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十二柱中最捉摸不定的存在，它总是喜欢给予世人无缘无故的爱，以及无缘无故的恨。
“忘掉的记忆...…”"
诗鸢话语落下之后，阿莱雅捏紧了手，微微皱了一下眉。
诺普雷斯往诗鸢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痛哼"，利德缓缓睁开眼睛，支着地面奇迹般地完成了"复活"。诺普雷斯一声"这特么"还没说完，芙蕾已经先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主动去把利德从地上拉起来，晃了晃他的肩膀。
利德感觉自己本来没啥事，被芙蕾晃得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你醒了?你还好吗?还活着吗?有哪里痛吗?”
芙蕾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利德只勉强笑了笑，做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询问道:“三公主殿下......?我这是在哪?”
诺普雷斯看着利德，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几分震惊与贪婪:“居然真的有让死人复活的威能。那深渊祖龙....…”
他的视线迅速掠过利德、诗鸢和阿莱雅，又看向芙蕾。而利德也在悄悄打量着他。
相较于诗鸢、玉清昭、应白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从诺普雷斯丰富的表情变化就能大概看出他的所思所想。这位龙王的第二个儿子实力很强，但心性比起他姐姐差的不是一丝半点。还没见到深渊祖龙，他看利德、诗鸢和阿莱雅的神色就已经多了几分杀意。
让利德觉得有趣的是，他的视线过渡到芙蕾身上时，也没有变得温和。
虽然他的神色迅速恢复正常，但是利德还是跟诗鸢交换了一个眼色，双方都确定彼此没有看错。这就有点意思了。
诗鸢开口道:
“弗亚歌德本就是昆古十二柱中最为特殊的一柱，深渊祖龙如果真的混了它的血，那必定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能让死人复生，能让时间倒转，能让天地覆灭。不过从这里的结构来看，深渊祖龙恐怕被困在更深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路上还有没有什么机关。我们五个人，是解开禁制的钥匙，少了任何一个，都可能见不到深渊祖龙。"
诺普雷斯这才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
“那就通力合作,见到深渊祖龙再说。”
50.软禁国王
永天国·王都。
已经坐在王位上的朝王看着手中的信，对身旁的内侍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她想和我合作?想拉着天策府一起去抵抗龙族?”
内侍不敢回答，信是他递上来的，但信上写的什么，他确实不知道。朝王看着手里的信，只觉得越来越腻味，充满嘲讽地说道:
“灵武领主南下时，永天国东北部尽数沦陷，那里早已是灵武领主的土地!那个女人占了本王的便宜，现在还想拉着本王跟她一起去扛龙族?本王宁可见到她和龙族狗咬狗。灵武领主死在边疆，也算是像她的祖辈一样，替我永天国永远守住疆土。
内侍只得跪下来，点头道:
“陛下英明。”
朝王随手把信丢在一旁，又问道:“这信，她只给了本王一份?”内侍摇了摇头:
“信是呈给丞相府那边，丞相府又交到陛下手里的。”朝王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两下，对内侍说道:
“你就跟丞相说，本王虽然信不过那个女人，但国难当头，也得有点表示。派禁军五百人前去支援，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另外，本王听说最近许多官员支持南迁，本王觉得可以此事可以好好地议一议。北方虽已入春，还是有些冷了...…"
朝王半是感慨地说完，又淡淡地补了一句:
“记着，别把本王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交代出去。丞相是个聪明人，但心肠太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他知道本王其实没有联合灵武抵抗龙族的心,估计又要对本王进行一番说教了。”
内侍点头称是，恭敬地退下。
刚走出皇宫大殿，这位内侍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乌米。乌米一个人站在僻静的地方，似乎是偶感风寒，正在捂着嘴咳嗽。见到内侍,他也没什么架子，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白衣卿相这么给面子，内侍自然也是回了一个真诚地笑容，拱了拱手说道:
“乌米大人可是感冒了?咱家可以帮忙联系太医院的人，里面有几个大夫习惯医治此病，保管药到病除。”乌米摇了摇头:
“"多谢你了。最近连续几夜通宵，睡的时间太少，饮食又无规律，难免生病。就算服了药，也只顶一时，药效过了还是一样。陛下看过那封信了吗?”
内侍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看过了。陛下说，这个.....不能置百姓不管，合作还是要合作的。”乌米的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回答道:
“还有下文?”
内侍迎着乌米的眼神，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回答道:
“陛下也说，如今军队数量不足，新军又因梵卿作战失利而尽数败亡。实在抽不出力气去支援灵武领主，乌米大人若有意，可以从禁军中适当调度一些人...…”
乌米依旧笑着，问道:
“多少?”
