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85章

本来还背过身去生着闷气的小小王女马上就将刚才的不愉快丢在了脑后，一脸雀跃地回过身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想要成为“英雄”的小王女究竟是受到了什么的影响，已经显而易见了。

“原来是那本《亚瑟王传奇》吗……”

威尔士亲王苦笑。

“但是啊，莉莉丝。历史上的亚瑟王的确是一个伟大的英雄、伟大的王者不错，然而那本传记中的亚瑟王，却只能算是一个近乎神话般的偶像而已。”

“唔……”虽然莉莉丝并不太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但是“她最信赖的父亲否认了她所支持的英雄”这一个事实，她却是明白的，“那……那夏洛克·福尔摩斯大人呢？”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

“夏洛克吗？”威尔士亲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实话，你的那位教父大人，爸爸完全看不透呢，他究竟算是英雄，还是疯子？我不知道。”

“那……那父亲大人您呢？”

再次遭到否定的小王女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内心中最后的人选。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心中，若是连看上去永远无所不能的父亲都不算是“英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值得自己去崇拜的？

“我？”亲王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大笑着抱起自己的女儿，将她高高举起，“原来在小莉莉丝的眼里，我也算是‘英雄’吗？”

“快放我下来啦！”

“我不是‘英雄’哦，莉莉丝。”

在女儿搂在怀中的亲王温柔而又严肃地注视着她透着迷茫的双眸。

“所谓勇者，并不是说只要敢于直面困境、挑战困境便是勇者；同样，所谓英雄，也不是说只要跨越险阻、摘取桂冠便是英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英雄并不是不会害怕，你在《亚瑟王传奇》里看到的那个无畏果敢、十战十胜的王者只是我们后人虚构编纂出来的偶像——”

威尔士亲王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女儿依旧迷茫困惑的眼瞳，有些苦恼地咂了咂舌。

“对啊，我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明白呢。”亲王自嘲般地笑了笑，“你还太小，这些东西你听不明白才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人类啊，只有了解了自己所面临的绝境中所蕴含的大恐怖并深深地为之恐惧、因其退缩，只有深入地了解并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战胜自己的绝望与懦弱站出来，无论是荣耀亦或是罪孽都一并地承受了，感受着这份重量，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才能算是‘英雄’。”

莉莉丝：OvO

“果然，没能理解吗？”

亲王将小王女放下，摸了摸她的头，也不知是颓然还是释怀地叹了一口气。

往后的十余年，父女间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

……

“……我睡着了吗？”

自己的办公室里，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桌上撑起身子。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太阳刚好敛去了其最后一缕光明，有如沉水般的夜幕将整个大伦敦吞没。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呀……”

有人说，当一个人即将迎来谢幕与终结的时候，一生的回忆会有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滚过。虽然说自己的情况和这有些许的不同，莉莉丝觉得以上的说法还是挺有道理的。

不然她为什么会梦见本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的东西？

英雄。

英雄。

“是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从阴影里，名为【夹竹桃】的魔女显出身形。

“莉莉丝殿下，您已经得到了您想要的东西。”

她的手上并没有拿着那杆从不离身的烟枪，身上的服饰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水手服，而是更为郑重、更为正式、更为肃穆的黑色和服。

“还请您兑换您的承诺。”

“萨拉·胡德，现在她在哪里？”

在夹竹桃的操作之下，所有分掌着英伦最高权力的权贵与官员们，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地将手中的权力交付给他们眼中那个新上台不久的、甚至还未至不惑之年的黄毛小丫头。她已经履行了她的契约，现在她要获取她的报酬。

“是呢。”依旧是整个身体蜷缩在背椅里，垂着头的王女意味不明地浅笑着，“我们，终于来到终点了呢。”

所有的因与果，都该结算了。

在金色的武神的见证之下。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180章第八十章 结算（二）

虽然夜幕的降临只不过是前几分钟的事，然而大伦敦的天色却已经变得极其阴沉晦暗。

一如此时对峙中的两人的心境。

“殿下，你们掳走萨拉·胡德此事我能理解，也不打算再继续追究计较。”夹竹桃双臂拢在身前，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柔荑漫不经心地握在一起，魔女垂下眼睑，任谁也无法看出此时此刻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毕竟你我之间并不是以信赖与羁绊联系起来的盟友，这种程度的钳制我还是能够接受的。”

她一直都以为，她的袍泽，【台风之萨拉】，萨拉·胡德的失踪是莉莉丝所为。

“但是，现在我已经完成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所以能把那个孩子还给我了吗？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吾等【伊·U】中的一员呢。”

依旧是懒洋洋地窝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办公椅里，尽管明白已经到了迎接一切的终末与结局的时候，王女的内心里却十分诡异地没有升起哪怕是半分紧张的感觉。

此时此刻盘旋在她内心中的那份情绪，大概，是惆怅占据的比例更多吧。

“没有哦。”

“……这是什么意思？”

夹竹桃猛然抬起眼睑，她眼神之中的那份恐怖与凌厉，如果放在眼前，光是被这样的余光稍稍一瞥，自己恐怕就会忍不住想要往后退缩了吧？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了呢。

“字面上的意思哦。”

本来自己也应该稍微端正一下自己的仪态，用更加严肃更加郑重的态度去面对眼前的这位全身藏在黑色和服之下的少女，那毕竟是【伊·U】的魔女，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不可阻挡无可违逆的存在。

