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29章

“别胡说了！我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不是怪物，我还不知道吗？”

【确实，你是陪伴在她身边最久的那一个，所以，有些事情，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

【你有见过她的那枚“奇迹与灵魂之证”、那枚象征着魔法少女本源的灵魂宝石吗？哪怕只是一次。】

“灵魂宝石是魔法少女的命门，她把自己的要害藏起来再正常不过。”

【哪怕是在你面前？】

“……哪怕是在我面前。”

【好极。】丘比发出不明所以的赞叹，【看来你得出了结论。】

“哈？”

你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这句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美树沙耶加的脸上。

【这不是再清晰不过了吗？】

它应该是在笑吧？美树沙耶加不敢确定，因为她从未见过像丘比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

【不管她表面上与你如何亲近亲密，私底里，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对你的戒心，她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你过去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虚无。】

“强词夺理！”美树沙耶加咬着牙，对丘比怒目而视，“我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个假设！你在擅自推理些什么！？以假设为前提做出的推断只不过是谬误！”

【是的，这只不过是个假设。】

丘比从路灯上一跃而下，如同一个正思考着该如何收网的猎手，围着这头困兽不紧不慢地转着圈。

【或许她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着不得不这样的理由；或许她并不是有意这么做，只是恰好你没有过问，所以她也就没有坦白。】

贯入美树沙耶加脑海中的，无疑是惑乱人心的“魔音”。

丘比停下了脚步，站在美树沙耶加的跟前，仰起脑袋，向下微沉的眼梢冷漠地睥睨着她。

【但是啊，她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她在，隐瞒些什么？”

如同学舌的鹦鹉，美树沙耶加喃喃地重复着丘比的问题。

“就算她有在隐瞒些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她是不是魔法少女，于你我而言，都不是什么需要死咬着不放的事情。】

丘比慢慢地向她身边迫近。

【只是你该醒醒了，孩子。】

坚韧的丝线已经勒进了困兽的骨肉，毛茸茸的血珠将网绳浸得通红，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就越是深陷其中。

丘比眯起眼睛。

【你和她的感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远不如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这只不过是一个假设，只不过是你的一己之言。”

【是的，这只不过是个假设。】

它在她身前不足三米的地方站定，蓬松的尾巴悠然地盘起。

【但是无论从哪一个假设出发，最终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结论。】

是不是魔法少女，已经无关要紧了。无论是从“是”还是从“非”出发，或许有很多东西会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你对她，其实一无所知呢。】

“……我知道她很挑食，见到不喜欢的食物会下意识地嘟起嘴。”

【你不知道她的来历。】

“我知道她在烦恼时会不自觉地踢着小脚丫。”

【你不知道她的年龄。】

“我知道她在愉快的时候会比平常多眨两次眼。”

【她的家庭、友人，这些东西，你全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你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

【来吧，美树沙耶加。】

猎手轻描淡述地提起手中的线，网中最后一点可以供以喘息的空间，也慢慢地封闭了。

【如果你真的认为你足够地了解她，她足够地信任你，那就把人际交往中最基础的、她的名字告诉我吧。】

滴答、滴答。

清澈纯洁的水珠沿着脸庞、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将沥青铺成的道路染成漆黑。

【美树沙耶加，我问你。】

【你真正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逆鳞被暴力地揭开后，曝露出来的便是血淋淋的嫩肉。

【只有怪物才能应付怪物，同样，也只有怪物才能真正地了解怪物，我再问你一遍。】

【你可愿意与她一样，将躯体与灵魂，全部异化为完全迥异于人类的怪物？】

……

“あたしって、ほんとバカ……”

——

世界开始扭曲。

理性、感性，一切与“人性”相关的事物慢慢地蒸发，从那无法形容的空洞之中伸出无数漆黑的、狰狞的、枯萎的手，像是对待在归家的半途疲倦地陷入梦乡的孩子，温柔地将那副空空的躯壳拥入怀中。

往昔感动的梦带着整个音乐厅一起移动，命运的转轮只是装载着回忆，不再向未来转动。永远地停滞在这一瞬间，拖曳着斑斓的鱼尾，佩戴着奇异冕冠的指挥家屹立在舞台的前端，庄严得如同骑士。

