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不是买的。”
随后，我指了指桌子，说道：
“我自己炼的。在这里。”
河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还挺喜欢看她吃惊的样子，因为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荣辱不惊。
我把药瓶拿在手中，抛起，再等药瓶落入手中，再抛起，反复几次之后，我对河月说道：
“炼金术师和炼丹师太稀少了。特别是那种宗师级别、能派上用场的人太少了。究其原因，因为他们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某某东西混合在一起，用某某度的火焰烧制多久，产生了某某结果，于是把这个公式一样的东西代代相传下去，这就是炼金术与炼丹术的传承。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火焰温度的高低有没有什么影响，换一些其他东西会不会更好，这些他们都不去探究，所以他们成天争抢和研究那些高人前辈的配方，生怕自己手里的方子被别人探知，所以我常常觉得，他们这个行业不会进步了，或者说，进步的太缓慢、太具备偶然性了。”
将手里装着丹药的瓶子重新放回在桌子上，我也笑了起来：
“所以，我决定采取一种全新的方法……‘科学炼药法’。”
5.哪有做实验有意思
我站起身，带她看看工厂里很多不起眼的角落。
河月的眼中带有疑惑，也带着几分欣喜。
疑惑应该是对这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而欣喜则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可以炼丹的这件事。
这可比魔族养殖场要暴利许多，毕竟御西城现在饲养的魔族多为低级魔族，生产的材料也用途有限。但好的辅药在上层人士中是可以拍卖出一个天价的，前景要更加广阔，来钱也要更快一些。
我尽可能说的简单，让河月也能听懂：
“方才你也说了，炼药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提纯，一个是去毒。而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件事，就是提纯。提炼出纯粹的药物，这是首要目的。至于后面怎么控制药性，让药物对人体的促进作用尽可能温和一些，这就是后话了。”
我将河月带到了第一个装置前。
青绿色的液体顺着金属穹顶的边缘滴落在下面的一个大盆中，每一滴液体都犹如水银一般光洁圆润，最后流淌到一起，汇聚成一个薄薄的水面。水面的中央悬放着一小堆药材。烛火下，液体纯净到可以找出人的影子，我和河月两个人凑的很近，所以上面也映照着两张脸庞。
“回流法反复提纯，最大限度的避免药渣掺入到药液中。也节约了溶液，比起传统的水煮不知道好了多少。”
我再带河月去看下一个装置，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瓶中，两种不同色的液体一上一下分层明显。我取过刚才反复回流的药液倒入瓶内，堵住瓶口猛地一摇，上下层的液体颜色同时出现了变化。上层呈现出一种明快的翠绿色，下层则有清晰可见的黑色絮状物。
“萃取。利用药液中各种成分在不同溶液的溶解度不同，最快筛选出有效成分。翠绿色的药液溶解在上层，而许多毒素则沉在下层。”
我带河月去下一个地方，将几种不同的药液倒在一起，说道：
“炼金和炼丹常说一个配方比，但即便是搞清楚了比例也不一定能炼成。其实很简单，温度过高会导致药性挥发，温度过低又炼不出什么东西。但在我看来，所谓的丹药，本质上就是药物中的有效成分按比例混合而已，什么配比、火焰、炼药时常等等都只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那么我们只要一开始将每种药物提纯，然后直接将有效成分混合，就可以省去绝大部分的麻烦。这也是用了之前我跟你说的流水作业的思想，先生产部件，再组合成元件。”
说着，我将手里的试液递给河月，说道：
“这就是简单的青花丹。只要再提纯、加压，然后固化就可以了。”
我抬手，随意地指着房间内摆放的种种器具，说道：
“这只是简单的举个例子，因为青花丹的生产并不复杂。你看这房间内的种种器具，不同的药物要用不同的方式去生产。不要去学炼丹师那边，就知道拿火烧，烧出来的就是丹，烧不出来的就是废丹。也不要学炼金术师那边，成天弄一锅不明混合液搅来搅去，搅出来就是药，搅不出来就是废药。世界上炼药的方法多了去了。更何况不同的药提炼的方法本来就不一样。”
“有的用萃取法，有的用沉淀法，有的用盐析法，有的用透析法，还有的用结晶法。有的时候许多种方法要结合在一起用，哪怕是同一种方法也需要根据药物的不同不断调整。比如萃取法，溶液的种类就有很多，要选出最适合的几种。再比如盐析法加入的盐到什么程度，都需要不断摸索。再比如透析法，看到这两个电极了么，将来都可能派上用场的。”
