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利德对深渊祖龙说道:
“你的身体足够强大了吧，但在虚空的力量面前依旧不够看。可这自然界里，总有更加坚固的东西，或者我们能总能创造出更加坚固的东西。一种材料的强度到达上限就换第二种材料，一种方法无法击溃对手就换第二种方法，总有一天人类会有与上三族对抗的方法，就像过去的我们也曾创造过护国大阵，将中六族与上三族一同隔绝在阵外。
深渊祖龙看着利德,它明显有些意动。
毕竟它还是想出去，想要自由，不想死。
不过听了利德的话之后，深渊祖龙还是冷笑一声，九个脑袋凑在一起，朝利德询问道:“照你这么说，人类岂不是无敌的?上三族的位置，是不是要交给你们来做?”
利德摇了摇头:
"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敌这么一说，凡事都有残缺，有残缺便有破绽。人类终有一天会毁灭，无限扩张、盲目自信，一旦我们的手里有了力量，便觉得此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所以如果不加管束，放任人类继续前进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自我毁灭。
深渊祖龙看着利德:
“那你还这么自信?自信到觉得上三族都不是你们的对手?”利德就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对深渊祖龙说道:
“人类会毁灭在自己的手里，但人类也只能毁灭在自己的手里，其他的种族没有这个能耐。他们不配，你懂我的意思吧。”深渊祖龙没有说话。
它的视线在利德与诗鸢之间徘徊了几次，最终对利德说道:“你说.......让我帮你做一件事，之后你还我自由。什么事?”利德浅笑着，像一个人畜无害的恶魔。
他放开了按在诗鸢肩膀上的那只手，竖起右手食指，对深渊祖龙说道:“你帮我,杀一头龙。”
65.不敢高声语
永天国。
龙族的推进速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永天国北部和东部大量土地沦丧，灵武虽得以保全，但也成了孤岛。巨人族与南下的龙族对其形成两面包夹之势，灵武被打下来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灵武领主没回灵武，光是外面的局势就已经让她心烦意乱。即便前线战场有她、方十三和天策府上将军撑着，后方局势又有乌米顶着,依旧无法阻止战线不断向南推进的现状。
魔族内战，巨人族逛街，精灵族偏安一隅，算下来的话，人类已经很久没有和中六族正式交手过，也早已忘掉了那种深入人心的恐惧。数百年前与龙族的那次交手成为了压垮永天国王室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胜利了也是惨到不能再惨的胜利。
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
百年时光匆匆而过，人类已经开始忘记当初龙族带来的恐怖威压，有天成领地这样不断压榨民力的领地，有淮王领地这样不断跳动内战来谋取利益的领地，三十六领地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等到察觉龙族入侵后匆匆联合
也已经为时已晚。
方十三已经三个晚上没有休息了。
时间已经来到夏天，但她的手却在不停地发颤，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毯子，光洁的额头上满是虚汗。她的面前摆着一张地图，上面戳着很多不同形状的棋子，方十三看不见地图，但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棋子，脸色很差。
“压缩魔力炮的炮弹用完了。”
军账外，灵武领主推帘而入，顺手拿了张椅子，坐在方十三面前。方十三的手将两枚棋子易位，回答道:
“换防吧。主力军放弃北边战线，往南走还有一线生机。”
灵武领主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不知道多少的天才将领，否定了她的提案:
“龙族掌控天空，稍有撤军迹象就会被它们察觉。易安城、望眼城、浮越城，这三座城只能死战到底。”"方十三轻声道:
“我怕人心会乱。”
灵武领主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她说:
“没什么好怕的，已经开始乱了。”
三三五年六月十九日，人类联军在北部防线的最后决战爆发。
与其说是最后决战，倒不如说是没有撤离的人在绝望中发起的最后抵抗。这一仗的惨烈程度自不必说，三座关键城池几乎无人生还，从士兵到百姓都选择了抵抗到底。同时，这一次战役结束后，也就意味着人类联军的实力进一步下滑，玉清昭和方十三这两个作战总指挥手里的牌越来越少。
