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阿尔托莉雅 第1章

作者:奈朵琉雅

大骗子阿尔托莉雅 作者: 奈朵琉雅

簡介:

所谓“宿愿”,以来生证前世,以未来证过去,转果为因,自证性身。

死后重生,成为了阿尔托莉雅,却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壳。唯有不停地说谎,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然而,愿力按照她在期间的谎话,复现了她的过往与经历。结果她只能不停的说谎,不停地验证,犹如注定湮灭的螺旋。

她的必须把每一次谎言都将在未来成为真实,而她也必须将所有的嘘言化作真实,否则她就会被遗忘、被抹除全部存在的痕迹。

为了她所珍视之人,为了珍视她之人,她将不停地践行着自己的嘘言。

好在,她并非孤独一人……

章一 原点时刻

(本章是阿尔托莉雅的第一人称视角。)

空洞高悬于天空中,宛若垂死的星辰。

黑泥倾倒在大地上,化作地狱的业火。

在高楼的顶端,我眺望着这副画卷,任由风吹拂我的脸庞,内心无比平静。

戏剧终于迎来了落幕的那一刻。

观众即将离席,演员即将退场,聚光灯即将关停。

这场戏剧名叫“第四次圣杯战争”。

我是其中的主演,一个名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角色。

身高一致,瞳色一致,发色一致,本身死人的灵魂转化成的灵基,由卫宫切嗣通过灵基降临仪式召唤来,随身携带着一把光辉却又简朴的圣剑,没人觉得是假货。

——除了我自己。

我比谁都清楚我是假的。

我没有亚瑟王的技艺,连握剑的姿势都是错误的。

我没有亚瑟王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没有解放圣剑的能力。

我打不赢任何人。我唯一的依仗,只有亚瑟王这个身份而已。

于是,冬木市成了我的舞台,圣杯战争成了我的剧目。

我在这里扮演、叙事、舞蹈、歌唱、装作是亚瑟王的样子,饰演着她本人。

卫宫切嗣是一个离谱的男人。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像个误入白金局的黑铁玩家,只要不干扰这位王者选手,胜利就唾手可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六个敌对御主,有一半死于卫宫切嗣的偷袭——间桐雁夜、肯尼斯、言峰绮礼。

剩下的三人中,有两人自取灭亡——远坂时臣、雨生龙之介。

存活者仅韦伯·维尔维特——但他失去了从者,自然也没有继续参战的权利。

圣杯战争的组合仅剩下一组,那么胜者已经确定。

只要向圣杯许下愿望,圣杯战争就结束了,而且是永久性地结束了。

只可惜,圣杯这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天上的那个空洞就是圣杯,地上的那些黑泥就是圣杯满溢出来的无穷魔力。除了毁灭和破坏,圣杯实现不了任何愿望。又或者说,无论是怎样美好的愿望,都会被圣杯扭曲成恶毒与恶意,用毁灭与破坏的方式实现。

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卫宫切嗣需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卫宫,需要怎么做,不需要我重复了吧?”

我的双瞳依然注视着天空上的空洞,嘴角勾勒浅笑,仿佛那里就是我的归宿。

卫宫切嗣就在我的身边。空气中传来焦味——这个男人又点了根烟。

只要他遇到棘手的难题,他都会点一根烟,试图用物质刺激神经,以活跃大脑。

我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什么棘手的。只要执行策略,这场戏剧就落幕了。

“……Saber,必须要这么做么?”

“不然呢?难道你还有更好的策略吗?还是说,之前你所说的那些‘指望世界的守护者解决圣杯这个麻烦’这种什么都不做的策略,也算是策略吗?卫宫,只是一周的时间,我不相信你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连最起码的战斗都开始逃避了。”

卫宫切嗣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是沉默。

远方的森林在燃烧,业火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出两个钟头,就会蔓延到市区。

到那时,就算早就开始撤离,但踩踏、抢夺、堵车、杀戮以及种种恶之华将开满整个城市。虚数魔力的黑泥杀不了多少人,但却有很多人被人所杀——这是必定发生的事情。

我不相信卫宫切嗣不明白这个道理。

“结果,还是必须牺牲你啊……”

卫宫切嗣感慨着,失落着,像是他比其他任何一名御主都输得更加彻底一般。

我的视线依然凝聚在那个空洞上,不得不开始狡辩。

“这不是牺牲。牺牲这个词所适用的对象只能是死物。我是从者,是英灵的幻影,也就是死者。我的死不是牺牲,而是这我本来就该有的结局。”

