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刚才文森特说,这个世界唯一的出口就藏在‘神’的身边?”楚子航说,“这句话是说尼伯龙根的出口,其实藏在最中央那个白色人形所在的岛上么?”
“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路明非皱着眉说。
“其实我也觉得蛮讽刺的,唯一的生路就藏在死路里,如果白色人形真是某位龙王,祂想杀死我们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楚天骄说,“所以这句话我没有告诉萨沙他们,我怕他们知道了会完全丧失逃生的动力,我还在想怎么从这座岛离开时,眼看着就要断气的文森特忽然又出现异样。”
“文森特的眼睛瞪大,完全干枯的喉咙里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他说‘快跑!’、‘祂来找你们了!’,然后就在他彻底死亡的前一刻,灰白色的条状物从天而降,将文森特的整个身体都缠绕进去。”楚天骄说,“那是一条灰白色的绷带,很长很长,就像是裹尸布一样,把文森特裹成了一个‘茧’的形状,他在我们的面前被吊了起来,绷带的另一端延伸到巨树的树叶中,在我们的注视下,文森特化为了那些‘茧’的一员,成为了这座岛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岛中央那棵巨大的树开始疯狂的摇摆,整座岛的植物都在摇摆,我们之前看到过的巨蛇出现在远处,它们匍匐在地面上,巨大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坏了。”楚天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所有的‘茧’也在剧烈晃动,它们近乎一半从树上坠落下来,有的是人形,有的是蛇形,有的是更加诡异的形态,它们露出绷带的部分透着龙类的特征,就和那些巨蛇一样,它们匍匐在地,颤抖着发出恐惧的呜咽声。”
“我们所有人都预感到,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楚天骄说,“我忽然感受到一阵巨大的恐惧,不仅包裹着我,而是包裹着整座岛,甚至是整个世界,我身体里的血液疯狂的奔涌,那是属于龙血的部分,有什么东西让我以内的龙血都要沸腾了。”
“我意识到了危险,于是冲萨沙他们大喊一声跑!”楚天骄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我们开始狂奔,我们的身后,那棵巨大的树、那些匍匐的‘茧’,和巨蛇们,他们的颤抖在某一刻停止了,仿佛得到了赦令一般,在我们的身后追赶。”
“‘时间零’,我再一次使用了‘时间零’,这一次所有船员都没被我针对,我的目标是身后那些追兵们,但‘时间零’在他们身上的作用微乎其微。”楚天骄说,“我能感觉到我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萨沙也失血过多,其他的船员们也发出近乎力竭的嘶吼声,但我们每个人都没停下,我们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迈开腿,疯狂的奔跑。”
第1093章 “神”的降临
“你们身后那些东西,没有追上来么?”楚子航对楚天骄问。
“不知道,我们能听到背后的吼叫声,还有树叶摇曳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回头去看,那些船员们都被吓坏了,每个人都在夺命的狂奔。”楚天骄说,“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没这么累过,但我发誓他们一定也一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那种状态不论是去参加世界级的马拉松锦标赛还是田径短跑比赛,都能轻松拿冠军。”
“你们怎么确定逃跑的方向?”楚子航又问。
“没办法确定,所有人都只顾着逃亡,一开始是朝着远离那棵树和‘茧’的方向逃离,然后是被身后的嘶吼声追赶着一路跑。”楚天骄说,“直到我无法维持‘时间零’的领域,我才回过神来,我们已经钻入了一片迷雾,身后的吼叫声和追赶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就像我们刚进入这座尼伯龙根时遇见的雾一样,我们看不清四面八方,那些奇怪的灰白色的植物也消失了,就好像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出了这座岛的范围,来到了某个不知名处。”
