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32章

“……”

妖艳的蓝血从刀尖处往下滴落，没有再次追击，金色之暗皱着眉站在原地。

全然不像堕入疯狂的妖魔，人鱼魔女消极地回避着战斗，畏缩的样子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理性被无限度地压制，唯独直感被不讲道理地加强到近乎【预感】的程度，就算眼前蒙上了狂暴的混沌，蒙昧的魔女依旧回避着与眼前的存在直接的交锋。

将不知从何处射出的木轮干脆利落地斩为两半，混入横扫而来的劲风之中的细碎木刺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扎得略略有些疼痛。幽然地叹了一口气，金色之暗半睁着眼，血瞳里有着说不出的清冷。

结界里回荡起不应存在的清冷的风，像是落魄的骑士，又像是潦倒的浪人，金色之暗将刀刃竖置在身前。

所有的喧嚣尽数地远离，世界仿佛停滞了一般陷入模糊的静谧。就这样与人鱼的魔女对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樱花从树梢上飘落坠入尘土的功夫吧……

凄艳的光华转瞬凋零。

瞬间出现在人鱼魔女身后的金色之暗将变形收回，沉默地注视着那高大而佝偻的身影。

如同解冻的冰河，铠甲与血肉不断地崩解消融，无力地向两侧滑落，暴露出内里折射着蓝紫色光辉的氤氲核心。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小心翼翼地将鹿目圆护在怀里，脸上还带着未清醒的恍惚，晓美焰来到金色之暗身旁。

——

PS1：嗯，最近在向隔壁的宁海与八罪学习断章的技巧。

PS2：远山家的东西真是好用啊……无论是战斗的技巧，还是原本内定的媳妇。

PS3：远山金次：mmp！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43章第四十三章 浮世已终

“结束了吗？”

晓美焰愣愣地看着落魄的骑士，毫无疑问，祂正在步入无可挽回、无可避免的毁灭。

深藏于其体内的【魔女之卵】曝露出其氤氲的一角，黯淡的蓝紫色光华沿着其表面细密的裂纹不停地流转。

祂要死了。

就算再没有眼力，她也可以看出这出荒诞的悲剧即将落幕这样的事实。

人鱼魔女仰起头，口中发出濒死的惨烈哀嚎。

“沙耶加酱……”

魔女临终之际拼命挣扎的悲哀模样一笔一划地深深刻入鹿目圆毫无焦距的眼瞳中，粉发的少女喃喃着发出宛如哭泣般的声音。

“振作一点，小圆……”

晓美焰张张嘴想要说出一点安慰的话，可是看见鹿目圆悲伤的脸，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那种“如果美树沙耶加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见你现在这幅模样”的心灵鸡汤。

摇摇头，努力将被她所感染的那缕伤感甩出脑海，晓美焰瑟瑟缩缩地望向金色之暗的背影。

“那个……既然已经结束了，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结界吧？”

“……不行。”

出乎她意料的是，金色之暗拒绝了这个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十分合理的提议。

“欸？为什么？”

晓美焰呆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追问。

濒死的野兽比平常更要可怕，这个规律放在魔女身上也是适用的。别看人鱼魔女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样子，只要祂的核心还在，祂身为魔女的“芯”还未彻底损坏，祂就还能调用祂的魔力，此时此刻从祂周身的创口处向外逸散的、夹杂着鲜血的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蓝紫色魔雾正在说明着这一点。

金色之暗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沉默地看着魔女的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越过如同破破烂烂的人偶般凄惨的人鱼骑士，晓美焰看见了一只奇怪的人形。

她认得出来，那毫无疑问是一只使魔。

如同粗制滥造的玩偶般的躯干上涂抹着有如幼童随意的涂鸦般的诡谲色彩，那像是海藻般散开的金色丝线大概是头发吧，那覆盖在躯体上的脏兮兮的破布应该是衣服吧……整体的色调呈以深沉的暗金色，整体的画风呈现后现代抽象主义一般的夸张与疯狂。

“……那只使魔，有什么问题吗？”

