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至于对抗天灾……就如同大老爷们不会用造价高昂的抗源石辐射机械来挖矿一样，建立在源石技术体系上的社会，对于蕴含着强烈源石辐射的天灾没有太大抵抗力，正面对抗天灾死路一条。
这鬼东西。
长秋拿起矿锄，深吸一口气，开始对从泥土岩石中露出来的坚固晶体进行挖掘。
挥舞矿锄，奋力挖掘，收集源石矿，运送源石矿……
这份需要体力顺便要命的工作就是如此简单。
“小子，你身体倒是壮实了不少啊。”艾克说着话，用力一锄头凿断一根源石矿，“嗯……身上的赘肉已经快消失不见了。”
理斯擦着满头的汗水，啧啧称奇：“你这家伙倒是可惜了，好像在身体上很有天赋啊，如果不是得了矿石病，认真训练一下，怎么都比在这个地方挖矿来得强。”
“天赋吗？也许吧，不过天天这么干，肯定会长肌肉吧。”长秋喘着气，再度深吸一口气，“大叔还是你厉害，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基因突变的乌萨斯人。”
艾克哈哈一笑：“在军队里，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多了去了？”
“当然，要不然我们乌萨斯怎么可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艾克语气中带着微微的骄傲与自豪，“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这就是乌萨斯的军魂……唉？”
砰！
说话间，艾克一锄头砸在眼前的源石矿上，在一声巨响中，源石矿周围的泥土石头顿时一股脑坍塌了下来，三人面前的土石壁垒直接完全垮掉，零零碎碎的源石矿散落一地，露出一个洞口。
后退几步躲开扬起的烟尘，长秋咳嗽几声：“这山里面还有个窟窿的？咳咳咳……”
“应该是山体空洞吧……”理斯说着，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向眼前的洞口，头上的矿灯照射进去，这里面好像是一个巨大洞窟，“……大哥，小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长秋一愣，侧耳聆听……沙沙沙沙沙。
“什么东西在爬？好像过来了！”
头上矿灯对着矿洞，紧接着就看见一只奇怪的生物从洞窟内爬出来——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浑身呈现椭圆形，淡黄色，后背上覆盖着一层铁灰色的甲壳，甲壳表面，一根根尖锐的暗红结晶突起，它看起来像是一只虫子，体长却有近半米，淡黄色的小眼睛里满是凶戾。
“这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长秋的惊呼，这个虫子速度飞快地顺着地面冲了过来，它发出一阵低沉尖锐的鸣叫，用背上生出的尖锐结晶充当武器，如同小车般向三人撞了过来。
长秋下意识拿起矿锄充当武器，紧接着就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一幕。
艾克伸出脚，精确地抓住虫子即将撞到他的时机，一脚由下而上踢在虫子的头部，这个巨大的虫子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声，身体腾空后翻，露出了看起来柔软的腹部。
它腹部上满是扭动的短小触角，密密麻麻一大片地摆动着，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呕吐。
在虫子还没落地的时候，艾克抄起矿锄砸了下去。
噗嗤——！！
淡红色的液体从虫子体内汹涌流出，虫子的身体抽搐扭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艾克看着地上的虫子尸体，紧皱眉头，不发一言。
“源石虫吗？”理斯扯扯嘴角，“这山里居然有这种玩意儿……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发生了天灾的地方。”
长秋见场面稳定下来，不由得问道：“源石虫？什么东西？”
“人被感染成为患了矿石病。”理斯指着那具虫子尸体，“动物被感染，就是这模样了，而世界上最多，最庞杂，种族生命力最可怕的东西，自然是各种虫子，它们被矿石感染后活下来，大多会发生异变，而且十分疯狂……这种模样还算好看的，有的感染生物，你看一眼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长秋看着那具还没彻底死亡，一根根短小触角不停扭动的虫子尸体……
这东西已经够恶心了。
沙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
洞窟里，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响声。
第二十四章 跑！
作为曾经参加过乌萨斯与卡西米尔大战的退伍军人，艾克用敏锐的军事嗅觉捕捉到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天灾发生后的地点，的确有很大可能诞生出各种原始生物，人类在感染矿石病后会一点点在痛苦中死去，而各种野生动物感染了矿石病，则是会发生外貌上天翻地覆的扭曲变化，变得疯狂残暴，同时获得远超原本物种的力量。
它们以含有源石物质的矿石为食，再也无法食用其他东西，而在不断的进食过程中，身体被源石同化的部分会越来越大，最后结局和感染矿石病的人差不多，都是在一阵爆炸中烟消云散。
对于这些毫无知性，智慧低下的源石生物来说，它们没有任何种族之间的生态，彼此攻击，彼此啃食，争夺食物都是常见的事情，虽然攻击性很强，但并不意味着会将人类视为敌人，并进行成群结队的疯狂追击……