“你们有经过桥么?”路明非对楚天骄问。
“没有,我们一直都在陆地上奔跑,理论上我们应该还在那座岛上,可在迷雾里我们似乎已经脱离了岛的范畴。”楚天骄说,“察觉到身后的危险似乎消失了,那些船员们终于开始松懈下来,有的想停下来休息一下,有的恨不得瘫倒在地睡他个昏天黑地的,我看到萨沙断臂的袖口又被鲜血染红了,我狠下心没有让他们休息,我催促着他们继续前进,因为我知道还没到放松的时候,看不见的威胁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还被困在尼伯龙根里,危险就无处不在。”
“我们在浓雾中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踩到了海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脚下从陆地变成了一片浅浅脚,我们回头看去,已经看不到岛的影子了,只有浓浓的雾,四面八方都被雾笼罩着,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像我们刚到这座尼伯龙根时一样。”楚天骄说,“只有某个方向,应该算是我们的正前方,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而迷糊的黑影,隐匿在雾里,看轮廓似乎是一座岛。”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水,后面是浓浓的雾,谁也不敢贸然跳进水里,更不敢回头往来时的方向退去,我和船员们站在那片浅礁上,步履维艰。”楚天骄说,“就在我们走投无路时,迷雾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它缓缓来到我们的面前,那居然是一条船。”
“船?”楚子航低声说,屋子里所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是一条木舟,缓缓的穿过迷雾,来到我们的面前,它划破平静的水面,无风自动,悄无声息。”楚天骄说,“有的船员被这一幕给吓到了,有的船员则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生路,乘着这条船我们就能逃出生天,萨沙来到我的身边,他看着那条船,眼神复杂,低声问我,还记不记得传说中‘阿瓦隆’的故事。”
“威尔士神话中的极乐世界,被海水、沼泽和迷雾所笼罩,传说中亚瑟王的长眠之地,‘死亡’与‘永生’之地,只有通过一艘小船才能抵达。”楚天骄说,“萨沙说如今他真的相信了,传说中的‘阿瓦隆’是真的存在的,我也用我的眼睛证实了,那段神话是真实的,它是一部纪实的历史,一段龙族的历史,‘阿瓦隆’指代的就是某位龙王的尼伯龙根。”
“萨沙忽然对我说他相信了,我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他,一时间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萨沙对我说他相信了我之前对他说的话,他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这种东西存在,因为就连‘神’都存在了,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楚天骄说,“萨沙看着那条木舟,他问我应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上那条船,它是不是会带着我们到达‘神’所在的地方,那里究竟是生路,还是地狱。”
看来经历了那座诡异的岛和文森特的事之后,萨沙原本的世界观大概早就崩塌了,其他船员们也是,但人的大脑有种自我防御机制,对于不愿相信的事一般很难接受,可萨沙的接受能力相较于普通人来说绝对算很强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他的精神居然还没崩溃,反而能冷静下来思考眼下的境遇,还有“神”和龙类的事,这个粗中带细的俄罗斯汉子的确当得起“yamal”号的代理船长。
“我没法回答萨沙,因为我们没法后退,再次回到那些巨蛇、那些‘茧’和那棵巨树的岛上,无疑是死路一条,而且这些船员们也绝不愿再回去。”楚天骄顿了顿,“可真的乘上那艘船,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那个白色的人形、所谓的‘神’绝对是比那座岛上的生物更强大的存在,我们拖着满身伤残去找‘神’,真的能博到一线生机么?”
