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这个冬天的第一顿火锅……准确来说，这个世界的第一顿火锅也是大受好评。吃饭的时候阿莱雅主动跟方十三换了一下位置，由我帮方十三涮食材，再捞起来蘸了酱料送到她口中。方十三吃东西不快，小口小口吃着，慢慢地嚼，我每喂她一口，再帮她把嘴角的酱汁擦干净。
白凰吐槽说：
“这样吃有什么意思，不是自己去涮才好吃吗？”
但一转眼，剩下的人已经在方十三后面排起了队。
河月今天开了酒，每个人都倒了一些。杯子很小，会喝的多喝，不会喝的一杯就好。
每个人的眼前都摆着一小杯酒。到祝酒的时候，我将酒杯端好，也懒得站起来，平静地说道：
“今年，御西城有劳各位了。年中的时候，我和阿莱雅来了御西城，那个时候真的是百废待兴。刚开始多亏了菲丽塔，不然这么大座城，靠我和阿莱雅是守不下来的。然后是河月和白凰，都是之后在云海结实的。河月是被我拐回来的，白凰嘛，虽然是不请自来，但御西城内各种巡查工作还是做得井井有条，在此提出表扬。最后就是方十三，虽然刚开始有过一点摩擦，但现在相处也很融洽。今年御西城城内的事情主要依赖河月，城外的事情全靠方十三拼命。一内一外，大家都不容易。”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继续说道：
“都说万事开头难，但到了我们这，中间难，结尾也难。可这难也有不同的难法。富人纠结今晚吃什么，和穷人纠结今晚吃什么，就是两种不同的选择难题。后一种是走投无路的迷茫，前一种是乱花迷人眼的烦恼，是奢侈的烦恼，幸福的烦恼。御西城已经度过了刚开始起步的阶段，许多地方都步入了正轨。而且从眼下来看，我们发展的速度，要比外面局势恶化的速度要快。这样就行，这样就挺好的。别懈怠，也别太过拼命。”
我将手中的酒杯向上托了一下，说道：
“各位都在我利德这条船上，在御西城这条船上。一天不下船，就都是我利德的人。我这个人没什么能力，也不管事，但真遇上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商量，我给你们兜底。既然是在一条船上，那么首先就是要把这座船拓展的更大，驶向更远的地方；同时，在场的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目标，我向你们保证，都会实现的。只是，要建立在御西城强大的基础上。所以明年，大家还是同舟共济吧。”
一杯酒饮下，我吐出一口气，眯起眼睛。
阿莱雅没什么长远的目标，跟着我，变得更强就好。
菲丽塔希望能得到人类的认可，这个问题可小可大，现在御西城已经没人看不起她。但是放长远一些，这涉及到人类与魔族未来的关系。
河月的梦想比较简单，就是接管天成领主的土地，让天成领地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能够耕者有田、居者有房，能够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白饭，能够穿上几件厚厚的棉衣。
方十三的话，她还欠着我一个天策府第一副将的职位没给呢。哪怕我不说，她也会不断去争的。不过这个太远了，想要入住天策府，需要先把王都变成我们的东西才行。
希洛的梦想我没有问，不过目前只要多陪陪她，给她做好吃的她就会很开心了。等开春之后把承诺她的鱼塘做了，就可以没事的时候跟她一起去钓鱼了。
欢声笑语一夜如新春佳节。
最后河月还在断断续续地唱着戏，我们几个歪歪斜斜地睡了过去。
毕竟这里总是暖洋洋的啊。
总觉得就这样睡着就好，每天都这样充满欢声笑语，生活就充满了乐趣。
可以转眼间，又是一个清冷的天。
该去王都了。
12.浑水一潭谁人知
王都。
大雪纷飞。
侧殿长廊尽头，石阶下的阴影中，三个人围在一团。
因为光影的问题，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看到其中一人穿着明黄色的长袍，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红色的锦缎官服，另一个是深色的玄铁战甲。静悄悄的大殿角落，从着装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王族、一个文臣和一个武将，三个声音都压得很低。
“白衣出城了吗？”
“早上出的城。说是去城外走走。”
“走走……哼。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我看他一准是去天月山那边了！上次朝会的时候他没提上次灾民动乱的事情，就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这事，瞒是瞒不住了，那么多冻死的灾民，总不可能凭空蒸发了吧。”