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就连照顾自己几近一个月的美树沙耶加所化身的魔女都能毫不犹豫的斩杀，她为什么会为一只在魔女结界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使魔停下自己的脚步？

除却在激战之中令人意外地保持了完整性外，晓美焰看不出祂与其它使魔有那里不同。

——等等，完整？

“啊，那是‘我’。”

金色之暗终于开口，沉重得不像是她所发出的音节从被她咬得苍白无比的唇瓣旁落下，坠到地上荡起钟鸣般的回响。

“祂所创造的，祂心目中的‘我’。”

或许观战的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与人鱼魔女正面交锋的她是可以感受到的。

她最后那一击，原本一直在消极应战的人鱼魔女不闪不避地全部承受了下来。

而祂做出这种愚蠢行为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那只使魔正好处于她斩击的轨迹上而已。

金色之暗蹲下身去，伸出手勾起一抹沾染在大地上的蓝色血污。

蓝色的血珠从她的指尖向下滚落，在她白嫩的手指上留下几行浅色的焦痕。金色之暗握紧拳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音，从她的掌心处冒出仿佛被什么带腐蚀性的酸性液体灼伤后的蒸汽。

“那个，你没事吧？”

晓美焰担心地看着她，她现在的状态在她看来很不对劲。

“……嗯，我没事。”

金色之暗站起身来。

“我只是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环视着这个无处不点缀着色彩鲜艳的饰品的庞大剧场，金色之暗的语气慢慢回复了原来应有的平静。

这里的演出只为一“人”。

此处存在的意义只为一“人”。

人鱼魔女唯一看重的宝物只有一“人”。

指挥着有气无力、毫无干劲的乐队，独自一人在舞台中央狂乱地舞蹈着，祂竭尽全力，续演着这仿佛永不完结的剧目。观众席上既没有如雷的掌声，也没有任何喝彩，广阔的席位上仅仅只有一“人”半躺半坐着缩在第一排，安静地观看着祂的表演。

这毫无疑问是失败的演出。

这毫无疑问是成功的演出。

或许终有一日，仿佛停滞了的永恒的时光将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流逝，或许终有一日，潦倒拙劣的奏者会躬下身向即是唯一也是全部的观众不舍地谢幕，但那绝不应该是现在。

金色之暗朝着正处于濒死前最后的疯狂、最后的狂暴中的人鱼骑士走去。

“等等，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明明只要远离这个魔女，任祂自己走向死亡就可以宣告我们的胜利了，你为什么要主动靠近过去？”

晓美焰急切的伸出手，想要快跑过去拦下她，却又顾忌到怀中鹿目圆的伤势而停下。

“那只是你们的胜利罢了，对我而言，只是这样，还不够。”

金色之暗淡淡地回答。她淡漠地抬起头，像是要将眼前骑士的身影刻入脑海般仔细地打量着，已经还原了的右臂再一次地展开变形。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呢。”

感知到她的接近，人鱼魔女停下挣扎，未被头盔遮住的下半脸上，似乎露出错觉一般的微笑。

“美树沙耶加。”

她承认了，这位骑士就是美树沙耶加，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鼓着脸尝试将她从沙发中拉起来的美树沙耶加，嘴上不停抱怨着手上却老老实实地为她烫着衣物的美树沙耶加，与她勾心斗角地争夺肉丸子并将自己碗里的青椒丢向对方的美树沙耶加……

正不断地褪去色彩的回忆犹如走马灯般闪过她的脑海中。

“我来让你解脱。”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44章第四十四章 浮世已终（二）

总觉得，很悲伤呢……

处决的动作是如此的干脆利落，刀刃落下的瞬间，那不带半点迷茫的姿态却莫名地让人感到酸涩与伤感。

晓美焰怔然地看着她，等她回过神来，那向曾经的挚友挥下屠刀的决绝之人已越过坍塌于地上的骑士的残骸，平静地走向其豁出性命也要守护之物。

小巧的玩偶静静地与她对视着，仅仅只是简单线条编成的、代表着【眼睛】的螺纹里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主人的死对祂而言毫无意义。

