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33章

“这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如果是用来拯救她最重要的挚友，想必她本人也会相当乐意吧。”

“……就算现在把我救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似乎对金色之暗话语中的某个部分有了反应，鹿目圆的耳尖动了动，转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

“我们会死、大家都会死，就算有【悲叹之种】又怎么样？当魔女全部被消灭，【悲叹之种】全部用尽的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已经成为魔法少女的我们注定会迎来魔力用尽的一天，我们魔法少女注定要变成魔女，以那样丑陋的姿态苟存下去——”

“那就不要把魔力用尽。”

消极的自怨自艾被冷硬地打断，金色之暗发出理所当然的声音。

“不要使用魔法，停下一切的战斗，这不难做到吧？”

“可这怎么可能——”

“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了吗？”

没有给鹿目圆留下任何一点喘息的时间，似乎是已经对这样子毫无意义毫无价值可言的交流感到厌倦，金色之暗自顾自地甩出结论。

“那就这样。”

大气中沉淀着凝重的风，距离见泷原数千公里外的某处，回转的愚者勾起残虐的狂岚，在瓦普吉斯之夜的前夕，刚亲手弑杀了这浮世之中最后一位友人的金色杀手这么宣言着。

“全部——无论是堕落的魔法少女还是魔女，全部交给我一个人。”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45章第四十五章 浮世已终（三）

这座城市，应该已经算是彻底成为废土了吧……

漫无目的地在这片曾经名为见泷原的废墟上行走着，身后是细碎而蹒跚的脚印，一脚将不知道以前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的残破木板踩碎，金色之暗如此地想到。

冠名以【瓦普吉斯之夜】之名的恐怖存在，被认为是单独的魔法少女绝对无法战胜的超弩级大型魔女，与其它将身体潜藏在结界里的魔女不同，能用肉眼可见的恶意造成物理性的破坏，仅仅只是移动便能引起台风、地震之类的灾害，只要具现化就能引发超大型的飓风而产生数以千计的牺牲者。

不如说，打倒这样的移动天灾，只是牺牲一座城市，已经算是很轻微的代价了吧……

脑袋里时不时转过这样疲惫怠惰的念头，金色之暗沉默着，最后在一具巨大的躯体面前站定。

倒吊在黑色齿轮上身着深蓝色夜礼服的人偶，没有眼瞳、没有鼻子、没有耳朵的脸庞上只有一张嘴夸张地咧开着，散发着漆黑色的、渗人的恶意。

只是站在祂面前，就能感觉仿佛被黑暗沾染了一般，褪去色彩的灰白世界无言地将你包围，寂静的恶意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攥住你的心脏，难以形容的巨大压力疯狂而肆意地挤压着你的身心，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灵魂犹如脆弱的玻璃一样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一枚奇异的宝石咕噜噜地滚到金色之暗的脚边。

“魔女之夜啊……”

这样意义不明地轻声感慨着，她弯下腰将其拾起。

——但祂已经死了。

完完全全的死了。

尽管依旧散发着这样不可忽视的恐怖感，但那只是一具残破的骸骨，只是一具失去所有生命迹象、属于战败者的尸骸而已。

那足以引起天灾的力量被轻描谈述地接下，金色之暗的表情全程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那仅仅只是余波便将地表的文明归零的战斗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神色平静地犹如一个熟练的屠夫，轻车熟路地将祂的躯壳精准无误地剖开。

【意料之外的状况呢。】

金色之暗回过头，玲珑的纯白妖兽蹲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见她张望过来，它毫无动摇地与她对视。

【没想到，连魔女之夜你都可以如此轻松地击败，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的你，无论想要做什么，这一个星球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你了吧？】

“或许吧。”

这样淡漠地回应着，金色之暗没有否认丘比的话语。

因为它说的是事实。

这一个世界，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随手可以掀翻的东西。

魔法少女与魔女贯穿整个人类史的漫长斗争，她随时都可以让其终结。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啊。】

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疑惑表达出来，丘比歪着头。

【虽然不认为我的行为有任何的错误，但我的所作所为，只以人类的价值观来看，无疑是恶行吧？】

就算没有感情，仅凭借着理性行动，但在地球上与人类相处了这么久，那些主观的东西，它还是有所认知的。

【为什么拥有这种力量的你，不来阻止我呢？】

“……因为，这么做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沉默了片刻，背景是沦为废土的见泷原，还有零碎的、魔女的残骸，在这压抑凝重到极点的空气中，金色之暗冷冷地吐出话语。

“这个世界很无聊，直到现在，我依旧这样认为。”

她的确能够终结这个世界所有的战争，前提是她认真起来。

“但是有一个人，有一个悉心照顾了与她无亲无故的我接近一个月的蠢货，我杀掉了她，我毁掉了她剩余的人生，我抹掉了她未来存在的可能。”

“所以我必须继承她的立场与遗愿。”

如果不是美树沙耶加，如果不是那个蠢得无药可救的笨蛋，哪怕世界在她面前毁灭，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现在，你已经完成了她的遗愿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吧。”

扫了一眼魔女之夜的残骸，金色之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保护她的亲友，保护她的正义，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呢？作为人类与魔法少女的守望者，继续这么崇高地活下去吗？】

