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站在边上纯看戏。
红鬃熊怒吼着冲向阿莱雅，眼前的树木被它随意地拨到一旁。阿莱雅从地上站起来，喘息着，长剑插在地上，只能被动地躲开棕熊的第一轮肉弹冲击。即便如此阿莱雅还是充满了狼狈，虽然找机会刺了两剑，但因为受了内伤的原因，这两剑对红鬃熊产生的影响少之又少。
红鬃熊接连拍碎了几棵树之后，一掌拍出。它也没什么招式，也没什么技巧，就完全就是干。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打法其实正好克制阿莱雅这种技巧型剑士。如果有足够的人的话，最好是调来弓箭手或者魔法师不断地消耗，让对方摸不着自己，才好打一些。
阿莱雅背靠大树，无处躲避，仓促之下只能横剑接下这一击。得亏长剑“游龙”是真的硬，巨熊这一掌拍在剑上反而划伤了自己的爪子，吃痛之下向后退去，阿莱雅也得以喘息。不过我看她这架势，一只胳膊估计是被震裂了骨头，咬紧了牙齿，硬是不喊一句痛。
红鬃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不断地向阿莱雅发动冲击，阿莱雅则是被打的节节败退。
小史莱姆瑟瑟发抖地躲在我的背后，探出脑袋，核心一亮一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阿莱雅被打飞出去的时候，小史莱姆发出哔叽哔叽的叫声，一小团粘液粘住我的裤子，身子则向前一弹一弹，似乎在拉着我往那边走。
我则是一动不动。
变强是一个人的事情，别人只能指导，只能安慰，但最苦的那段过程，永远只能一个人扛过来。扛下来就变强，扛不住就死，就是这么残酷。
小史莱姆估计是气我冷血，在原地弹了好几次之后，一股脑冲向红鬃熊，结果被红鬃熊像是打苍蝇一样拍飞到了树上。不但没有救到阿莱雅，红鬃熊闻了闻手上粘的粘液之后，反而像是闻到蜂蜜的熊一样暂时放弃了阿莱雅，转而冲向小史莱姆。
在他的眼中，史莱姆的优先级显然要高于阿莱雅。
可怜的史莱姆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子就从边缘OB变成了首当其冲，四下环顾发现连个藏起来的地方都没有。忽然它核心光亮一闪，就好似柯南的背后电流噼啪一响，嗖地一下溜到了我的身后。
卧槽！
眼见红鬃熊直接一个九十度拐弯朝我冲了过来，我心里一边骂着史莱姆毫无素质，一边准备撒腿开溜。然而见到阿莱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的刹那，我突然决定不走了。
红鬃熊显然没把我当回事，但对我身后的小史莱姆垂涎欲滴，仓促之间一巴掌拍下，这巴掌要是落下来，估计我就得变成肉酱，跟现在已经是淡金色的史莱姆组成一个黄金咖喱炒饭，成为红鬃熊今天的加餐。
小史莱姆吓得没有毛都要炸毛了，圆滚滚的身子一下子变成海胆一样的形状，一时间魂不附体。拼命拉扯着我，似乎想把我拖走，也似乎在让我想想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告诉它，安静点儿，我也很辛苦。
强忍着随手一巴掌拍死这只熊的本能反应，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28.我变秃了你变强了
就在红鬃熊的爪子即将拍下，巨熊的身子忽然倾向一旁，爪子贴着我的脑袋过去，最下面的爪子就好像镰刀一样，咔嚓一声就把我头顶的头发剃了个干净。
人群当中突然就钻出来一个光头！
我摸了摸光洁的头顶，心头无名火起，再看了一眼拼尽全力才把巨熊撞开的阿莱雅，一声暴喝脱口而出：
“阿莱雅，揍它！我今天就要吃他妈的烤熊掌！”
阿莱雅咬紧了牙齿，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站了起来，一边喘息一边再度拿起了长剑。相较之下，红鬃熊看上去状态更好。身上除了被阿莱雅划出几道伤口之外，几乎没有严重的伤势，双方的差距一目了然。
哪怕看上去差距如此悬殊，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阿莱雅仍是温柔地回答道：
“是，少爷。”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神色骤然变得冷漠，长剑刺向红鬃熊，却是一个假动作，在巨熊挥拳的时候欺身闪到对方身下，游龙一剑扎入巨熊的腹部。巨熊吃痛之后一拳砸在阿莱雅的肩膀，将她打的连退好几步，踉踉跄跄。
她在慢慢地积累经验。
又是一轮冲击的时候，阿莱雅踩着树木腾空越过巨熊的冲击，一剑猛地刺入对方的后颈，很可惜的是红鬃熊脖颈的鬃毛实在是太硬了，这一剑扎的偏浅。
剑道，分很多种。虽然都归类为剑道，但强度与训练方式各有不同。
现在永天国三位剑道十重的顶尖大佬里面，居住在王宫那位练的就是禅剑。
这种剑法听上去很酷炫，实际也很酷炫。平日里修炼就是打坐、练剑，慢慢地剑道就会提升。提升多少全看悟性，看你有没有那种气节，有没有那个心态，有没有那个胸怀。
有一天你悟道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汇聚在身上，剑法柔中带刚，天下莫敢与之争。
说白了就是看天赋，看努力，什么都看，一千万个人里面出一个就算是极限了。而且练成了是大佬，练不成一点儿用没有，还不如寻常的剑法。