河月握着手中的药液，重新在椅子上坐好，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河月问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科学’？”
我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科学与科技是两码事。
科学是研究问题的方法，格物致知就是一种原始的科学方法——观察法。而科技则是一种技术，二者之间是不一样的。
到这个世界以来，要想重现很多科技会变得相当困难，或者说在我看来并非那么有必要。难得转生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还要玩那一套我早就玩腻了的东西，想想就觉得枯燥乏味。
但科学的方法可以让人事半功倍。
完全复制上一世的科技产品过来是不可取的，但是用上一世的研究方法来研究这个世界的东西，这是让人心生愉悦的。
“去明白原理，去用更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河月对着光亮看着手中翠绿色的药液，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懂这些。但我知道将来的御西城需要很多懂这个的专业人才，他们很重要，需要尽早培养。”
我说道：
“之前写了一本化学书给了白凰，你若是有兴趣可以要回来看看。上面有一些基础知识，学懂了，现在工厂里这些东西不难操作。”
河月打起精神，说道：
“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了。回头从适龄的孩子里挑几个聪明伶俐的，让他们跟着学一下。凡事要趁早，需要早做打算。此外关于这丹药……”
我笑着说：
“你拿主意就行。对了，之前研究萃取药剂的时候发现没有高浓度的酒精，顺手直接用蒸馏法做了一些。你看一下。”
说着，我从下面的柜子中取出一个瓶子，递给河月，河月打开以后闻了一下，问道：
“酒？”
浅浅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痛苦地说道：
“好烈的酒。”
我回答道：
“我一般叫它生命之水。”
河月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一脸期待的模样。我无奈地摊开手，说道：
“没了。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就剩下我的美貌还值点钱。不过价格太高，寻常人买不起，买回去又没什么用，只是多了张嘴吃饭而已。”
河月笑了起来，说道：
“你也有自知之明。不过这次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起码我感觉当初投资建工厂的这笔钱有希望收回来了。功过相抵，就不追究你在最困难的时期坚持花钱建工厂的责任了。”
我一拍桌子，故意装作愤怒的模样，说道：
“没良心啊。我当时那叫深谋远虑、忍辱负重好吗，现在不该拿点奖励？”
河月笑着说道：
“要什么奖励？”
我想了想，委婉地说道：
“河月，你知不知道国王是有内帑的。就是国王的小金库、私房钱，怎么花都没人管的那种……你懂我的意思吧？”
河月点点头：
“懂的。不过现在嘛，还不可以。等明年御西城的府库充实了，专门拨一些给你，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现在嘛，就将就一下，奖赏什么的也一切从简好了。”
说着，河月走向这边，在我眼前撩了一下刘海，俯下身。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左脸传来嘴唇柔软的触感。
河月用手指点了点颜色淡了些许的嘴唇，端详了一下手指，自言自语地说道：
“要去补点唇脂了。”
说完，也不看我，一个人带着药瓶和酒瓶离开了。
6.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次日，河月将北方工业基地的未来规划呈现在了我的书桌上。
他吐着热气，脸上透露着些许的疲惫，不过精神状况倒是不错。有一种通宵后的亢奋感。现在的天气确实有些奇妙，若是钻在被窝里，一觉能睡上十二个小时，醒来还有一身的起床气。但若是穿戴好下了床，寒冷又会让人瞬间清醒过来，变得精神抖擞。
我接过河月手中的规划书，上面大致说了以下三点：
第一，对外不公布药物的生产方式。只说御西城来了一位很有本事的炼丹师，可以炼制少量极品丹药对外出售，因为纯度很高的原因，价格定的偏高，走高端市场。
第二，蒸馏酒不对外销售，而是联系云海独家代理，让云海负责向外售卖，最后销售额双方五五分成。
第三，在军队扩建的计划不变的情况下，再招募一批人手负责御西城的安保问题。同时预计在明年中旬，建起第一批新式学校，开始秘密培养一些创新型人才。
