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14章

“如果是劝说我成为那所谓的魔法少女，那就不用继续了。”

金色之暗没有如丘比所料想的那样说出自己的名字，她的脸上仿佛凝结着恒古不化的寒冰，呼出的每一道气息都带着刺骨的冷意。

【为什么呢？】

“我说过，我对所谓的拯救世界，没有一点兴趣。”

神崎·H·亚里亚离别时的那番话是她的枷锁，被那个誓言束缚着，金色之暗无法主动追求任何形式的自我了结，不管再怎么失落再怎么痛苦，她都必须如她的爱人最后的要求与嘱托那般，“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

就算一直徘徊在绝望的深渊里，她也无法去寻求名为“死”的解脱。

但是……

如果是被动的死亡，那就不算违背与亚里亚的约定了吧？

“如果你所描述的末日能够立即到来，那真是太好了。”

【那么，这便是你的“愿望”吗？】

……

……

嗯？

【世界的毁灭，便是你的“愿望”吗？】

丘比再一次地重复道。

“……什么意思？”

【还是说，你所渴求的，是“自我的终结”？】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便是你的“愿望”……】没有理会金色之暗掺杂着怒意的质问，丘比自顾自地揭开了此次谈判己方的底牌，【我想我是能够帮你实现的。】

【作为成为魔法少女的报酬。】

金色之暗险些窒息。

“你……你是说——”

它言语中所透露的信息让她隐约有些猜想。

【是的，正如你此刻所猜测的那样。】看似无法融化的坚冰被敲开一个缺口，从缺口之中，丘比能窥探到冰层下那情感的洪流，【只要签订契约，我便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哪怕是死者复生、时间倒流，哪怕是逆转生死，颠倒因果之事。】

【不过，我问你，你所追求的，真的是“世界的终末”，“自我的了结”吗？】

不是。

当然不是。

金色之暗全身心都在颤抖着，突然袭来的无力感让她倒退两步，险些瘫软在地上。

如果可以，哪怕是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谁又会放弃那缥缈的希望，去逃避般地寻求“死”的解脱？

“我……”

想要解开自己身上这不详的诅咒……

“我想……”

想要放弃掉这一身只会带来不幸的力量……

“想——”

想与她再见一面！

希望。

挣扎在深渊中的少女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希望”的光。

‘唉……’

金色之暗突然一个激灵。

像是被一桶冰水劈头浇下，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只是错觉般的幽然叹息声使她从幻梦中惊醒。

热切的心瞬间冷却下来，所有的温度、所有的色彩再一次从她的世界中褪去了，金色之暗缓缓地合上眼睛。

现实从来都不是童话，就算是，也只是成人世界的黑童话。她曾经相信着，相信世界的温柔，相信主人公终能得到幸福的圆满结局的的确确是存在着的，可到头来，她只是被这个既不温柔也不正确的世界一遍又一遍地背叛，一遍又一遍地伤害。

“我不相信你。”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01章第九章 Incubator不会说谎

【可以理解。】

丘比极其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她的反应在它的意料之中。

毕竟对她而言，这些只是没有任何凭据的夸夸其谈，口头上的承诺不管再怎么漂亮，也终究只是口头上的而已，如果单凭这些话就能这个极其现实势利的女孩改变心意，它反而要有所怀疑了。

【那么，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证据。”

金色之暗冷冷地开口，不过就算是这种“冷漠”，对丘比来说也是一种可喜的变化，至少她不再是那种无懈可击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超脱”了，只要有“情绪”，就有“漏洞”，就意味着存在有攻陷的可能。

“能够让我信服的证据。”

【我拿不出来，至少现在拿出不来。】

像是看不见金色之暗倒竖的柳眉，丘比不紧不慢地伸了一个懒腰。它当然不着急，现在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它的节奏，既然已经掌握了对话的走向，它为什么要着急？

慢慢来，引导，布局，然后收获，就像它以前一直做的那样。一个好的猎手，从来都不缺乏耐心。

【直到目前为止，除你之外，我手中并没有亟待签订的契约。】

“直到目前为止……”

【正是如此，如果你现在就要证据的话，很抱歉，现在的我无法达成你的要求。】

金色之暗轻轻抿着嘴唇。

对于丘比所说的“愿望”，要说她没有一点动摇，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将她的灵魂从近似于死亡的沉眠中唤醒，应该只有与那个别扭而又纯粹的、骄傲却又温柔的绯红色的女孩所关联的一切了吧？她毕竟不是【Darkness】，虽然是一体同生，但是她并没有那种撕裂世界的力量，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让她突破次元的阻碍，再一次触摸、再一次拥抱她的爱人，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哪怕是再一次出卖自己的灵魂。