“但是,Saber……传说中,亚瑟王在弥留之际被摩根带到了乐园阿瓦隆。在那里,亚瑟王得到了永生。当不列颠遭遇危难时,亚瑟王将离开乐园,拯救他的人民——所以,至少在这里,可以用‘牺牲’这个词语来描述你的策略。”

“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我不满地说道,“这对你是很难的事情吗,卫宫切嗣?现在要怎么做,需要我来教你这个‘正义的伙伴’吗?你只需要使用三个令咒即可——第一个,令我的灵基充盈魔力。第二个,令我传送至圣杯的核心。第三个,令我的灵基过载。过载会制造爆炸,爆炸会破坏圣杯的结构,迫使它停止倾倒虚数魔力,迫使它进入休眠状态。接着,你和韦伯把这件事上报给魔术师协会,让圣杯这个大魔术彻底解体,圣杯战争就结束了,再也不会有第五次圣杯战争了。那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继续做正义的使者或者只做伊莉雅的父亲都行——你对这个结局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吗?”

卫宫切嗣没有回答。

他在思考,他在犹豫。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犹豫。

但是,令咒在卫宫切嗣的手背上,而我只是虚假的从者。

除了等待,我做不了任何事情。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

直到我感觉快要到忍耐的极限了,卫宫切嗣才终于发出声音。

“Saber……其实,你真的是亚瑟王么?”

“或许在你看来没有区别,但对我而言区别很大。”卫宫切嗣猛地嘬了一口,随后重重地呼出。“亚瑟王是骑士王,一生光明磊落,不会和我这种宵小之辈产生瓜葛。但你不一样。从始至终,你都在配合着我。既没有骑士的顽固,也没有王者的傲慢。我一度怀疑你是冒名顶替的亚瑟王——不过在不久前,我明白了。”

“因为我提出了那个方案?”

“说书者的个人喜好、创作者的个人想法,会把故事与传说修改得面目全非。明末版本的《三国演义》中刘备一身英雄气,不愧是北地游侠儿。但到清代版本的《三国演义》中,刘备就被完全脸谱化,以至于变成了只会哭泣来彰显仁德的角色。一开始我觉得你不是亚瑟王,但现在我确认了,你就是了——不然,我实在是无法想想,一名少女如何要背负起命运的重担,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我挑了挑眉,内心泛起些微喜悦的涟漪。

这说明我的扮演无比成功,比亚瑟王本人还要像一个亚瑟王。

就像电视剧版本的《三国演义》,出色的演技与鲜活的形象,几乎重新定义了那些人物的形象。后续的小说、漫画乃至游戏,都无法再脱离这个框架。

在卫宫切嗣的话中,我的演技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要坚持演员的自我修养,绝不打破第四面墙。

“是与不是都没有任何意义。世人只知道亚瑟·潘德拉贡。至于阿尔托莉雅是谁,不会有人知道,知道了除了当做饭桌酒局上的谈资之外也毫无意义。事情已经确定,布立吞人的不列颠毁灭了,潘德拉贡王朝一代而亡。这些都凝结成了历史,被固定了下来,无法修改,也不该修改。因而,这个方案不是牺牲。就算我真的没死,很快也会死了。所以……”

“Saber,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

“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如果没有愿望,英灵不可能响应圣杯的召唤。如你这般弥留之际与世界立下约定的存在,更是一定有必须赢下圣杯战争的理由——行事必须要有动机。”

动机?还能有什么动机?我被丢弃到这里,披上了这张皮,还能怎么做?

没有办法,谁让我现在是个演员呢?对于动机这种东西,我只能胡编乱造。

“只是想看看,梅林口中那个万能的圣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拯救不列颠。现在看来,就像那个‘拔出石中之剑者能拯救不列颠’一般,终究是魔术师用来骗人的空话。”

“但是,莫德雷德的预言印证了。也不算是空话。”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把视线移到卫宫切嗣身上。

他穿着黑色风衣,嘴里叼着香烟,潇洒得像个鲁邦三世一般的牛仔。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轻地挑了挑眉。

“在确定你确实是亚瑟王之前,我对你的人生没有兴趣。但是现在不同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装作是纠结和回忆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思考怎么敷衍。

我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只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简单来说,就是胡扯。

“阿尔比昂王国会分裂、会内战,这我早就预见到。持续多年的战争,蔓延到大陆乃至罗马的战争,早就让民众不堪重负了。我这样的暴君迟早会推翻,会被任何一个人推翻——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莫德雷德——但是在知晓她的身份后,我就不奇怪了。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不对,我本来就是这么做的。我推翻了伏提庚,我成了伏提庚,再被新的王所推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卫宫切嗣一言不发,试图消化着我的胡言乱语。

确实是胡言乱语。我又不是不知道阿尔托莉雅是谁、莫德雷德是谁。只是我自己所扮演的阿尔托莉雅的形象是这个样子,为了不让人能挑出错来,只能改了莫德雷德的形象。

我觉得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胡言乱语很好,没什么毛病,很容易让人接受。

“……也就是说,你不恨莫德雷德吗?”

