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她的男孩确实成长了。
利维坦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嗷呜~~~”
一只软萌的小狐狸从脚边爬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洛迹的腿。
这是洛迹养的小宠物，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由于体躯小的关系，所以每天都会自己出去觅食上厕所，偶尔玩开心了还会夜不归宿。
利维坦说她是兽神的后裔，可是这只小狐狸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智，看上去就是一只尾巴多点的狐狸而已。
“小芙妮，开饭了~”
篝火前的洛音敲了敲碗，于是小芙妮放弃了在洛迹的腿边撒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饭盆前，把整个狐狸头都埋进饭盆里吃饭。
“哥哥，家里的主食已经吃完了。”
洛音蹲在火堆旁，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去撸小狐狸。
小狐狸吃得很欢，当洛音说‘家里没饭了’的时候，她立起来的狐狸耳朵耷拉了下去，显然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的。
“都怪这只小奶狐每天吃太多东西了。”
洛音说着捏了一下狐狸耳朵。
小芙妮将十条短短的尾巴夹在双腿间，水灵灵的金棕色眼瞳看上去委屈极了，饭也不吃了，生怕洛迹会因为嫌弃她吃太多而把她丢掉。
“……我明天回去偷一点回来。”
洛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算不上安慰的说了一句。
说来也惭愧，堂堂国王居然要靠偷米为生。
为了维持这个不大点儿的小家，为了自己和周围的人的幸福。
孤独的国王会想尽一切办法，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贫苦的日子还在继续。
即便是在如此的绝境中，洛迹都不曾绝望过。
直到那一日的到来。
……
……
“……你是说，你也想要成为眷属？”
“嗯。”
利维坦的面前，少女的眼神尤其的坚定。
这让她想到了五年前的那天，为了获得力量甚至甘愿把自己的身体献祭给她的洛迹。
“为什么？”利维坦问。
“……哥哥这样太累了。”
“但他是在心甘情愿的背负责任。”
“我知道……但是我也想为哥哥做点什么。”
洛迹出门去了，芙妮在山上抓野兔，静谧的山洞里，除了火焰堆噼啪的燃烧声，就只剩下利维坦和洛音的说话声。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利维坦静静地看着少女坚毅的眼神。
良久后，利维坦才缓缓开口。
“我不能保证，我每次赐予出去的神力都能被接受，这是有风险的事情。”
洛音听着，点了点头：“半年了，帝国在侵略这种事情上从没有耐心，他们不会和哥哥周旋太久的……”
“哥哥最近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我很害怕，怕他下次不能顺利回来。”
“……”
利维坦沉默了，她拿不定主意。
洛音的事情，她觉得起码要和洛迹商量一下才行。
“利维坦……！”洛音一把抓住了她温凉的手，眼睛里的泪光在闪烁。
“你知道为什么哥哥身上的伤会越来越重吗……芙妮用肢体语言告诉我，那些帝国士兵已经开始拿阿萨人的生命威胁哥哥了！他们每在城门割掉一个阿萨人的脑袋，哥哥都会奋不顾身地冲过去！！”
“那一百个人，现在还剩下不到一半了！”
“你不知道哥哥有多痛苦，这几年他已经成长了，他从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过脆弱的那一面，可我每次给哥哥治疗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不屈的眼神和憋红的眼眶！”
“……我想为哥哥做点什么，我想成为哥哥的利剑，而不是躲在他身后一辈子。”
“洛音……”
其实洛音说的事情，利维坦都能够理解。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太过虚弱了，仅仅是洛迹和洛音两人的信仰，只能勉强维系利维坦神躯的存在，却无法产生更多的神力。
“我愿意承受一切代价，放手一搏！”少女的语气又是格外的坚定。
“万一失败了呢……”利维坦忧心忡忡的问。
人族和龙族毕竟垮了很大的幅度，龙神的力量，普通人类不一定承受得起。
谁也不知道，失败会意味着什么。
最差的情况是直接爆体身亡。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利维坦，你觉得哥哥还能撑多久？”
洛音的眼睛忽然红了起来，抓着利维坦的手也愈发的用力。
“他受的伤是会被我治好，断掉的骨头也会被我接上，可他流的血呢？”
“血液是用魔法无法复原的东西，血迟早会流干，就好像哥哥迟早会倒下……”
“人类帝国不是你想象的而那样轻松简单，帝国有魔导具有冷兵器，大魔法师和冒险家更是层出不穷，只要他们舍得分配兵力，吞没阿萨城只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的哥哥不会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洛音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
