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刚刚回到房间，利德马上就从刚才烂醉如泥的状态直接变得精神百倍，让阿莱雅把刚刚收到的赌约丢到旅行箱的底层放好，千万别搞丢了。别管外界怎么看，这东西在利德眼里就是张未来能用的支票，要是四千匹战马和两万枚金币能够顺利入手，方十三和河月肩上的担子都能轻松不少。
实惠要以能拿到手里的为准，为此被人口头嘲讽几句，利德倒并没有放在心上。
赌约签完，原来明里暗里针对他的各方势力也从水面上重新沉了下去，利德舒舒服服地抱着阿莱雅与希洛睡了三天懒觉，第四天白夜主动到访，告诉利德轮到他和铃兰进灵武了，特地过来与利德道别。
“今年灵武那边挺狠的，我听说两天前抓了两个试图混入灵武的暗部成员，连带着他们的主子一块打断了腿。灵武领主本来就从不给谁面子，今年变得更加强硬了。”
白夜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利德。
铃兰补充道：
“毕竟北边的铁壁和传说中的决战兵器都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若是能彻底拦住巨人族南下，将来灵武领主就有充足的兵力投入到永天国的内部战场。她也不用再跟谁客气。”
白夜拍了拍利德的肩膀，说道：
“虽然知道你身边没什么可疑人物，但还是小心点。”
铃兰微笑着，一只手揉揉利德的脑袋，一只手揉揉阿莱雅的脑袋，说道：
“今年那位算是罪有应得，听说去年有个挺无辜的家伙，在路边突发善心，打算把一个据说是从灵武流亡出来的女人接回去与家人团聚。结果被灵武查出来那个女人是别家的暗部成员，导致好心帮忙的那位也被打断了腿。灵武那种惩罚的手法可不是简单的打骨折，会把筋脉一同打断，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一辈子就废了。你们可要小心点，特别是阿莱雅，要看好你家少爷别被女人骗了，这世界上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阿莱雅闻言点了点头。
利德也点了下脑袋，顺势挣脱了铃兰的魔爪，铃兰自己也被白夜拖走了。
试图混入灵武的事情似乎每年都有不少，现在还没进去的人也乐意在拒北客栈中谈论自己知道的消息。所以当天晚上，利德只是在大堂的角落里喝酒，就可以免费听到各种各样的情报。
大部分都比较无聊，只有一条还挺新有趣的。
说有两个南边来的可疑人物，知道混入灵武领主有诸多不易，特地买通了灵武隐卫的一个小头目，打算在他的帮助下混入灵武领地。没想到那个小头目类似的事情做了不少，已经引起了隐卫的怀疑，这次双方交易到一半被人当场抓获，两个可疑人物打伤了设下埋伏的隐卫高层，但自己这边也有一个人受了重伤，虽然侥幸逃脱，但一时半会儿估计跑不了多远。
目前灵武那边已经出动大量军队和暗部成员去地毯式搜索，同时高价悬赏这两个家伙，据说哪怕只是提供情报，都能获得大量的报酬。
19.是你挖不到的墙脚
利德一开始在旁边的态度是：哦哦，还有这种事？牛逼，干TMD灵武！平时搞得自己多厉害的样子，抓单被反杀不说还让人家跑了，你看这个隐卫就是逊啦！
然后就开始：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这特么不就是荒言和老幺吗？？
还记得老幺当时自信满满地对他说，既然是庞大的组织机构就一定有其中的破绽，利德还以为这俩人找到什么渠道了，搞了半天也就是勾搭上了一个小头目，现在东窗事发之后还不是被人追的东躲西藏。
“不过能从灵武的埋伏中逃出来，那两个人也当真是两个人才。”
大厅里一位喝的半醉的壮汉拍着桌子说道，周围的人则纷纷附和：
“有一说一，确实。”
“附议。”
“这个没得说。”
壮汉摇了摇头，又说道：
“但任凭他们境界修为再高，这次也必定无处可逃。能从灵武隐卫手里脱身的人还没出生呢！天底下谁不知道隐卫自创立以来就有凡敌必杀的原则，上了灵武隐卫的名单，基本上就可以等死了。”
周围又是一阵喧嚷，有人赞颂灵武暗部组织能力强劲，有人则叹息这两个实力非同寻常的高手即将陨落。只有利德喝完了酒，拎着个空瓶子慢悠悠地回了屋子，顺便打包了两三样酒馆的招牌菜带给希洛吃。
当天晚上，利德是被人从梦里叫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被人牢牢压住。黑暗中有个人跨坐在自己身上，双手固定住自己的两条胳膊，双腿则把自己的两条腿压在身下。黑暗中利德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不过他的脸距离利德很近，利德几乎能听到他的吐息声。
这声音利德也记得很清楚。
“醒了？”
这是荒言说的第一句话。
“之前的承诺，还有效吗？”
这是荒言说的第二句话。
他总共只说了这么两句。利德察觉到他的气息微微有些紊乱，稍一愣神，已经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如果不是半夜有痴汉在他床上流口水，那说明荒言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见利德第一时间没有回答，荒言压着他胳膊的手松了松，利德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一轻，荒言已经准备起身下去了。利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