“为什么要恨?”我竟然真的产生了疑惑,“尤瑟王死在卑王伏提庚手中时,那个超越者没有恨。卑王伏提庚死在我的圣枪中时,她也没有恨。轮到我死在莫德雷德的手中,我为什么要恨?我不仅没有恨,反而觉得很遗憾——如果摩根早点告诉我,莫德雷德不用跟着我一起死了——虽然看起来她不想活下去。可是潘德拉贡家的人,又有谁想活着呢?连摩根都不想。”

这已经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疯言疯语了。

我自己都觉得离谱,却意外地很合理,就好像事情真的是这样一般。

果然,卫宫切嗣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尝试理解我的思路。

我把视线移回到天空上的那个空洞。我等待卫宫切嗣,但装作陷入回忆的模样。同时,嘴角勾勒起一丝似苦涩、似解脱、似认命的弧度。

不知不觉间,我又说起了多余的话:“尤瑟试图把王变成非人的存在,永远地保护阿尔比昂王国。这个结果便是伏提庚。结果,伏提庚想要结束自己的宿命,招来了海那边的萨克森人,宁愿自己成为卑王。为了打倒卑王,尤瑟与梅林以伏提庚为原版制作出了我。我打倒了伏提庚,把萨克森人赶下了海,喂了鱼。却发现,无论如何,布立吞人已经无法在神秘衰退的时代中生存。于是我发动战争。战争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巨大,战争的目标一次比一次遥远。最终,布立吞人自己受不了,各自串联起来,鼓动莫德雷德发起反叛,自己选择了灭亡……所以,卫宫,你说我有什么可值得后悔的东西么?”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这正是亚瑟王的原典《不列颠诸王史》中的内容——或者说是流传下来的、关于威尔士与康沃尔地区关于亚瑟王传说的汇总。

卫宫切嗣依然沉默不语。他仍在思考,他仍在纠结。

我继续等待。对于卫宫切嗣这种内心和道路都极度极端的家伙,催促是没用的,逼迫也只能起到反效果。只有他自己理解了、认同了,他才会采取行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脚下的土地也被黑泥所包围时,他终于采取了行动——

手背上长剑形状的猩红刻印发出光亮,不俗的魔力涌入到我的身躯中。

一股强制力控制了我的身躯,就像鬼压床,身体与意识的连接中断,彻底僵在了原地。

“——Saber,于此时此刻,解放你的宝具吧!”

漆黑的宝剑凭空出现在我的手中。犹如在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我的身躯自己向前跨出半步,双手紧握剑柄,将剑高高举起,再重重挥下——

——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没有散溢出来的魔力,没有漆黑的光炮,没有恶鬼尖啸一般的破风声。

我作为演员,只是就这么挥动了一下虚假的圣剑,执行自己的演技。

只是演员,只是徒有其表的空壳,并不是什么“亚瑟王失去记忆,实际就是本人”这种三流小说才会出现的桥段,手中的剑已经证明了一切,我的疯言疯语已经糊弄不了任何人了。

“终究……还是这样吗……”

卫宫切嗣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像是深呼吸一样。

我努力绷着脸,收回虚假的圣剑,即便我的情绪已经像沸腾的水,慌张到极点。

急躁中,我不得不开始催促起来,尽可能不再去解释。

“从一开始我就说明了状况。这个状况是我的方案的前提。不过……只是浪费了一条令咒而已,我的方案依然可以实施。所以……卫宫,按照我说的来吧。”

卫宫切嗣没有回应。他没有说话,只是让时间慢慢流逝,宛如雕塑。

眼前的森林已经化作火海。即便圣杯被我摧毁了,这场火灾也会蔓延下去。

森林是生命繁茂的地方,各种各样的生命在这里努力地生存,讴歌着生命的奇迹。

想想藏在树洞里的松鼠,想想嚼着草的小兔子,想想逃到森林里的小猫猫,然后脑海里再浮现起生前我那只不爱动弹的肥狸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