“你们最后还是登上了那艘船,是么?”楚子航对楚天骄问。
“我是被迫做的决定,被当下那个形势,还有那些船员们的求生欲,第一个人跳上那条木舟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只要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人都争相挤上那条略显逼仄的小船。”楚天骄缓缓地说,“最后只剩我和萨沙站在那片浅礁上,那条木舟上挤满了人,连站立的空间都没用了,可它没有翻也没有沉,仍然轻盈的浮在水面上。”
“如果一条小船同时承载这么多人吃水深度还没有变化的话,这已经不单单能用浮力来解释了。”楚子航低声说,“看上去,‘神’只给你们留了一条路选。”
“不,其实还有其他的路,是我当时想到的,我看到那艘挤满了人的船,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楚天骄说,“我可以不用上那条船,但我也不用担心沉进水里或是体力问题,我可以抓着船尾,把船当作动力源,反正上面的位置也不够,而且我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登上那条船,就好像一直脚踏进了陷阱……一个‘神’为我们准备的陷阱。”
“原本萨沙是想陪我下水,但鉴于他受的伤太严重了,他手臂的断口已经大量失血,泡进冷水里很容易失温。”楚天骄说,“所以我把萨沙送上了船,但我也留了个心眼,我让萨沙待在船尾,因为船里已经没有能站的位置了,我让萨沙坐在船檐上,我在他后面托着他。”
路明非他们神色一动,全都感叹于楚天骄的睿智,居然能在看似死路的陷阱里找到这样一条退路。
“所有船员都登上船后,那条木舟就开始动了,它缓缓的前进,没有风也没有动力源,可它始终在迷雾里笔直的前进,在平滑如镜子般的水面上留下伤痕又在我们身后无声的弥合。”楚天骄说,“冰冷的水让我的体温和大脑都冷静了下来,我泡在水里,跟着小舟缓缓的前进,脑子里思考着文森特最后的话,他说这个世界的退路在‘神’的身边,这句话我始终没理解什么意思,我想又也许是说那个白色人形所在的那座岛上藏着这座尼伯龙根的出口,但我根本想不到那个出口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我们进入尼伯龙根时是沉入海水,那出口呢?总不会是一扇门吧?”
听到楚天骄的话,屋子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这座尼伯龙根的入口是沉入海水这么抽象的方式,出口应该不是“门”这么具象化的东西吧?
那么那个白色的人形所在岛上有什么呢?众人回想着楚天骄描述的文森特房间里那幅“死亡之岛”的画,思考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部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舟始终在迷雾中穿梭,船上的船员们忽然开始小声议论,萨沙也扭过头看着我,他问我有没有感觉到热。”楚天骄说,“热?我的确没感受到,因为我浑身都泡在冰冷的水里,就像一条鱼被冻在冰里,我甚至要依靠我的血统来维持体温,我怎么会感觉到热呢?可船上船员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在脱绕在脖子上的麂皮,我看到萨沙苍白的额头上也渗出汗水。”
“我意识到萨沙真的没骗我,他真的感觉到了热,躯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可是这很奇怪,因为自从我们进入这座尼伯龙根,似乎就丢掉了对温度的感知能力,这个世界说不上冷也说不上热,只要不是泡在水里,不论身上穿多少衣服都不会感到不适。”楚天骄说,“我听到有些船员说他们看到了光,在前方的迷雾里,但我的视线被小船给遮住了,我能看到的只有迷雾。”
“渐渐的,我发现雾变淡了,而且我居然也感觉到了热,哪怕我泡在冰冷的水里,并且我也看到了光,不是在前方,而是在水的倒影里。”楚天骄说,“赤橙色的光,像是燃烧的火焰,又像是燃烧的太阳,我四周的海水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这是我们在这座尼伯龙根里从未见过的情况,我想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萨沙回过头来,他低声告诉我说我们的前方出现了岛,我问他那座岛长什么样,萨沙说他看不清,那座岛被笼罩在一片亮光里,只有等小船黎那座岛靠近一点才有可能看见。”楚天骄说,“可随着小舟接近那座岛,光变得越来越明亮,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木舟上的船员们和萨沙都回过头来,没办法直视那么耀眼的光,就连我都感觉到水的温度变得更高,水里的倒影也更亮,亮得刺眼。”
