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已经带了几分扭曲。
相比之下，利德只是脱掉了已经破破烂烂的袍服，露出原来穿着的那套衣服。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护心镜也被丢到了一旁，背后沉重的武器匣总算能够暂时卸下来。武器匣已经基本空了，只有一根他用不上的法杖。
利德垂下手，缠在手臂上的锁链残骸窸窸窣窣地落在雪地里。
面对受了重伤的对手，奥夫兰特感到一种**浮上心头。
纵使你是人类当中最顶尖的天才又如何？
纵使你一个人杀了上百头龙族，孤身一人到了天月山顶又如何？
故事到此为止了，奇迹不会连续发生，胜利女神不可能一直站在你那边。
你和那个人类的小公主一样，都只是人类的一颗弃子罢了。
一念至此，奥夫兰特带着深深的恶意说道：
“放心吧。很快你就会后悔反抗我的统治。你是来带这个人类公主离开的吧？那我就砸碎你的四肢，让你跪在那里，永远都不能离开！那时候，我会割掉你的眼皮，当着你的面夺走这个女人的一切，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我的玩物……”
奥夫兰特的话没有说完。
一只拳头正中他的鼻梁。
根本没反应过来的奥夫兰特栽倒在地上，感觉有血从鼻孔中流淌而出。
利德擦着皮开肉绽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说你妈呢。”
这一拳并没有对奥夫兰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利德的手指有了轻微的骨折。境界相似的情况下，奥夫兰特作为龙族的优势显露无疑。不管是鳞甲还是骨骼的强度都高出人类太多，寻常的攻击很难凑效。
“这半吊子一样的攻击就是你的极限吗？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奥夫兰特从地上爬起来。狂妄地笑着，居高临下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是龙王不太争气的第九个儿子，自愿来这个地方，也是为了向目前的龙王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再不争气的龙族王室也是龙族王室，本来龙族就有着种种天然的优势，作为王室血脉的他更是将这些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利德的拳头对于寻常的人类高手有着相当大的杀伤力，但对于奥夫兰特来说，差距过大的肉身强度让他完全能正面吃下这一击。
察觉到这一点的奥夫兰特顿时觉得畅快淋漓，不由地讥讽道：
“果然垃圾永远都是垃圾——”
随后，他看见了利德平静地戴上了一双漆黑的手套，一边戴，一边抱怨道：
“好疼啊！我说呢，忘了穿装备了……现在好了。”
话音刚落，拳头再度落在了奥夫兰特的脸上。
这一拳的威力与上次截然不同，奥夫兰特的五官向内凹陷，扭曲到了一起。疼痛在最近的地方直接传输到大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而出，砸在雪地上。眼睛昏花到什么都看不清，鼻梁上满是烧焦了的色泽。
它颇有些狼狈的爬起身，靠着龙族特有的强悍身体很快恢复了视觉。
在恢复视觉的那一刹那，奥夫兰特见到的是利德冷冷的目光。
就像是在等他一般。
这种没有乘胜追击的做法本身就是对奥夫兰特最大的讽刺。那充满余裕的架势，仿佛在刻意等它一样。
奥夫兰特怒火攻心，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夹杂着万钧之势直接冲了过去，重重一拳挥向利德的脸庞，打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利德偏头躲开，手肘猛撞在奥夫兰特的胸口。
奥夫兰特改用锋利的手爪划向利德的胸口，又被后者一掌拍在了脆弱的关节。
伸腿踢来的时候，被反过来借力抓住了脚腕，一记干脆利落地过肩摔直接招呼上去。
本来一片平静的天月山山顶，此时此刻爆炸声此起彼伏，茫茫多的雪花倒飞入天际。
连绵不断的庄园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利德在武学上明显要压制住了奥夫兰特，但若要论及肉身的强悍，龙族可谓是占尽了优势。如果不是【何寻】级别的黑炎甲有效地拉近了二者的差距，现在胜利的天平恐怕已经倒向奥夫兰特了。
奥夫兰特是九重大圆满的水平，同样没上十重。
但现在它却有点后悔了。龙王的九个孩子中，它的境界是倒着数的。如果给它一个机会的话，它必然会像自己的哥哥姐姐一样把精力专注在变强上，早早突破十重。它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现在到了十重，情况肯定会不太一样。虽然他看不懂利德的修为，但它敢肯定这个人不在十重。
如果在的话，自己应该早就死了。
在方才的战斗中，利德没有用任何一样武器，只靠着一双手，就展示了十二种武技。不同武技之间区分度非常高，有以柔克刚的，有防守反击的，有先发制人的，有见招拆招的，有直刺弱点的，有缥缈难测的，各种各样的战术混杂在一起，让奥夫兰特的攻击真的很难凑效。
奥夫兰特只能尽可能地进攻，拼着被打中许多次，去打中对面的人一次。毕竟眼前这人已经有了不小的伤势，不可能支持太久。这样下去迟早会是自己的胜利。
