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阿尔托莉雅 第20章

作者:奈朵琉雅

就这样,我的大脑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我开始在脑海里描绘出那只猫的模样,我开始思考它究竟是胖是瘦,我开始想象它是什么颜色的,我开始如梦境一般看到了它的眼睛——一对翠绿的眼睛,闪闪动人,在弱光的夜晚瞳孔放大成一对圆,好像很可爱,好像只要注视着那双眼睛,我就会变得很开心。

我好像突然就变得开心了。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嘴角都扬起了笑容。

可是我本能地感觉不太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没办法判断它是胖是瘦,还是不知道它的颜色,连个大概的轮廓都想象不出来。就好像那是一个梦,在很久很久之前做过的梦。醒来之后,这个梦很快就被遗忘了。现在却突然想起来,幻想着那个梦的模样,幻想着梦中事物的模样——可那终究是梦,梦中只有朦胧的感觉,根本没有模样可言。

于是,回忆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大脑感知到的影响,不再是那片破裂的碎片,而是现在双眼所看到的——纯白的、仿佛空白一般的天花板。

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手机,上面的数字是18点2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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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我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也是18点21分。

勉强支撑起身体,我站了起来,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去了厨房。

打开油烟机,像漫画一样在空中把食材切好。

然后按照菜谱上的数据,放到炒锅中,将其处理成可以食用的食物。

都是很快能做好的炒菜,既省心又省力。等到米蒸好、紫菜蛋花汤煮好时,十二道炒菜刚好制作完成。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一个人把饭菜汤端到餐桌上。饭、菜、汤都放置完毕后,我坐在了椅子上,望着自己的成果发呆。

这个时候,我应该去叫莫德雷德和让娜,告诉她们饭已经做好,可以出来吃了。

但因为那股疲惫的感觉,我的大脑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让时间慢慢流淌。

这一次的发呆时间很短,本能地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眼挂钟,时间才过去4分钟。

于是,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先去敲了敲魔女的房门。她并不喜欢我,所以我没有说话。她应该明白我敲门是什么意思。

然后,走到莫德雷德房间的门,敲了敲。这个时候,我应该说“真鸟,饭已经做好了,出来吃饭吧”这样的话。可是,话语刚到嘴边,就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即使是在阿瓦隆中醒来,即使躺在摩根的怀中,我还是能对她假笑,说些安慰人的话。

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可是我却什么都说不了了,就好突然得了失语症,说话的功能被夺走,连大脑里都组织不出像样的句子,甚至在为该叫她真鸟还是莫德雷德而纠结。

犹豫了一下,我退回到餐桌,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而后,犹如机械一般,犹如梦游一般,把饭菜吞入口中。

我很有做菜的天赋,今天的炒菜都还不错,尤其是酸辣卷心菜更是很合胃口。还有紫菜蛋花汤也很不错,既不过咸又不过淡。炒肉的口感和香味都很出众,一点都不比餐馆里的做得差。

然而,就像对莫德雷德说不出话一样,我吃不下去饭——只吃了一点点,就感觉吃不下去了。并不是没有胃口,并不是不好吃,并不是感觉饱了。只是意识觉得不想吃下去了,身体就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似乎没有其他的理由,简直是天经地义。

很快,让娜从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她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唇,想要说话,但什么都没有说。接着是莫德雷德。她的眼圈发红,眼皮发肿,似乎是大哭了一场。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看陌生人的感觉。

是的,就是那种看陌生人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一点点的剥离,曾经的记忆逐渐远去,大脑像是生锈了一样无法思考,明明她们就坐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总感觉她们距离我很远、很远。

我想要假笑,但是面部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只能嘴唇技一下,不能让嘴角扬起来。

我想要说些安慰人的话,但是嘴巴像是被封住了一样,完全张不开。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停止这种状态?

