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35章

“……”

【她实现了她的愿望，然后我得到了想要的报酬，这是你情我愿、再公平公正不过的交易。】

“……这个样子的结局……你也早就预料到了吗？”

【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结局都是一样的哦。】

丘比悠然地、用可爱得令人憎恶的声音说道。

【在成为魔法少女之前，她就已经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就连魔女之夜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卑微的虫豸，在变成魔法少女后，这份强大就更加离谱了。】

【既然是最强的魔法少女，那在之后变成最恶的魔女，自然是必然的吧？】

收束的因果演化为永劫。

浓稠的流质安静地向四周蔓延。

漆黑色的恶意将把世界、人理、这个星球所有的一切烧却。

【……好了，多亏了她，我们一族的夙愿，已经差不多达成了呢，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们人类自己的问题了。】

丢下这么一句发言，以胜者的姿态，丘比转身准备离开。

【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你们人类的历史，大概会在今日迎来终结吧？】

而以地球人类终结之日为起始，宇宙中的其他种群将会迎来新的纪元。

没有“热寂”困扰的崭新纪元。

“……不会的。”

晓美焰按着左臂上的小盾牌。

“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就不会输。”

周围有花瓣状的拟物飘落，那是凋零的时之蔷薇。

“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48章末章 谁人在哭泣？

在晓美焰拨动盾牌之前，飘荡在天幕上的魔女突然有了动作。

那与正常身材的人类等比例放大之后相比较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削瘦的躯体突兀地颤抖起来，有着如同深渊一般深邃色彩的羽翼向身体的两侧展开至极致，从根部的肩胛骨再到羽翼末端的羽毛都在痛苦的痉挛。

不详的黑色羽毛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悠长钟鸣声中纷然撒落，伴随着凄厉的尖叫，仿佛魔女的声音本身就有着刺破世界的穿透力，橘黄色的、呈现着末日之景的天幕犹如濒临破碎的玻璃一样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天空与大地在皲裂。

【啊。】

本打算离开的丘比抬起头看着这场灾变，发出了赞叹般地感慨。

【已经要动手了吗？】

它停下了步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魔女的灭世。

就算会波及到它也无所谓，反正在这里的不过是它众多分身中的一个，能近距离地观察一个文明是如何毁灭的是相当罕见的体验，如果付出一个分身的代价便能将此情此景收录进它们一族的数据库中，那也称得上是物超所值。

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条世界线上的见泷原，已经无法得到拯救。

被那声突然的尖叫震得失神的晓美焰终于清醒过来，沉默着倒退两步。

她并没有与眼前的这只魔女进行战斗的打算，在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BadEnd情况下，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她最需要关注的事，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能够重来，她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未来”、意味着“可能性”，如果她也死了，那才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皲裂的天幕的缝隙之中，有某种深邃而不详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仿佛在那无边的虚无之下藏有否定世间一切的启示录之兽。

黑焰静谧地燃烧着，仍然在蔓延的裂纹不知何时爬上了魔女的本体。

【嗯？】

丘比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似是疑惑的情绪。

天空中的异响已经酝酿了太久，却没有对地表上的文明产生任何实质上的破坏，身为“绝望”这一概念的具现化，打从诞生之初就将憎恨作为本能的魔女不应该是这样优柔寡断的存在。

巨大的躯体紧绷着，像是要将自己撕裂一般拉开到极致，随后又颤栗地蜷缩成一团，不管怎么看，这只魔女都不像是发动攻击前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在……

细长的脖颈向后伸直，接着无力地坠下，如同濒死的黑天鹅，祂发出哀婉的长鸣。

——反而更像是在痛苦地挣扎。

从遍布整个世界的裂纹下陡然发出荒芜而空虚的惨白色的光，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世界有如字面意义那般，破碎了。

染满了黄昏的终末色彩的天空化作晶莹的碎片，如同镜面般映射着晓美焰茫然的眼瞳。

在她的视界中，出现的是属于见泷原本身的那种平凡无奇的原风景。

——

暴风雨后的阳光，虽说算不上明媚，但也不至于阴沉。

习习清凉的微风带来少许泥土的腥味，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着这在之前从未嗅到过的清新的空气，晓美焰抬起手拦在自己的额前，温和的阳光在她的手背上打下几点光斑。

灾后的见泷原，虽说不至于一片荒芜，但也是百废俱兴、亟待重建的狼藉模样。虽然已经不复当初城镇繁华的风貌，但比起从前，这样的见泷原反而更让晓美焰感到舒服。

这片地区已经被“那一位”彻底地清洗过一遍，常年缭绕在城市上空、常人肉眼所无法看见的阴森障气也随之散去，在她这种敏感的魔法少女的感官中，见泷原便是最干净最澄澈的净土。