“我早说上次那八万金币贪不得，这回好了。那狗屁白衣要是真查出点什么来，国王定了咱们的罪，谁也跑不了！”
“不好办啊……哎，我说，天月山的灾民现在有多少？”
“死的人少说五位数了……无家可归者高达三十万，山脚那些城市里面十室九空。上个月有人化装成普通民众来王都闹事，打算拦下圣驾报案，多亏我们的人发现得早。”
“处理得如何？”
“打死了。”
“那就好。”
三个人沉默一会儿，王族成员问道：
“你们两个，官职都不小了。他乌米是白衣卿相没错，可他不是贵族，是布衣、白衣！来王都这么久了，你们两个连他都没法架空，将来我怎么把大事交托在你们两个手里……我问你们，这次天月山的事，当真压不下去了？”
那文臣声音细长，偏尖利，此时低声下气就如同夜里的猫头鹰一般：
“难办啊。国王陛下向着他，现在天策府上将军也跟他有来往。要是寻常的事情还好说，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这次在天月山给国王陛下修宫殿，是陛下明确吩咐下来的，糊弄不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灾民闹事，总会有些硬骨头跟我们过不去，那些人油盐不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哇！”
武将的声音低沉，但同样透着火气：
“而却那些灾民要是给逼急了，进攻王都，到时候你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王族中人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窟窿就没办法堵住？”
文臣的声音急切起来，尖声道：
“补？拿什么补……这笔钱早就进了朝里列位大人的私囊了。我们三个人，分了还不足五千枚金币。没有那七万五千枚金币上下打点，这事能瞒到现在？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国王陛下肯定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只是年关将至，三十六城主也即将到来，各方都不愿意闹。过了年，哼。”
武将跺了跺脚，低声喝道：
“他们吃肉，我们喝喝汤也就罢了！现在出了事，他们吃肉的抹抹嘴巴走了，要我们这些喝汤的顶锅，这还有没有道理、有没有王法了？”
“道理、王法？”
文臣笑了起来，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你你，脑子不要就挖出来扔了吧。这笔钱是我们贪墨的，是我们送出去的，一切的主谋都是我们。我们手上是有账本，但国王陛下他敢查吗？真要牵连起来，朝里面哪有什么干净的。他会拿我们开刀……这叫杀鸡给猴看。”
武将还打算说什么，王族伸出手，向下压了一下，说道：
“别急着吵……先想想办法吧。”
文臣低声说道：
“当务之急是，白衣不能再查下去了。他这个时间还没回来，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是打算在天月山住上几天，搜寻证据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身旁平日里只有一个叫小鹿的书童跟着。我们派几个能打的家奴，乔装打扮成灾民，悄悄地……”
他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到时候就推说是乱民暴动，谁也查不出什么的。白衣一死，那些硬骨头们没了挑头的，这事儿也就闹不起来了。”
王族转向武将，问道：
“有把握吗？”
武将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
“可以试试。让人先把那些家奴的家人接出来，然后跟那些家奴们打声招呼，如果事情败露，马上自尽。否则要他们一家老小的命。这样即便没有成功，也肯定查不到我们头上。”
王族成员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些许阴狠：
“多派些人。王府中几个死士也跟过去，务必要让白衣死在天月山。”
剩下两人同时说道：
“是，殿下。”
似乎是被这个称呼蛰痛了神经，那人身子一颤，手慢慢捏成拳，低声喝道：
“殿下……这些年哪里有人把我当成什么殿下……！”
他深深喘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这次在天月山杀不掉白衣，就只能采取一些别的做法了。”
剩下的两个人都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
“还有别的做法吗？”