“有效。”
荒言的身子颤了一下，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利德。黑夜中他的眸子闪烁着幽幽的光亮。
江湖传说两个人一旦对视十秒就会忍不住喜欢上对方，利德觉得自己的和荒言已经王八看绿豆盯了快半分钟了。这要有BGM，现在估计已经响起来那首经典的“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夜风吹起房间的窗帘，也吹得荒言头上的兜帽微微晃动。
最后还是利德主动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因为他觉得荒言身上的伤再不处理一下可能会出事。灵武隐卫中不乏一些对血气十分敏感的野兽，荒言身上那种淡淡的血腥味在常人眼中不算什么，但在灵武隐卫的眼中就跟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隔着几百米就能感觉到。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利德把荒言按在椅子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荒言点点头，撩起身上的斗篷，伸出两只胳膊。上面有几道新的伤口，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但其实都没有伤筋动骨。利德从行李箱中翻出了阿莱雅调的草药，依然是当初在王都时学来的青云老方，往荒言的伤口上一撒，荒言整个人的身子瞬间绷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般的草药敷在身上都会有一种淡淡的清凉，青云这方子却像是往伤口上撒薄荷那样，明显刺激过头了。
但荒言咬牙强忍下来，痛的撕心裂肺也没有叫出声。
这让当初在王都赖在阿莱雅怀里哼唧了一下午的利德再次感到非常尴尬。
“隐卫的人暂时不会追上来了。”
荒言突然没来由地撂下一句话，没等利德开口询问，荒言就自顾自地解释说：
“我杀了大概二百多人，而且趁着十殿阎罗人不齐的情况下打伤了其中三个。如果我是他们的话，首要任务是把情况汇报给隐卫的大统领，这段时间不会再轻举妄动，所以我这边暂时安全。但灵武的边境被封锁的更加严实，军方的高层都已经出现在这附近，我很难再进去了。只能到你这再碰下运气。”
利德蹲下身，帮他解开拘束在身上的布带，卷起裤脚，将草药敷在那双毫无血色的腿上。碰到他肌肤的时候会感觉到一种微微的凉意，事实上荒言的出血量并不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利德问道：
“你一定要进灵武？”
荒言轻声说道：
“是。我必须穿过灵武，去更北边的地方。”
利德的药抹到一半，荒言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向前一步，缓缓跪倒在利德面前，额头贴在手背上，伏地不起。
利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荒言，现在的荒言身上气息十分复杂，就像是受伤了的野兽一样，需要人类的帮助，又无法完全信任人类，战战兢兢地迈出一步，考虑的却全都是被拒绝之后的事。
最后利德叹了口气，摸着下巴说道：
“我确实在当初问过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把你带进去。我也确实答应过你，出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但谁知道你特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啊！！现在我们这些人进去的时候铁定会被严格盘查，想带你进去难如登天。”
荒言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利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说道：
“所以说啊，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你，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吧。”
荒言抬起头，问道：
“你想要什么好处？”
利德人畜无害地笑了起来，露着一口白牙，说道：
“你不是很能打吗？我带你进灵武，帮你解决掉你要面临的乱七八糟的麻烦，以后你来我御西城做事如何？”
挖墙脚战术大胜利——
在利德深情的注视下，荒言却缓缓摇了摇头。
那一刹那利德仿佛看到自己抛出的橄榄枝被人一脚踹了回来。
“为啥啊！！”
利德吐槽了一句。荒言却盯着他的眼睛，很严肃地说道：
“因为我跟你回御西城，所有的局面都会乱起来，天下大势会朝着你我都控制不了的方向去发展。”
荒言犹豫了一下，在利德面前，两只手缓缓摘掉了自己的兜帽。
一头白色披肩长发总算摆脱了帽子的挤压，在月华下瞬间散开，随后垂落到荒言的肩膀上。
她那一双与星河同色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利德，在黑暗中倒映着清冷的光亮。