内侍顿了一下，他能感觉到乌米身上的气场变了，犹豫地回答道:“百人大概是可以的....….”
乌米点了点头。
内侍见他没有生气,便高兴起来，补充道:
“乌米大人公忠体国，正是我等的楷模。不过咱家还是要劝乌米大人保重身体，有些事，看开了也就看开了。陛下还说，关于南迁的话题，可以再议。江南风景好，气候也好，到那边去，乌米大人的病估计也会自然而然地好了。"
乌米开怀大笑。
内侍也跟着笑了起来。乌米轻声道:
“我的病，怕是没那么容易好。”
内侍不解，乌米望向远处，几个士兵正安慰一个少了半条胳膊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长得可爱，
但右臂却只到肘关节，人也痴痴傻傻的,见到人就哭，一哭就没个头。
乌米笑着说道:
“那个小女孩，是从龙族手里逃出来的。当然，也不是逃出来，是龙族放出来的。它们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父母都嚼碎吞咽了，然后咬掉了她半条胳膊，看着她因为吃痛而踉踉跄跄地逃跑，以此为乐。它们让她带一句话给朝王，说永天国内，除却食粮皆是奴隶。”
内侍看着双眼空洞的小女孩，吞了一口口水,紧张地问道:“那乌米大人何不带她去见陛下?”
乌米往那边指了指，大殿门口，朝王的亲军把守着门口，一脸嫌弃地看着小女孩缺失的胳膊，以及身上的血迹。
乌米开口，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他们不让。”
内侍不知该如何回答。
乌米也没有刁难他,而是又一次露出宽厚温和地笑容，说道:“帮我转告陛下，就说以前很多事，是我的态度错了。”
内侍眨了眨眼，赶忙说道:
“害，以前的事都不提了，陛下对乌米大人也没有嫌隙，不如说陛下对乌米大人可是寄予厚望呢!”乌米点了点头，转身告辞。
内侍看着渐行渐远的乌米，总觉得今天的丞相大人有哪里不太一样。
当天晚上，天策府上将军、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禁军将领齐聚丞相府密谈。
同样是当天晚上，天策府与锦衣卫以"有龙族刺客奇袭王都大殿"为由，直接围了宫殿。禁卫虽然没有参与，但也没有阻止。
第二天凌晨，大殿内传出朝王重伤的消息，一位朝王的贴身内侍带着朝王的诏令来到朝堂，声称将国事暂交由丞相府处理。
王都戒严，八个城门全部封闭，许进不许出。
乌米召开朝会，只讲了一件事:以王族名义起草命令，由天策府再组织一次人类联军，将龙族尽可能地挡在永天国之外。不能让局势更加恶化，以至于人类四面之敌尽数来犯，要先一步给龙族一个教训。
不出意外，这场朝会并不顺利。
急着南迁的群臣大多不愿意再支持联军，因为联军需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而如今国库已经拿不出来钱，需要他们认捐。没人肯认，乌米以贪腐罪三天抄了七名官员的家，“十臣十将"那个等级的官员说杀就杀了。
如小山一般的钱粮一车一车地运出来。
丞相府中，小鹿帮乌米披上外套，乌米朝他笑了笑，开玩笑地说道:“看来我要遗臭万年了。”
小鹿闷闷不乐地说道:
“嘿，还算大人您有点自知之明。将来铸了佞臣像，您搁这儿跪着，我还得跪您旁边。人家都是神像旁边放俩童子，咱们倒好，净搁这儿跪着了。”
乌米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说道:
“跪就跪吧......让白衣卫去问问，云阳那位方十三，愿不愿意来天策府帮忙。”
51.时代的浪潮
人类和龙族太久没有交过手了。
有多久呢?久到上次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孩童，如今都已经衰老死去，成为冢中枯骨。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那场战争甚至曾直接导致王族的衰落。彼时永天国王族权威尚在，虽然不敢说能调动天下兵马，但聚集永天国大部分有生力量还是做得到的。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又占有护国大阵的天然优势，才勉强将龙族从自家的土地上赶了出去。
但现在的永天国很虚弱。
群雄争霸、英才辈出，是时代的幸运，却未必是百姓的幸运。各方博弈意味着短时间内无法结束内战，自然也就无法恢复生产。国力与民力都在被飞速消耗，战争导致的很多问题也不能第一时间得到解决。
两个领地开战，即便是双方将领在接到天策府命令后都有停战的打算，第一时间也很难整合力量共同对抗龙族。因为彼此将领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一定会陷入到“让对方先撤"的扯皮中去。
打赢的一方还要留下人看守刚刚夺来的土地，局势不利的一方则要花大力气医治伤兵。而且领地与领地之间的战争又往往并不是一对一单挑，推广到三四五六七八个领地的博弈时，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