这么想着,生锈的大脑重新开始缓慢地活动,我从过去逐渐返回到了现在。

——既然做不到,那就尝试扮演她吧。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然后,仿佛奇迹发生了一般,我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我的大脑终于活跃了起来,我的食欲、我说话的能力、我对于眼前两个人的认知,全都恢复了过来。即使这个过程很疲惫,就好像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但这样的结果,确确实实是我希望的——我重新变成了我。

不可察觉地吸了口气,我终于可以对两人说——

“……莫德雷德,还有魔女,该吃饭了。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然而,两人都没有动筷子,只是坐在我的面前,只是注视着我的眼睛。

只是一个紧锁眉头,一个抿着嘴巴。一个在生气,一个在悲伤。

“为什么?”终于,还是由生气的魔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什么为什么?”我很不明白。

“为什么封闭自己的内心?”魔女似乎更加愤怒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封闭内心?”我似乎……也更加茫然了。

“你骗不了我。你主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从回来开始就这样了。”

那个感觉,是封闭自己的内心?

听到魔女这么说,我眉头微蹙,开始思考魔女具体的问题。

可我刚刚开始思考,魔女就迫不及待地换了个问题。

“昨天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有些问题,即便是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只能这样回答——我似乎在逃避这个问题。

是的,就是逃避。我不想面对,我不敢面对。而且这种逃避贯穿了亚瑟王的一生。

魔女的表情立刻凶恶了起来:“不知道?根本就是你不想面对那个问题!你一直不敢面对!而你也知道,继续拖下去没有任何的好处!也许有一天,你实在忍受不了,就会找把剑,或者直接用厨房里的菜刀,把自己给剁了!”莫德雷德立刻急了,可魔女凶狠地用气势把莫德雷德给瞪了回去。“莫德雷德,我昨天想问出来,你还凶我!你自己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吗?连你都想继续拖下去,让这个女人不知道哪一天从高楼上跳下去吗!”

莫德雷德张了张嘴巴。魔女的这段话触发了那段卡姆兰的回忆。即使莫德雷德昨天晚上无比嚣张,今天白天也一直是一副高傲、傲慢的模样,可她终究还是畏缩了——我和她都在逃避那个问题,都不想面对,都不敢面对。

而后,魔女盯上了我。局面一下子反转了,一股畏惧感在我的心中蔓延。

“回答我!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回答我那个问题!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

是什么问题呢?是什么问题让我一直逃避呢?

究竟是什么,让我和莫德雷德都不敢面对,就此揭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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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只是那些话语根本没有提及一个大前提,而那个大前提才是问题的根源。

那个大前提是什么?那个问题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其实在圣杯战争的时候都理解了吧?

那根本就不是我对卫宫切嗣所说的“牺牲”。

那根本就不是我对莫德雷德所说的“铺路”。

以自己的灵基炸毁圣杯根本就不是我的目的,把自己的灵基完全销毁才是。

牺牲什么的只是文字游戏,卫宫切嗣是我的御主,我强迫他用令咒结束了自己的旅途。

在卡姆兰,是我对莫德雷德说,要她对着我的脖子砍去,是我在远征罗马钱请求她,在将来的某一天结束我的生命。

前些天对她说的那些话,比如血脉、命运什么的根本就是借口,是我搪塞的借口。

卫宫切嗣是我的剑,我用这把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莫德雷德是我的剑,我用这把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以及,最最重要的,为什么在阿瓦隆,在预言的力量生效时,我说了那样的话?

没错……

不会有错的……

“杀死我的人,是我自己……”

章十五:魔女诡计

(本章是让娜·达尔克的第一视角。)

什么意思?什么玩意儿?自己杀死了自己?

不是追求解脱而进行的自害,而是以自己作为敌人进行【".

开什么玩笑?说假话也得有个限度吧?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

我无法理解,我无法认同,我实在是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了莫德雷德。她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让我无法透过眼睛看到她的感情。但我没有看到她哭泣——明明已经在自己房间哭了很久,为什么现在听到答案了,却不哭了?

我想要看那个女人。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真的害怕了吧,我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从那些细小的动作大概分析出来。她……其实内心很平静?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很平静?不应该情绪波动很大的吗?不应该很悲伤、很忧郁、很孤单才对吗?

