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诺伦又是一剑，劈向我的右臂，这次我稍微躲了一下，任由剑在胸口划开一道血痕，随手在他右肩上又轻轻一点。
这种动作很轻微，隔得远了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旁人只能见到他在我胸口划出一道伤口，见到他狰狞的笑和我狼狈的模样。
这个小小的细节注定不会被人知道。
我做出一副向圈外逃窜的样子，诺伦马上发现了这一点，喝道：
“别想逃！”
我也不想逃啊，但我怕我会还手。
我怕一还手，你就死了，到头来所有的后果还要我承担。
真是麻烦他妈给麻烦开门，麻烦到家了。
一剑砍偏，一剑刺入肺部，一剑划破额头，一剑擦着脸颊过去。
一剑把手背劈的血肉模糊，一剑在胳膊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心里有数，都能治好。
但是是真的疼啊。换谁谁都疼啊。
但每一次，我都会轻轻碰一下他的一处穴位，只是平静地点一下。
圆圈内的土地上洒满了血。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惨，惨到需要好几个锦衣卫按着阿莱雅，才能让她不冲上来跟诺伦拼命。
最后，我踉踉跄跄地站在那里，伸着手臂，对诺伦说道：
“来！有本事来杀了我！”
诺伦举起剑，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然后冲了上来，高高跃起，猛地劈下手中的剑。
可就在他跳起来的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只要给出最后一击就可以轻松获胜的他，身体好像失控一样变得极不协调，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剑劈了下来，却没有劈中我，而是在很远的地面上砍出一条又深又长的裂隙，一直延伸到竹林外，将竹林的外围扫的七零八落。这一剑太猛了，猛的完全不像是剑道五重大圆满的水平。
诺伦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一下。
握剑的右臂皮肤爆裂，肌肉条条绽出，鲜血直流。
他愣了几秒钟，无法接受自己倒在地上的事实，吐了两口血，想要站起来，但很遗憾，不可能的。
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却像是缺氧的鱼一样越来越无力。
我看着他瞳孔渐渐上移、嘴角有白沫涌出，看着他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我感觉自己的目光一瞬间冰凉刺骨，嘴角有上扬的趋势。
可随后，我主动换成了惊恐的神色，抱着脑袋，像个可怜的、无辜的人一样喃喃自语：
“怎么会……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不是！不是我……”
41.祸福相依
其他人还没有行动，诺伦的侍卫已经第一个冲了上来。
他一把将我推开，查看着诺伦的伤势，眉头渐渐皱起。
国王与锦衣卫的诸多高手也匆匆赶来，青云紧随其后，不疾不徐地过来。
相较于诺伦的侍卫担心自己的主子，国王已经是满面怒容，向我喝问道：
“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呆呆傻傻地回答道：
“不是我……是他自己……”
国王厉声喝道：
“还狡辩？给我打！杀了诺伦，你也别想活，本王今天就替启明领主打死你！”
喂喂，说好的生死不论呢。
到头来其实就只是不用在意我的死活是吗。
还在诺伦的侍卫检查了一下，对国王说道：
“陛下，诺伦大人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国王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随后就说道：
“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大优势吗？怎么会这样？”
诺伦的侍卫皱着眉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少爷……似乎是突破了。”
“突破？！”
国王愣了一下，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破？”
诺伦的侍卫回答道：
“回陛下，我也不清楚。不过诺伦大人最后那一剑，显然已经不是五重大圆满的水准了，而是剑道六重，甚至剑道六重中段的水平。由此来看，诺伦大人应该是剑道突破，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这才出了问题。因祸得福，这是因祸得福啊，诺伦大人卡在剑道五重大圆满数年之久，我等悉心指点也未能让他再有寸进，没想到这次居然……”
国王松了口气。
诺伦的侍卫明显非常开心，在他看来，虽然诺伦受了些伤，但都只是皮外伤，比起剑道突破这样让人欢喜的事情来看算不了什么，回去养两天就好了。自己跟着的少爷能够突破到剑道六重，他回去也会受到启明领主的嘉奖，一切都皆大欢喜。
国王把目光移向青云，似乎在向他确认。
青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国王对身边的几个锦衣卫说道：
“你们，去看看诺伦的情况。务必不能有什么闪失。”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这个动作中，我总觉得他对青云并不是很信任。毕竟青云是剑道十重，身边的锦衣卫最多也就是九重大圆满，正常情况下青云点头了应该就过了才对，没必要再让锦衣卫去确认什么。
可我也没有问，只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国王冷笑道：
“你也有怕的时候？告诉你，诺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用启明领主找你算账，本王就先把你拿下了！谅你也不敢用什么阴谋诡计，就知道躲躲藏藏，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
很快，锦衣卫的人回来，汇报说确实如此。
