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47.上三族的血脉
在秘法“隔断万象"接触的瞬间，围在最外圈的龙族就感受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原先的大牢中，只有诗鸢一个人的气息，但现在活人的气息多了一个。
众多龙族面面相觑，因为不管是它们之前的顶头上司冬离，还是冬离走后负责此事的芙蕾，都告诉过它们没有特殊情况不得靠近大牢"。只是因为情况复杂多变，它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算是"复杂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龙族决定把拍板权交给自己的上司，派出一头飞得最快的龙将芙蕾叫了过来芙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利德醒了"。
利德假死的这段时间，她的内心也备受煎熬。当初利德让她带着玉佩去查深渊祖龙的事情，她找到了诗鸢，并且听从了诗鸢的安排，安排可靠的手下假借龙王命令进入了大牢之中。
这里有个细节:芙蕾没有告诉诗鸢关于玉佩的事情，诗鸢也没有告诉芙蕾关于悬命丹的事情
双方都信不过彼此,最终的
“合作内容"就是芙蕾帮诗鸢进入利德所在的牢狱，诗鸢帮芙蕾解开禁制，拿到深渊祖龙。
然后第二天，利德死了。
在芙蕾的视角，很明显是诗鸢打算私吞钥匙，对利德严刑逼供，而利德为了她宁死不招，结果被诗鸢害死在牢狱中。之后，她又听说自己的姐姐冬离与诗鸢把利德剥了个精光，将他全身的东西都丢到了祭台上，结果没有一个是正确答案。那时起，她更加相信自己手里的玉佩就是解开谜底的钥匙，但与此同时，利德当初对她说的话也字字扎在她的心头。
―一“谢谢你,芙蕾殿下。”
-一“与我而言，殿下如同尘世之光，我会把我有的一切，尽数交给殿下。”
--我大概会死的很惨吧，但总有一天，殿下可以拿着这个钥匙，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埋藏在这里的宝范...…”每次想到这些,芙蕾都咬着嘴唇，觉得鼻子酸酸的。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只称赞她的姐姐，没人称赞过她。
她听到的最高的赞美，是"你有点像你姐姐了"，仿佛她此生唯一的意义，就是追寻着姐姐的脚步，而且还是一辈子都追不上的那种。
短暂的相处中，她对利德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愫，但这个世界上不止有男女之情，朋友之情亦重如泰山。利德说，冬离不过如此，也许她确实很优秀，但三殿下也有自己的闪光点啊。何必追着冬离的背影去走呢。
许多次，芙蕾攥着利德送她的玉佩，第一次有了为他人落泪的想法。
对方是渺小而弱不禁风的人类，却在全心全意地为她考虑，对她的笑容中充满阳光与真诚，仿佛他们真的是好朋友。这么多年来，也唯有利德这个渺小的人类，能给她一点她最需要的慰藉。
但利德死了，凶手是诗鸢。
她却不能报仇。不管是杀掉诗鸢，还是公布"利德是诗鸢杀的"这个真相，都会把她自己也卷进去。在她的视角中，最好的做法就是跑到祭台上，将利德送她的玉佩放上去，然后解开禁制，拿到深渊祖龙。
可她不但被龙王委任了看守诗鸢的任务，而且自己的内心中不知为何也多了几分不舍。这玉佩，是利德送给她的。
是最后能纪念利德的东西了。
深渊祖龙重要吗?重要。但拿到深渊祖龙，也没办法复活利德。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故友遗留下来的东西也会一并消失。
当然，也多亏了她在犹豫，不然她把玉佩往祭台上一放，就知道这其实根本不是啥钥匙。就在她百般犹豫中,芙蕾听到了龙族手下的汇报。
她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冲出洞窟，奔向大牢，但见到的依旧是昏迷的利德。诗鸢看向芙蕾，没等芙蕾朝她发火，急促地问道:
“一直跟着利德的那个女人—―阿莱雅呢?”
