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都知道啦。”
你又知道了？？
利德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见兰娜害羞地说道：
“是、现在就结婚的提案吧？兰娜知道你的想法，兰娜也很喜欢你哦。但是不可以的，我听乌米老师说，现在你的情况很危险吧。如果这个时候兰娜跟你结婚的话，一定会给你带来超级多的麻烦的。父王也会生气，会悄悄地对你下黑手。所以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兰娜，老实说，我其实——”
话没有说完，兰娜再度张开双臂，搂住了坐在地上的利德的脑袋，将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温柔地说道：
“我知道啦。我没多想的。以后再结婚，只是一种妥协吧？没关系的，兰娜不介意的！而且现在也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脏总会莫名其妙地跳得很快。你听……所以再等等吧，等有一天，兰娜一定会去找你的。”
“唔不熟住锅艺墅（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娜松开手，在利德的另一边脸颊上又“啾”地亲了一下，搂着他的脖颈，嘟着嘴巴说道：
“好啦好啦！要亲亲的话，多少都可以哦。特别是现在，特别是现在……”
说着说着，兰娜忽然把额头靠在利德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利德愣了一下，不再去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拍着他的后背。
兰娜断断续续地说道：
“父王大坏蛋，明明说最喜欢兰娜的。”
“还有阿拜乐爷爷也是，以前每次见到兰娜，都特别和蔼地打招呼的。”
“以前大家明明都很宠兰娜的……”
她没有说完。
利德一时间有些难过，他两世为人，人情冷暖见得太多了。可他自己习惯了，不代表他不会去同情别人。国王宠爱兰娜，那些大臣们自然会投其所好，也对兰娜宠爱有加。以至于兰娜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人爱着的，可在她这个年纪，忽然间发现那种爱如此虚无缥缈，这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他们都爱你，为什么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来救你呢？”
只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奥夫兰特就能逼迫兰娜放弃所有反抗，在心如死灰中成为他的东西。
只可惜这场戏码在上演之前就被叫停了。
没有一个人？我不是来了吗。骑士也好，勇者也好，总要有人去救公主的。
不然那些童话故事岂不是都要以悲剧收尾了。
所以兰娜特别用力地抱着利德的脖颈，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利德叹了口气。他以前确实骗了兰娜，现在其实也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没有抱任何恋爱的情感，但这一刻，他却发自心底地说道：
“兰娜，跟我回御西城吧。”
从此之后，我来保护你。
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一阵沉默之后，他感觉到兰娜松开了手臂，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是说了要好好忍耐吗？兰娜明明也在忍耐哦！忍着想要见你的情感，忍着想要讨抱抱的情感，忍着想要跟你一起去花园转圈圈的情感！为什么你就忍不住呢？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太喜欢兰娜了！那么，兰娜也必须更加更加喜欢你才行。”
说着，兰娜轻轻抬起头，闭着眼睛，垂下手，紧张兮兮地说道：
“那，那这次兰娜就让你亲一下好了。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一起什么的……兰娜还是第一次哦。”
望着兰娜那红扑扑的小脸，利德心中的负罪感顿时爆棚。
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但现在的兰娜情绪很不稳定，刚刚被国王和大臣们抛弃，如果再让她知道自己对她没什么感觉，那么她肯定会难过的要命。想了想，利德决定很委婉地告诉她：我喜欢你，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所以我不能主动亲你，公主殿下，真的很抱歉，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在心里排练了一遍之后，利德从头开始平静地说道：
“我喜欢你……”
还没说完，疼痛突然之间侵袭了他的脑海。早已到达极限的身体此刻再难维持从容的模样。利德向前倒过去，残存的意识让他努力扶住了小公主的肩膀，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只感觉嘴唇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随后，利德感到一双纤细的手臂马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耳畔是兰娜那充满喜悦和幸福的声音：