利维坦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晶，又问她。
“可是，这样的话，就算洛音你获得了我的力量，算上洛迹两人，也敌不过帝国的入侵吧……”
“不……”洛音摇头，抬起湿漉漉的碧眼看着利维坦，接着说：“和这种野心家为敌的最大好处，就是他们会权衡利弊，当他们觉得，付出的代价会大于收益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收手。”
“阿萨王国很小，资源有限，他们不过是想要我们的东境草原，只要我们给他们的打击超过草原的价值……就能阻拦他们的入侵！”
洛音的声音铿锵有力，她和洛迹一样，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永远的自责愧疚下去。
利维坦沉默着，思考了各种可能性。
她知道自己的本体出现在阿萨城上空只会虚张声势。
她连一个像样的魔法都使用不出来，＜神迹魔法·白夜＞她只能使用一瞬间，虚脱的身体便会陨落。
到时候，被吸引过来的不仅是人类了，甚至还有龙族，以及龙族的敌人，精灵和兽族。
洛迹的阿萨城恐怕会在各种族的纷争中直接踏平。
如果洛音的分析没有问题，那这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了。
“如果你不想让哥哥下次出门之后，再也回不来的话……就帮我一把吧，利维坦。”
“不要再……坐以待毙了。”
洛音将自己的身体向前倾斜过去，一把抱住了利维坦。
少女纯白的长发和利维坦的银白发色混在一起。
失去漂亮羽毛的龙翼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少女拢在其中。
这是洛音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对洛迹以外的人敞开心扉。
利维坦抬起手背，温柔地拍在少女的背脊上。
“我愿意跟你一起赌一次。”
……
……
利维坦从不知道，血液的颜色竟然如此妖艳。
猩红色替代了一切颜色，填满了她的视野。
公主的身体没有接纳她的力量，神力和魔力在身体里产生排斥，肌肤表面产生了无数的裂缝，血液是从那些细小的裂缝里流出来的。
浓浓的血水汇聚在一起，凝成长长的细流，模糊的血肉连脸庞都难以分辨。
不敢告诉洛迹，不敢面对这一切。
利维坦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逃走。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痛苦、悔恨，心脏跳动的速度快要让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神力降临的时候，公主浑身是血的场面。
看着满地的鲜血，利维坦试图用自己的手将血液一点点捧起来，让它们回归少女还有些温热的身体里。
可是血液不会倒流，亦如时间也不会倒流。
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逆转。
血液染红了利维坦的双手，血腥味在鼻尖挥之不去。
她的身躯颤抖得厉害，手掌痛苦地捂住脸，想要放声痛哭，眼泪却一滴也流不下来。
她好想祈祷无上的神明，万能的神明，让公主重新活过来啊。
可她自己就是神明。
她比谁都清楚，祈祷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
利维坦不知道这一声声道歉是说给谁听的。
这里没有听众，但她不这么说的话，她不安的内心会让她直接崩溃。
恍惚间，覆盖出去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回来了。
利维坦从没有绝望过，但是这一天，她绝望了。
同样绝望的，还有回到家里，看见这一幕的洛迹。
“你做了什么……”
洛迹无法相信，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
这一幕将会成为他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血液沾满了利维坦的全身，她漫不经意地坐在地上。
而她的身旁，洛音安安静静地躺在血泊里，毫无生命的迹象。
洛迹确定以及肯定，这里没有受到过敌人的入侵，周围也没有魔力发动的迹象。
“……洛音她，”洛迹明显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是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的心跳声盖过了耳朵里的一切。
“她怎么了……”
洛迹的喉咙滚了一下。
他想要听利维坦的解释，想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想要让他的神明回应他，亲口告诉他‘你的妹妹没事’。
利维坦坐在地上，银色的龙尾在血水里泛着冷光，她将尾巴收回来，盘在腿边。
她笑了一下，脸上镇定的表情让洛迹觉得绝望。
“死了。”
利维坦轻飘飘的两个字，几乎是让洛迹陷入了深渊的谷底。
“……什么。”洛迹不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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