就在它这么想的时候，它忽然听见眼前的少年说道：
“真难看啊。说什么要征服人类，打起架来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奥夫兰特一爪将山岳削平一角。
眼睛的眼神愈发接近血红。
“被自己称作蝼蚁的家伙逼入死角感觉如何？我说你啊，从头到尾就搞错了一点。你们龙族的优势不在于锋利的牙齿，不在于厚实的表皮，不在孔武有力的身体和烧尽一切的火焰，只在能够突破十重这一点上。只要你没法在境界上压死我，同境界下我有的是杀你的办法。天月山上百头龙族都拦不住我，你区区一个菜鸡王族，吓唬谁呢。”
奥夫兰特张开口，火焰喷涌而出，在这天地间翻飞不止的大雪中烧出一条又长又宽的真空区。此时此刻的奥夫兰特已经不再去想什么东西，本就因为挨了一拳昏沉沉的大脑，在这一刻装满了压都压不下去的杀意。
它要这个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蹂躏无数遍，再把他的脑袋挑起来游行示众。
最后，还要把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他的亲人、朋友、爱人，全部都折磨致死，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它要这个人在地狱里都不得安宁，要用火焰将他的灵魂烧个一干二净，这就是侮辱龙族的代价。
在这种愤怒下，奥夫兰特的攻击显得尤为迅猛。
利德的一些攻击，如果被他认定为不太危险，他会放弃躲避，改为主动进攻。
在某个时刻，利德一掌轻飘飘地拍在他的胸口，奥夫兰特没有躲，而是趁势捏碎了他另一只手腕的腕骨。这是自交手以来它做过的最划算的交易，它很确定利德将因此丧失半数以上的战斗力。
——赢了。
这么想着的奥夫兰特，却忽然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利德那一掌没有推开，也没有收回，就这么停留在了它胸口的位置。
“你该庆幸的。这是摸过很多锦鲤的手，可以带来非常好的运气。说不定你下辈子转世投胎，能跟我沾上点光。”
利德的身体前倾，手指微微屈起，掌心用力，淡淡地说道：
“【开门八极】。”
奥夫兰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劲气入体引起的心脏痉挛，是厚实的鳞甲与表皮完全防不住的。
奥夫兰特从子民那里听说过利德带了一身的神兵利器，但它在当时却不屑一顾。因为它对自己的防御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心，这可是龙族最坚固的表皮，刀枪不入，再锋利的武器也甭想从它这里占到一点便宜。
但它没想到的是，现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完全没有打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浑身血管崩裂，吐血不止，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并不是被堂堂正正地刺穿心脏，而是被眼前的人类用卑鄙的手法引起的心肌抽搐，让那堪称无敌的躯壳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
最关键的是，在浩瀚的历史中，它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古怪的武技能够对付龙族。如果有，它必然会早一点加以防备。
利德的掌心贴到了奥夫兰特的脑袋上，中止了它的思考。
奥夫兰特的瞳孔不断地颤抖着，直到这个时候，恐惧才如同潮水一般溢满了它的脑海。
“我是龙族的王室血脉……是龙王的第九个儿子！杀了我，就等于人类与龙族正式开战！你就是人类的罪人，父王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不敢杀我，你不敢！区区人类，下贱至极的生物，怎么敢……”
利德平静地问道：
“那我放你走，人类和龙族就手牵着手当好兄弟了吗？”
奥夫兰特一时语塞。
利德微微一笑，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说道：
“所以说，你说你妈呢。”
78.哦豁，完蛋
奥夫兰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人生最后听到的，是一句带着如此轻蔑的情绪的脏话。
作为龙王的第九个儿子，它从出生起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跟随着父亲南征北战、攻城略地，将许多个种族变成自己的奴隶。迄今为止它饲养的异族女性超过三位数。它最大的乐趣就是征服其他种族的雌性，把她们干脆利落地玩坏掉。那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让它欲罢不能，甚至一定程度上耽误了它对力量的追求。
所以当龙王的第四个儿子策划了这次的人类歼灭战时，奥夫兰特第一个报名参加。只为了在这里寻找新的刺激，将一直觉得碍眼的人类踩在脚下，狠狠地羞辱一番。让他们把奴性刻在骨子里，让他们再也没有为自己的文明感到自豪的一天，从此不管男女皆以侍奉龙族为第一要义。