但越是这样困难的场景，就越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局面才行。
如果都对正越发糟糕的事情视而不见，那事情只能朝向失控的方向发展。
灵武领主到东北边去抵抗龙族，不是因为她对永天国或永天国的百姓抱有多么强烈的情感。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如今我想去王都，易如反掌。”
“朝王拦不住我，白衣卿相也拦不住我。”
“但我还不能去王都，因为我要做千秋万世之帝王，而不是下一个姬应天。”
永天国建国之前，巨人族南下，玉清昭率军北上迎敌，身后的部下几乎死绝。而姬应天轻取王都，分封诸将，建立了永天国，也开启了三十六领地漫长的内耗。对灵武领主来说，若是如今她轻取王都，乌米却拉着天策府带兵北上，那她与当初的姬应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能容许自己的王冠上有这样的污点。
同样，乌米也为这次抗击外敌押上了全副身家。
永天国王族有很多文臣武将觉得，当初的灵武领主能够以一个领地的力量硬抗巨人族，那么把同为中六族的龙族交给她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乌米虽然并非久历战阵，但他很清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灵武铁骑强在高机动性，面对低等巨人有周旋的空间，能够借助一次次地冲锋将它们打垮。但对上机动性更高的龙族，灵武的骑兵反而会陷入被动，龙族飞行的速度远远比战马要快，即便在永天国,重要的事情也一定是用龙车去传递消息的。
这些事稍微想想就会明白,但满朝文武却如瞎子聋子，不闻不问。既然叫不醒装睡的人,那就索性让他们永远醒不来好了。
方十三接到乌米的亲笔信时，云阳已经拿下了照心领地。照心领地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弱，但如今起义军与云阳在战略上相互呼应，在私下里又互通有无，照心领地内部尚有潜伏的反抗军士兵搞事，内忧外患之下自然被迅速攻克。
方十三让身边的人帮忙读了信，随后回了凌云城，跟河月商量这件事。
“去不去，各有利弊。乌米能干出软禁朝王的事，说明他也是破釜沉舟想要做点什么。我们虽然已经与起义军结盟、从势力划分上与王族直接对立，但也不用担心乌米在这件事上捅刀子。”
河月拿着信,对方十三分析道:
“如今利德还在龙族，生死未卜。如果能到前线，或许能打听到一些隐秘的消息。但同样也很危险，天策府统帅人类联军，这个所谓的人类联军听上去很厉害，其实未必有多强。我担心你用不顺手，战场上又没个照应。”
方十三点点头:
“我也有些担心，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河月收起信，询问道:
“为什么?”
方十三回答道:
“因为如果今天换做利德是我，他一定会去。”河月无言以对。
他将信放在一旁，继续说道:
"龙族的事情毕竟是大麻烦。我的设想是这样，我们可以出人、出钱、出力，但我们周围的领地也必须把他们的东西拿出来。如果他们和我们一样存着外御其侮的想法，我们就暂时休战。如果他们藏着掖着，甚至想利用这段时间打压我们，我们就两边同时打。”
方十三点了点头，说道:
“调江怜清回来吧。我不在的时候，她替我。”河月看着闭着眼睛的方十三，苦笑道:
“我寄信过去了。万泽领地的人说，江怜清现在不在他们那里，她已经奉命去西秦了。”提起西秦，方十三与河月又是一时无话。
南楚与西秦的战事并没有因龙族入侵而停下来，或者说西秦领主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南楚五十万大军深陷其中，对永天国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的西秦只是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现在这层面纱变成了物理意义上的:层层黑雾缭绕，没人敢再进西秦，也没人从西秦出来。这黑雾将南楚的军队也包裹其中，如今南楚圣女正在拼命寻找办法。
“让卷柏先留下来替我吧。”
最后，方十三对河月说道:
“让希洛陪我去一趟前线。龙族入侵王都之后，我也曾思考如何应对它们。之前云阳在生产的压缩魔力炮，如今经过改良，不但射程和威力有所提升，也不需要再固定于城墙之上。总要打起来试一试的，有人流血，才能换来进步.....
河月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
“明白了。我跟霜说一下，除了希洛之外，再给你多安排一些人。”河月走上前,将乌米的信重新放回她的手里，说道:
“方十三，世上能带兵打仗的有很多，但你方十三只有一个。别逞强，别死了。”方十三轻笑了一下:
“你稳住后方，好好送来补给，我就能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