“兰娜也喜欢你哦。”
79.此路不通
王都。
王宫·内殿。
银灰色的巨龙腹部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明显已经奄奄一息。但跌落在地面上之后，却仍然昂起头，原先澄清明亮的眼眸此时此刻呈现出暗红色，死死地盯着青云消失的地方。
阿莱雅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它的怒吼声：
“人类……怎敢如此！！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但赤红滚烫的龙血已经从它的上下颚中不断翻涌而出。
忽然间，巨龙抬起头，望向天空。那里有一道散发着光亮的裂口。护国大阵的出现的裂隙清晰可见，银灰色的巨龙眼眸中忽然掠过了一丝渴求。
只要跨过那里，一路飞回龙族，它身上的伤势就绝对有治愈的可能。再怎么说也是境界十二重的绝世强者，龙族那边不可能放弃它不管。
就在那里，生还的可能性就静静地摆在那里。
但是，飞往那里，意味着它承认了自己战败的事实，不得不接受自己被区区一个人类一剑击败的耻辱。在它将来的生命中，它不得不永远背负着这样的污点活着，成为人类与龙族两家的笑料。
它的目光在阿莱雅等人与护国大阵的裂隙间反复游移。
最终，它猛地拍了拍翅膀。这一用力，一股一股的血瞬间洒在地面上，它艰难地喘息着，朝天空中飞去。同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人类。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从现在起，你们就是龙族的仇敌。我们会拿出全部力量向你们开战，不久后的一天，护国大阵也救不了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反抗的力量，下次见面，就是你们这个弱小的种族灭亡的那一天！”
已经没有把他们变成奴隶的必要了。
只有人类完全灭亡，今天的耻辱才能洗刷干净。
巨龙飞的起起伏伏、跌跌撞撞。青云那一剑给它造成的破坏太大了。不仅仅是表皮裂开一道口子，内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锋利的剑气绞碎了肌肉，让伤势根本没办法愈合。它活了数百年，从来都是所向披靡，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程度的伤。
它的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它不过是轻敌而已！如果青云还活着的话，它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冲上去，亲手杀了他。
可青云死了，这种愤怒自然而然就转嫁到了整个人类头上。
“杀光人类”、“灭亡人类”。
类似的念头在它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忽然间，它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力量开始慢慢地流失，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锁链一条接着一条地缠上自己的身体。境界正在被慢慢压制，伤口恢复速度进一步减慢，血流的更快，以至于让它一瞬间甚至失去了平衡。
巨龙抬头向天空望去。
那道发光的裂隙，正在慢慢地缩小。或者说，愈合。
护国大阵被人修复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巨龙脑海中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疑惑让它几乎忘记了疼痛。天月山血气不除，大阵的裂口只可能越来越大；要想除天月山的血气，就要把拱卫天月山的上百头飞龙连带着龙王大人的九子奥夫兰特一块杀掉，谁有那个本事？就算天月山那边出现什么变故，自己派去看守护国大阵的几十头飞龙又去了哪里？那复杂繁琐、常人看都看不懂的大阵又是谁修复的？
无数疑惑之后，巨龙忽然清醒地意识到了现状。
已经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护国大阵一旦修补完成，它就等于被困在了其中。本来就是重伤，一旦境界再受到大幅压制，落在人类的领地上必死无疑。所以巨龙没有理会无头苍蝇一样在王都上空不断盘旋的飞龙军团，孤身奋力地朝越来越小的裂隙飞去。
只有自己逃出去也没有关系，那些家伙当做牺牲品就好。
快点飞。
再用力一点去拍翅膀。
大口换气、努力去绷紧腹部的伤口，减少血液的流失。
从裂隙外吹来的寒冷空气已经拍打在它的脸上。
就快到了……
但是，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快。
几乎是从下面弹射上天，宛如一颗炮弹一样，迅速升到了比它更高的位置，挡在了它的面前。
褐色皮肤的少年短暂地停留在巨龙的面前，一脸爽朗的笑容，攥紧了手中一条漆黑的铜棍。
他的语气不带什么恶意，好似再告知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抱歉啊，此路不通。”