王族沉默不语，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丢给文臣。
文臣拆开信函，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声音突然高了几分：
“这、这是——”
他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的信也飘落在地上，整个人恍然失神一般，喃喃说道：
“不行，不行！出卖自己的同胞，这与禽兽有什么区别？要真是这样做，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了！”
武将从地上捡起信，瞥了几眼，也不开口。
王族冷笑一声，说道：
“千古罪人？我们早就是千古罪人了！到现在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你有能耐了啊？天月山三十万人无家可归的时候，没想过自己要遭到万人唾骂？告诉你，这事如果成了，没有人敢再说什么，那些史官自然会替我们粉饰，此后千秋万代，都只会记得你的美名！现在本王只问你一句，做，还是……不做。”
武将上前走了一步，同样看向文臣。
文臣似乎明白了什么，手指发颤地指向武将与王族，恨声道：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武将哂笑一声：
“我们粗人想不了那么多。不做是死，做了可能活下来，荣华富贵享都享不完。这还有什么要考虑的？”
文臣艰难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声音嘶哑地说道：
“只希望那白衣能够乖乖地死在天月山。否则，你我也别称什么本王、本官、本将了，全部都是趴在地上，向别人摇尾乞怜的狗！全部都是穿着锦绣华服的衣、冠、禽、兽。”
13.有惊无喜的启程
“我说阿莱雅啊，王都我们虽然没有去过，但我觉得也用不了穿这么多吧。”
“少爷，北边很冷的。听说会下雪。”
“下雪也不会这么冷啊。”
“可是少爷，我听人说，冬天的大雪就像是刀子一样，在身上一划就是一条口子。”
“也没那么恐怖啦……”
“少爷见过雪吗？”
“……算是见过吧。”
“是什么样子的呢？”
“白白的，软软的，落在肩头落在帽上，落在鬓角落在眉间。树枝好像结了一层冰晶，大地好像盖上一层棉袄。一脚踏下去就是一个雪窝窝，走路不小心就会跌个跟头。孩子们会用雪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抓一把雪往别人的领子里塞。冬天啊，很漂亮的。大雪纷飞如同柳絮随风而起，落在地上又是平整美丽。空气干爽，吐出的水汽会化为白雾飘散……”
“少爷是在哪里见的呢？”
“大概是在梦里吧……等到了北边，你自然会见到了。”
“那我们出发吧，少爷。”
“所以我才说……先把衣服换了再说啊！！”
大街上，被裹成粽子的我毫不犹豫地吐槽了主动裹成粽子的阿莱雅。想我利德，体重也就120斤，愣是给裹成了200斤的模样。关键是周围的路人都是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严重引起不适。
阿莱雅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向我询问道：
“是阿莱雅考虑不周。少爷，我们回去换一下？”
我知道更换的衣服都在阿莱雅背后拖着的那个木制旅行箱里，回去翻找的话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心里估算了一下，河月他们应该已经到门口候着了，王族的龙骑应该也很快就到，现在回去换有点来不及了，于是对阿莱雅说道：
“就这样吧，出发。去东门。”
两个人匆匆向城东赶去。
到御西城东门的时候，我和阿莱雅这两个球状物体自然也是先被嘲笑了一番。尤其以白凰笑的最阳光灿烂，点名称呼我为“大肉包子”。但此时的我已经放平心态，只当这是阿莱雅对我的爱，虽然这份爱有一点太热了。我摸出手帕想要擦一擦韩却发现因为穿的衣服太多，胳膊肘弯不过来，手帕根本擦不到脸上去。
没办法，我只好对菲丽塔说道：
“菲丽塔，帮我把汗擦了。”
菲丽塔手指微颤，拭去我脸上的汗珠，然后转身伸出舌尖一下下舔着。
好在在场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河月跟我交代说：
“到王都去，这次还是以低调为主吧。有些委屈现在不得不受，放心，你受的委屈，总有一天我们会帮你报复回去。自己保重，尽快回来。”
我点了点头。
一般能报的我还是当场就报了，报不了的记在本子上，回头再慢慢地去算。
提拉推着方十三，说道：
“城主大人能带点王都的特产回来就更好啦！”
方十三笑了起来，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