我无法理解,我实在是理解不了。

看着这两个不列颠人那完全异于常人的反应,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疯了,她们两个人都疯了,就连整个不列颠都疯了。相互爱着的双方互相厮杀,被爱的双方想要杀死自己,名为爱的东西只会给所有人带来痛苦,直到最后分不清是爱还是憎恨、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将一切推往毁灭,最后所有人都死了,什么都没了,连历史都变成了传说。

“先吃饭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个女人,这个可怕的女人,竟然这个时候还能冷静地说这些话。

然后莫德雷德呢?她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安理得地开始吃东西了。

这个气氛让我很难受——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吧?无论如何也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吧?

这么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直视那个女人的眼睛。

她的疲惫已经完全消失了,那双金色的竖瞳仿佛就像无风的湖面,过于平静,平静得不正常。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简直就好像从一个破碎的人又变成了正常的亚瑟王。

“过去的事情?要真的都过去了,你今天、你刚刚会是那个样子?”

我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嘲讽。因为我觉得我有嘲讽的资格。明明我才是被烧死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比我还要燃烧殆尽,连支撑灵魂继续下去的气力都没有了,根本就是讽刺。

这个女人轻笑着——是假笑,假得不能再假,就像面具一样,隐藏着她的内心。

“不然呢?不然我还能怎么样?我们所有人又能怎么样?”

“你糊弄谁呢!不对!你是在糊弄着自己吧?说什么自己转世重生了,说什么自己过去了!你根本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过去,不想面对而已!那些事情确实已经过去了,但是你其实很明白,那些事情还在进行中,而你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解决了。所以……”

“你这家伙又懂什么!”莫德雷德立刻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愤怒得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对父王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这家伙,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莫德雷德气势汹汹,搞得就像真的一样。

接着,我的话语更加嘲弄:“杀了我更好啊?杀了我,就违抗了你父亲的命令。杀了我,你就真的成了那名叛逆的骑士了。你有胆子这么做吗?你没胆子吧?你这个一直躲在自己父亲身后,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屁孩,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说?成年人的对话,你一边呆着去吧!”

莫德雷德咬紧了牙关,那张和那个女人极其相似的脸整个都扭曲了。

反正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莫德雷德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什么,我就摊了摊手,看向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我已经都知道、都明白了。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感谢你的好意了,魔女。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也许和你有些关系,但终究关系不大。中华有句古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我很难以正确的言语对你说明清楚。”

为了显得自己更嚣张一点,听了这个女人的话后,我的身体往后仰,双臂抵着椅背,甚至都翘着腿,处于一种随时都会从后面跌倒的状态。

“你还没有忘记我是魔女啊,亚瑟?但是你只是知道我是魔女,不明白魔女是什么吧?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所谓魔女,都是有自己的特异能力的。我的魔女能力,可是读心哦?当然,不是真的读心,而是能感知对方的感情。亚瑟·潘德拉贡,无论你自己是怎么认为的,但是你的感情毫不遮掩,我看得清清楚楚呢!”

只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我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感情。

虽然还做不到理解对方在想什么,但只要理解感情就足够了。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所谓的人,是一种由感情来驱动的生物。

可是听了我的话后,这个女人竟然笑了,甚至笑得轻蔑!

“但,魔女,那终究只是感情。事实与感情并不一定匹配。”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了,反正我明天就搬出去了。你们潘德拉贡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随后,我看向了莫德雷德,使用了魔女特有的挑拨离间:“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一句。莫德雷德,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只听那家伙的指令,那你就等着迎接那个结局吧——她一定会挑个三十层以上的高楼,然后从边缘跳下去,这是最方便的办法了。”

虽然莫德雷德还是盯着我,可眼神终究变得惊恐、变得迷离了起来。

我又摊了摊手,堂而皇之地继续坐在这里,用筷子取了一块卷心菜,吃了下去。

“啊,饭菜真的凉了,得赶快吃掉才行。没想到,你这家伙的手艺还不错嘛,明明之前还是号令了一个国家的王呢。”

说着,我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就回到自己房间了。

在我离开座位之前,这对比起父子更像母女的至亲,都没有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