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耳畔响起来白凰拍着我肩膀时说的话：
“拜托了利德，境界为零又能假扮少女的，只有你了！求你了，再穿一次吧，这是我毕生的恳求啊！”
但其实我有预感，这远远不是一切的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没什么吐槽的时间了，我像黑手党拉紧风衣那样拽了拽绣花薄纱外套，理了理额前的空气刘海，攥住了推车的扶手，慢慢地走了出去。也有些城主再走廊中闲逛，但是没人把目光放到我的身上，毕竟低着头的我，看上去实在有些不起眼。
一直穿过幽暗的长廊，都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异样。一直到我推着白凰、阿莱雅、赫吉还有方圆离开玄青殿，走到戒备森严的禁卫军士兵附近时，忽然有一个禁卫军士兵朝我走过来，说道：
“等等，站住！对，说的就是你。别动！”
我身子一颤，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
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给您卖个萌吧。
他则冷冷地俯视着我，脸上的神情肃穆。
完蛋了。
我眼睁睁地看见他把手伸向袖中，明显是打算抽什么东西，不由地也陷入了戒备状态。
结果他抽了一张字条给我。
我打开，发现上面是一个地址。
再看他的时候，他坚毅的脸庞微微泛红，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可以认识一下吗？”
认识你妹啊！！
60.夜晚还长
我从这位递联系方式的老哥手里接过了字条，心情复杂地揣到了裙子口袋里。反正这裙子早晚也要还回去，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
我捏着嗓子温柔地对他说：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不然会被怪罪的。”
那禁卫军成员一下子立正站好，对前面的人招呼道：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让开，别挡着人家的路！”
他看上去在禁卫军中还有几分威信，本来肃立的士兵们马上腾出了一条过道。我朝这位老哥深深一鞠躬，鼓着脸颊调皮地说道：
“谢谢咯~回来我会联系你的！不过最近排班排的又很满……呜呜，等年后再见吧~”
他那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一直点头：
“好，好。”
我则推着车撒腿就跑，一路冲到了玄青殿外很远的地方，到了一片相对僻静的园子，箱子内的白凰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我面无表情地推着车慢慢地走着，一直走到快出宫殿的门口，才打开木桶和木箱，把那四个人放了出来。
阿莱雅几乎是立刻就从箱子里跑出来了，然后躲到我的后面。
白凰则意犹未尽地从箱子里爬出来，理着鬓角凌乱的发丝，还再三提出要跟我换侍卫，被我一脸鄙夷地拒绝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赫吉，但这买卖谁做谁傻吧。
我们五个继续朝大殿外走去。走到王宫门口，不出意外地被侍卫拦下来了。但这次白凰丝毫不虚，按照我们之前编造的剧本，直接跟侍卫说我们是王命直属，国王命令我们暗中离开玄青殿去城中查找凶手。
侍卫当然不信，但我们的话语也很有说服力：
“现在三十六个城主全部都被围在玄青殿，事情却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国王陛下怀疑这事与锦衣卫、禁卫军等人都脱不了关系，这才让我们暗中查访。你不放人，是不是你也与他们有勾结？城主级别的也敢拦，你当你是哪根葱？”
侍卫被白凰数落的晕头转向，再加上回头一想，看守城主的是禁卫军，出了事也轮不到自己背锅，所以干脆利落地放人了。而且因为事情比较机密，他们还不敢随意声张，我们五个人这才顺利地出了王宫。
离开王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工。
我让他们几个凑过来，说道：
“听着，现在的事情比较紧急，我们不可能离开玄青殿太久。最晚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偷偷跑出来的事情。如果到时候还没查出凶手，我们很可能被当做替罪羊。就和那个禁卫军统领说的一样，按照谋逆的罪过被判刑。所以明早之前，我们必须回到玄青殿。”
白凰等人纷纷点头。
我竖起一根食指，继续说道：
“现在有朝王府、夕王府、大牢、十臣十将的府邸等地方需要去探查，因此我建议我们五个不要一起行动，第一是太过显眼，第二是效率不高。我带着阿莱雅去大牢，白凰你跟赫吉去夕王府，方圆去探探朝王的动静。记住，不管谁问，一律说我们是王命直属。现在国王一直待在内殿，他们没办法求证，又因为我们身份特殊，他们只能选择相信我们。不过要注意，不要借此提太过分的要求，如果他们过分抵触，可以先撤退。”
白凰顿时摩拳擦掌：
“懂了。赫吉，快点出发了！早早解决吧。屋子里还有一个清纯可人的少女在等我回去呢！”
