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00章

……

神社。

“该怎么说呢……你的变化还真是大啊。”

纯白的巫女为眼前的稀客沏上珍藏已久的好茶，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茶道，但她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依旧给人以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不做人的感觉如何？”

“你就别挖苦我了。”

女孩苦笑着接过巫女奉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是被滚烫的茶水烫到，她吐了吐小舌头，随后像是幼小的猫咪一样小口小口地抿着。

“我可没挖苦你，你现在的境地我可是羡慕得要死啊。”

不带半点的恶意，确实如她所言的，贫困的巫女只是单纯地羡慕着女孩的际遇。

“妖怪那边不是到处都在传吗？八云紫那个老太婆终于啃到了一颗嫩草，那颗‘嫩草’不就指得是你吗？

懒懒地趴在案桌上，下巴枕着手指，巫女以艳羡的口吻不停地埋怨。

“真好呐，我也想受到了委屈有人帮我出气，无家可归的时候有人为我搭建新的房子，我也想过上有人包吃包住、混吃等死的好日子啊……”

“开这种玩笑的话，就算是我，也是会生气的哦，靈梦。”

女孩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我姓稗田，不姓八云。”

幻境破碎。

……

“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次的幻境并不在古风的日本，而是在一片黑漆漆的空间里。

穿着相较于她娇小的体型而言实在是过于宽大的道袍，女孩端端正正地正坐在那里，绣着八卦的广袖耷落在不断有涟漪荡漾的地板上，纤细的指尖蜷曲着握住袖口，她低下头，看向如天湖般澄澈的地面上所倒映出来的自己。

虚影淡淡地开口。

“就算是有八云紫、摩多罗隐岐奈这些贤者的支持，想要获得龙神的认可依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是不可能才对吧？”

女孩温婉柔和地笑着，她甩动着广袖，藏于袖口内的三指将唇瓣轻轻掩住，那个姿态像极了锁于深闺的大和抚子。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龙神，人类、妖怪，乃至世间一切生物所崇拜的神明，如果区区只是一个人类，究竟凭什么与祂平起平坐？”

“你既然知道的话——”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啊。”

将虚影即将出口的话语打断，女孩强迫着试图左右躲闪的她与自己对视。

“你会帮助我的吧？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不，这一次，我拒绝。”

看着那双隐约带着期待的眼眸，虚影沉默半响，艰难地说出了拒绝。

“你会死的，这次系统所发布的主线完完全全就是纯粹的恶意任务，如果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你绝对会死，连‘复活’也无法做到，就这样归于永眠——你干什么！？”

那平淡的声音突兀地变得惊慌，眼前的女孩跪伏在地，五体投地。

“求求你，帮我……”

“……你需要为了八云紫的愿望做到这个地步吗？”手心与手心隔着一层境界壁贴合在一起，两双完全一样的眼眸在极近的距离内相互对视，虚影喃喃地开口，“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不想活下去了？”

“……”

看着女孩这幅默认的模样，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向全身蔓延，填斥着胸膺的勃然怒气愈发地膨胀、膨胀、膨胀，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炸裂。

“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

“系统桑！”

女孩突然大喊，那夹着几分哭腔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将这份愤怒浇灭了。

“……那个女人，稗田阿弥，值得你这样吗？”

值得吗？

那个蠢女人，明明已经虚弱到连手指也无法动弹，她还是笑着说着不后悔与你相遇、人生最后的时光能和你度过真是太好了这种傻话。

明明已经衰弱到连眼皮都无法抬起，却用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抱住我，哭着说不想死，不想死，想和你继续走下去，向和你一起继续看更多、更多的、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色。

然后就不负责地死在了我怀里，将我的心、我的灵魂也一同带入了冥府。

“值得。”

少女认真地回复着自己的半身。

“因为，我是稗田青。”

幻境破碎。

……

“向吾展现汝的所有，人类。”

那伟岸的躯体在闪烁着雷暴的云翳里若隐若现，巨大的龙首略略下移，这位崇高的神灵淡漠地盯着龙瞳之前那渺小的蝼蚁。

“既然妖怪的贤者选择了汝，那汝便代表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现在，向吾证明汝拥有庇护这个小世界的实力与气量。”

纯白的巫女在女孩视野无法触及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化作绚烂的光，温柔地包裹着这块容纳一切被遗忘之物的幻想之地。女孩如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天幕边的紫色结界，娇小的身体透明得像是随时都会破碎一般，她握住胸前由系统交付于她的破局道具，那镌刻着带有破灭之感神纹的镂空挂坠从她的手指细缝中透出了温暖而终结的光。

天破，壤碎。

伴随着深红的劫火腾起，幻境破碎。

……

“现在。”

现实之中，被金色之暗禁锢在怀里的人形抬起头，逐渐解离的肉体也无法阻挡祂表达祂的欣喜。

“你接受了我的一切。”

——

PS1：绯弹卷终于要进入尾声了……

PS2：有读者认为这像是八云红，嗯……眼光很毒，这个角色是从我第一本书里挑选出来的，当年写那本书的确是受到了HL很大的影响。

PS3：这两章，也算是我对第一本书的交待吧……如果不续写下去的话，最后的结局大概就是在这两章里所展现出来的东西。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295章第一百一十章 系统

你接受了我的一切。

你继承了我的一切。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才刚刚消化了在幻境之中得到的信息，就像是一刻钟也无法忍耐，怀中的人形迫不及待表达出了自己的雀跃，祂诡异的态度令金色之暗不由皱起眉头，她粗暴地打断了祂的欢呼。