脑海里想着一些琐屑的小事，晓美焰突然站定。

这里是处于见泷原边缘的某处公墓，平日人迹罕至，如果不是某些原因，她一样也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墓地。

晓美焰的注意力被站在一座无名墓前的黑衣粉发少女所吸引。

无声地走到她的身边，同样身着庄穆黑衣的少女垂下头，不出意外地在墓前看见几束她也叫不出名字的淡黄色小花。

“小圆……”

“焰酱，你来了啊。”

没有回头去看她，鹿目圆以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平淡声音轻轻开口。

“嗯。”

随后便是无言。

“……”

“……”

晓美焰弯下腰，在墓前放下几束白菊。

环绕四周的轻盈的风陡然强盛起来，如同无形的鞭子一般笞打着她的衣袍，晓美焰不自觉地用手挡住眼睛，纯白与淡黄的花瓣被肆虐的气流携裹着撒入半空。

“……她真的，死掉了。”

鹿目圆盯着空白的碑面，声音轻柔得犹如梦呓。

“……是啊，死掉了呢。”

“我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是一样的。”

晓美焰站起身来，后退两步与鹿目圆并肩站在一起。

“自灭什么的，在真正见到之前，我完全无法想象。”

魔女是对这世间一切怀有纯粹的憎恨，不断地否定过去、否定世界的存在。遵循着猎杀的欲望，贯彻自身的【性质】，悲哀地在属于祂的世界（魔女结界）中重复着单调的轮回，直至终末的降临。

晓美焰不相信会有魔女在被魔法少女讨伐之前主动走向自灭。

直到那天之前。

“不过理由的话，我大概，也能够猜到一点……”

她脚下的土地下，埋葬着在那天之后她们所能找到的【往复的魔女·西西弗斯】残留下来的、最大的一块尸骸。

为魔女立坟并哀悼，在此之前同样是身为魔法少女的晓美焰所无法想象之事。

“她曾经说过，把所有的魔女交给她处理就好了，她自身所化的魔女，大概也是囊括在她这句承诺之内的吧……”

“是这样吗？”

“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靠谱的推测了。”

晓美焰苦笑。

“到头来，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到，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

“就连她的名字，到最后也没有知道。”

“……”

“真是差劲啊，我们。”

“……是啊，最差劲了，我们。”

“……”

“……”

风逐渐平息，零落枯败的花瓣轻飘飘地散落，伸手接住其中的一片，鹿目圆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压抑的幽深感悄然蔓延，如果不是偶尔响起的鸟鸣，晓美焰几乎要以为这里是被世界遗弃、遗忘的放逐之地。

“焰酱。”

鹿目圆突然开口。

“你可以回到过去吧？”

“……嗯。”

自从在这个地方相遇以来，鹿目圆第一次与晓美焰对视。

从她的眼瞳里，晓美焰看见了在与人鱼魔女战斗的那一夜中曾经见过一次的某种情感。

“能求你……救救她么？”

“……这样真的好吗？”

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的请求，晓美焰垂下眼睑，低声地问道。

“小圆你知道吗？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回到过去了。第一次你和麻美学姐在与魔女之夜的战斗中战死，第二次的轮回里麻美学姐战死，你用尽魔力变成魔女被‘她’毫不犹豫地斩杀，而第三次就是这一次。”

“你还活着，我还活着，麻美学姐还活着——虽然在得知真相后她的那个状态已经算不上是真正地活着，但至少她的肉体还保持着活性。这一次，除了美树同学外，就只有‘她’牺牲了。”

这样的结局，晓美焰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在最后的那一刻，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她’应该是在笑着的吧？‘她’本人对这次的结局，应该也是没有遗憾的吧？”

那个仿佛得到了救赎的微笑——如果那不是她的错觉的话，是在此之前她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

“所以，重来真的好吗？重来一遍真的还能得到比这还要好的结局吗？”

更何况，如果要重启轮回去寻找拯救‘她’的方法，恐怕就算是‘她’本人也不见得会愿意吧……

“或许真的是焰酱你说的这样吧。”

鹿目圆自己也很清楚，她的请求很任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过分。

在那个孩子自己眼里，她已经得到救赎了。这样蛮不讲理、哪怕是违背其本身的意愿也要将一切否决重来，这样子被拯救者本身也不一定会对施救者报以感激吧……

嗫嚅着，鹿目圆双手掩面。

“可是，太悲伤了，这样的结局，太悲伤了啊。”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微笑，几乎每一个人都得到了拯救，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带着那样透明的、令人感到悲伤的笑颜消逝在纯净的光中？

这样的结局，鹿目圆无法接受。

“我想扯住那个笨蛋的脸，大声地、尽情地骂她一顿，可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已经死了。

擅自将一切背负下来，擅自将一切解决，然后擅自地死去。

不知情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用牺牲换来的安宁，知情者永远活在愧疚的阴影里。

鹿目圆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