“那是什么东西?”恺撒低声问。
路明非和诺诺都低着头,陷入沉思中。
“船员们都看不清那是什么,因为那团光芒太火热又太耀眼,他们还以为是太阳从眼前升了起来,唯一看清那东西的是我。”楚天骄低声说,“倒影,我是从水的倒影里看到的,尽管我的眼睛也几乎要被闪到睁不开,但我眯着眼,终于看清了那团光芒的样子,看到那东西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详的预感,真的应验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每个人都很好奇楚天骄究竟看到了什么,会让他反应如此激烈。
“那是一个人。”楚天骄低声说。
“一个人?”恺撒挑挑眉说。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人形,祂身披白袍,露出的手臂缠绕着灰白色的绷带,祂的瞳孔是金色的,就像流动的熔岩,身边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就像一团太阳。”楚天骄说,“船员们和我看到的光就源自于那个人形,祂的身后是一座巨大的岛,透过亮光隐约能看到岛上布满黑色的棺椁,最可怕的是,不知何时木舟已经停下了,我们看到光芒越来越耀眼,是因为那个白色的人形,正迅速向我们接近。”
屋子里所有人脸色一变,难怪楚天骄这么恐慌,因为“神”出手了,文森特说的没错,那东西真的亲自来了。
“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很快很快,那东西接近时,携带着巨大的威严,就像一座接天的高山朝我们推来,整个世界都为之狂颤。”楚天骄说,“始终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了波纹一阵高过一阵,最后变成比人还高的狂潮,我随着木舟在水里颠簸,好几次差点被淹没。”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遭遇和神话中乘坐木舟就能抵达迷雾中的‘阿瓦隆’不同,但我那时候意识到了,文森特说的是真的,那东西绝不是人,祂可以被称为‘神’也可以被称为魔鬼,那是超越人类理解的东西。”楚天骄说,“祂的到来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我高吼着让船员们赶紧从木舟上离开,但没有人回应我,我的声音被那东西的到来所吞噬。”
第1094章 死亡之所
“那个被火光包裹的白色的人形朝我们飞快的接近。”楚天骄说,“我的身前,萨沙忽然弯下腰,我看到他的前方,所有的船员们都把身子匍匐下去,但由于小舟上的人太多了,他们都只能贴到彼此的后背。”
“而萨沙是坐在船尾的,他弯下腰的时候差点摔了下去,我一边托着他的身体一边大声的呼喊他的名字,可他完全没有反应。”楚天骄说,“我这才意识到所有的船员匍匐的方向都是那个白色的人形,他们的动作就像是一群被洗脑的信徒,虔诚的向‘神’膜拜……只是因为人太多小舟太拥挤而显得有点滑稽。”
“那个‘神’,没有给他们戴上面具,就能控制他们的意识?”恺撒表情严肃地问。
“不,直到那个白色的人形足够接近我们,我不需要通过水面的倒影、而是直接看到祂的眼睛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萨沙那些船员不是被祂操控了意识。”楚天骄顿了顿,“他们下意识的匍匐,是因为威压。”
“就像之前那座岛上的生物会因为祂的到来而颤栗,直视祂的眼睛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都几乎凝固了,那一刻我意识到了,那绝对是龙王级别以上的存在。”楚天骄低声说,“祂金色的双瞳璀璨灼热,眼底像流淌着岩浆,祂的四周,天空中的火焰在一阵阵的海浪上屡次折射,就像海上翻涌着燃烧的火,那个东西携带着光和热、还有无尽的威严而来,祂的到来令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仿佛天地都在惊惶。”
“龙王……”路明非低声说,听到楚天骄的叙述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龙王们。