“什么是‘接受了你的一切’？难道说你以为共享了几段记忆，就能换取我的原谅与同情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逝去的、再也无法挽回的昨日在她心底哭嚎，永远没有机会兑现了的承诺变作亡灵的恸哭在她耳边久久环绕。被杀掉的亚里亚，被毁掉的幸福，祂所做的一切绝对不可饶恕！

不存在任何缓和的余地，要么是其中一方死去，要么是双方同时死去，她们之间不存在所谓的第三种可能。

“这场厮杀，在出现死者之前，绝对不会停止，我永远不会认可你，永远也不会。”

就算幻境里的故事再悲伤，那又怎么样？属于“伊芙”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交付给与自己无关的人或者事，就连属于“金色之暗”的故事也在逐渐走向尾声，她是【Darkness】，也仅仅只是【Darkness】。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祂放声大笑。不是临死前那种释怀的笑，也不是没有达成目的而使得心有不甘的笑，而是那种真真正正、不夹杂任何冗杂的情绪的、纯粹的笑。

“我不能允许的只有‘失败’而已，只不过是此身的性命而已，你想要的话，尽管拿去好了。”

出乎意料，原本祂视若珍宝的性命，就这么被轻描淡述地舍弃掉了。这截然相反的矛盾态度甚至令金色之暗怀疑这前后的祂是不是同一个人。

“就算是看到了那段记忆，你依旧是没有理解吗？哼，也无所谓了，蠢一点的话，对她也许反而会更好一些——”

祂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在谈话进行的同时也一直在崩坏的肉体在此刻终于达到了极限。连最基本的人形也无法维持，喉头、声带、鼻腔、口腔……所有的发声器官尽数解离，在金色之暗面前只剩下一堆正在散落的、纯粹的肉块，以及——

——那枚构造不明的氤氲核心。

【我不是稗田青。】

异样的精神波动从其中向外涤荡，金色之暗清清楚楚地读到了祂尚且苟存着的意识。

【我是那个孩子口中的系统——不，不对，我已经不是‘系统桑’了。】

突如其来的恐慌感犹如地狱之手，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重重撞击在灵魂之上，金色之暗佝起腰，恶心得张开嘴止不住地干呕。

有什么要来了。

有什么要来了！

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逃得越远越好！

她的逻辑、她的直觉、她的感性与理性同时向她发出警报：如果不逃开，作为独立个体的她就将不复存在。

【新的系统，是你啊。】

核心崩解。

冰冷的无机质光芒从迸裂的裂纹处潺潺流出，【数据】的灰质开始着手侵蚀距离祂最近的肉体。

毫不犹豫，金色之暗挥刀斩断了自己被侵蚀的肢体，断裂的残肢不一会儿就完全蜕化为苍白的怪物，祂犹如活物般蠕动着，铺展成极薄却极广的血肉平面，其上血肉不断地剥离、重塑，最终演化为一张她最为痛恨的那张脸。

祂的嘴唇翕动，说。

“现在，你接受了我的一切。”

话音刚落，不详的灰质又从她刚斩断自己肢体的刀锋之上开始蔓延。

“【Darkness】。”

金色之暗呼唤着居住在她肉体里的那个魔鬼的真名，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Darkness】？你在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答我，【Darkness】！”

侵蚀度……50%。

终于，失去了全部依仗的女孩开始陷入惊慌。

“不需要抗拒，因为抗拒乃是毫无意义之事。”

前一任的系统辅助精灵的语气没有因为她的失态而改变一丝一毫，正如祂所说的那样，抗拒乃是毫无意义之事，祂的存在正是系统的保险栓，当祂被毁灭之时，暴走的系统自然会去寻找新的枷锁。

“你将成为系统新的肉体，你的存在形式将发生彻底的改变，你在这个世界所构建的羁绊，将随着你的离去而全部毁灭。”

“既然是跟这个系统同位格的超维存在，想必你是拥有穿越次元的能力的吧？在与我的交手过程中你就不止一次地使用到了干涉次元的能力，拥有这种力量的你的确是比我更适合成为她的半身。”

“我们必须要回去，回到那个被叫做‘幻想乡’的小世界建立起来、同时也是她燃尽了自身存在构筑出【大结界】的那一刻，不这样做我们系统的存在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失去了系统的她连最基本的‘复活’也做不到。被系统‘为宿主服务’的本质束缚着，在重返那个世界后，想必你一定能够成为她最好的助力吧……”

一句又一句，就像是在交待临终的遗嘱，祂事无巨细地阐述祂现在所有能够想到的事。

“不！我不要！”

拼了命地在挣扎，一次又一次地切掉自己那部分变为苍白的肉体，却始终无法阻挡系统对她的腐蚀。用尽了所有能够想到的手段，却依旧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心理的防线彻底地崩塌了，平日里冷静的金色之暗现在如同失去知性的野兽般大喊大叫。

“我不要离开这个世界！我不要离开亚里亚！绝对不要！要我成为那样子的傀儡，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侵蚀度……80%。

“什么啊，原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明白吗？”

天空中那张巨大的脸冷漠而又冷酷地笑了出来，犹如俯视尘世的神祗，祂微笑着宽恕了她那微不足道的挣扎。

“你以为，你死得掉吗？”

侵蚀度，90%……98%、99%、100%。

侵蚀完成。

权限转移……

——

PS1：亚里亚快来啊！你的小暗要被别人抢走变成别人的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