【我有一个提议。】

那古井无波的声音犹如魔障一般在她心底响起，明明是那么的平淡，金色之暗却感觉自己像是在聆听着伊甸之蛇那蛊惑的低语。

【虽然我无法马上证明我的承诺，但这并不是问题。】

【拥有着资质的女孩并不只是你一个，不说别的，光是现役的魔法少女，在这个名为“见泷原”的城市里便有两个，如果你想要证据，我随时都能呼唤她们过来。】

“……不够。”

金色之暗摇摇头。

这种程度的证据，还无法说服她。既然丘比自称为魔法少女的引导者，魔法少女与丘比极有可能是立于相同的立场，她无法排除她们联合起来欺骗她的可能。

“语言，太过苍白，太过无力。”

【既然如此，既然你不相信“语言”，那我们就换一个方案好了。】

【监督也好，见证也好，你可以随你喜欢地跟在我身边，直至我再一次发现另外一个拥有资质的女孩。当你亲眼目睹了契约的完成，愿望的了结，在那无可辩驳的事实之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

【为什么要犹豫呢？】丘比不解地歪歪头，【这个方案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的损失吧？】

愈发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此处的阴寒，两体非人之物的影子被逐渐升至中天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吞噬，扭曲得就如鬼蜮的魑魅魍魉。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如老妪般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赢了。”

“我答应了。”

【明智的选择。】

颔着首，丘比理所当然般地跳上了金色之暗的肩头。

迟疑了一下，手中的力气凝起又散开，最终，金色之暗还是默许了它的行为。

——

“‘魔法少女’是什么？”

【使役“魔力”者。】

“‘魔力’是什么？”

【“奇迹”与“希望”的结晶，凝结于人类灵魂之中最高贵的幻想。】

“说谎。”

【我不会说谎。】

“那我问你，与‘魔法少女’相对的‘魔女’，使役的又是什么？”

【那同样也是“魔力”，但那是属于“魔女”的“魔力”。如果说“魔法少女”代表着希望，那“魔女”所拥有的便是绝望的力量。】

“……狡猾的家伙。”

她勉强接受了它的解释。

“‘资质’是什么？”

【业力与因果。一个人身上所缠绕的因果越多，所拥有的业力越多，她便是世界的宠儿，如果将世界比作一出舞台剧，那么她毫无疑问便是一切事件的中心，当之无愧的主角，甚至说世界围绕着她在运转，也并无不可。】

【这样的存在，在完成契约后，因果与业力将全部被契约转化为魔力，能够动用的魔力越多，那么其身为魔法少女的实力自然也就越强大。】

“业力与因果吗……”

金色之暗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那一瞬，她的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复杂表情，却又转眼间归于平静。

“那么，代价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代价？】

“魔法乃是奇迹的结晶，那么，以人类之身行使奇迹的代价，是什么？”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远远地眺望着，在丘比视线的终点，粉，黄，黑，三种颜色的三个女孩或是矜持或是大方或是害羞地相拥在一起，或许她们的表情各有差异，但是从她们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光芒，却是相同的。

那是“幸福”。

闪光灯下，这一个瞬间被人从时间的长河中截取下来，变作可被触摸的实体，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相册中。

金色之暗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被闪光灯所闪到，还是被其他的什么所刺伤。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是什么？

——使役“魔力”者。

那边的少女们似乎准备前往下一个景点，其中，那个总是在温柔地微笑着的、看上去很是成熟的女孩子稍稍撩动耳畔垂下的秀发，一点如同宝石般绮丽而又深邃的奇异光泽，在发丝之间一明一灭。

蹲坐在金色之暗肩膀上的丘比眼神一如审视货架上待售之物的商人。

【从来就不是人类。】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02章第十章 逢魔

对于丘比那套“不是人类”的说辞，金色之暗反倒不是很在意。

她执着于“人类”这个身份的理由已经没有了，她的枷锁、她的项圈，将她的人性束缚住使其不至于流失的、沉重而又深邃的锁链被她决绝地、不留一丝余地的斩断。现在的她，或许就连“活着”都称不上吧，说的过分一点，如今的她只不过是披着一具皮囊的活尸罢了。

【果然，你是一个相当奇异的存在呢。】

收回了远眺的视线，丘比轻浮地拍了拍女孩的脸颊。

【一般而言，正常的人类听到这些，都不会有这么冷淡的反应吧？】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人类，你所期待的那些情绪，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