而在她们不曾看到的地方，龙族长公主冬离同样面色凝重。
截止今天，龙族从人类领土上拿到的收益，大概只有从精灵族那里得来的三分之一左右，但龙族付出的代价，却比攻打精灵族时扩大了数倍之多。
冬离自己也身负七道伤势，其中有一道特别严重，那是在一场人类的伏击战中留下的。方十三用火器压制了龙族的进攻，也吸引了冬离的注意。而在冬离脱离军队朝方十三所在处袭击时，被提前设伏的灵武领主打伤了。
火焰将她小腹的皮肤烧得几乎与焦炭无异，幸好龙族对火焰有天生的抗性，不然她腹部估计直接就要被烧穿。这场战争之后，冬离不再给人类任何机会，先是不停派出飞龙奇袭各处，逼迫方十三迅速消耗火器弹药，之后又派出飞龙向人类后方的各个领地劝降，尽可能分化人类的有生力量。
冬离用兵，最看重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势"。气势不够，拿下多少座城池也总有一天要还回去;一旦气势形成，剩下来的就是滚雪球。所以她打精灵族与打人类的策略差不多，都是先争取把对方的信心打崩，把对方抵抗最猛烈的那些人杀掉，之后自然就会有许多城池望风而降，根本不再抵抗。
在这个过程中，她见到了很多悍不畏死的人。
虽然精灵族也有许多黑皮精灵会发起勇猛的攻击，但在冬离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战斗。仅仅是听从上峰的命令就献出生命，是一种非常弱小的行为。而那些本应该承担责任的高等精灵却躲在后方，悠然自在地品茶逗趣，对前线的一切漠不关心。
在人类这边，情况却不太一样。
有许多将领冲在士兵的前面，即便被龙族炽热的吐息烧得面目全非，也不肯有半分后退。血肉焦糊，白骨却依然是站着的，让冬离感到非常惊奇。
龙族的兵团还曾顺手覆灭过一个叫远风的领地，整个领地都打没了，飞龙军将远风领主从领主府带出来，带到冬离的眼前。
冬离问他，愿不愿意当龙族的说客，去帮助龙族说服那些还未受兵灾的领地投降。
远风领主一点境界修为没有，却冷不防从怀里掏出匕首朝冬离冲过去，还未近身就被冬离的侍卫咬断双臂。血流如注，他仍是一步一步走向冬离，目光中满是愤怒。
最后冬离亲自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远风领主最后一句话是:
“老子说你妈。”
冬离发自内心地敬佩这些人,但敬佩与怜悯是两码事。
特别是当她知道，如今人类联军的决策者之一、给她造成了那么多麻烦的方十三，就是云阳的人尽皆知的军队总长后，冬离对于覆灭人类联军的欲望要来得更加强烈。
王族迁都，云阳送往前线的补给被切断，若干个领地选择效忠龙族，甚至出卖人类联军的情报。
局面每况愈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龙族那边却来了一位冬离意想不到的使者。
龙王五公子亚特安德千里迢迢来到了永天国。当时的冬离正在思考接下来的战略布局，身旁都是龙族的高级将领。五公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冬离皱了一下眉，随后将他带到了远方一个无人的僻静废墟。
“什么事?”
冬离冷声问道。
亚特安德的手都在发抖，他上前一步，低着头，小声地跟冬离说了什么。仿佛只有两人独处，他也不敢大声说话。
冬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她发泄似的甩出一剑，剑风在地上斩出一条万米长的沟壑。她足足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
“立刻封锁消息，另外通知人类，准备和谈。”
66.杀伐如旧
在听到和谈消息的时候，乌米正坐在赶往前线的马车上。一
虽然后方需要他来稳住，但就像灵武领主猜测的一样，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稳住的了。乌米最大的优势在于敏锐的嗅觉与冷酷的手腕，所以他擅长改革，上台不久就通过各种方式把内政整肃一新。
但他同样也有一个巨大的劣势:没有基本盘。
乌米出身太低了，这也是每一代白衣卿相很少能善终的原因。危难当头，他能够软禁朝王，以近乎政变的方式促成人类联军。这得益于他的威望，以及他在上任后经营结交的人脉。但一旦战局陷入越来越不顺的境地，当初帮他的那些人也必定会显露出异样的心思，这是人性，乌米只能想办法延缓局势恶化，他毕竟不是神。
当初帮他软禁朝王的人，也渐渐意识到抵抗到底似乎只有死路一条，而龙族是不可能杀光所有人的，这就给了他们求生的希望。于是有人偷偷把消息带给了朝王，据说宫殿内的朝王一口气砸了十几个花瓶，痛斥道:
“他这是想拖着我们所有人去死!本王，绝不会答应!”