这些痴呆愚蠢的源石生物，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成群结伴的种群意识以及来者必杀的领地意识。
头上的矿灯照射进这个洞窟里，灯光横扫而过，所见之处全是一只只蠕动着爬来，形态大小各不相同，眼中散发出疯狂气息的源石虫，它们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嘶鸣，彼此挤压着，身体表面的源石结晶碰撞之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洞窟中仿佛塞满了源石虫。
这不对！这些源石虫不正常！
艾克下意识想起了战场上的岁月——这些源石虫，看起来更像是被术士用源石技艺操控了，而非单纯的野生感染生物。
由于源石虫智能低下，给够源石吃就不会有太大攻击性，因此有人研究出了操控源石虫的源石技艺，而这种源石虫经过变异之后，往往也具备不俗的力量，经常用来充当正面战场的跑灰和特种作战的道具，比如操控一些小型源石虫，顺着下水道等地方潜入要进行破坏的区域……
有时候为了填补兵力空缺，减少战场顺势，军方还会主动培养一些源石生物加以操控，尤其是那种大量进食源石使得感染度上升，身体大面积被源石同化之后的源石虫，一旦死亡便有很大可能发生源石爆炸，对于扰乱敌方阵型往往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而成群结队，汹涌而来的源石虫，这种景象说明它们被操控着……
“跑！！”
来不及解释太多，艾克左手扛起理斯，右手将长秋夹在腋下，转身迈开脚步狂奔。
眼前景象变得缭乱，矿工帽的灯光在四处乱晃，身体不断颠簸起伏，长秋闭着嘴生怕一说话就导致舌头被颠簸中的牙齿给咬断，艾克全力以赴的奔跑速度快得惊人，简直就像是一辆气势恢宏的火车。
身后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炸的细碎响声还在，那些源石虫汹涌着冲来，它们扭动着古怪异常的躯体，顺着通道袭来，就如同一条汇入沟渠的河流，身体表面的结晶在与岩壁挤压中不断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艾克大步流星，呼吸急促地奔跑着，他和那些源石虫不断拉开距离，身后的沙沙声逐渐变得细小起来。
跑出一段距离，来到停放在铁轨上的矿车前，艾克将理斯与长秋丢进矿车里，他抓住把手，低喝一声：“走！！”
矿车的轮子摩擦着轨道，在艾克的力量推动下，带着一股即将脱轨的气势疾驰，明明是平整的轨道，愣是由于速度过快而个人一种随时都会翻车的感觉。
头晕脑胀的长秋和理斯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强大的惯性压在车壁上，他们看着从视野中疾驰掠过的岩壁，听着轮子在轨道上轰隆隆的响动，一股紧张感不由涌上心头，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很快，矿车就来到货物火车的地方，只是这里没有火车，只有通往外面的铁轨——货物火车在检测到装满矿石之后，已经在AI的判断下自动返回盆地进行卸货和二次运送。
“该死，火车没了……情况很紧急！你们都不要说话，现在听我认真说！”
艾克盯着两人，语气急促地说道：“现在立刻去其他地方，一路呼喊，让所有矿工撤退！现在矿山里很危险！”
那些成群结队的源石虫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景象还印刻在两人脑海里——或大或小蠕动的身躯，身体上狰狞的源石结晶，从洞窟冲进矿洞之时，直接将整个通道塞满，尖锐嘶鸣着追逐在身后……一旦陷没进去，也许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大哥！我们快跑吧！”理斯从矿车里爬出来，浑身微微打颤，“那些东西……太吓人了，我们快跑吧！现在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啊！小子你也劝劝！莫非还想留在这里？！”
长秋还有些茫然，在这变故之中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这……”
求生的本能催促着他赶快逃跑，直接逃跑，这样得救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道德与良知则是在催促他赶紧去通知那些矿工，这样才能让更多茫然无知的人获救。
……现在不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而是自己力所能及，却会严重危害自身利益的抉择。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这样想了？
长秋下意识看向艾克，露出些许恳切的表情。
“喂！莫非你真要去通知其他矿工？”理斯烦躁地说道，“如果这里有即将启程的火车还不错，坐上车很快就能逃出去……但是火车是AI管理的，根本无法开动！我们又没办法联系外面的人，让他们救我们出去！赶紧跑吧，大哥，赶紧跑吧！”
“你们跑吧，赶紧跑。”
艾克只是简单地吩咐道：“顺着铁轨往外面，就能跑出矿洞，要跑就专心跑，一路飞奔，不要回头，如果要帮忙，就去其他地方一路吼，让矿工们赶紧出去，我先走了。”
没有过多要求什么，也没有讲述什么东西，艾克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紧接着就迈开脚步，顺着一条通道跑向另外的地方，同时伴随着他的大吼声：“矿洞里有大批源石生物！听到的矿工立刻离开！矿洞里有大批源石生物！听到的矿工立刻离开！”
