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134章

“……我问你。”

坐在轮椅上的侦探轻轻摩挲着装饰意义远远大于实用价值的烟枪，勿忘草色的明亮眸子里氤氲着困惑与好奇。

“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动过吗？”

“是的，老仆一直在这里。”

“那你……有看见什么人经过吗？”

……

……

轻巧地落在窗台上，金色之暗小心翼翼地向内窥去。

虽然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但其实她并不确定亚里亚究竟在不在这里，而且，她也不知道丘比究竟将她送回了哪一个时期。

如果是亚里亚还不认识她的那一段时期，那她该怎么办？要重新建立与她的羁绊吗？可是这样做的话，时间允许吗？

丘比说过，使用这个能力完成她的心愿之后，她便会支付代价。

然而在看见房间里那个紧紧握着一条白猫挂坠发着呆的小小女孩后，那些担忧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某种苦涩而甜蜜的情绪悄悄升起，转眼间胀满了整个心房，让她轻飘飘地简直想要快乐地歌唱。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她欢呼着，推开了窗户。

“亚里亚！”

……

……

“谁在那里！？”

亚里亚蓦然转身，死死地盯着声响传来的方向。

除了顺着大开的窗户灌入的冷风之外，那里空无一物。

狐疑地探出头去，左右张望，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蹊跷，亚里亚讷讷地把小脑瓜收回来，有些忿忿然地将窗户关上。

“是风吗……”

她嘀咕着，低下头看了看系在手腕上的挂坠，又抬起头看了看悬挂在墙壁上、被精心装潢过的两个女孩的合影。

距离那个自称是杀手实际上内心却比谁都要敏感、都要柔软的金色笨蛋离开这个世界，至今恰好整整一年。

……

……

原来是这样吗……

金色之暗愣愣地看着亚里亚旁若无人地略过她的身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伸出的手无力地坠下。

或许，并不是旁“若”无人，而是在亚里亚的眼中，是真的没有人吧……

她的存在形式并不是三维，没有肉体，没有生命，如果不是因为某种执念，或许连主观的意识都不会存在。

她能看见、听见、甚至能触碰到她的恋人，但唯独无法与她产生任何的交流。

因为啊，低维的生命，怎么可能触及高维的存在……

像是被戳了一个孔，她高涨的情绪迅速瘪了下去。颤抖着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凌乱地披散在地上的金发一如死去的海藻。

构成躯体的粒子渐渐地溃散，她静静地看着那些向着世界的外侧逸散的光粒，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她用来穿越世界的手段始终是取巧，她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等同于外来的异物，没有三维的躯壳将意识固定在此世，她不过是无根的浮萍。

死，大概是不会的，最多算是遣返吧……

她还有心情这样思考。

突然，脸上传来本不应该存在的温热触感。

愕然地转过头，映入她眼中的，是亚里亚快要哭出来的脸。

“伊芙，是你吗？”

伸出手摸索着，努力地瞪大紫红色的眼睛，她拼了命地寻找着她存在的痕迹。

“是你在那里吗？”

“……啊。”

这大概是神明恩赐于她的奇迹吧……

所有躁动的、蠢动的、不甘的、悲伤的东西全部安静地沉寂下来，比死亡还要永恒的安宁温柔地将她的魂灵包裹，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儿听不见也感触不到，她还是轻轻地捧住她的脸。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用指尖划去亚里亚眼角上的泪水，在房间的地板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地板上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在寻找着什么的亚里亚的注意。

‘我在。’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涌出。

“你过得还好吗？”

‘嗯。’

“那个叫做【Darkness】的家伙没有再来烦你了吧？”

‘嗯。’

本来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地板上接下来出现的字眼让亚里亚不得不抑制住她的冲动。

‘我要走了。’

“……嗯。”

‘我、’

存在的溃散越来越严重，她几乎要维持不了自己的意识。

‘爱——’

手指几乎变成虚无，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光粒飞舞着奔腾着，朝着世界的外侧宣泄而去。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写下最后那个字。

‘——你。’

“我也是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尽管原本精致的俏脸被眼泪与鼻涕弄得一塌糊涂，亚里亚竭尽全力挤出她所能挤出的最灿烂的笑脸，“我爱你。”

如释重负。

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虚影，金色之暗向亚里亚撞去。

嘴唇的边缘传来一点温软的触感。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

她的意识回归虚无。

——

PS1：本来的打算是亚里亚直到最后都没有察觉到小暗的存在，结果我自己都被自己致郁得受不了了……

PS2：果然还是不要这样了。

第四卷 漆黑色的童话 : 第247章第四十七章 西西弗斯（二）

在她的感官里似乎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在这边的世界，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像是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不愿醒来，那纤细的眼睫毛轻盈地颤抖着，金色之暗抗拒着现实的呼唤。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她还在回忆着梦的余韵，丘比那腔调奇异的声音将所有残余的梦幻一股脑全部击碎，不得已地，金色之暗惺忪地睁开眼睛。