诺顿、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这三位龙王登场时似乎都没有展现出如此夸张的压迫力,当然这大概也是因为他们没把路明非视为敌人。
路明非想到能和楚天骄描述的那个白色人形所媲美的只有赫尔佐格……窃取白王王座后的赫尔佐格,他登上王座的那一刻,日本的火山集体喷发,大陆架和海洋都在摇晃,海啸淹没了东京沿岸,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海水变得像岩浆一样滚烫,我忽然意识到,不是海浪折射着火焰的光,而是海水真的燃烧了起来,我们所在的位置被无尽的光和热笼罩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楚天骄说,“木舟也开始燃烧起来,可船上的人们都无动于衷,它们依旧被那个白色人形的威严所笼罩,这就是‘神’对于凡人的压制力,祂想要杀死那些人甚至不需要动一下手指,我不详的预感真的应验了,同时我也庆幸我没有登上那条舟,不然我很难从船员们的包裹中逃出去,很可能被烧死在上面。”
“那个白色的人形悬停在我们的头顶,眼神淡漠而无情,就像看着一群卑贱的蝼蚁,有些船员的衣服已经开始燃烧起来,它们俯着身子,嘴里发出介乎于痛苦和恐惧的呻吟,可在‘神’巨大的威严下,他们动不了。”楚天骄说,“能动的只有我,我意识到这一次我不可能救出所有人了,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从那个白色人形的注视下逃走。”
“他们全死了么?”楚子航对楚天骄问。
“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和我一起逃了出来,那个人是萨沙。”楚天骄轻声说,“在最后的时刻,我把萨沙拉下了水,萨沙落水后清醒了过来,我在他的耳边大声的吼让他和我一起沉进水里,那个距离我的声音几乎能炸破他的耳膜,萨沙看了眼燃烧的木舟,和木舟上一个个燃烧的人影,他狠狠地咬牙后,和我一起沉进了水里。”
“那座尼伯龙根的水的浮力很强,我和萨沙卯足力气才能待在水下,因为一旦从水里冒出头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整个水面都在燃烧,白色的人形的在天空中注视着燃烧的水面和燃烧的小舟。”楚天骄说,“我和萨沙从小舟下方穿过,我们在水下时似乎能听到头顶上传来的痛苦和恐惧的嘶吼声,不过那也许只是因为我们太惊惶而产生的错解,那些船员们也许只是在安静的燃烧,无力的迎接死亡,整个木舟都被熊熊烈焰包裹着,在水下我们都能感受到它的热量,就像头顶上笼罩着一个炽热的火球。”
“萨沙没有龙类的血统,但作为常年在北冰洋中行驶的水手,他的肺活量比普通人强太多了,我们不知道那一口气憋了多久,总之我们都憋到了缺氧,我们从水下离开了小舟的范围,最后我们都失去了力气,被海浪裹挟着随波逐流。”楚天骄说,“就和从‘yamal’号上跳下来,沉入北冰洋中时的感受一样,载沉载浮之间我们不知道漂了多久,直到我们都被海浪拍到了岸上。”
“我和萨沙回头望去,海面仍然在燃烧,木舟燃烧的那团最巨大的火焰已经离我们很远了,一口气我们是没办法憋这么远的,大部分是因为海浪的推搡。”楚天骄说,“我的视力比萨沙更好,在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我隐约能看到几个扭动的黑影,他们像将死的蛇一样挣扎,又无力的倒下,但我没有把我看到的告诉萨沙,对他来说这太残忍了。”
“你们到达了岸边?”楚子航说。
“是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岛,一座灰白色的岛,岛的范围很大,但是异常空旷,除了岛中央这里什么都没有,透着满满的死寂与虚无感,就好像一片空无之地。”楚天骄说,“无数巨大的黑色方形体占满了岛的正中心,远远的我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我们在‘死亡之岛’画里看到的最中央的岛上围绕着白色人形的黑色棺椁。”
“所以你们抵达了最中央的那座岛?”楚子航问。
“是的,我们碰巧来到了那座岛上,我想起来文森特说过的,尼伯龙根地出口就在这座岛上,尽管这座岛给我一种深深的不详感,但想要活命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深入。”楚天骄说,“我转过身准备叫上萨沙,但萨沙却一直扭头望着我们来时的方向,我以为他是为他们死去的战友们感到哀悼和痛心,但萨沙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脊背发寒。”