可一旦想到，就算是如此强大的家伙，也在自己的操作之下，开始演绎起自己并不高明的剧本，莉莉丝就无法认真起来。

这大概也有她终于完成了一桩心愿的原因在里面吧，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想要再绷紧，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

“萨拉·胡德，并不在我这里哦。不，倒不如说，你会认为萨拉·胡德会在我这里，反而让我感到有些奇怪呢。”

“别开玩笑了。”魔女对莉莉丝的发言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这恐怕只不过是这个狡诈的王女不想兑换诺言的借口罢了，“现在伦敦、不，整个英伦境内所有的权力都几乎集中在你身上，你便是英伦幕后全知全能的无冕之王，只要是发生在英伦境内的事，还会有你不知道的？”

“我就是不知道呀。”

莉莉丝终于从背椅中挺起身来。说什么“全知全能”，说什么“无冕之王”，不提整个英伦，单单只是在大伦敦，就有至少两个她无法奈何的存在。只有站在这个位置，只有达到这个境界，才能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多么的强大，而在这份压迫之下颤抖着的自己又是多么的无力。

“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她脸上那戏谑的表情让夹竹桃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很好，看来你做出选择了呢。”

明明室内没有风，夹竹桃的袍袖却是鼓动着膨胀着，猎猎作响。

那是从她体内外泄出来的属于魔女的【势】。

无论是兴起的神代、衰落的中世纪，亦或是再崛起的现代，魔女们最看重的，便是“契约”与“承诺”。

“选择了在所有的选项之中，最差也是最恶的那一个。”

明明是本来可以双赢的局面，偏偏要走入这种同归于尽的局面。

“莉莉丝o查尔斯o蒙巴顿o温莎，别忘了，现在你所拥有的，是谁赐予你的。”

她既然有能力帮助她获得她所渴望之物，自然也有能力毁掉她现在的一切。与阴险的王室打交道，她自然会留下一些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会启用的后手。

“你的生命，名誉，权力，地位，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取走。”

夹竹桃漠然地抬起手臂，那葱白色的指尖上，正闪烁着幽暗晦涩的光。莉莉丝能感觉到，只要这根看起来柔弱无力的纤细手指落下，自己大概真的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吧？

“好不容易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你，真的想好了吗？”

清楚地将莉莉丝那不自觉的缩肩与细微的颤抖看在眼里，夹竹桃做出最后的尝试。

“啊。”

从对峙以来，第一次的，她们的眼瞳对接了。

“那你就拿去好了。”

“……”

“没听清吗？”王女站了起来，主动往能夺走自己一切的魔女凑近一步，将自己周身的要害毫无顾忌地袒露出来，“想要的话，你就拿去好了。”

“……很好。”

魔女点点头。

那就死吧。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芒都被刺下的那根手指所吸去，自己的整个视野都被其占据，黑色的却又虚无的，有形却又似是无形的，矛盾而恐怖的手悄然攫住了自己的心脏，不止一次从金色之暗那里感受到过同样的感觉的莉莉丝知道，这便是“死亡”。

王女闭上了眼睛。

铛~

极其诡异的，不应在此时出现的金铁交戈之声悠然响起。

她的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尽管没有睁开眼睛，莉莉丝依旧能够“看见”眼前的景象。

和她预想的一样，她剧本之中的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位演员，终于还是忍不住踏上了这个由她本人拉开了序幕也将由她本人亲手拉下帷幕的舞台。

——

PS：神特么23：55断电，说好0:05断电的呢？辣鸡学校有问题！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181章第八十一章 罪人

“我有很多问题，有很多疑惑”

金发的杀手挥出手刃将夹竹桃被魔力携裹着的犹如精钢般坚硬的手指往上荡开，转身一记利落的回旋踢将还在因为突发的事变而惊讶的魔女击退，金色之暗也没有重新转身去看被塌落的书架所掩埋的魔女，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一直在微笑着的莉莉丝。

“还请你为我解答。”

“呀咧呀咧，该说真不愧是你吗？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也依旧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而不是像某人一样呢。”

“亚里亚她自然有独属于她的人格魅力。”金色之暗不想多说那些与现在无关的事，“比起这个，关于目前的情况，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再一次地，金色之暗重复了她的要求。

她一直在听着，接受了莉莉丝那莫名其妙的邀请的她一直潜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将魔女与王女的对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那些从两人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片段，让她觉得自己无法再沉默下去。

只要是涉及到亚里亚，哪怕只有一点，她都要问明白。

“想知道吗？”

带来终结之人，同时也是带来新生之人。

莉莉丝始终只是微笑。

“那就来做个交易吧。”

她伸手指向刚从书堆里狼狈地爬起的魔女。

“杀掉她，我就告诉你。”

尽管是并不高明的剧本，但对于自己这个才从事创作的编剧来说，只要结局令自己满意，那便足够了。

莉莉丝有点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些真正的统治者总是喜欢藏身于幕后操纵着一切了，安全问题是其次，看着台上演员们宛若提线木偶般随着自己的心意木讷地前进，这种身为“黑手”的快感，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

金色之暗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作为杀手，她既不善良，也不天真，更不愚蠢。

或许在真正的智者眼中，她的智慧有如刚启蒙的孩童一般蒙昧而肤浅，但是这种“蒙昧”而“肤浅”的智慧，已经足够她正确地处理绝大多数遇到的问题。

比如现在。

真的要遵从莉莉丝所要求的那样，杀掉夹竹桃……

不可能的吧。

她又不是傻子。

“抱歉，我无法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