芙蕾愣了一下，回答道:
“不知道被我姐折腾到哪去了，怎么了?”诗鸢快速地说道:
“我找到了解开禁制的钥匙，只需要...…”
话音未落，芙蕾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住诗鸢的领子，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愤怒地说道:“你还要骗我!你哪来的钥匙,你到底想要什么?”
诗鸢愣了一下，不过她很聪明，聪明到能够瞬间理解眼下这个现状。她对芙蕾说道:
“利德给了你什么东西对吧?”
芙蕾咬着嘴唇不说话，慢慢看向利德。
诗鸢的脑袋转得飞快，迅速修正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补充道:
“只需要他交给你的东西，再带上利德、你、我和阿莱雅，就能凑齐解开禁制的钥匙。我现在拼凑了利德的灵魂碎片，用深渊的秘法给他吊着一口气，但无法长久。如果能进深渊，见到深渊祖龙的话，利德说不定还有复活的可能。"
诗鸢看着芙蕾，淡淡地说道:
“你信我一次，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方法。”芙蕾松开手,深呼吸了两次，对她说道:“此事我无法做主，要上报给父王。”诗鸢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
“请。”
很快，在龙王窟中，诗鸢就对上了那威严满满的龙王。
迎着那双黄金瞳,诗鸢面色如常地解释道:
“利德是虚空的人，这一点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阿莱雅是旧神的选神人，而我是昆古的代行者，我们三个人就是连接着人世与上三族的线。三根线凑齐，共同缠绕龙王的血脉以及传世之玉，才是真正的钥匙。"
龙王看着诗鸢，声音带着几分嘲弄:
“你是想告诉我，你甘愿把自己献祭掉，不求任何回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话音落下，空气中的威压让在场的人为之窒息。
诗鸢回答道:
"不，这并非献祭。寻常的物件放上祭坛，就会化为畜粉。但我们不同，我们不会消亡，而会进入深渊。我们不只是钥匙，也是唯一能抵达下面的存在。也就是说，除了利德、我和阿莱雅之外，还会有你们龙族的王室成员一同进入深渊之底，去直面深渊祖龙。”
龙王眯起眼睛，冷冷地打量着诗鸢。
它在思考诗鸢这些话的真伪，以及接下来的对策。片刻后，它看着诗鸢，问了一个问题:
“我的孩子，能下去几个?”
诗鸢竖起两根手指:
“最多，两位。”
芙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48.共赴深渊
龙王的视线扫过低头不语的芙蕾，又看向诗鸢。
“我的大女儿在龙族的时候，你们的进展一无所获。如今她刚刚带兵进攻永天国，你们就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是她压制了你们的思考，还是你们在刻意避开她?”
芙蕾的头埋得更低,诗鸢却并不在意地回答道:
“机缘巧合罢了。长公主殿下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王上如果对此有所怀疑，可以先暂缓进攻人类，招长公主殿下回来，与我们一同前往深渊。”
诗鸢看着龙王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真诚地说道:
“或者，王上可以亲自过去。我还是那句话，深渊祖龙是龙族与昆古大人的混血，又被虚空封印。深渊之下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此时我们更应该通力合作，等唤醒祖龙之后，再去计较其他的事情。”
诗鸢说的真诚，但她知道龙王是不会亲自下去的。
利德对龙族的了解还不够深，但她有深渊教会成百上千年的情报作为支撑，对龙族的很多秘密了如指掌。
龙族是中六族中最崇尚武力的种族，它们的实力非常强大。厚实的外皮、耐寒的特性、结实的翅膀、极快的速度、作为远程打击的吐息，让它们成为中六族中最全面也是最可怕的存在。许多种族畏惧龙族的原因是，龙族进攻某个种族时根本不需要向其他种族“借道”，它们想打谁就打谁，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但龙族也有问题。
越是崇尚武力，越是什么事都要靠武力来分个胜负。
在龙族，唯一的首脑是龙王，但在龙王下面，直系血脉与龙族长老的地位高低一直都是个谜。直系血脉强大，长老席的话语权就会降低，反而直系血脉弱小，长老们的话语权就会无限拔高。