“他说什么?”恺撒低声问。
“萨沙说……‘那个在天上飞的人影去哪了?’”楚天骄缓缓地说。
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对,我当时就是你们现在这种反应,不,我比你们的反应更剧烈。”楚天骄说,“萨沙说完那句话后,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我意识到我居然忽略了最危险的东西,我的视线下意识的在天空中扫过,但都没看到那个白色的人形,那一瞬间我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尼伯龙根是死人的国度,对于活人来说,这里危险重重,最大的威胁莫过于那个白色的人形,他拥有轻易毁灭生物的能力,我和萨沙能抵达最后一座岛简直是奇迹。”楚天骄话锋一转,“但远没有到能松懈下来的时候,我们仍然没有摆脱危险,而且我们甚至还不知道这座尼伯龙根的出口在岛上的哪里,于是我低声交待萨沙,我们要迅速撤离。”
“我们往岛的中部移动,踩在灰白色的沙砾上,这些沙子看上去和最开始那几座岛上的白色石头是同一种物质,硬得能磨穿我们的鞋底,尽管我和萨沙都已经伤痕累累、精疲力尽了,但我们仍然拼命赶路,因为不知道白色的人形什么时候会出现。”楚天骄说,“这是一场时间的赛跑,我和萨沙的动作决定我们的生与死,如果在那个白色人形出现在我们眼前之前,我们还没有在这座岛上找到尼伯龙根地出口,我们大概会被一辈子留在那里。”
当时的情况应该蛮焦急的,虽说如今楚天骄好好的活着,但他提起这一段经历时,时隔这么多年,语气里还隐隐透着忌惮与后怕。
“我和萨沙飞快的在岛上奔跑,哪怕鞋底被白色的沙砾磨破,脚底被磨出血也没减慢速度,我过度使用了‘时间零’,萨沙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早就精疲力尽了,但靠着仅剩的求生欲我们都恨不得从身体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楚天骄露出苦涩的笑,“说起来也蛮讽刺的,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和萨沙真的就像两个挣扎着想要逃生的蚂蚁。”
“求生欲是人类的本能,在绝境里想要活下去的想法并不卑微。”恺撒缓缓地说,“况且,‘神’也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东西。”
楚天骄愣了愣,他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恺撒海蓝色的双眸,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我和萨沙穿过白色的沙滩,终于来到了岛的中部,靠近了我才发现,那些棺椁也不是全都很巨大,它们大小不一,几乎找不到规律,就像吊在仿版世界树的那些茧一样。”楚天骄接着说,“最大的棺椁也许有几十米长,最小的比正常的成年男人更小,有些棺椁被死死地扣合,有些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那些棺椁,和你在文森特的房间里见到的那一口一样么?”楚子航忽然问。
“对,是同样的材质,冰冷、沉重又坚硬。”楚天骄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哦对了,忘记说,其实我当时看到盛放稀特簕尸体的棺材,就产生了种违和感,我当时没想明白这股违和感从何而来,后来我想清楚了,当时我看到稀特簕的尸体放在那口棺材里,他的身体舒展者平躺,头顶和脚底居然恰好和棺材的上下两面刚刚契合。”
“楚叔叔你的意思是,那口棺材内部的长度,和稀特簕的身高一模一样?”路明非看向楚天骄问。
“对。”楚天骄点点头。
“但那口棺材又是‘yamal’号的船员从海里捞上来的?”诺诺皱着眉说,“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吧?感觉就像是,那口棺椁就是为了盛放稀特簕的尸体而出现的一样。”
“是啊,所以我当时才会感到违和,但当下没察觉到。”楚天骄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棺材设计成和死者的身高恰好契合,而且那口棺材看起来那么古老,它存在的时间甚至比稀特簕的寿命更长,制作棺材的人怎么可能能预测到之后它会属于那位恶贯满盈的内卒元首?”