在利德还在呆滞和惊叹于自己所见之物时，荒言已经换回了原本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我名煌颜，南部起义军的领袖，亲手葬了数万人的……天厌之子。”
20.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
一锄头砸在了水泥地上，这就是利德现在最大的感受。
啥东西没挖着不说，震得手疼。煌颜摘下兜帽的那一刹那，利德整个人都看傻了眼，这哪里是什么糙汉子，整个人长得跟瓷娃娃似的，从头发开始几乎就是一片纯白。
白色的发丝，白色的肌肤，白色的柳眉，就连唇也是颜色很淡很淡的粉色。除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之外，煌颜几乎完完全全就是无暇的纯白，让人很担心会不会稍微碰一下她就会像雪花般消融。那种独特的美丽足以达到扑面而来震撼人心的程度，看一眼之后恐怕穷其一生也难以忘记。
没错，现在跪在利德眼前的就是南部起义军领袖，在整个永天国的围剿下依然负重前行的铁血指挥官，白衣卿相乌米钦点的新秀榜第一，率领着被芸叶称为“毒蛇”的势力的年轻天才——煌颜！
这谁挖得动啊！
利德情不自禁地想起在路上的时候，自己一脸浩然正气地掀开被子，大义凛然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模样邀请她一同入睡，还十分亲切地在她半夜睡不着的时候疯狂问候她原因。现在来看煌颜脾气应该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恶劣，不然自己早上起来说不定已经鸡飞蛋打。
利德盯着煌颜那纯白的容貌左看看右看看研究了很久，就差上手去摸一摸了。
煌颜也没有打断他，像个木桩一样跪坐在地上，视线跟着利德的脸左右移动。
过了好久，利德问道：
“你不在南边呆着，策划吞并南越与引导灾民两件大事，在这个时候跑到灵武来做什么？”
煌颜的话中没什么感情：
“我是天厌之子，出生起就注定了十八年后会被雷劈死。义父拿自己的命为我改了命，北上灵武去巨人族那边是我唯一的生路。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跟天道争一争……所以我来了这里。”
“天厌之子？”
这不是煌颜第一次提到这个称谓，利德不由地问了一句。
煌颜回答道：
“义父是这么说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利德微微思考了一下，直接把小史莱姆从梦中弄了起来。本来小史莱姆正睡在床头柜上吐着一个一个的小泡泡，突然被人捉住之后顿时惊醒，撕心裂肺地叫道：
“救驾！救驾啊——！！有人要谋刺本王啦！！”
刚吆喝了两句，利德俩手一用力直接把它挤扁了。像根扁担一样的小史莱姆总算看清了捉住自己的是利德而不是什么刺客，顿时松了口气，小声说道：
“什么嘛，原来是你这家伙哔叽。不要吓本王啊哔叽！这几天净做噩梦了哔叽！”
它这一嗓子也直接把阿莱雅与希洛都吼起来了，两个人警惕地看向煌颜，特别是阿莱雅，刚刚从铃兰哪里接受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的理论，现在正小心地盯着自家少爷，生怕自家少爷下一秒就要当众宣布“朝北行什么的无所谓啦”、“我要和这个女孩子私奔啦”之类的劲爆消息。
利德先跟阿莱雅与希洛解释了一下这位就是跟着大家一块旅行过的荒言，虽然现在已经得叫她煌颜了。然后利德提着小史莱姆回到了煌颜面前，盘腿坐下，问小史莱姆：
“天厌之子是什么？”
小史莱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本王饿啦，本王想吃东西……”
利德一个脑瓜崩上去，小史莱姆立刻口齿清晰地解说道：
“哔叽……天厌之子顾名思义就是旧神不喜欢的孩子，其实也就是不为天道所容的孩子。旧神本来应该是人类的信仰不是嘛，人向神明祈祷，神明施舍给人间一点救赎，人间的各种神殿还有神官也就是为此而设立的。但神明又不会赐予所有人幸福，因为幸福需要有不幸来衬托。身世悲惨或遭受不公的人对神明怀有愤懑的情绪，这些怨气日积月累后化作人形，经由母体诞下，就是所谓的天厌之子。”
小史莱姆从利德的手里跳出，跳到煌颜的身前蹭了蹭她的腿，继续说道：
“哔叽、天厌之子生来就是无序的存在，不会遵循任何的规则，会给人间带来巨大的混乱。旧神把她们视为不祥的存在，但毕竟是人类百年的怨气所化，就算是那帮家伙处理起来也有点麻烦。通常来说会准备特殊的天劫，先劈碎天厌之子的肉身，摧毁天厌之子的灵魂，最后净化其中的怨气，准备过程一般需要十八年哔叽~”
煌颜盯着小史莱姆，一时间被震撼到说不出话。
小史莱姆却完全没有自觉，一边蹭着煌颜的腿，一边对利德说：
“呐呐、本王很喜欢这个，给本王这个嘛！天厌之子，听上去多帅啊，以后本王和旧神干架的时候，这个人绝对会成为本王座下第一战力啊！本王要这个~~要这个嘛~~求求你啦哔叽~~”
好烦！！
利德面无表情地抓住小史莱姆，随手一甩就把它丢了出去。小史莱姆啪地一下摔在墙上，慢慢滑落到床头柜上，滚了几圈之后，张着嘴巴吐出一个个的泡泡，显然已经被强制重新进入梦乡了。
利德转向煌颜，问道：
“老幺呢？要跟你一起进去吗？”
煌颜回答说：
“他受了伤，继续和我一起行动只会害了他。好在孤夜领地的警备比起灵武差了不少，我们在这边也有一些人，提前安排老幺撤回南方了。他身世清白，并不是起义军的人，只要不和我在一起就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