【能否告知我，那边的世界，是怎样的光景？】

“……啊。”

轻轻触摸着自己的唇瓣，明明很清楚处于先前那种存在形式的她不可能从那一边带回来任何的痕迹，但她依旧忍不住生出她的唇上还留有一津亚里亚嘴唇的味道的错觉。

“真是做了一个……不错的梦呢。”

【只是“梦”吗？】

的确，称之为“梦”，真是再恰当不过，除了那一瞬间的感动，她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回忆，她什么也没有带走。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交易了。

付出了自己的灵魂，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却只是为了那一点点的慰藉与满足，而且就连那点微不足道的慰藉与满足，都是虚假而短暂的，等到现实无情地重新袭来，席卷而来的只有更加严重的空虚。

【虽然你总是将自己从“人类”中摘出，不停地否定自己“人类”的身份，但唯独在“爱”这一块，你与她们是一模一样的呢。】

“啊，无法否认呢。”

金色之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唯独牵扯到“爱”这一块，她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肉体，灵魂，现在，未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舍弃掉，只是为了得到那一瞬间的快乐，这种行为，简直再愚蠢不过了。”

被她握在手心中的灵魂宝石，颤抖着迸出细密的裂纹，原本那高贵而深邃的暗金色光辉无止境地黯淡下去，最终，那点金色也黯然地消失了，只剩下发生了某种变质的、阴涩而污浊的黑。

完全无视了自己身上那不洁的变化，金色之暗的语气是斩钉截铁般的确信。

“但是，这一瞬间的快乐，对我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金色之暗可能会对这样的愚行感到后悔，但伊芙绝对不会。

……

最恶的魔女终于得以孵化。

不同于祂的同族，从碎裂的“卵”中孵化之后总要尖细地哀嚎那么几声来宣告自己的诞生，祂安静地爬出孕育自己的摇篮。没有悲哀，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没有绝望，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一如初生的婴儿，祂空洞而平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天空中原本应该是太阳的位置蚀开一个暗金色的【孔】，从【孔】中，炙热的漆黑色流质犹如泪痕一般沿着天幕缓慢地淌下。

往复的魔女·西西弗斯【Sisyphus】。

性质为【循环】，不断地追寻着无法抵达的彼岸，日复一日、永无休止地重复着单调的剧本，过往的感动与悲伤一并忘却了，再也悲哀到连自身的悲哀都无法察觉。

【至此，交易便完成了。】

丘比漠然颔首：正如它所预料的那般，她的魔女化带来了足以使热寂逆转的巨大能量。

“那是、什么……”

难以置信的声音颤动着在它身后响起。

“那是什么东西？”

双手挡在脸前，晓美焰逆着风压艰难地前行。

眼前是前所未见的巨大魔女，单单只是安静地飘荡在那里，那无意识地逸散出去的魔力便将周遭的一切染黑。

那毫无疑问是足以摧毁地球的魔女，与祂相比较起来，所谓的【魔女之夜】只不过是孱弱的幼婴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啊！？”

晓美焰脸上尽是揭斯底里的崩坏，她痛苦而狂乱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皮被撕开时的那种血淋淋的痛楚，甚至还比不上此刻她内心中所感受的一半。

“你这家伙，对她做了什么！？”

她朝着丘比崩溃地大声吼叫着。

明明【魔女之夜】都已经被击败了，她还活着，小圆还活着，麻美学姐还活着，明明她已经要即将迎来几乎完美的结局，她甚至已经想好该用怎样的表情去迎接在前两次轮回里从未相逢过的、明日的朝阳。

但是，为什么偏偏在最临近成功、她满怀着对未来的期望的此刻，最不可能魔女化的那个人会变成这种令人无法升起半点挣扎想法的怪物？

脚下踩着魔女投影下来的巨大影子，丘比眨了两下眼睛，黑暗之中，它那可以称得上是天真无邪的血色眼珠透着某种异样的妖魅。

【我只是与她签订了契约而已。】

晓美焰呼吸一窒。

“签订、契约？”

【这很奇怪吗？】丘比无辜地歪歪脑袋，【我在这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吧？那孩子并不是魔法少女，那么自然是可以与我签订契约的。】

“不，我不是指这个。”晓美焰茫然无措地使劲摇着头，“她不是已经知道成为魔法少女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了吗？为什么还会——”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因为她有无论如何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