红色的、蓝色的血珠沿着刀脊向下滚动，混杂在一起从刀尖处滴落，金色之暗拭去刀刃上的鲜血，手臂上被横拉出来的创口在她能力的作用下缓慢地愈合，“美树沙耶加”给她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也就此消失不见。

盯着这个以自己为原型却和自己一点也不像的人偶，金色之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上的变形，俯下身去准备将祂拾起。

在指尖触碰到人偶的瞬间，仿佛祂的时间在这一瞬间被全部窃走，祂的表皮像是老化一样起了苍老的褶皱，甚至还没等金色之暗缓过神来，这只人偶就在她的手中无声地溃烂成腐朽的灰，如同沙漏里的沙子一般尽数散落。

世界突然晃荡一下，剧场上呈以灰暗色调的天空逐渐瓦解，骑士精心编织成的、属于祂的理想乡被现实干冷地侵蚀，不到片刻，这个结界就像是被某种巨力击垮了一般，世界的碎片纷纷洒洒向四周飘散，融入见泷原的空气中。

人鱼魔女，或者说美树沙耶加的物语，就此永久谢幕。

在确认自己的确已经回到见泷原后，鹿目圆紧绷着的那根神经陡然松弛下来，瘫软的身体如同不是有晓美焰在搀扶着，想必就已经垮在地上了吧？

“沙耶、加酱……”

她泣不成声。

生存的压力尽数褪去，几乎是空白的内心重新染上了各式各样的色彩。对友人的逝去所感到的悲伤，对已毫无希望可言的未来所感到的迷茫与绝望……疯狂涌来的负面情绪几乎让她崩溃。

魔法少女，会变成魔女。

她们以前所狩猎的那些魔女，在过去是和她们一样的魔法少女。

由魔女与魔法少女两者所构成的冷酷螺旋就这样强势无比地挤进她的脑海里。

“焰酱、焰酱，我——”

哽咽的声音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聆听着这细碎的呻|吟，晓美焰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没事的，有我在呢，没事的。”

就像安抚被噩梦惊醒的孩子，她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想要把自己的温度还有勇气传递给她。

“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啊！这种事情，这样的事情……”

依旧被囚禁在可怕的噩梦里，肆意涌出的眼泪失礼地沾湿了别人的衣物，像是渴求着某种支柱，鹿目圆反手紧紧地抱住晓美焰的腰。

“我不要变成那个样子，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为什么魔法少女会变成魔女？为什么我会成为魔法少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关系的，小圆。”这样揭斯底里的鹿目圆，晓美焰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身边，无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着这比起安慰更像是表白的话语，鹿目圆渐渐平静下来。

“……说起来，焰酱真是厉害呢。”

“……什么？”

然而这实在是太过头了，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晓美焰更加不安。

“就算知道了这种事情，也还能振作起来，这样子的焰酱真的很了不起呢。”

鹿目圆抬起头，仿佛所有的情感连同着灵魂一起随泪水流尽，没有焦距的粉色眼瞳中呈现着虚无的空洞。

“但是我不行啊……我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了。”

“小圆你——”

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疲倦与绝望的味道让晓美焰险些窒息，她将鹿目圆稍微推开，眼角的余光瞥向两人之前的缝隙里，镶在鹿目圆胸前那颗原本晶莹璀璨的圣洁宝石不知从何时开始沾染上了深邃的乌黑，犹如胎动的魔物一般蠢动。

某种熟悉的感觉让晓美焰浑身颤抖。

上一次轮回的最后，鹿目圆堕落为魔女的姿态，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你们两个，真是难看。”

在她陷入茫然失措的时候，一句稍微带点嫌弃意味的话重新唤醒了她的理智。

晓美焰将头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就看见金色之暗手里那块此刻可以救命的东西。

【悲叹之种·Grief Seed】。

与她所表现出来的渴望相对的，金色之暗随意地将这枚小巧的石块抛向她们的方向。手忙脚乱地将其接住，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有这么好心，晓美焰疑惑地睁大眼睛。

“这个东西，可以净化那些污秽的东西，没错吧？美树是这么和我说的。”

平淡与晓美焰对视着，金色之暗指着被她死死攥在手心的【悲叹之种】隔空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