“不。”没有丝毫犹豫，她果断地摇头否认了，“只有这个，我拒绝。”

【是吗？】

“嗯。”

……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魔女之夜带来的飓风与暴雨渐渐平息下来，从云翳中探出一角的太阳偷偷窥探着这座枯败的城市。似乎是察觉暴雨已经停息，受惠于政府及时的台风预警而逃过一劫的人们慢慢从地下庇护所爬出来，一边惊异着台风带来的破坏，一边唉声叹气地筹划着家园的重建。

金色之暗默然地观察着这个已经回归到日常中的世界。

“……丘比。”

【我在。】

“来签订契约吧。”

【了解。】

并没有对她的决定感到奇怪，倒不如说，如果她不这么做，丘比反而会感到诧异。

因为对她而言，浮世已终。

【那么，少女，请告诉我，你的愿望。告诉我吧，你要用怎样的愿望点亮你的灵魂宝石？】

“我要……”

站在丘比的身前，不带丝毫留恋，不带半点迟疑，金色之暗说出了早在这天之前便在心中酝酿已久的夙愿。

“我要超脱这个宇宙，超脱时间与空间的束缚，与那个人、那个我一生中唯一的恋人，神崎·H·亚里亚重新相遇。”

“这个愿望，你实现得了吗？”

【超越这个宇宙吗？】

犹豫仅仅只是一瞬，下一刻，丘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没有问题。】

在丘比回答的一瞬间，有某种奇异的、无形的物质从她身上脱离，像是将灵与肉撕裂开来的痛楚贯穿了她的脑髓，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奔腾，有什么东西在喷涌，有什么野兽试图冲破这具肉体的束缚。

忍耐着这种不适，金色之暗漠然地审视着自己的胸前。

完全违背光学性质的暗金色光辉在她的胸前凝成诡谲神秘的宝石。

【于此，契约成立。你的愿望——凌驾了熵。此刻的你应该感受到了吧？契约赋予于你的力量。】

四溢的光芒引起了周围路人的注意，但是此刻的丘比，已经完全不在乎这种小事了。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

【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你得到多少，就必将付出多少，在你使用这个力量实现了你的愿望的下一个瞬间，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直接变成魔女。】

说是有很大的可能，其实就是无限接近于百分百。

【即便如此，你也要使用这个力量吗？】

“……啊。”

金色之暗伸出手，将属于她的灵魂宝石抓在手里。

“无聊的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那里可是地狱啊。】

“你以为……”

从她手指的缝隙，溢出璀璨而悲伤的光。

“我是抱着怎样的觉悟，才站在这里？”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46章第四十六章 西西弗斯（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意识顺着独立于时间与空间的某根【轴】，上升至某个超脱的维度。从这个维度上往下俯瞰，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脚，而是一张张的【膜】。

世界的基础是【弦】，一小段不断抖动的能量弦线构成了组成主导起源与未来的四大基本粒子，而宇宙不过是一张薄薄的【膜】，依托于【弦】上平行的【膜】。

原本互不相干、平行铺展的两张【宇宙膜】被某种取巧的外力蚀开一个小洞，从世界的张力之下逃逸出来的【弦】依托于【轴】上，重新开始演化。

那是金色之暗的意识，或者说金色之暗的灵魂。

失去了自我的形体，茫然地四顾着这张庞大的【网】，冗杂庞大的信息借以“她”的观测涌入“她”的意识海中。

这时候应该庆幸吧……庆幸“她”失去了局限于三维的眼、局限于三维的脑，否则仅仅只是这股信息流就能洗去“她”所有的主观意识，将“她”同化于这伟大的创世织锦之中。

“亚里、亚。”

“她”艰难地喃喃着，那是刻印在“她”魂灵深处的三个字。

仿佛是永恒，仿佛又只是须臾。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已是熟悉的街道。

英国伦敦。

……

真的，实现了。

她本以为再无指望的悲愿。

如同消融的冰川，她的脸上带着清浅而明媚的笑意，金色之暗在屋顶间跳跃奔驰。

她回来了，回到这里，她们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剔透的光斑打在她的脸上，被暖洋洋的阳光包裹着，金色之暗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福尔摩斯的宅邸就在她视野的尽头。

福尔摩斯家的下仆恪尽职守地驻守在庭院外围的铁栅门前，如果是平时，或许她还会遵照最基本的礼仪，让下人前去通报一声，然后自己在外面安静地等着。这样做的话，或许她还能看见亚里亚火急火燎冲出来，慌乱地到处寻找，然后终于发现她的身影，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欣喜，有如归巢的雏燕一般扑进她的怀里。

但是这么做的话，实在是太慢了。

她想见到亚里亚，想要马上见到她，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从庭院边缘的一处外墙上翻过，也不关心自己有没有被人或者摄像头看到，金色之暗朝着印象中亚里亚所在的闺房跑去。

……

……

本来正在享受着雾都难得的阳光的梅露爱特看着这处有着明显的践踏痕迹的草坪陷入沉思。

正在修整庭院中花圃的老管家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向这位福尔摩斯家既定的主人躬身行礼

“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