阿莱雅的剑道则是杀人的剑道，是最实用的剑道。打起来的时候也不去管我这一剑是否契合什么天地至理，是否符合道义正义，考虑的就是怎么杀掉对方。
这种剑道怎么练？
很简单，就是现在这么练！
你不杀掉对方，对方就来杀掉你。
就是这样的局面，你才会去全心全力地考虑怎么杀掉对方。你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对方的一招一式上，去学习，去思考，去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变强，去激发身体中的全部潜能。若是对方踩在你的尸体上，便是愿赌服输，否则就踩在对方的尸体上，踩在无数的血河尸海上，去到那更高的高度！
红鬃熊近乎发狂。
阿莱雅转为技巧进攻之后，巨熊几次都没能发起有效的攻击。
相反，它的身体上伤口渐渐变多。
我当然理解它的感受，就好像格斗游戏的时候先手把对方打到残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疯狂表演，各种连招打的自己抬不起头。
越是这样越是烦躁。
越是烦躁越是无能为力。
红鬃熊怒气冲冲地与阿莱雅缠斗了大约几分钟，没有从对方那里占到任何的便宜。
我在旁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牛皮啊阿莱雅，庖丁解牛无师自通啊！”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我鼓掌的声音大了一些，还是那畜生能听得懂人话，刚说了没两句风凉话，它突然就朝我冲了过来。眼见那庞大的身子就要把我撞飞出去，阿莱雅最后一剑堪堪出手。那是近乎五重大圆满的一剑，银色的流光化作一道弧形的箭矢，在巨熊身后靠近心脏的地方炸裂。
红鬃熊一声哀嚎，身子慢慢倒下，摔倒在地上，鲜血从鼻子与口腔中涌出，眼见是进气多出气少，活不长了。史莱姆这个时候倒是来了精神，嗖地一下骑在了红鬃熊的脑袋上，一蹦一跳相当欢快，似乎在说你个傻X怎么不动弹了，有本事起来干我啊。
啧啧，小人得志。
我走近了阿莱雅，阿莱雅累的摔倒在地上。这人就是这样，全心全力去做什么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疼痛，可一旦松懈下来，什么苦啊痛啊的都像是潮水一般重新涌了回来。
阿莱雅松开了手中的“游龙”，轻声说道：
“少爷稍等，阿莱雅马上给您……做红烧熊掌……”
阿莱雅昏昏欲睡，但还是打算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我轻轻地抚摸着阿莱雅的额头，说道：
“休息一会儿吧。我还不饿。”
阿莱雅又一放松，昏倒过去。
29.史·咖喱鱼丸·莱姆
阿莱雅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火光。
然后闻到的是肉香。
然后感受到的是自己换了一身衣服，铠甲被卸掉了，染血的衣服消失不见，身上是一身干爽的布衣。
那坐在火堆前烤肉的自然就是我了，眼见阿莱雅醒过来，我将一串烤熊肉递到她的手里，自己也挪了挪屁股坐在她身旁，咬了一口手里的烤熊掌，结果被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不停地呵气。
阿莱雅没有立刻吃掉手中的肉串，而是歉意地说道：
“抱歉，少爷。答应要给您做红烧熊掌的。”
我没所谓地说道：
“烤的也挺好吃。而且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当时气急败坏……”
说完，我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脑袋顶上的头发空空如也，好在周围的头发还算茂密，来了个地方支援中央。这一低头，前面的头发落回去，再也遮掩不住，阿莱雅“噗”地一声轻笑出来。
可紧接着，她又绷起脸，说道：
“是阿莱雅无能，没有保护好少爷。”
我咬下一口熊掌的肉。烤的金黄香脆的外皮冒着香气，肉质偏硬一些，有点像肉干，但没有丝毫发柴，反而很有嚼劲。也得亏我来时什么调料都带在身上，葱末姜末、料酒白糖、细盐孜然一样不少，除了辣椒粉因为较为珍贵没放之外，其他的调料种类齐全，这一口下去口水直流。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虽然有很多瑕疵。不过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你跟着我在凌云城横着走了这么多年，吃苦耐劳的事儿干了不少，给我擦屁……就是收拾烂摊子的事儿也比比皆是。但是真说跟谁打个你死我活，你也没干过，毕竟当初说句实话，咱俩凭着一个领主公子的身份就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也没几个敢跟我们对着干的。”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
阿莱雅轻轻笑了笑，说道：
“阿莱雅没办法向少爷保证下一次也能打赢。但无论是谁想伤害少爷，都要踏着阿莱雅的尸体过去才行。”
她轻轻咬了一口烤熊肉，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
我说道：