我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对河月说道：
“我觉得可以。”
河月在我身旁坐下，紧挨着炭火，一边暖手一边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想了一晚上怎么说服你。”
“怕我怪你布局的太慢？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我双手捧着茶杯，吹开水面上飘着的一枚茶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河月叹了口气，说道：
“事实上，我也觉得这样会慢一些。明明可以批量生产的药物，却只能限量销售。普通的丹药质量再好又能卖到什么天价？顶多是同类丹药的几倍而已。这样赚钱速度还是不够快，如果真的能大规模生产，销往世界各地，带来的利益可以瞬间让御西城成长为一个不容小觑的庞然大物。”
我补充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怕是还没成长起来就没了。永天三十六领地联手追杀我们，想想还挺刺激的。”
河月笑着说道：
“刺激是刺激。就像跳楼一样，有那么一刻你甚至以为自己要起飞，然后就没了。”
河月的手逐渐红润起来，她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说道：
“包括蒸馏酒也是。云海本身就是卖酒的，天下的好酒，三分之一出自紫轩，三分之一出自灵武，还有三分之一出自云海。我们要是真的跟云海抢生意，云海领主、白凤他们肯定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候一纸苍白的条约根本护不住御西城，还不如索性卖白凤一个人情，让他去负责经营销售。反正他们本来就是生意人，这方面也是驾轻就熟。”
我点了点头。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河月问道：
“你和那个刺客怎么样了？”
我刚刚把茶递到唇边，随口说道：
“还行吧……”
喝了口茶，忽然发现不对，一口茶喷在了桌子上。
河月挑眉，一脸暧昧地看着我。
我咳嗽两声，说道：
“哪来的什么刺客嘛！那家伙不是前段时间留了字条，说什么‘打不过，溜了’么？白凰把御西城翻了个底朝天，也再没找到她。前两天告示都贴出去了，告诉大家刺客已经走啦，不用再上个街都慌里慌张的啦，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啊。”
河月不说话，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只好低头喝茶。
河月说道：
“说来也怪，前两天府上的园丁给花园松土的时候，在角落里挖出了一个铁桶，里面装着一个黑色的面罩，和一些别的东西。到底是谁埋在我们城主府的呢……”
我端茶的手颤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不知道，谁啊？”
河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道：
“嘿……算了，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御西城本来就需要自己的暗部组织，有了总比没有好。我只是内政辅臣，军队和暗部的事情不归我管。但即便如此……我说你啊，确定要让我蒙在鼓里吗？多的不说，经营暗部组织总归是需要经费的吧，我要是不批，这笔钱从哪出？嗯？”
河月说着，那手指戳着我的脸颊，一边戳一边问道：
“你不会是想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吧。你还有私房钱吗？”
我只好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说道：
“这不是御西城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嘛。本着替你分忧的原则，我原本想着等你手头宽裕一点，再跟你提这个事的。”
河月明显是不相信，但也不反驳什么，只是笑着说道：
“我这两天就去联系一下云海那边，蒸馏酒很快就可以上市。正好赶在过年前，应该会有不少人愿意出钱抢购，先赚一笔再说。丹药的话等年后再联系各种销售渠道会好一些，毕竟春节期间基本也没什么人练武。明年我们把魔族养殖场转移到新拿的四座城里，规模也会增加，暗部的开销还是负担得起的。”
河月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朝我眨了眨眼睛，说道：
“放心吧，刺客那件事我不会和阿莱雅她们说的。”
我双手合十，朝他欠了欠身，夸张地说道：
“多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