魁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只有一阵阵吼声在回荡。
理斯和长秋面面相觑，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干他娘的！我呸！”理斯忽然骂了一句，他吐了口唾沫，“小子你快跑吧！一路跑！千万别回头！他大爷的！”
理斯发泄式地骂了几句，跑向另一条通道，同时大吼出声：“快跑！里面有源石生物！快跑！里面有源石生物！都他妈快跑！！”
……命令我啊！拜托我啊！交代我啊！驱使我啊！
为什么把选择权交给我？！为什么要来拷问我的良知和本能？！
不要做这种事情啊……这会让我感觉，自己曾经用了那么多年培养出来的道德和良心，在现实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是如此无能为力的伪物，是如此可笑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和道德的要求激烈冲突着，心中不断发泄式地质问着什么东西，这些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时间迫在眉睫，要么选择逃避危险，要么选择去通报危险。
自己在原本安定社会中所养育的道德良知，是如此不堪一击，只不过是一层淡淡的面纱，一旦面对着两难抉择之时，就会支离破碎。
正义？善良？与人为善？温柔待人？怜悯不幸？伸出援手？
放屁！那都是建立在一个安定富足的社会环境上的东西！都不过是衍生出的伪物！那些东西只不过是让安定环境变得更加安定的催化剂！
真让一个人面对电车难题，那么这些伪物就会瞬间被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因为你不是自己想象中无敌的超人，能够单手把电车安稳地停下来，然后对着镜头露出帅气的笑容，酷酷地对记者和观众说教：真正的善良就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的人。
谁不像这么帅气？这么酷？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其他人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居高临下地俯视世界？
实际上，人只能站在轨道板手前，感受抉择的痛苦。
“草拟大爷的家伙！让我穿越的家伙！看戏看得很高兴吗？！让老子回家啊——淦！！”
“你妈的！为什么？！”
长秋咬牙切齿站在原地来回踱步几秒钟，他自暴自弃地骂了一句，抄起矿锄充当防身工具，随后迈步跑向另一条矿洞，声嘶力竭地大吼：“有源石生物！大家快跑啊！有源石生物！大家快跑啊！”
跑起来，奔跑起来！催动自己的源石技艺！快速在矿洞里奔跑着！
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路跑一路吼，也没有停下脚步去和那些听到的矿工们解释……实际上听到吼声的矿工们，基本上都慌张地开始逃跑，有些人埋头狂奔，有些人一边跑一边大吼，将声音传递到其他地方。
挖掘源石矿从来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矿工们都有这个危机意识。
跑了多久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山腹内的矿洞纵横交错，显得无比繁杂，在其中挖矿的人更是有上千之数，长秋跑来跑去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矿洞里的矿工们是不是撤退了。
当奔跑了一段距离，长秋嗓子沙哑着嗓子再度怒吼：“矿……咳咳咳……咳咳……”
他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看看周围，自己这段路上没有再遇到矿工，而且时间已经拖久了……
张张嘴，干涩痛疼的嗓子里完全挤不出声音。
不行了。
长秋深吸了口气，顺着轨道，向矿洞外的方向逃跑。
有铁轨在，就完全不用担心在矿洞里迷路。
沙沙……沙沙……
焦急地跑过一个拐角，矿灯的光芒照亮前方，长秋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安全帽上的矿灯照射过去——一只近半米体长的源石虫正趴在一截略显残缺的轨道上蠕动着，啃咬铁轨。
长秋呼吸一滞。
第二十五章 趴下！
源石虫出现在这里，自己已经陷入源石虫群的包围之中了吗？
这一瞬间，长秋想到了很多东西。
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想……
心底空落落的，没有为逞英雄而陷入绝境后悔，没有为异世界的艰苦生活感慨，没有对过往平静日子怀念，没有因经历的事情而痛苦。
只有一个念头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声在脑海中浮现。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不能就这么倒在这里，怎么能就这么倒在这里？！
矿工帽的灯光照射在源石虫身上，这只源石虫停下啃食铁轨的动作，腹部的短小触角蠕动着，转向光芒照来的方向，两只猩红色的小眼睛也许是由于源石颗粒过多的缘故，在昏暗的矿洞内似乎释放出淡淡的红光。
背部覆盖着铁灰色，金属质地的甲壳，生长着尖锐细长的源石结晶，暗红色的身体组织是软体结构，随着它的动作而蠕动变形，这只源石虫发出尖锐嘶鸣声——然而这声嘶鸣却被另一个饱含恐惧的大吼声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