【于此。】

丘比冷漠地审视着它的作品。

【交易便完成了。】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38章第三十八章 失堕的魔女啊

蹲坐在美树宅的屋脊上，金色之暗平淡地望着远方。

魑魅魍魉散发着无形的障气，将见泷原的天空熏染成令人不快的灰色。

大概在那个方向的某处，又有新的魔女出现了吧。

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金色之暗翻身从屋顶跃下，漠不关心地把门窗关上。

这种场景，在这段时间里，她见到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就算在一开始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惊奇，但是从丘比那里了解到那是什么之后，她就对这再也提不起兴趣。

说到底，魔女什么的，本来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诱捕人类也好，破坏地球也好，魔女的所作所为她完全不会在意，就算下一刻人类在她面前灭绝，地球在她面前毁灭，恐怕她连眼皮都不会眨动一下。

或许在与丘比签订契约之后，出于义务，她偶尔会与其他的魔法少女们一同走上狩猎魔女的道路，但那绝不是现在，现在她还不是魔法少女，她还没有好心到无缘无故地向与她无关之人伸出援手的地步——

——咕~

“……话说。”

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金色之暗无不抱怨地轻声嘀咕着。

“美树她到底到哪去了……”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早就过了饭点的时间，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在美树沙耶加的饲养之下美滋滋地窝在沙发里享受自己的废人生活了。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被宠坏了的孩子碎碎念地踢着桌脚，直至桌脚蔓起细密的裂纹，开始不妙地微微颤抖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

“……”

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这张价值不菲的原木茶桌被自己几脚踢成废品，金色之暗蹲下身，轻轻点了点满是裂纹的桌脚，内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破坏房东家产的愧疚与心虚。

然而也就只是“一丝”而已。

“说到底，还是迟迟不回来的美树沙耶加的不对。”

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地远离了现场，跟往常一样，金色之暗在自己专属的位置坐下。

“哗啦——”

突如其来的异响使她转过头去。

凛冽的冷风从破开的房门处灌进，晓美焰双手扶着门框不断地喘着气，散开的黑发在风中飘舞，犹如妖异的花。

金色之暗眯起眼睛。

“啊，是你呀。”

“你、哈，你——”

“不要着急，我就在这里。”

她难得地和声细语，耐心地等到晓美焰稍稍理顺了自己的气息，她才提出了疑问。

“美树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吗？”

“美树同学出事了！”

脸上依旧是缺氧的铁青，心脏仓促地将富氧的血液泵向全身各处，得到供给的氧气后，空白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工作，晓美焰勉强迈动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腿脚。

“……”

金色之暗沉默地看着晓美焰蹒跚地踱到她的跟前。

“具体的情况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不如你自己亲眼去看看。”

很清楚自己在她眼中是个怎样的信用情况的晓美焰冒冒失失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金色之暗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你——”

在她眼前铺展开来的静滞世界令她愣在原地，忘记了即将出口的呵斥。

——

虚伪的演奏。

虚伪的舞台。

掩藏在虚伪的假面之下，未被任何人察觉的，真实的感情。

高大的骑士执拗地挥舞着自己的指挥棒，专致地为观众席上唯一的观众献上并不高明的演奏。

“沙耶加酱！沙耶加酱！”

意外且意义不明的杂音令其不快地停顿一下，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恼怒，拱卫在舞台周围的士兵齐刷刷地拧过头去，无喜无悲的诡异目光投向擅自来到这个剧场的不速之客。

鹿目圆握紧了手中的弓，望向远远躲在剧场最外围的白色小兽。

“丘比，那个魔女，真的是沙耶加酱吗？”

【毫无疑问，那的确是、或者说曾经是名为“美树沙耶加”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我没有必要欺骗你。】

丘比饶有兴致地品尝着她散发出来的绝望的味道，如果按照这样继续演化下去，或许眼前这个少女的魔女化也是行将不远。

【魔法少女转变成魔女并非是不可能之事，倒不如说那本就是你们魔法少女无可避免的宿命。】

“……宿命？”

【啊，没错。】

因为真正的目标还未前来，丘比百无聊赖地舔舐着自己的前肢。

不……用带有主观意义的词汇来形容它的举止是不准确的，毕竟它、或者说它们乃是无血无肉的存在，就连偶尔表现出来的情感，也是在与人类的相处中模仿过来的伪物。

【以人类之身使役“奇迹”，自然要承担与之等量的绝望，“等价交换”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通用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