“不用吃的那么小心。你看看那位，啥事没干，也照样吃的贼开心。”
说完，我朝红鬃熊的尸体那边指了指。
阿莱雅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马上就看到了趴在红鬃熊身上大快朵颐的史莱姆。要我说这史莱姆脸皮也真的厚实，打起来的时候没出什么力，打完了就缠着我要吃的。我把红鬃熊的两只熊掌切下来，又切了些嫩肉串好，然后割了半圈鬃毛与之前发光的钻角存在一起，剩下的东西索性都丢给了史莱姆。
史莱姆似乎听得懂我的抱怨，回过头朝我哔叽哔叽地叫了两声，似乎在抗议。
阿莱雅把手中的肉串吃完，忽然低声向我询问道：
“少爷，我的衣服……”
我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事，我看都脏了，索性帮你换了一身。那套衣服帮你洗好了，估计很快就能烤干了。”
阿莱雅低着头，小声嗫嚅道：
“少爷……”
我拍了拍阿莱雅的肩膀，说道：
“放心吧，阿莱雅。”
阿莱雅不解地抬起头，我向她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虽然现在还不够丰满，但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阿莱雅愣愣的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勾起的嘴角在剧烈的颤抖着，虚假的笑容眼看就维持不下。我偏过头，望向天空中灿烂的星河，只觉得那北斗七星真的像躺下的阿莱雅，帮她换衣服时那白皙的身段儿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叼着竹签躺倒在草地上，情不自禁地说道：
“不过对我来说，陪在我身边的你，不管在什么阶段都是同样的美丽啊。”
我没有去看阿莱雅的反应，也没有再开她的玩笑。
但身旁那点怨气和伤心的气息悄然而散。
说实话，这里比凌云城自由多了。
不用再听我哥的冷嘲热讽，不用再看我爹的脸色行事，不用再每天遭人指指点点。
天上的星河也漂亮，身边的女孩子也是我喜欢的，除了那个史莱姆十分碍事外，基本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
然而没看多久，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我的视线。
几个金色的小圆球在我眼前转着圈。
我唰地一下坐起身，才发现是跑过来的小史莱姆。吃完红鬃熊的它变了一副模样，本来淡金色的身体不知为何又蜕变回了无色，金色的光华凝聚成六颗小圆球在它的周围慢慢转圈，就好像绕着赤道转圈的卫星一样。
“哔叽！”
史莱姆叫了一声，身边的六颗圆球有两颗飘了出去，将本来在火堆上烤的另一个熊掌取了过来，递到了我手里。我伸手接过来，史莱姆本体神气地转了一圈儿，似乎在朝我炫耀什么。
我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
“还是你懂事，知道我没吃饱，还特地做了咖喱鱼丸送我。”
说完，我伸手去抓它身旁淡金色的圆球。
小史莱姆吓得转身就跑，躲在树后面瑟瑟发抖。
30.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我继续带着阿莱雅与史莱姆“六个鱼蛋”向北前行。
值得一提的是，阿莱雅的剑道确实有所精进。她现在还没法对付超过六重的魔物，所以但凡感知到打不过的魔物，我就找借口上厕所，偷偷跑过去先一步清理掉，只把那些水平与阿莱雅相近的魔物留下来。
但这就有一个问题了，六重以上的魔物我虽然能杀，但材料没办法带回来，被阿莱雅看到的话，多半会起疑心。再细究的话，恐怕又涉及到一个核心问题了。
我不愿意让阿莱雅知道我很强。
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强大主要来自于上辈子的经验积累，以及这个身子天赋异禀，跟努力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而我教给阿莱雅的道理是你要去努力，要去争取，如果让阿莱雅知道她努力了半天还赶不上我这个吃闲饭的，她会很难过。
另一方面，就是只有我弱了，阿莱雅才有保护我的价值。而她是我的侍卫，她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就是保护好我。所以我宁可创造险境，给她保护我的机会，也不愿意瞎几把逞能，什么都大包大揽。
一个人并不是永远强势就是好的，锋利的刺可以让敌人望而却步，可同样也会扎到身边的人。照顾别人的目的是要让被照顾的人开心起来，有时候需要把自己摆在弱势的地方，让被照顾的人明白自己也有用处。
嘛，以上说说也就罢了。核心思路还是一个懒字，阿莱雅能保护好我的话，我还自己努力干什么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不好吗？摸着良心说说，我觉得非常好！简直是我努力实现的终极目标。
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让史莱姆跟着我。每次我被迫偷偷猎杀六重以上的魔族时，就让史莱姆吃了，这样才不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