只怕那个女人的手里拿着刀子,恺撒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拥抱她,哽咽着亲吻母亲的脸颊。

  楚子航背对着所有人,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在他正面的唯独只有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倒映着他的脸的瞳孔冰冷又无情,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冷酷了七年的杀胚在这一刻似乎又变成了七年前或是更久以前的,那个固执又略显幼稚的男孩。

  “长腿,要不要做点什么?要不要做点什么?难道真看着楚子航去死啊!”楼顶上,苏恩曦看着事态的发展,急得绕着酒德麻衣打转。

  而酒德麻衣只是静静的看着下方,一张魅力妖艳的脸上此刻无喜无悲。

  如果楚子航想要制服楚天骄,她可以帮忙,如果楚子航狠心一点想要杀死楚天骄,她也不介意出份力,甚至假如楚子航是落入下风的一方,酒德麻衣都可以拼上自己的命去帮他……蛋唯独眼前的这种情况。

  这是楚子航自己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论是因为固执还是出于私心,有些决定哪怕看上去再不对再愚蠢,别人也没有权利干涉。

  说实话,酒德麻衣和楚子航的交情没多深,而且她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杀手和忍者的要义原本就该将感情置之度外……但如果这个固执的男孩真的死在这里,死在他亲生父亲的手里,还蛮叫人难过和悲哀的。

  酒德麻衣默默的想。

  男人已经扑到了楚子航的眼前,金色的瞳孔里杀意凌冽,而楚子航的眼眶微红,缓缓的抬起胳膊……他向男人张开手,就像一个索要拥抱的孩子。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滑稽、最有戏剧性的一幕了,时隔七年的父子重逢,父亲遗忘了所有的事,要杀死自己的孩子,而他的孩子张开双手想要拥抱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可他们何止七年没有拥抱,上一次的拥抱应该是在楚子航很小很小的时候,可谁也记不清是哪一天了。

  尖物划破肉体的身影,猩红的鲜血飞溅在空中,在“时间零”的影响下,血液飞得缓慢又平静,仿佛凝结在了空中。

  楚子航的胸口被男人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放在谁的身上这都是几乎致命的重伤了,光是痛感普通人就绝对难以忍受。

  但楚子航的眼神一点也没变,他毫不反抗,将自己的胸膛大方的袒露在男人面前……大概从来没有人这样想过,拥抱其实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当你向对方袒露胸膛的时候,如果对方的手里藏着一把刀,可以毫无阻碍的刺进你的心脏。

  从没有人这么想过,大概是因为每个人拥抱的都是自己的深爱的人。

  楚子航的双臂将男人揽入怀里,这个男人也是他深爱的人,并且男人想要杀死他的行为毫不掩饰,可楚子航既不反抗也不闪躲,冒着心脏被撕碎的风险……仿佛把命丢在这里也没关系,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拥抱。

  男人想要从楚子航的怀里挣脱,但楚子航的双手就像钢铁一样牢固,胸口被撕碎的他本该因为疼痛而无比虚弱,但这一刻他的力气却很大,大的出奇……就像爱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离奇的事,科学和常理都无法解释。

  曾经的小孩长大了,父亲也老了,孩子的双臂和胸膛甚至比父亲更孔武有力。

  男人的身体和楚子航紧紧贴在一起,他们的个子几乎一般高了,楚子航胸口的鲜血也浸染在男人的胸膛上,血液湿润又滚烫,大概是楚子航刚刚使用了“君焰”的缘故,就像胸腔里那两颗跳动的心脏一样。

第1050章 亡命之徒,为何还不清醒

  男人疯狂的挣扎,但楚子航的把他搂得很紧很紧,紧得他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男人的力量显然已经不如楚子航了,持续的高强度战斗让他的体力消耗太多,此消彼长,他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从楚子航的禁锢中挣脱出去了。

  楚子航的手臂就像两条坚硬的钢铁,他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身体,似乎害怕这个多年未见的男人再一次从他的生命里忽然消失。

  温热的血液从胸前的伤口里流淌,那是相当严重的伤,因为面对男人的攻击,楚子航毫无防备,他几乎是把自己最薄弱的部位完全袒露在男人面前,而男人早就不认识他了,所以当然不会留情,这是足以致命的一击了,如果是“龙血洗礼”之前的楚子航,这样的一击足够把他送进icu重症监护室里。

  可楚子航就是不愿意松手,哪怕快速流淌的血液正在剥夺他的体力与意识,哪怕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随着鲜血一点一点的流淌,可他就是想死死地抓住眼前的男人,和他靠的更近一点,像很久很久以前、模糊的记忆里那样……他就是不愿松手,心里的死小孩这时候冒出头来,固执的作祟,在看到男人熟悉的脸那一刻。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经历无数的离别,可重逢很少,每个人在离别之前都会彼此送上一句“再见”……可其实绝大多数人分别之后就再也不见彼此了,就像风筝断了线。

  更何况不是生离,而是死别,七年的重逢仿佛奇迹。

  终于又再见啊。

  ……

  “要听话!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如果我死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只有你,你如果也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儿子,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们才有再见的日子……你留在这里,老爹还有一些大招用不出来啊。”

  “那台车很棒的,九百万的货色,他妈的花了那么多钱的东西,神都挡不住!”