你还惦记着那个宫女啊！！
白凰跟赫吉风风火火地走了，方圆看上去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地执行任务去了。只剩下我和阿莱雅。
我带着阿莱雅直接去了大牢。说实话，这么分配工作，其实我是有一点私心的，因为当时塔姆罗斯给我的感觉实在是怪怪的，我想再亲自去大牢确认一下。
去之前，我先把妆卸了。只可惜卸妆容易，衣服却没得换，还是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在外面跑。跑到监狱那边，监狱长、狱卒之类的看我的目光都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好在我以前有登台亮相的经验，脸皮也足够厚，根本不太在意这个。
进到大牢，靠着那套定好的说辞，我没怎么费力气说服了狱卒带我去见塔姆罗斯。
塔姆罗斯被关押在一个僻静的屋子里。
他披头散发，戴着沉重的镣铐，穿着一身囚服。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见到是我，他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淡淡地说道：
“稀客啊，稀客。利德老弟怎么这副打扮，来这个地方找我干什么？”
我回收让狱卒退下，对塔姆罗斯说道：
“国王遇刺的事情，是你们做的吧？”
塔姆罗斯看着我，用那种很浮夸的演技回答道：
“遇刺？什么遇刺？王都发生了什么？我这个呆在牢狱里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些事呢。利德老弟，虽然咱们的交易破裂了，你也不能把污水都泼到我身上吧。”
他向后倚靠，**着布满血痂的胸口，说道：
“呵呵……利德老弟，你是个聪明人，我看得出来。不然，今天你也不会来这里找我了。只可惜，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劳烦你尽快离开吧。”
我瞥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王应该下令保证你的安全了。毕竟还没有定罪，是谁对你严刑拷打？”
塔姆罗斯笑了起来，他露出血迹斑斑的牙齿，眯着眼睛，对我说道：
“还能是谁？有的人，想从我这套取一份口供，把火烧得更旺，烧死更多的敌对者。”
“也有的人，想要我死在这监狱里，一了百了，让所有的事情都来一个死无对证。”
他的声音渐渐地转冷：
“我塔姆罗斯平时待他们不薄！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人走茶凉我早就清楚，但我没想到的是每个人都要落井下石！哼……我从进来开始，一粒米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你知道吃了喝了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看吧！”
他笑了起来，指了指地面。在那里，几只昆虫已经四脚朝天一动不动，面前还有几粒吃剩的米饭和一点点水。
塔姆罗斯的笑声仿佛恶鬼一样：
“人性如此，还要人做什么？这王都干脆就毁了算了！你们！你们也一个都逃不掉。旧岁……新年……一切还没有结束。告诉你们……这个夜晚还长着呢。”
61.火光燃起的夜晚
看着塔姆罗斯那张狂不羁的神色，我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塔姆罗斯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淡淡地说道：
“小公主兰娜，被关在哪儿？”
说实话，对我来说，王都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想要拯救什么的心情。与白凰不同，我对那三十万人的生死抱着一种相对平和的心境，整个王都唯一让我还算挂念的，无非就剩下那个傻乎乎的小公主了。
塔姆罗斯他们想做什么我猜不到，但只要兰娜不出事，篡权也好起义也罢随便他们搞。我利德是御西城的城主，又不是王都的城主，管这些人的死活干什么。
但塔姆罗斯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冷笑着说道：
“兰娜？哼哼哼……当初利德老弟没有接纳我们的交易，现在还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告诉你，兰娜殿下现在还活着，但很快就说不好了。不过呢，你也不用着急，因为你永远也找不到她，永远也救不了她！这就是你自大的代价……”
说完之后，塔姆罗斯又一次垂下了眼皮。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目光看向眼前的地面，眼睛一眨不眨，嘴角的冷笑还挂在那里，仿佛在嘲弄着这个世界。不论我和阿莱雅再问什么，他都一句话也不说了。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明显变得更糟了，声音低沉地问道：
“阿莱雅，现在什么时候了？”
阿莱雅回答道：
“回少爷，应该已经过了凌晨，到新春了。”
我眯着眼睛，回想着塔姆罗斯说过的话。
——这个夜晚还长着呢。
