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iska10010
飞扬的发丝缓缓落下,金色之暗面无表情地垂下手臂,手臂的尽头,口径惊人的炮管边缘处有几缕青烟飘落。
“……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吧?”
光芒散尽之后,看起来毫发无损的女孩歪着头,语气颇为疑惑。
“别人不知道,但是你是知道的吧?我能够‘复活’,无论你杀我多少次都没有意义,就算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心态冲上来,能站到最后的依旧是我。”
“那又怎么样?”
的确,她复仇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地杀死她,就算是将她的每一个细胞都焚烧殆尽,她依旧能从虚无之中重生。
但是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一遍又一遍地去做。”金色之暗极其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瞳,“一遍又一遍,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我复活一次,我就杀你一次,直到你杀掉我为止。”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285章第一百章 考研狗过着狗一样的生活
无关怨恨,无关憎恶,她只是这么理所当然地说着。
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行动改变不了什么。
她是兵器,是冰冷的战争傀儡,她的双眼堪比最精准的扫描仪,她的大脑堪比最精密的运算核心,当交战的双方踏上战场,她就会开始演算、开始模拟、开始分析,开始寻找战争的胜机,然而这一次无论她运算多少次,都只能得到不存在误差可能的同一个结果。
胜率是零。
不是“万一”,不是“可能”这些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是切切实实的、毫无余地的“零”。
她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她的复仇不会有任何结果,就算燃尽【金色之暗】这一个体的全部,也不会造成任何的改变。
【有意义的。】
代表理性的那一面在内心里冰冷地向她提出质问,而她在内心里平静地做出应答。
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金色之暗憔悴得像是下一刻就会猝死。
歼星的武装本来就不该对人展开,更也不是单兵可以负担的武器,仅仅只是一次解放,她就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战斗”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赢——因为她早就一败涂地。她所渴望的只是“战斗”本身,至于结果,她不在乎。
“结果”是生者所追求的东西,而她是死者,是亡灵。
因亚里亚而生的【伊芙】已经死了,在被名为【冈格尼尔】的魔枪贯穿的那一刻、在亚里亚被杀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杀了她,或者被她杀死,她们两个人之间只剩下这两种可能。
她皮肉之下静静流淌着的幽蓝愈加璀璨,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蓝色的鬼火在燃烧。
清澈湛蓝的光芒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罚,赐予周围的一切以平等的毁灭。
被暴雨染黑的伦敦城在那一瞬间亮如白昼,文明的钢铁丛林变作了无生机的焦土。
此乃文明的终末,无人幸免的钢之大地。
失去了枷锁的战争兵器冷漠地寻觅着敌人的踪迹。
她本不该这么做,这么做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将城市变成荒原,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在这往后在这个国家乃至于这个星球她都不会有容身之地,她几乎把自己逼入绝境,然而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却没有得到与之相应的回报。
她的恋人被杀害了,但她却连为她报仇都做不到。
她的人生被摧毁了,但她却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她的世界被敲碎了,但她却连捡起那些碎片的力气都失去了。
枯萎的羽翼勉力支撑起她的身体,金色之暗茫然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天空。
连云翳也没有,连尘埃也不曾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澎湃的热能中烧却,空气干燥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点燃。
“出来。”
荒芜的血色眼瞳搜寻着仇敌的踪迹,然而她看见的却只有干净澄澈得没有半点杂质的天空。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站出来面对我。”
那个家伙没有死,那个家伙肯定躲在这里的某处,暗中窥视着自己,等待自己露出破绽,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出来。”
她虚弱却强硬地低吼着。
“给我出来!”
她狂怒而暴躁地大叫着。
“出来啊!懦夫!出来和我厮杀!出来被我杀掉!出来……杀掉我!”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如同在嘲讽她的揭斯底里一般,她能听见的只有身后羽翼扑腾时所扇起的微弱风声。
那个懦夫逃跑了。
连“死”也不肯施舍于她,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肯为她保留,青选择了对自己而言最为正确、对她而言却是最为恶质的选项。
也许是复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也许是在金色之暗疯魔般地倾斜炮火的时候趁隙溜走,这个自诩战神的家伙没有像个战士那般给予她名为死的终结,而是像条狡猾的狐狸一般溜之大吉。
“啊啊、啊啊啊——”
犹如失却了神智一样,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像是受伤的野兽似得发出断断续续的凄厉哀嚎。
她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守护不了。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裂,她强硬的外壳沿着裂纹渐渐剥落,暴露出内里崩坏的内核,背后的羽翼逐渐凋零,她蜷缩着身体,任由自己往下坠落,坠落……
金色之暗砸落在结晶化的地表上,半响没有起身。
血肉都要溃烂了,骨骼都要碎裂了,可是她还没有死。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牙龈都给她咬出血来,分不清是血是汗还是泪的液体从她的脸颊上滚落,滴在结晶化的地面上,然后蒸发成虚无。
“你还真是乱来呢。”
这里理应是生命的绝地了,可是现在却有人踩着这炙热的结晶地板,慢慢地向她接近。
夏洛克·福尔摩斯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那轮几乎永久改变了地貌的炮击似乎根本没有波及到这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
他打量着这片曾经是“伦敦”的废土。
“看到现在这幅光景,我似乎有点理解我手下的那群家伙为何如此恐惧你的力量,又为何如此渴望得到你了。”
“……夏洛克。”
糯糯地发出一句呻|吟,身体机能极度衰竭的金色之暗终于分辨出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声音,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极其狼狈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光彩的眼瞳里却是沉寂如死水。
“你是这个星球最强的侦探没错吧?”