“那些已经密封上的棺椁盖沉重的不像话,我们根本没法移动,但越是接近岛屿中部的时候,我和萨沙发现那些棺材的空置率越来越高,外围的棺椁几乎全被封上了口,可里侧的棺椁几乎全是敞开的。”楚天骄说,“在某个巨大的棺椁前,我和萨沙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口棺椁里的东西,我们同时陷入沉默。”
“那口棺材是敞开的,但它并不是空置的,它大概有七八米长,一具骨架占满了它的空间。”楚天骄低声说,“也就是说,那是一具七八米长的骨架,它生前应该更加庞大,但它死了,只剩骨头地部分和棺材完美的契合,那东西拥有修长的脊椎和短得不成比例的四肢,它的牙齿比猛兽的獠牙更加锋利,头部生长着狰狞的骨刺,狰狞的骨膜在它背后形成双翼的形状。”
“那是龙形死侍……还是一条真正的龙?”路明非低声问。
“不知道,那东西看上去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但它的骨骼并没有被腐蚀或是风化,看上去就像保存完善的标本。”楚天骄摇摇头说,“萨沙在这东西面前驻足了好一会儿,最后他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我听到萨沙低声说他活的这些年究竟算什么?我们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究竟算什么?”
“人类第一次直观的接触到龙族,世界观受到巨大的冲击很正常。”楚子航说,“第一次入学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龙这种东西存在。”
第1095章 死路,生路
“其实我的震撼并不比萨沙少。”楚天骄缓缓地说,“如果这里的每一个棺椁中都放置着一具龙类的尸体,那这座尼伯龙根里究竟埋葬了多少龙族?”
“也许炼金神话中的‘死亡国度’说的就是这座尼伯龙根。”楚子航低声说,“那些坚硬的白色石头也许是某种稀罕的炼金物质,这座岛在传说中被称为‘死亡之岛’,埋藏着死亡与‘永生’的秘密,这也和‘死亡国度’的传说不谋而合,假如那些棺椁中全都是龙类的尸体,也许这座尼伯龙根就和古埃及的帝王谷一样,是龙类的埋骨之地。”
“师兄,有没有可能,传说中的‘死亡国度’是指所有的尼伯龙根?”路明非忽然开口。
楚子航望向路明非,屋子里的其他人目光也都落在路明非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传说中的尼伯龙根,是英魂归宿之地,那里不属于活人,充斥着死亡,那里有枯骨、迷雾与人类无法构筑的巨大城镇,传说还有炼金物质中稀有的第五种元素。”路明非环视一圈所有人,低声说,“听起来像不像我们遇到过的所有尼伯龙根的集合体?”
屋子里的众人沉默了一下,诺诺抬起头看向路明非说:“但如果传说中的‘死亡国度’描述的是其中某一座尼伯龙根,这个描述和楚叔叔遇到的那座尼伯龙根更契合不是么?”
“因为我总有种感觉。”路明非说。
“感觉?”诺诺挑了挑眉。
“楚叔叔遭遇的那座尼伯龙根,我感觉那座尼伯龙根的主人,似乎在刻意把他的尼伯龙根打造成能取代所有尼伯龙根的最终的世界。”路明非缓缓地说,“从楚叔叔说到那棵巨大的仿造的世界树,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不论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尼伯龙根,还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它们基本上构筑好后就没什么变化,特别是青铜城,上千年依旧维持原样。”
“可这楚叔叔进入的这座尼伯龙根就像是一个人为的巨大的培养皿,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企图复刻出一株世界树,祂在尼伯龙根里留下其他尼伯龙根的坐标,还收集了这么多龙类的尸体。”路明非顿了顿后,缓缓地说,“从这些举动中,我仿佛能看到某个野心……比赫尔佐格更加庞大的野心。”
“他的目的是?”诺诺对路明非低声问。
“取代古老的黑色皇帝,称为龙类世界的新的帝王。”路明非轻声说。
屋子里响起倒抽凉气的声音,然后陷入长久的死寂,秘党最优秀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神中的惊诧……如果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真有这么庞大的野心,或许他会成为秘党毁灭龙族征途上最大的阻碍之一。