巨龙向下看去，发现地面上除了满满的裂隙外，根本没有什么东西。
硬生生跳上来的？！
跳到这上百米的高空中？！
巨龙移回了视线，想要看看眼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但少年手中的长棍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劈在了它的脑袋上。
带着千钧之力的一棍子敲在它的头顶，力道之大甚至在空中炸裂出一道环形的气流。巨龙一瞬间头昏眼花。下一刻，头顶的大阵已经完全愈合，被瞬间锁住了境界的巨龙伤口迸裂，鲜血狂涌，直接朝地面坠去。
少年跟它一起落回到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他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拍了拍灰尘就站起来了，嘴里唠唠叨叨地嘀咕着：
“利德这小子有点东西啊，天月山那边还真给他摆平了……你看什么看？黑哥我最烦的就是这种打不过还嚣张的眼神。爸爸告诉你，想走啊，门儿都没有。歇菜吧你！”
说完，又是一棍子敲在巨龙的脑袋上。重伤之下无力抵抗的巨龙睁圆了眼睛，脑袋被直接砸凹进去一块，死不瞑目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黑把棍子扛在肩膀上，活动了一下手腕，从阿莱雅与王后身边经过，说道：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这该死的巨龙身受重伤，又看见剑气满王都，大概也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两位不要太难过了，青云先生把自己苦苦修炼的剑气送了出去，我估计明年王都至少还会再出一个剑道十重的大剑豪。下次有这样的场面，一定也会有新的剑客去挥出这玉石俱焚的一剑，代替青云先生守卫人类。这就是传承。”
黑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得回去接小白了。还有很多龙族残党在王都肆虐，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两位多保重。”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一片寂静中，阿莱雅回过头，把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王后。
80.最后的执念
就像是眼泪流干了一样，王后的神色无比平静。
黑走远之后，空旷而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只剩下阿莱雅与王后两个人。
两人脚下便是王宫的废墟，到现在仍然举目皆是断壁残垣。
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声音柔柔地说道：
“幸福也好，锦绣繁华也好，一转眼就过去啦。”
现在的她不像是与青云在一起的时候那般充满着少女的气息，也不像是平日里雍容华贵的王后的形象。阿莱雅往她的脸上看去的时候，发现她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鬓角的头发仿佛染上霜雪一般变得雪白。
她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尘埃，随后朝一堆高耸着的废墟走去。
走着走着，袖子中抖落出三尺白绫，一端握在手里，一端拖在地上。
阿莱雅不由地站起身，想要留住王后，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来想去，最终说道：
“您就不想再看看师父的剑气会对王都产生怎样的影响吗？”
王后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微笑着说：
“不用看。他做的是对的，将来新增的剑道十重的大剑豪势必不止一人。”
说完，她垂下了眼皮，语气惆怅地补充道：
“但肯为我留在王都十几年的那位，已经不在了……我跟他约定过的，今生不能在一起，也要死在同一个地方。他先我一步走啦，我也必须快点才行……”
阿莱雅看着王后爬上了一处高高的废墟，将白绫首尾两段系在一起，又系在了废墟凸出来的棱角上。然后将白绫套在了自己纤细圆润的脖颈，身体坐在了废墟的边缘。
风吹起她的发丝，王后轻轻笑着，带着幸福的神色一跃而下。
白绫收紧，骨骼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她的身体在空中摇曳着，似乎打破了废墟勉强维持着的平衡，整个断壁残垣堆出来的高台轰然倒塌，将王后的身体埋在了一堆金砖碧瓦中。血顺着废墟的缝隙流出来，就像是盛开在荒野上的鲜花。
在那一刻，阿莱雅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痛。
她想起来以前刚开始练剑的时候，身体素质很差，经常被少爷折腾的气喘吁吁，难以坚持下去。每当那个时候，少爷就一脸笑容地走到她面前，背着手，慢悠悠地说上一句：
——“假若他日我被人砍了脑袋，而你在边上看着无能为力。很可能只因为你今天没能完成训练，没有变的足够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