没有在意他是如何从洗地的炮火下存活下来的,也没有在意他为何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金色之暗只是偏执地追问。
“告诉我,她在哪里?”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286章第一百零一章 Exceed!
“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求答案吗?真是一个执着的委托人呢。”
“夏洛特!”
他这阴阳怪调的调侃令金色之暗怒气勃发,她的喉咙里滚动着示威般的低吼,像是被触及到痛处的野兽。
“这不是什么委托!这是命令!告诉我,那个女人在哪里!”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想复仇,只想杀死那个女人或者被那个女人杀死,其余的一概不顾。
“啊,我的确是知道那孩子现在跑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用很简单的方法就能推理出来——”
“我不想知道是什么方法!也不想知道是简单还是复杂!我只要结果!”
从她的语气上来看,现在的她应该是很愤怒吧……可她的眼瞳里却依旧没有半点的生气,简直就像死人的眼睛一样。
“告诉我她在哪里,夏洛克!”
“知道了答案之后,你又想干什么呢?”无视了金色之暗森冷的瞪视,夏洛克微笑着扶了扶自己头上那顶礼帽的帽檐,“凭着你现在这幅躯体,你又能干什么呢?”
“我……”
“你输了,金色之暗,你把你拥有的一切都输掉了。”
那根从不离身的拐杖不轻不重地顿在地上,夏洛克脸上那微妙的笑容不知道何时失去了踪迹,他变了个脸色,语气肃穆。
“你让小亚里亚失了性命,你让青夺走了【绯金】,你把一切都搞砸了,甚至在输了之后还像个输不起的蹩脚玩家一样将赌桌毁了个干净,”
夏洛克环视着这片了无生机的钢之大地,最后目光重新落到金色之暗紧紧绷着的脸上。
“你不仅没有保护好小亚里亚,而且还毁掉了她最珍视的宝物。”
“你是指这个城市?”
金色之暗忍不住发出嗤笑。这个男人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他怎么能指责她?他怎么敢指责她!?
“不。”夏洛克摇头,“我是指你。”
于是笑声戛然而止。
金色之暗沉默了下来,这沉默让气氛变得险恶。她是斩人的凶刃,是危险的战争兵器,她刚刚才摧毁了一座城市,那座城市的残骸现在就被她踩在脚下,她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这沉默是如此的危险,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否下一刻就会撕开平和的表象。
然而夏洛克对其中的险恶视若无睹。
“你是不是忘记了小亚里亚是为了什么才放弃了【福尔摩斯】的姓氏?是不是忘记了小亚里亚是为了什么才任由【绯绯神】燃尽了她的躯壳?你已经输掉了亚里亚,难道你现在还要去把亚里亚最珍视的宝物,你——金色之暗本身,也输掉吗?”
“所以呢?夏洛克,你想表达什么?”
金色之暗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冰原掠过的寒风。
“你弄错了一个前提,亚里亚最珍视的不是‘金色之暗’,而是身为人的‘伊芙’,而‘伊芙’早就连同着亚里亚的性命一同输掉了,我是‘金色之暗’,也只是‘金色之暗’。”
因为她只是“金色之暗”,所以她才会去做那些“伊芙”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如此决绝而不留余地地将身为人类时所结下的羁绊尽数焚却。
文明破却的钢之大地上,即将死灭的杀手将背脊挺得笔直。她前一刻还揭斯底里得犹如疯魔,而现在她却平静得像是冬末的冰洋,冰封的表壳下有暗流汹涌。
“除了性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将这最后的筹码也压上赌桌,我还能做什么?”
她直视着夏洛克淡褐色的眼瞳。
“如果你还对亚里亚抱有哪怕一点亲情,那就告诉我那个女人逃到了哪里,不然就闭上嘴巴,不要再把‘亚里亚’这个词挂在嘴边。”
她轻轻地呼气,吐出的气息带着鲜血的淡淡腥味。
“像你这样自始至终都只是在旁观的看客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会让我感到恶心。”
夏洛克直视着她猩红色的眼瞳。
“……你的变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啊。”
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夏洛克跟着她叹了一口气。
“明明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个优秀的孩子,现在却恋爱入脑理智全无,你们这些异世界的来客,都是这么固执偏激的吗?”
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块,夏洛克将其向金色之暗抛去。
金色之暗下意识地接住,某种仿佛直击灵魂的怪异触感让她险些撤手。
“……这是什么?”
“琉琉色金。”
一点也没有交付这个世界上属于第一级的战略武器应有的郑重态度,夏洛克随意得像是刚刚处理掉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所以?”
金色之暗不解地歪歪头,等待着夏洛克的下文。
“果然,你当初那种冷静而精细的思维模式已经被所谓的爱情彻彻底底地摧毁了,就连这种基本的逻辑分析都做不到了吗?”
夏洛克嘲讽般地摊开手,仗着自己超过一米八的身高,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愚蠢的恋爱脑。
“无妨,为愚者诠释真相也是侦探的工作,我就说得再清楚再明白一点好了。”
在金色之暗发作之前,他将握在手中的手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明明是木质的手杖却发出了金铁交戈般的浩然嗡鸣。
此时此刻,一直在座下旁观的看客登上舞台,一把将即将拉上的谢幕布扯下,站在台上气焰嚣张地宣布第二幕的开始。
“因为某些蠢货自以为是的‘加工’,美洲地区的那块已经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效用,现在你手中的这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琉琉色金】,只要你拿着它,目标是【三色金】的青就必然会自己主动找上门来。比起你那微不足道的性命,这是更有价值的筹码,也是你最后翻盘的机会。”
他的手杖第二次地敲打在地上,厚重的嗡鸣犹如晚钟般悠悠地在空旷的荒野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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