我正思考着接下来该采取什么做法，忽然看到白凰和赫吉风风火火地朝我这边赶了过来。
一直跑到我面前，白凰才撑着膝盖，喘着气说道：
“夕王府很奇怪。外面的禁卫军已经散了，府上也静悄悄的，里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赫吉想要进去看看，但门口的护卫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行，利德，这事绝对跟夕王他们脱不开关系。塔姆罗斯现在如何了？”
我回答道：
“嘴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而且他似乎有什么底牌在，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感觉。”
白凰“嘿”了一声，说道：
“他们能有什么底牌？都已经成了阶下囚了，难道还会有人救他不成？我和赫吉看过了，夕王府能打的不多，跟锦衣卫他们作对的话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夕王不在王府的话，多半是在王宫内殿了。曾经被软禁的皇子、突然对外宣布自己遇刺的国王，这两个人既然现在凑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倒也不是没法想象。夕王再怎么说也是国王的儿子，在除夕夜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爹，国王估计也不会拒绝。如果夕王包藏祸心，对国王做了些什么的话，现在的局面也就说得通了。
但问题是夕王真的疯了不成？哪怕他真的杀了国王，继承王位的也只可能是他哥哥，他这么做完全是给别人送嫁衣。只要他镇压不了禁卫军、锦衣卫和天策府，那么这三方势力几乎必定会保着朝王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在夕王把刀对着自己的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名不正言不顺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会不明白吗？
我们四个人站在大牢前，左思右想。世界上最难获得也最珍贵的就是情报，而我们四人在王都根本没有任何的情报网，想要靠着一点零星的线索猜出事情的全貌并不容易。
正当我们低头沉思的时候，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亮起了火光。
人潮汹涌，一片混乱。有人直接朝大牢这边走过来，还有人在大喊大叫。似乎是几方势力打了起来，我和白凰、阿莱雅、赫吉四个人马上朝那边赶去，但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只能看见火光还在熊熊燃烧，现场倒着好多人，各方各处一片狼藉。还有一些身着黑衣的人留下来看守，白凰上前询问道：
“出什么事了？”
穿着铠甲的武士看了白凰一眼，不肯多言。
白凰大声说道：
“我们是王命直属的城主代表，奉命查找刺杀国王陛下的凶手。现在你们在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需要了解事情的经过！”
穿着铠甲的武士这才惜字如金地说道：
“不用查了，凶手已被我们缉拿归案。”
白凰流露出明显震惊的神色：
“什么？！凶手是谁？”
武士随手指了指身后熊熊燃烧的高大建筑，建筑的顶端，一块匾额落下，砸在地上，匾额上面清晰地印着三个鎏金的大字：天策府。
整座府邸就这么燃烧着，似乎也没人打算去救火。
武士说道：
“天策府上将军金翎，谋刺陛下未果，现已被我们禁卫军和锦衣卫的人关入了大牢。这件事，同样是国王陛下亲自批准的，案子马上就要结了，各位请回吧。”
白凰一把抓住武士的袖子，大声问道：
“金翎刺杀国王？哪来的消息？哪来的证据？他一个天策府上将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刺杀国王陛下？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你们凭什么关他？”
武士冷酷地回答道：
“因为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明白了吗？”
白凰愤愤不平地松开了袖子。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在了太阳穴上反复按压着，金翎出事的时候，我好像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东西，但第一时间没有抓住那个灵感，事后就只能慢慢去梳理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那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是在不断加深，我闭着眼睛，就在似乎快要恍然大悟的那个刹那，两只肥硕的胳膊忽然抱住了我的大腿。
“老大！老大……呜呜呜，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