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境界有些不稳固，但诺伦已经是剑道六重了，比阿莱雅还要高。
国王哼了一声，对我说道：
“这次就不惩罚你了。不过你也别想让诺伦给你道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他给你道歉？这次是让你小子运气好，人家剑道突破，一时间控制不住，侥幸让你活下来了。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回头你送一份礼品到诺伦的房间去，最好是药材，不然……”
他没有说完，一拂披风，转身离开。诺伦的侍卫背着自己的主子也准备走了，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是血。阿莱雅披散着头发，身上也有好多处擦伤，低着头走到我面前，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的模样，倒也可爱。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
“怎么啦。”
阿莱雅咬着嘴唇，默默地帮我包扎着伤口。
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哭，只是说道：
“少爷，下次这样的事，让阿莱雅来就好了。”
我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这事不怪你，只是现在，还是他们这些人制定规则。我们按照他们的规则去玩，当然玩不过他们。总有一天……”
我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说道：
“走吧，回房间去，我都有点饿了。”
我想去牵阿莱雅的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于是顺手在裤腿上抹了抹，就打算带她走。没走太远，只听后面传来一声：
“留步。”
我回过头，发现是青云。
他依旧站在原地，国王走了，诺伦和护卫走了，只有他没走。
此时国王等人还没走远，我只想低调地回去，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于是客气地问道：
“先生有什么事吗？我这一身是伤，想赶快回去包扎。”
没想到这个时候国王回过头，问道：
“青云，你和那个没用的家伙有什么好说的？快点跟本王回去。”
青云淡淡地应道：
“方才答应谁赢了，我就指点一下谁的剑术。陛下怕不是忘了。”
一根不软不硬的钉子。
国王哼了一声，说道：
“本王当然记得！但这样的废物，剑都不会，也配得到你的指点？！”
青云没有回话，他对国王似乎并不是言听计从。
国王冷笑着离开了。
我一听说指点剑术，本来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了，朝青云拱了拱手，说道：
“青云先生你好，在下御西城利德，如您所见，是个没什么特点的小小城主。不过我家的侍女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您也别教我了，改教她吧。最好能是包学包会，还包售后的那种……哎哎哎，您去哪儿啊。”
没等我说完，青云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句：
“跟我来。顺带治一下你的伤。”
阿莱雅搀扶着我跟了上去，身上的伤口虽然简单地包扎的一下，但血还是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
青云的房间在竹园深处，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屋。一看就是一个人生活，单身狗一个，连衣服都是自己洗。再看看一旁的阿莱雅，我马上就挺直了腰杆。剑道十重又怎样，还不是找不到老婆。
极度舒适。
到了房屋的栅栏外，青云对阿莱雅说道：
“你在这等一下。”
阿莱雅犹豫一下，还是照做了。
我跟着青云进了屋子，关上门，转过身，忽然发现一截青竹的竹尖就抵在我的咽喉。
再进半寸，要我狗命。
我愣了一下，青云则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对我说道：
“人间所记载的兵器、格斗术，以及我都尚未见过的各种杀人技巧，尽皆了然于胸，融会贯通。一身武学之复杂程度，令人闻所未闻。你修行的并非是某一门武学，而是人类从诞生起所能掌握的武道的总和，对你来说，每门武道都有突破，境界水平才能整体上升一步，有一门停了下来，境界便止步不前。你走的是世间最累的路，但未来的某一天，你很可能突破人类极限，破开十重的壁垒再向前一步。”
他抬起头，用那淡然平和的目光看向我，缓缓说道：
“然而，只要你一天不踏入十重的境界，我就一天可以杀你，明白么？”
42.能教给你的只此而已
我点了点头。
青云垂下了手中的竹剑。
我对他说的这句话毫不怀疑，因为他方才出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一点预兆都没有，没有杀意，没有气息变化，什么都没有，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剑已经在我喉咙上摆着了。
不过我倒也并不算太怕，因为他如果想杀我，用不着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青云把剑插回腰间，嘀咕了一句：
“毁人境界，终究有违天道。”
我眼皮微微颤了一下，青云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
“怎么？以为我和他们一样好糊弄？你做的把戏，他们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什么因祸得福、突破六重，他一身境界修为最多也就止步在那里了。更严重的是，要不了五年，他必然遭到天道反噬，境界下跌，最终形同废人。你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吧。”
青云拿起木桌上已经冷了的半杯茶喝了。
我见状赶紧给大佬倒茶，同时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