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妹萝
第195章 金鱼签
“小光，保持长期正坐是很辛苦的。”
火野丽看着在她的膝上平稳熟睡的青梅竹马，那对周围一切毫无防备的模样，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尽管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却没有推开他，而是将温柔的手放在他的肩膀，舒解他的焦虑与不安。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的。有些搞不明白，比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更优秀的男孩子有很多，现在已经不是江户时代了，已经落魄的羽泽家根本就不是和火野家一个层次的门第。
大概是因为鹰司光这永远也不会成熟的睡脸，昔日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见着自己丽姐姐长丽姐姐短的那个弟弟，总是引得她千般注意。
从小父母双亡的小光实在是太可怜了，需要自己的照顾，没有她的照顾，小光一定会活不下去的，正是因为怀有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觉得自己照顾他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考虑到以后自己需要成家的时候还能够继续照顾他。
因此自己将来必须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了他的守护神守护着他。
然而现在看来鹰司光似乎并不需要自己了，火野丽的手放在他的头上，尽管只是离别后的再度相逢，可是自己的这个弟弟给她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目光透露着坚韧，变得更加神秘了，似乎不再是自己昔日认识的青梅竹马，一方面为小光的这种转变感到高兴，另一方面是惶恐。
在自己没有陪伴他的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火野丽画着画，为了不打搅鹰司光的美梦，从身边拿起白纸和铅笔画着素描。
川流不息的车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上班族有学生，呈现世间一景，赫然是火川神社附近的街道。
火野丽的素描功底深厚，只是随随便便用铅笔勾勒就出现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而她对一个背着书包追逐着前面少女的男孩画得特别用心，一笔一划都带出她的情感，她发现自己爱上了画中的人。
出现在自己面前模样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火野丽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也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她没有问，从自己的青梅竹马去往伊势神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再也没办法把握对方的命运了，甚至自己也和他渐行渐远。
伊势的神子和火川神社未来的继承人不一定能够走到一起，一想到鹰司光在神宫那里越受到重视，她也越发努力修行，两个人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伊势神宫是伊势众神在人间的大本营，是所有神社的本宗，可是所有神社并非是围绕着伊势神宫，火川神社就是以出云大社为首的神社。
全国有二百八十家，多数集中在荒河和多摩河两岸的地域，祭神以素盏鸣尊和妻子奇稻田姬以及大国主神和火神。
火川神社又名冰川神社，发音其实为日川，出云氏族被封为武藏国造后，就开始在这里供奉出云众神，冰河是出云的大河，因此以冰川之名冠名神社，改成火川神社是后来的事了。
“我想我们两个的见面和姻缘一定是大国主神的安排。”
火野丽轻轻说道，脸上绽放出笑容，鹰司光明显是在梦中，那么自己就千万不要打扰他了。
“原来还有大国主神也参合进来了，这鹰司光究竟有什么好。”
早宫耀光不请自来地推开房门，看着正看着熟睡中的青梅竹马，露出如同照顾自己孩子般，那属于母亲一样笑容的火野丽，用着冰冷的语气说道。
“这家伙还真是倒霉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爱他，喜欢他的，全是被众神给引来的，其中所谓的爱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莫非这就是天意。”
荒唐的笑声响起，早宫耀光怜悯地看着熟睡的鹰司光，转而看着火野丽，自己的这个青梅竹马。
“你是耀光？”
火野丽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以前自称小光姐姐的女孩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拿着一把剑走过来的她明显不怀好意。
“羽泽光，我的名字叫羽泽光。”
早宫耀光笑道，虽不否认自己“耀光”这个名字但是更想让对方称呼她为“羽泽光”。
“这不是小光的名字吗？耀光小姐，你和小光居然同名这还真是……”
火野丽稍显惊讶，可是还不等她继续说话，早宫耀光就以严厉的口吻说道，“我才是羽泽光，上野羽泽家的家主，在正确的历史上我才应该是你的青梅竹马，阿丽，放弃你怀中的那个家伙吧。”
“这个家伙既不聪明，还经常惹人生气，又常常不重视你的心意，而我不同，你想的什么，我都能明白。因此杀了他，让我们两个纠正这段错误的历史。”