朝王的态度很快被有心人传到了外面，许多心思活络的人发现一个天大的机会正摆在自己眼前。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朝王被架空，能帮他出来自然就是雪中送炭。凭借这份功绩，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日后"保皇党"的核心功臣，利在千秋。
就像前线的不断退守不能归咎于灵武领主或者方十三，因为巨大的差距早就注定了这场战争的困难;后方刚刚出现人心浮动的时候，乌米也尝试过遏止，但螳臂无法挡车，一人之力在历史的潮流中总是那么微不足道。
当淮王领地第一个提出"事强者而求存"的理念时，求和与苟安的理念就在不知不觉地扩散，绝大部分幸存的领地都默认了这一点。
谁来贯彻这一点?自然不可能是乌米,乌米自己也不会答应。那就只能是朝王。
乌米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什么，于是他认真地运送了最后一批救济粮，然后带着愿意跟随自己的白衣卫去了前线。
对乌米来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死亡，也唯有死亡更适合他。
然而刚刚离开不久，前线就传来消息，说龙族长公主冬离感念人类展现出来的骨气，愿意给
人类一个和谈的机会――只要
人类承认永天国北部归龙族所有。割地求和虽然听上去不太好听，但对于现状来说，如果割地能够带来和平，对许多人似乎也是一件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上街游行，要求人类联军立刻与龙族谈判，好好接受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然而乌米却从中嗅到了一丝
不对劲的气息，他来不及询问灵武领主和方十三的意见，立刻叫停马车回了新王都。
朝王本来以为自己要成功出狱重掌大权，没想到乌米重新回来，以和谈为名召集了主和派将领，悉数毒杀;以近乎残暴的铁腕再度把朝王关了回去，随后写信给灵武领主，让她不要轻易和谈。
这封信还在路上的时候，灵武领主就坐在方十三对面，面色平静地说:“龙族要和谈了。”
方十三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平静地说:“哦。”
灵武领主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只是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想法:
“以战场局势来看，龙族气势已成，西边的魔族也在大举进攻。包括万泽领地和你们云阳在内，所有的力量几乎都投了进去，还是补不上这个缺口。”
“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冬离，我不会主张什么和谈。一口气全灭所有联军，就能骑在人类头顶作威作福。"
“"会和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龙族的后方出了什么问题，冬离必须立刻回去。和谈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此时正当北上，收复失地。”
方十三静静地听着。
灵武领主说完，方十三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
“我同意。”
双方一时沉默，灵武领主起身，问了一句:“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方十三闭着眼睛，朝她笑了一下，说:“因为我们领主在那里啊。”
灵武领主愣了大概一秒，随后冷哼一声，推帘而出。
获知能够和谈的消息，人类联军自然是喜不自胜。大家纷纷讨论怎么收兵回家，各回各的领地。此时正是永天国最混沌的时期，灵武的军队伤亡大半，王族的力量进一步下滑，万泽领地在与魔族的对抗中死伤惨重，西秦和南楚那边到现在还扑朔迷离。
这是一个人人都有机会的时代。
只要和平到来，军队快点回到领地，就能占据争夺天下的主动权!就算是残破的天下，王位也是货真价实的啊。
没有人想继续打下去了，军队气氛浮躁，都在等待和平的到来。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下，灵武领主站出来说，现在不能和谈，必须要继续打。这自然是无人同意，但灵武领主依旧靠着自己强大的气场镇住了局势，这也得益于她的余威尤烈。只是高压之下，自然也不乏能站出来反驳的人，许多人据理力争，表示抗议:
“我们现在的士兵数量根本不够...…”"“万一惹怒了龙族，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算是灵武，也没有权力拉着我们去冒这种风险....…”
这些话，灵武领主一概不加理会，但也没有任何放人的打算。
又拖了三天，这三天将领们每天都在开会，既不敢擅自离开，又不敢去跟龙族打仗。三天后
在龙族下达最后通牒,各个
领地的将领们也商讨逼宫的时候，方十三带了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头发全白的少女，她漂亮得像是个没有颜色的瓷娃娃，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无比。她将手里的刀插在营帐中间的地图上，平静地撂下一句话:
“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情。主战的，我们起义军帮你们一把。主和的，只要从帐篷离开，之后我不拦你们。"淮王领地的将领拔腿就走，毕竟"事强者而求存"”的理念就是他们家提出来的。然而他刚迈出两步，身上就掉下来个什么东西。
军帐内的人定睛一看，就看见一颗脑袋滚落在地图上。煌颜甩落刀上的血，对剩下的人开口道:
“别愣着，我重申一遍。只要你们能从帐篷离开，之后我不拦你们。”
67.境界十重
先反应过来的将领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嘶吼道:“叛军将领，黄口小儿，你怎么敢――”
于是他的脑袋也搬了家。
煌颜身上的煞气很重，重到整个屋子都阴沉沉的，每个人耳中如闻鬼哭。煌颜说道:
“灵武领主没杀你们，是因为她手上的军队不够，需要你们顶上。我不一样，我手里的军队还剩不少，你们愿意留下来作战的,跟我一同上前线。不愿意的，咱们地狱里再会吧。”
吸取了前面两位将领的教训，又一个领地的将领起身，语气和缓地说道:
“依我之见，起义军虽然反对永天国，但也是我人类的同胞。如今人类有延续下去的机会，你们却想亲手掐灭这火种，这合理吗?无论世道怎么变，无论下一任皇帝是谁，权力终究还是得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吧。
煌颜从桌子上拔出刀，淡淡地说道:
“真让你们这种人得了江山，这江山也不会比如今的永天国好到哪里。我不知道你平时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之所以要起义，就是因为世道把我们这些底层百姓逼到了活不下去的程度。人尚且能把人逼到这种程度，若是换做龙族来统治，又会如何?对你来说，跪一跪就能活，对我们来说，跪下就死了。”
煌颜这次没有杀人，毕竟她从对方身上没有感受到鲜明的恶意。
对方大概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和谈才能救人类，煌颜倒是也懒得杀这样的人。但她依然审视着在场的每个人,每个人也都在看着她。
人类联军中，起义军虽然出兵了，但他们的人不受重视，被将领们各种排挤，最后合并到了云阳的军阵中去。这些将领们也不知道起义军到底强不强，但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起义军现在确实算不上伤筋动骨，他们的基业本来就在最南方，各个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