当然，现在他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用最恶毒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诅咒他死于父亲的烈火下。它只感觉少年的手微微一用力，随后自己的脑袋就好似煮沸了的开水一般。眼前的画面开始损毁，最终像是坏掉的电视机一样突然黑屏。
奥夫兰特一口血吐在利德的脸上，身体无力地倒在了积雪消融的地面上。
龙王的第九个儿子，在广袤的龙族领地中高高在上的存在，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人类的领土，被名不见经传的勇者杀死在了平平无奇的山顶上。
这里也葬着上百头龙族的尸体。
利德的手上，【黑炎甲】崩碎成一堆细小的铁环，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作为【何寻】等级的黑炎甲自然不会就这么损毁，但某一些铁环的崩坏引起了连锁反应，现在黑炎甲已经失去了其原有的姿态，如果遇见强大的锻造师，说不定能把它锻造成原来的模样。
不过，利德此时没有心思去管什么武器装备。
他勉强维持着平衡，身上的外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但这次的内伤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也不知道一身的零件坏了多少，现在就像一辆开了几十年的二手奥拓一样，这一刻还活着，下一刻就不知道了。
他转过身，肌肉僵硬到几乎无法伸展。只能像圆规一样，抬起一条腿划出一个半圆，再抬起另外那条腿划出一个半圆，以滑稽可笑的走法走到兰娜的身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兰娜抬起头，凝望着利德，一句话都不说。
反倒是利德面带笑容地开口道：
“公主殿下，抱歉我来晚了。有受什么委屈吗？”
兰娜伸出手，抱着利德的腰。
她的身高只够抱到这个位置。
利德吐出的热气化作白雾，被风吹到高处。
他有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
可很快，兰娜就松开了手，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朝远处跑去。或许是因为心情激动的原因，她摔了一脚，扑在雪地上。她马上又爬起来，继续朝远处跑，在很远的地方蹲下身翻找，最后握着什么东西跑了回来。兰娜用袖子蹭了蹭红红的眼眶，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伸到利德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堆破碎的绸缎。
兰娜勉强笑着，很坚强地说道：
“这个，兰娜本来想给你的，结果被那个大坏蛋撕掉啦。不过没关系的，兰娜还可以再做一个新的给你，不费劲的。”
利德从她手里接过拼图一样碎成很多块的黄布，依次展开看了一下。
复杂的刺绣手法，精细的完成度，怎么可能不费力。
兰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左脚的脚尖踢一下右脚的脚尖，右脚的脚尖再踢两下左脚的脚尖，就这么扭扭捏捏地说道：
“听教宫廷礼仪的老师说，女孩子一定要学会刺绣的。我以前学的可慢了，姐姐们都会笑话我。不过老师说，以后、以后结婚都是用得上的！所以我就、努力去试了试啦！也不知道绣的怎么样……”
她微微抬起头，才发现利德已经坐在了地上，从自己衣服上明黄色的地方撕了一块，牙齿咬住其中一根线头，迅速拆成了一堆丝线，然后从刚才断裂的铁环中找出了一个，掰成一根极细的铁针，将线的一端牢牢固定在上面。
利德向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兰娜像是小猫一样爬到利德的眼前，坐在他身前。利德将手上的针线递到她的手里，随后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一边带她一起穿针走线，一边说道：
“你这样绣就可以了，走暗针，这样穿……对，这样缝好，你看，这不就看不太出来缝合的痕迹了吗。”
受到鼓舞的兰娜靠在利德的怀抱中，小心地将被撕碎的刺绣画缝合起来。利德则尽可能挺直身子，帮她挡住外面的风雪。最后展开的时候，虽然也能看出一些缝合修补的痕迹，但画面中的少年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了眼前。
一身华贵的衣服，嘴角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兰娜把手上的刺绣画拍到利德的手里，小声说：
“一、一点都不像你。”
利德笑着问道：
“怎么，感觉绣的太帅了？现在可没法改了，我回去就找个地方挂起来。”
兰娜忽然探出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背着手，跑出几步远，回过头，一脸娇羞地说道：
“不呀。是现在的你比画里还要帅气很多很多。”
精彩的直球让利德一时语塞。
柔软的唇、甜甜的香味与脸颊残留的湿润让他感觉有点头晕。
……对了，该解释清楚的。
关于之前对她的告白其实并不是喜欢，而是欺骗这件事。
上次没能解释清楚地这件事。
利德回过神，开口道：
“兰娜，我——”
话音未落，兰娜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