“正确的历史？错误的历史？你到底是谁？和小光又什么关系？”
火野丽想要唤醒正在睡大觉的青梅竹马，看样子那个女孩明显是冲着小光来的，只是不管她怎么推都是一副完全叫不醒的模样。
正确的历史？错误的历史？
这女孩究竟在说什么，不过虽然不明白她的那番话，但是却有一种微妙的不妙感觉。
“这个家伙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他只是东照权现的分身，而我才是你真正的青梅竹马。原本应该从这个世上出生的是我，是东照权现让我没有出生，取代了我出生在这个世上，某种意义上还杀害了我未出生的弟弟。”
早宫耀光的剑指着安稳熟睡的鹰司光，这个时候只需要一剑刺了下去，就能了结对方的性命，可是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了。
太过容易就这样杀掉了鹰司光，让他一点痛苦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完全没有复仇的快感。
“你真的想要复仇吗？”
火野丽的目光明亮闪烁着某种火焰，对面的少女很强大，在她的视野中就如同神灵一般。
什么时候，你把我当成了一名普通的女人，忘记了我也是一名巫女。在鹰司光还没有进入伊势神宫就拥有正阶神职的巫女。
“你说什么？”
“我说其实你的内心是真的想要复仇吗？”
“当然了，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可你现在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不敢……”
“够了，耀光小姐，你别自欺欺人，你明明就应该知道的。”
火野丽咆哮的模样一瞬间震撼住了早宫耀光，两个人一瞬间都默然无言。
“站在我的立场上，小光才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想要守护的人，不是你。你很聪明，比小光聪明多了，你也明白所谓结缘，只是神明对于缘分的穿针引线，至于结缘之后是好缘还是坏缘都是神明无法主导，神明大人也只是做出了让两人相遇的这个缘而已，喜欢上小光是我自己的事。”
火野丽认真地说着，看向早宫耀光变幻的表情，“什么心之神，什么姐姐。你应该清楚，所谓佛祖的大愿本是利益众生，要有愿才会实现，因为内心期望，所以才会实现，这是父母的抉择，为何要怪在小光身上？”
“而且早宫耀光，我知道你心中憎恨着小光，可是你真的没有喜欢过他吗？既然他出生在羽泽家，你就真的不能把他当成你的弟弟。”
“请不要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好吗？明明你是一个这样温柔的人。”
火野丽的眼泪汪汪，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仿佛被人欺负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仿佛自己欺负她一样。
心中的愤怒和憎恨和不甘瞬间在火野丽这一哭给吓到了，心里慌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误的事，这以柔克刚的本事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真希也就是宇伽御魂的幸魂分身。
到底是什么时候？
神灵的意志降临在巫女的身上，怎么会这么快。
火野丽到底有多熟练，难道你偷偷练习了很多次吗？
“姐姐，我能够这样叫你吗？”
当明白了现在这个爱哭的火野丽的真正身份后，早宫耀光突然觉得安心起来。
现在终于可以王对王了。
“可以呦！”
真希用手擦干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能不能让小光多睡会，他现在很累了，大概在做梦。”
“梦？”早宫耀光看见鹰司光的身上，一条小小的八岐大蛇在他的头上，还有一头八首之龙在他的衣服上游动。
跨越时空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性质的力量。
………………
战国时代·京都二条城
“真寻姐姐，还没好吗？”
担忧的声音从浴桶里传了，一旁的巫女用毛巾擦拭他身上的水，摇了摇头，“情况很不乐观。”
“哦，是吗？”
少年应了一声，也就越发沉默了。真寻迟迟未醒，就算是苏醒了也会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我会请五山五寺的高僧替真寻姐姐念经祈祷的。”
少年说着，巫女就摇了摇头问道，“以什么样的名义？”
“将军未来的御台所，这个名义怎么样。不然那群五山的和尚，是不会来的。”
少年回道，生病了就要去医院找和尚念经是没有用的，这是现代人的常识，然而在古代却完全不是这样。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自从鉴真和尚东渡日本后，不仅带来佛法同时也带了汉药，鉴真本人成为了日本中医学界的祖师爷，这也带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治病的大夫都和和尚有关，因此朝廷关白或者天皇甚至将军家有人患了重病都会请和尚来念经，对抗病魔。
有没有用，少年并不知道，只是聊胜于无，大夫都不知道，最终只能希望佛祖能够保佑了。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少年甚至感受到桔梗的失落，尤其是听到真希是未来御台所身上的这句话的时候。
桔梗替少年擦着背，专心致志地擦着，战国时代的庶民一定想不通就算是准三宫宣下，源氏长者以及淳和奖学两院别当的将军在洗澡的时候也会和平凡人一样赤果着身体泡澡。
高贵者自然要有高贵者应有的礼仪和姿态，足利尊氏建立起幕府之后，树立幕府的法度，固然拿来约束了天下的大名，可是礼仪这种东西不仅束缚天下的百姓和官员，就连将军也同样束缚住了。
