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22章

“具体来说，就是你至少还保持着人类的外貌，人类的思想，人类的三观。”

难以形容的阴冷感铺满了一地，将太阳带来的温度从此间之中驱逐殆尽。金色之暗缓缓摘下帽子，满头的金发犹如毒蛇的蛇信一般，蜿蜒地向四周蔓开，在尽头变作镀着寒白的利刃，她拨开自己耳畔的秀发，露出那根黑色的角与脑侧的血肉紧密相连着的那一部分角质。

“而我的话，却是连最基本的‘人类’的表壳都没有了。”

“谁在意这个啊！？”美树沙耶加当即反驳道，“身上有一两点怪异的地方又有什么大不了？你那两根角又有谁会在乎？倒不如说这种程度的‘人外’反而是一种萌点好吧？”

“……”

“所以说，只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

看见她的沉默，美树沙耶加的声调又往上扬高了几分。

“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那这样呢？”

仿佛是肌肉都溶解了一般，金色之暗原本精致的五官在美树沙耶加惊悚的注视下融入翻滚的血肉中，无面之人空白的面孔直直地盯着自称“非人”的少女，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快要忍受不住这种诡异的寒意之时，似乎是终于完成了构思，那张如同午夜凶谈之中具现出来的苍白之颜重新浮现出清晰的五官。

“美树沙耶加”漠然地平视美树沙耶加。

“这种程度，又怎么样？”

“你……”

美树沙耶加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所见的‘我’是本来的‘我’吗？你所了解的是真实的‘我’吗？”

“美树沙耶加”撩动着自己蓝色的刘海，一脸平静地往自己的“镜像”那边靠近，被某种摄人的气势所惊吓，美树沙耶加踉跄着倒退两步。

“看吧。”

她停住了脚步。

“区区‘无貌之妖’，区区这种程度的怪异，你便是这样的表现。”

“我的表壳，我的本质，你就连往内窥探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

“不要再说‘我和你有什么不同’这种毫无道理的自信的话了。”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20章第二十三章 上条恭介：？？？

美树沙耶加是魔法少女。

虽然还只是一个见习役，距离独当一面还差得很远，笨手笨脚的甚至到了被已经守望这个城市很久的魔法少女前辈吐槽“你真的是魔法少女吗？”的程度，但不可否认的是，曾经名为“美树沙耶加”的人类少女如今确实已经成为了区别于正常人类的存在。

而关于这一点，关于“与丘比签订契约后严格来说就不再算是人类”这样的事实，她早就知道并早就有所觉悟，毕竟在她家里还寄居着某个整天就只知道发呆的干物女，放弃“人类”的身份来使役“奇迹”的力量，这样的代价她知晓并承受了下来……不，这么说其实不对，对于她来说，“愿望”与“奇迹”什么的只是顺带的，她真正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美树沙耶加畏缩地看着对面那个仿佛是从镜面中走出来的“自己”。

“害怕吗？‘恐惧’的情绪都要溢散出来了。”

那明明是每天早上都能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最为熟悉的面孔，然而现在面前“她”的姿态她却找不到半分自己熟悉的影子，“美树沙耶加”的喉咙里滚动着美树沙耶加本人绝对无法想象也绝对无法发出的冷淡声音，像在极地之上肆虐着的、夹着雹雪的冷风一样扫荡着莫名闯入这片荒原中的活物。

“既然如此，今天原定的行程安排就作废了。”

“她”伸出手，如同清扫挡在自己道路上的垃圾，漫不经心地将她拨开。

“退开吧，你不用勉强自己与自身所恐惧之物同行。”

本打算迈开脚步的“她”突兀地停下步伐，“她”看向自己的身侧，自称为“非人”却依旧天真地保持着人类三观的女孩正顽固地扯着自己的袖口。

“别挡着我。”

“她”再一次重复。

“我要回去了。”

“不要！你所说的‘回去’，绝对不是指‘回家’吧？”好歹是同居了一个多月的关系，就算是“她”本人都没有察觉的流露出来的一点点小情绪，美树沙耶加也能够勉勉强强地读出来，“我一放手你就消失了怎么办？”

“……不会的。”

至少在弄清楚缭绕在美树沙耶加身上的那种让她感到莫名亲近熟悉的感觉之前，“她”还不会离去。

“真的？”

“我不会说谎。”