甚至，偶尔还会有长老篡位的情况出现。
因为绝大部分的长老也带有王室血脉，它们很可能是当代龙王的弟弟妹妹之类。如今冬离强盛，长老席话语权自然下降，但除了冬离外的直系血脉又不够强大，就导致龙王与冬离不能同时离开龙族本土，必须要有人留下来看场子。
以往冬离出门征战四方，都是龙王留下来的。
它其实是冬离的后盾,也是龙族的定海神针。
冬离征战前线，听上去很帅，但随时都有战死的风险。所以龙王不会离开龙王窟，而是会坐镇此处，保证龙族所有的龙都有依靠,都是一条心。
如今也一样。诗鸢笃定龙王不会亲自下到深渊中查看情况，多半也不会把冬离叫回来。在龙王看来，现在利德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诗鸢的底虽然摸不清楚，但实力最多也就是十重，再加上一个九重的阿莱雅，这阵容在战力上落后龙族太多。
芙蕾一个人就能轻松杀掉他们。
当然，以龙王的谨慎程度，倒不至于做出这么自大的举动。它叫来了更为谨慎的二公子诺普雷斯，然后对诗鸢说道:“我的两个孩子，会和你们同行。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的心里一定有一些其他的盘算。但为了你们的信仰，我劝你不要做的太出格。龙族终有一日会拿下永天国，那片土地上的人类最后会信仰什么，由我们来决定
龙王二公子诺普雷斯看了一眼诗鸢，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利德。
他的眼神中有警惕，也不乏轻蔑。诺普雷斯的境界修为相较于冬离差了大半个境界，但依然到了十四重，领先这些渺小的人类至少四个大境界。这里又没有护国大阵对它进行压制，可以说区区人类它想杀就杀。
而三公主芙蕾也在目视着利德，她的眼神很复杂。
龙王让诗鸢带着利德离开，又找了个信得过的手下从冬离的洞窟把阿莱雅带出来。
阿莱雅的情况算不上好，但冬离也确实听了诗鸢的话，没有杀她，只是将她折磨的遍体鳞伤。
就算是冬离也第一次见到口风这么紧的人类，在接受拷问的时候，阿莱雅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淡，她对于死亡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无畏。
龙王的手下找到阿莱雅时，她正躺在冬离的洞窟内。相较于芙蕾那个有点格调的小宫殿，冬离住的地方与一般的龙族没什么两样，洞窟深处用草垛随意地铺了一张床，连被子也没有。不知是不是对阿莱雅有了些许敬意，冬离走的时候吩咐手下点燃篝火，才没让阿莱雅冻死在寒冷的空气中。
这样,诗鸢口中“解开禁制的钥匙"就凑齐了。
在明绯等龙族长老的注视下，诗鸢用秘法"操控了利德的身体。已经基本无生命体征的利德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只手牵着重伤的阿莱雅，一只手牵着诗鸢。三个人将诺普雷斯与芙蕾围在中间，芙蕾则小心地捧着利德给她的那块玉。
这个阵仗看上去有些喜感，但虚空布置下来的禁制却真的浮现出一缕雪白的光亮。那光如烟一般飘荡，又如同波浪中倒映的月光，破碎、柔软、灵巧，将禁制上的一个个无人认识的古代字符点亮，随后在龙族众多长老的注视下，祭台上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诗鸢说的振振有词，但真正解开封印的钥匙只有利德一个人而已。其他人，不过是跟着利德混进去的罢了。
当时在“隔断万象"的结界内，利德跟诗鸢制定了策略。首先阿莱雅他必须带下深渊，虽然他不知道深渊之下又有怎样的危险，但如果他执行了作为“钥匙”的使命，阿莱雅又没有被送往安全的地带的话，那龙族必定会杀掉阿莱雅。
诗鸢也要跟他一起下去，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而且对深渊也有所了解。
至于龙族.....德肯定不想带下去，但他没有办法。深渊之门被龙族把守，只靠他、阿莱雅和诗鸢无法接近那里，不能闷声发大财，那就只能先与虎谋皮，之后再想想办法把身旁的老虎干掉了。
但是让利德没想到的是，在他沉入深渊的那一刹那，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瞬间开始侵蚀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他的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干哑发涩，像是两块千年古木的树皮相互摩擦:
“你是人类的僭越者，还是......神的容器?”