若是江户时代的幕府将军，日子过得还要更加悲催，少年起身拿起折扇还是从浴桶里起身。
“待会让天下的大名，来八幡宫抽签。”
少年说完便穿好衣服直接起身离去，蝙蝠扇势压天下诸侯，二引两辉耀六十六州。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脑袋都不正常了，只要一出去，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少年看着桔梗说道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随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桔梗也跟着小碎步跑了出去，和她以及真希在一起的小光是一个孩子，而在外人面前的则是一个大人。
…………
水盆里的金鱼很有气势地游来游去，看起来要有多健康就有多健康，有多鲜活就有多鲜活，聚集在京都里的大名看着自己手中的金鱼战战兢兢地端着盆子，生怕里面的金鱼死了。
鹰司光手上抓着折扇，看着一排又一排的大名们说道，“该说什么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也应该明白。帮白旗大明神赖朝公修建东照宫是一件大事，现在就在八幡大菩萨面前把这件事定下，看看赖朝公更属意你们哪位。”
众大名如丧考妣，这是一个坑，完全不能往下跳。
结束了战乱之后的日本，朝廷穷，幕府也穷，天下的大名长期打仗变得同样穷，一两个大名的战争，叫私斗；三五个，叫局部战争。
应仁之乱的时候天下的大名来了一场大乱斗按理来说就是人间地狱了，也因为秩序一下子混乱起来了，最终把足利幕府也牵扯进来了。
若不是来了一出奇迹一般的中兴，天下估计还要打好久，尽管如此天下百姓的生活质量依然是不死不活的。
按照理论，天下由乱入治，需要好好休养生息，轻徭薄赋，不折腾，可是现在的将军却偏偏对于神社寺庙之事颇为上心。
心思灵活地居然想要为镰仓幕府的首位征夷大将军源赖朝修建神社，并向朝廷要下了宫号，取名为“东照宫”。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将军尊崇赖朝公，视自己为镰仓幕府的继承人，可是对于幕府的高层来说，这其实就是一种削弱天下大名的阳谋。
虽然是室町幕府掌权，但是天下的大名亮肌肉给幕府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是昔日的三代将军义满公也只是利用大名之间的矛盾，施展平衡术，然后见缝插针削弱天下诸侯。
可是少年完全不在意，头顶上的神性光辉直接将这帮天下的大名吃得死死的，大名对幕府最大的威胁，第一是来自自己的领地，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兵力来源，室町幕府一两百的御料所反而没有自己手下的大名多，只能依靠权术来制衡。
若是每一代将军都像足利义满那样厉害，天下的大名只能乖乖臣服，可是若是碰到了足利义政，那就沦为实力大名的摆设了。
因此中央压制地方是必须的，现在因为战乱结束，天下百废待兴，反意大概是没有的，那就要防微杜渐先把大名的实力削弱了才行。
日光东照宫的修建，在江户时代是德川幕府极盛时期，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利用家康留下来的金山修建的，其华美无需多言，在江户时期是唯一一个在祭祀规格和规模超越了伊势神宫的神社。
现在的大名要钱没钱，要人没手，还要按照日光东照宫的标准修建新的东照宫，这难度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
不过源赖朝是武士们的精神图腾，天下的大名甚至包括足利家最初在名义上都是源赖朝的御家人，幕府的大名们之所以尾大不掉，都是因为大家在镰仓时代就是和将军家平起平坐的。
“在下的藩地百姓现在连盐都吃不上了。”
“备前守大人的藩地现在多少还能吃上盐，我们领地的百姓都快吃不上饭，就差发生一向一揆了。”
所有人都开始比穷装穷，鹰司光完全不为所动，穷是真的，这一点他一点也不怀疑，而且修建也是一个盛大的工程，足以拖垮大名领地的财政和经济。
然而修建源赖朝的神社是政治正确，谁中彩票了，就表明源赖朝在天上非常看重你，满意你，这是赖朝公的旨意，特别还是在八幡大菩萨的面前。
谁抽中了就是神意，是被钦定的对象，哪怕大家都不想要，也不想要。
“细川家，细川政元家大人的金鱼死了。”
不知道何人传来了大声喧哗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幕府三管领之一的细川政元。
原本鳞片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生龙活虎的金鱼此时一个白肚皮翻滚在地上。
“细川政元殿下，看来你修建东照宫是白旗大明神和八幡大菩萨共同的旨意，是你了，就是你了，你负责来修建了。”
鹰司光张开折扇说道，就这样将事情给定下来了。
让天下大名共同出钱明显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可是如果是只让其中一人出家，只会得罪一人，而冠以抽签神判的名义，那么谁也不会得罪。
要怪就只能怪你倒霉，神明大人看上你了。
这一招鹰司光的爷爷足利义教玩得炉火纯青，不过和鹰司光一比还是落入了下层，因为他爷爷只会将盆里装烧得滚烫的开水。
刚要煮沸，还没冒热气，安静透彻的热水，放在离膝三尺处，和其他冷水一起，所以完全看不出来。
可是众大名又不是傻瓜，怎么看不出来，只不过你是将军罢了。
细川政元的脸色铁青，伸手摸向热水只感觉到冰凉，不是热水，一旁的武士将管领细川政元盆中的金鱼接了过去。
上一篇：在无限死亡游戏当三分钟真英灵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