“明非的说法很有可能。”楚天骄忽然开口了,他看了眼路明非说,“从那具盛放着龙类骨骼的棺椁离开后,我和萨沙走到了岛的更深处,这里的棺椁更巨大,每一樽都超过十米长,只有少数几樽是封闭着的,其他几乎都是敞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其实我和萨沙这时候应该去寻找尼伯龙根的出口了,但隔着远远的距离,其中一樽棺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带着萨沙走了过去,最后在那口棺椁前停下。”
“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你?”楚子航问。
“尸体,一具龙类的尸体。”楚天骄表情严肃,缓缓地说,“不再是之前那样的骨骼,也不是介乎于龙形死侍和龙类之间的东西,这是一个真正的龙类。”
屋子里所有人表情都变了变。
“它足足有十几米长,当然这具棺椁也有这么巨大,和庞大的身躯完美契合,它的身上有完整的血肉和鳞片,头角、利爪和双翼,那么完美又那么可怖,看上去就像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看到它的那一样,你会忍不住感叹,这绝对是世上最完美的造物。”楚天骄轻声说,“它静静的躺在棺椁中,不像是死亡,更像是长眠,即便是一具尸体,你也能感受到它生前的威仪,就仿佛它随时都可能会睁开眼,用摄人心魄的金色眼瞳盯着你,这是物种之间,血统中与生俱来的参差。”
“这具尸体,生前是什么级别的龙类?”路明非看向楚天骄,“叔叔你能判断么?”
“至少是三代种。”楚天骄顿了顿,改口道,“不,更可能是次代种,哪怕是一具尸体也足以让我身体里的龙血加速流动,我曾经和三代种级别的敌人厮杀过,那具尸体表现的威压更像是高贵的次代种,甚至有可能是古代龙族中某位有爵位的亲王。”
“这种级别的完整的龙类尸体,秘党的历史上从未得到过。”恺撒说,“血统越是高贵的龙类越难被真正杀死,加图索家拥有三代种的残躯和次代种的龙骨,那些东西已经是加图索家秘库中级别最高的禁物,如果这具完整的次代种尸体流落到外面,很可能引起世界混血种组织之间的战争。”
“完整的龙类尸体是无价之宝,不论是科研还是提炼材料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楚子航点点头,赞同恺撒的说法,“如果那座尼伯龙根里拥有不止一具这样的尸体,它的主人必然是龙王级别的存在。”
“我的血统还能承受那具尸体的威压,但萨沙几乎要在那樽棺椁前跪下,他原本就已经很虚弱了,好在我及时扶住了他。”楚天骄说,“我看到了萨沙脸上的惊恐,他的嘴唇都在颤抖,看着那具纯血龙类的尸体,萨沙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如果说上一具龙类的骨骼让他的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那么这具尸体则是让他的世界观碎了又碎,我相信那天的经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有时候最让人类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楚子航说,“人类最大的噩梦永远是超脱想象的东西。”
“就像‘三体’里的外星人一样。”路明非举例道,“那具尸体对于萨沙来说,和三体星系来的外星人没什么区别,龙类对于普通人类就是降维打击。”
“我很想把那具尸体带走,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看着萨沙恐惧的模样,我意识到我们当下最要紧的是逃离尼伯龙根,在白色的人形发现我们之前。”楚天骄说,“可是那座岛上除了棺椁什么都没有,没有门没有洞穴更没有所谓的出口,那些沉入地下的、黑色的、巨大的棺椁像是围成了一座迷宫,我和萨沙则是误入迷宫的老鼠,如果在主人发现之前没有找到迷宫的出口,我们就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在一群棺材和尸体中间寻找出路,这处境还蛮令人绝望的,主要是文森特当初的描述委实有点抽象,他只说出口在那个白色人形的旁边,这种描述就像是在说细菌藏在人类的口腔里,你知道它在哪,但没办法找到。
“然后我和萨沙来到了这座岛最中心的部分,十几米的棺椁在这里已经算迷你的了,超过二十米的棺椁都有好几口。”楚天骄说,“但奇怪的是,这座岛的最中央是十樽棺椁,其中八樽围绕着正中间两樽,我该怎么形容那种排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