难得地，就算是“她”也稍稍感到了有些许不耐，“她”抽出被美树沙耶加攥在手心中的衣袖，总是显得淡漠的、令人感觉什么都不会在意的脸孔稍稍透出了几分认真。

“有一个问题，美树沙耶加。”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像我这样的家伙？无论是这一个多月来的照顾，还是为我介绍鹿目圆她们，努力地想把我拉进你的人际关系圈里，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吗？”

对于自己现在这种有如米虫一般的生活状态，金色之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她过去的所见所闻中，除却有着血缘联系在一起的血亲会容忍这等行为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会对这种“寄生”甘之若素。

“虽然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是否认识你。”

在入住美树宅后出现的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即视感让她不再相信自己的记忆。

“但是你在这之前，的确是不认识我的，对吧？”

“这、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想要了解你，更多的了解你，仅此而已！之前认不认识你什么的，根本无关要紧吧？”

对于美树沙耶加来说，“愿望”与“奇迹”什么的只是顺带的，成为魔法少女所要付出的化作“非人”的代价反而是她所追寻之物。

“如果你要这样怀疑我、拒绝我，那你当初就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那样子的表情啊！？”

美树沙耶加垂下头，指尖刺入凌乱的发线。“擅自在别人面前撇露内心，然后又擅自合上心扉，我到底要怎样的反应才对？恣意妄为也要有个限度啊！”

“嗯，我明白了。”

“她”这样说着，平静的顺承就像是无条件地接受了美树沙耶加的怨怒。“她”点了点头，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扶起了美树沙耶加垂下的脸。

“那么，请再一次正视着我，正视我的表情，正视我的眼睛。”

“……”

美树沙耶加尝试着抬起头，然而眼角瞥到的那张重新蠕动起来的面孔让她再一次退却。

“做不到吧？”

鹿目圆，巴麻美，志筑仁美……各种各样的、她所熟悉的挚友与亲人们的声音交错着在她耳边响起。

“你的怜悯，只不过是对我的一副恰好符合人类审美观的面孔产生的，只是这样而已”

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说的话比先前一个月的加起来还要多，但意外的，总是嫌“她”太过清冷太过死气沉沉的美树沙耶加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种怜悯我不需要，请你收回这种无聊的同情心。”

“……根本不是这样。”

“？”

“我说，根本！不是！这样！”

她突然一把拍开了“她”的手，咬着牙使劲揪住了“她”的脸颊。

“你说的那些东西谁要去管啊！？我之所以不看你，才不是那些东西！”

她所无法忍受的，是“她”脸上这层虚假的表壳。

随意地更换面容，肆意地改变外貌，那么多副面孔之中，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这一个月来，她所交付的真心，究竟到了谁的手里？

“给我变回来！给我变回来啊！”

像是要扯下那张面皮一样，美树沙耶加的眼睛通红。

“不是现在这张脸，也不是先前那个金发红瞳的女孩子！我不要看见这些伪物，你给我变回最开始、最原来的样子！”

就算是不具人形的怪物也好，哪怕是不可名状之物，美树沙耶加也想要看到。

名字不知道，过去不知道，躯壳是不知仿自何处的赝品，就连性格都有可能是伪物……这样子的话，哪怕是“认识”都称不上吧？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她变成如今这幅“没有灵魂”的“行走的尸体”的鬼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

PS1：14号的明天就是18号，没错，就是酱紫。

PS2：……苦索，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21章第二十四章 晓美焰还未采取行动

这个世界存在着【魔女】。

【魔女】是以“绝望”为食粮，同时又散播着绝望的、食人的猎手。

普通的人类无法抵抗【魔女】，无意间闯入或是被【魔女】故意引诱进【魔女结界】的普通人类仅仅只要见到其形体，窥见其身姿，便会陷入宛如直面天敌的巨大恐慌，哪怕是像样一点的挣扎都做不到。

这个世界也存在与【魔女】相对立的存在。

【魔法少女】。

如果说【魔女】是人类的“天敌”，是灭绝人类、灭绝世界的魔物，那处于天枰另一端、与之平衡的【魔法少女】便是人类的“守护者”。

谁也不知道第一头【魔女】起源于何处，同样也没人知道第一位【魔法少女】诞生于何时，这两者的矛盾有如纠缠的螺旋一般贯穿于整个人类史，史书上那些有明文记载的灾难有相当一部分与【魔女】有关，而人类的历史与文明没有终结于那特定的一点上，能够延绵传承至今日，【魔法少女】在暗地里的活跃起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换言之，【魔法少女】是当之无愧的，于阴影之中守望人类的伟大存在。