49.十二岁以前的记忆
深渊祖龙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坠入深渊的过程很长，就仿佛乘上了一辆通往异界的火车。利德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与现实完全不符的画面，但这并非是小幽灵使用的那种幻术，更像是通过一种特殊的手段将他原本的记忆激活了。
但利德觉得很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他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很清楚此刻自己的所见所闻，开非是上一世的比亿，这一世也没有经历过。非要说的话，这更像是这具身躯在浑浑噩噩的那十二年里，所听到的内容。
“他本不该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可他与初差的太远了，果然经由人类诞下的子嗣，生来就不够强。”“这些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他只要安稳地长到十八岁就好了。”
利德的脑海中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几个画面，里面出现的人穿着漆黑的斗篷，戴着画有一只怪眼的面具。那些人神出鬼没，记忆中只有几个残影,余下来的全部都是空白。
“出了点问题...…
“什么?”
“旧神介入了，转生女神自作主张地给这具躯壳移植了灵魂。”“那初怎么办?”
“不清楚，还在等之后的分析..…”"
利德觉得自己的头很痛，虽然他脑袋里只是闪过几个画面，但仿佛有什么绝对无法窥探的事情在被慢慢揭开。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在皮肤移植的时候被动了手脚，平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如果想要再往深处探寻，就必须把伤口亲手撕开。
“结论是，暂时先不管。”
“我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是的。所以我们才更要继续等下去。不能与他接触，但也不能见死不救...…”“虚空自有答案。”
“对，虚空自有答案。”
画面到这里就中断了。利德的视野中只剩下一个眼睛，或者说一个像是眼睛的图腾。之所以说像是图腾，是因为那只眼睛看上去像是二维的，但又神奇地存在于三维空间。那只眼睛看着利德，好似要对他诉说什么，但最终只流下了紫色的眼泪。
眼泪落入不存在的地面，发出了轻盈的水声，利德就醒了。
他躺在一片昏暗的环境中，但周围并非一点光没有。地面上凭空燃烧着一团火焰，火焰的颜色偏向于金色，映照着在场几个人的身影。
虽然利德觉得自己在睡梦中也没有看到太多信息，但是从现状来看，他反而是最后一个醒的。
眼前的火焰来源于诺普雷斯的吐息，龙火更接近于魔法，能在没有任何可燃物的地方安静地燃烧，利德大概扫了两眼，诺普雷斯和芙蕾他们应该也刚醒没多久，正在附近勘探情报。看着这些龙族王室成员丝毫不专业地东摸西找，利德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现在自己这些人估计已经被全灭了。
真当这里是你们家后花园了?
这里面最懂行的是诗鸢，她正在竭力劝解诺普雷斯先不要乱动，不过诺普雷斯明显是打定主意就不会改的那一类，一定要东翻翻西找找，不扒拉出点什么东西不舒服。诗鸢只好换了个做法，先讲述刚刚所有人做的那个似梦非梦的东西，来吸引住诺普雷斯和芙蕾的注意力:
“刚才我们都做了不同的梦....准确来说，那些是各位的记忆最深处的东西吧。以前我不太清楚深渊之龙混杂的是昆古哪一柱的血，不过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时空之柱弗亚歌德，唯有它能将人心中的遗忘的记忆再度重现。"
诺普雷斯果然停下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诗鸢，淡淡地说道:
“你还知道什么?”
诗鸢摇了摇头，她确实还知道一些信息，但她不打算说了。
弗亚歌德在昆古十二柱中是最混沌的存在，有人说它与虚空一样，居住在不同时空交错的地方，能够让已经消失的东西重现人间。深渊祖龙既然混有弗亚歌德的血，继承它的能力也理所应当，只是不知道它会不会继承弗亚歌德的脾气--那是昆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