  男人在男孩身后怒吼,声音如雷霆,哪怕是暴雨和迈巴赫的引擎轰鸣声也无法掩盖他震怒的声音,这大概是男人这辈子最声嘶力竭的一次咆哮。

  看着启动后飞驰的迈巴赫,九百万的豪车引擎声如群牛在荒原上奔跑,男人罕见的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做得好极了,儿子!”男人瞳孔的倒影中,男孩略显笨拙的驾驶着黑色的迈巴赫往和他相反的方向驾离,他目送着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孩渐行渐远。

  “再见了,我的儿子。”男人扭过头来,举到面向神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也许该说……再也不见。”

  年幼的楚子航坐在迈巴赫的驾驶位,倒档起步,车子飞快的倒推,男人和女人离婚后偷偷的找过他几次,每次都用这辆迈巴赫来接他,男人偷偷的教过他怎么开车,在秋天落叶梧桐的郊区小路上。

  迈巴赫狠狠的撞击在一层厚重的雨幕上,撞上去的那一刻,楚子航真感觉自己撞在了一面墙上,可这是水,究竟多么巨量的水才能产生墙壁一般的冲击力?

  飓风如龙卷过境,水像泄洪似的砸在迈巴赫四面八方的车窗上,楚子航感觉自己的呼吸道里都都呛满了水,他没有去看后视镜,而是看向男人的方向,他的脚死死踩在迈巴赫的油门上,十二缸引擎内燃机疯狂的压缩,发出的声音宛若野兽的咆哮,但它仍然无法突破那一层水幕。

  他和这个男人被困住了,困在了“神”的结界里,九百万的车也冲不出这层结界。

  绝望的视线里,楚子航看到男人背对着他,咆哮着把长刀掷向八足骏马的马头,“神”的昆古尼尔再次击出,楚子航又看到男人跃起,被无数金色的流星淹没。

  这个瞬间,厚重的雨幕减弱了,四面八方的水都无力的坠落,迈巴赫顶着雨幕冲锋,退向高架路近乎望不到头的另一端。

  楚子航甚至忘记了看路,他呆呆地目视前方,像是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准备从他的身体里迅速抽离,迈巴赫被暴雨和无尽的夜色缓缓淹没,车内音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依旧是那首听了很多遍的老歌。

  父亲和女儿深情款款对唱。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直到男人的身影和“神”一起彻底在视野消失,迈巴赫停在一无所有的高架路上,楚子航无数次想要重新启动这辆车,可他做不到,最后他无力的靠在驾驶位的真皮座椅上,哭得歇斯底里。

  那一夜,十五岁的楚子航弄丢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

  楚子航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痛感甚至比胸口的疼痛来的更强烈,说实话,他胸前的伤口流了很多血,鲜血甚至打湿了他的鞋底,那里已经疼到近乎失去知觉。

  他知道这股剧烈的疼痛从何而来,那种凶狠的拉扯感,像是被猛兽撕扯肩膀……怀里的男人似乎发现无法挣脱,一口咬在了楚子航的肩膀上。

  鲜血缓缓流出,打湿了楚子航的肩头,男人下口极中,似乎要连着楚子航的肩骨一起咬碎。

  如此的疼痛是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但楚子航色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楚子航也朝着男人肩膀的方向低下头,他俯身而去,把下巴轻轻搁在男人的肩膀上。

  “爸爸,你回来了。”楚子航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有什么东西滚落在男人的肩头,温温热热的……但这一次不是鲜血,而是眼泪。

  从没有人见过楚子航哭泣或者流泪,因为杀胚的世界里不需要眼泪……但其实杀胚也是会流泪的,就像民间的一句俗语叫做“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果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楚子航不想也不需要隐藏自己软弱的一面。

  “爸爸”……很多很多年,自从男人和妈妈离婚后,楚子航从来没对男人用过这种称呼,他宁愿这样去喊那个中分头四眼仔的继父,他内心当然知道自己真正的“爸爸”是谁,可他就是不愿意这么喊,他曾经固执的认为这个男人不配得到这个称呼。

  “你将来就懂了”……男人总是对楚子航这样说,这也是楚子航很厌烦的一句话,因为他不知道男人说的“将来”是什么时候,“懂了”究竟是要懂什么东西。

  一位父亲的不负责任,难道用“以后”、“将来”、“你长大了”这些个字眼就可以买单么?

  后来楚子航真的懂了,在失去男人的那个雨夜,看着男人在视线里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彻彻底底的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首歌,那首父亲和女儿对唱的爱尔兰民歌,就是男人想要送给他的话,不论楚子航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男人的孩子,他看着楚子航走进豪门,这就是他的心愿,不论是楚子航还是女人都是他深爱的人,不论楚子航叫谁爸爸,女人叫谁老公,他都必须强迫自己接受。

  因为他给不了他们幸福安康的生活,所以他宁愿别人来照顾,他希望自己的妻儿能快乐富足的渡过未来的人生。

  他不希望自己真实的一面暴露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他原本就拥有不简单的身份,他做过残忍的事,也杀过人,可他怕自己的孩子知道,所以他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司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他把自己锋芒毕露的一面完全收敛了,成为了一个和他真实人格完全相反的角色,他演的很成功,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个无能的、不负责任的、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人,他面对所有的斥责和侮辱也都坦然的接受。

  可他真的能坦然么?哪个男人心甘情愿把自己深爱的家人拱手让人?哪个男人在面对你的女人和孩子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软弱无能时不会自尊心受挫?哪个男人在看着自己妻儿离去的时候不会伤心到肝肠寸断?可他还能做些什么?他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好几次在放学的点,开着那辆迈巴赫在儿子的学校周围打转,看着仪表堂堂的儿子走出校门后坐进另一辆豪车里他就灰溜溜的独自离开,既欣慰又安心又心碎。

  男人说的将来就是现在,现在的楚子航终于懂了,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这个男人是丛林里的猛虎,猛虎是独行者,他不能拥有家人也不能拥有爱人,因为他有无比强大的敌人,爱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明知如此,可他仍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他注定无法负责的孩子,所以他为自己的软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七年前的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