……

晓美焰从小巷的阴影中探出头来，偷偷地往前窥视。

在她前方，本来与同伴有说有笑的鹿目圆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是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直觉格外灵敏的鹿目圆如同炸毛的猫咪一般，警惕中带着几分慌乱地向四周张望。

……【魔法少女】是于阴影之中守望人类的伟大存在，大概……或许……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小圆，你怎么了？”

“……我总感觉有人在偷窥我，可是我却没找到是谁。”哪怕是用上了魔力对这一片区域进行扫描检索，她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一无所获的鹿目圆满脸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马尾，“或许是错觉吧……再怎么说，日常世界的我又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角色，‘觉得自己被偷窥了’这种想法会不会有些太自恋了呢……”

“有时候小圆你就是太不自信了，日常的小圆，也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哦？”

“不……像麻美学姐你这样的才算得上是有魅力吧？”

鹿目圆略显羡慕地瞟了瞟身旁发育程度远超同龄人的巴麻美，然后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毫无起伏的胸前。

早知道签订契约的时候向丘比许一个“让我从各个方面都能追上麻美学姐”的愿望了。

“我现在这样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当初我那个愿望的副作用啦……”

“这种副作用我也想要啊！”

“那个、小圆，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变得有点奇怪哦？”自己的这个后辈身上突然强盛起来的极富攻击性的气息，就算是在找到了新的同伴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怕了”的巴麻美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对、对了，我们不是约好一会儿要和美树同学会合吗？”

狩猎【魔女】的猎人，见泷原的守护者，巴麻美那曾咬碎无数【悲叹之种】的英姿在此刻却不见分毫，在自家可爱（怕）的后辈面前畏缩不前的她脸上挤出一个僵硬而难看的笑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而实际上却是拼了命地提示与美树沙耶加的约定。

“如果现在还不赶紧动身的话，说不准就要迟到了哦？”

……

……

大概，是混过去了吧？

小心翼翼地紧贴着墙壁，直到鹿目圆与巴麻美的交谈声与脚步声都渐渐远去，一直屏息躲藏在角落里的晓美焰方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一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她在心底暗自埋怨自己的不成熟。

大概是和自己先前试图逃跑的行为有关吧……与前两个周目不久就能出院的情况不同，这一次自己的住院期被无限期的拖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用上了一些小手段，或许直到现在，院方都不会放自己出来吧……

晓美焰的脸上满是苦涩，她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一点一点地重新编好先前在逃跑的时候散掉的麻花辫。

不管缘由如何，比起前两个周目，这一次她的出院时间晚上了一个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消息闭塞的晓美焰没有半点关于现在情况的情报，前两个周目的经验在这一回无法带给她任何帮助。

这也是明明【魔女之夜】不多日就要降临，她却甚至还未和“以前”的伙伴见上一面的原因。所以尽管心里很着急，急得都快烧焦了，晓美焰依旧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不，这么说或许不对……她不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没法”采取任何行动，盲目行动也许会使情况更加糟糕也说不定。毕竟她所要揭露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了。丘比所隐瞒的真相，对于任何一个【魔法少女】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这种冲击性、颠覆性的情报，就算换作是她本人，如果不是在上一周目亲眼目睹了重要的战友用尽魔力变成【魔女】的事实，她也没办法并且不愿意去相信。

“……我需要一个机会。”

晓美焰犹如梦呓一般地喃喃着。

一个能赢得曾经的伙伴们信任的机会。

或许这么想是不对的吧……但是在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让她采取常规的交际手段去重新建立与前辈们的羁绊的现在，晓美焰是真心希望能够发生点什么意外，哪怕是会导致生命危险的意外——不，倒不如说会导致生命危险的意外反而会比较好吧……哪怕是死了一两个人，也要比全灭的结局来得好。

这样思量着，晓美焰从藏身的小巷中走出。

从荫蔽的环境陡然转换到强光之下，耀眼的阳光将她的视界染成白茫茫的一片，细微的刺痛感让晓美焰不由眯起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这短暂的光冲击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

模糊的世界不仅没有清晰，各种色彩、各种线条涣散成不成形体的线条，糅合成一片混沌。晓美焰没有等来想要的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