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你能顺利回来比什么都重要，那些倒没关系的。”
正说着话，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猛烈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我伸出胳膊挡着风，向上看去，两头巨龙从天而降。虽然没有当初那巨龙驮着宫殿的壮丽景象，但排场也相当震撼。数百米长的龙身上载着雕梁画栋的驿站，感觉就像是背着房子的蜗牛。只不过驿站的规模与大张着翅膀的龙相比还差的太多，巨龙降落在御西城外的空地上，比武装直升机落地时的气势还要迅猛个十倍八倍。巨龙收敛起了翅膀，昂着头，尖锐的牙齿露在外面，金色的眼瞳望向城墙上的众人。
两头龙的龙背上甩下软梯，两个士兵打扮的人从龙背上下来，大声说道：
“请城主大人及侍卫登上龙骑，即刻出发前往王都！”
“知道了！”
我应了一声，带着阿莱雅从城墙上下去，到了城门门口。河月他们也一同跟了下来，我带着阿莱雅踏出城门，回头说道：
“过完年我和阿莱雅就回来了。这个年嘛，你们还是要好好过的。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过完年，我们就回来了。特产自然也会带的，不过别期待的太多，北方的雪带回来，也早就化了。”
说完，我环顾了一下御西城内的几位，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御西城就拜托给你们了。”
河月等人点了点头。
我回过头，向他们招了招手，说道：
“不用送了。送到这里就好。”
我没有回头，和阿莱雅走出了城。
走出大概五十米，我发觉后面不止有阿莱雅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过头，发现白凰还跟在后面，赫吉为了保护白凰也紧随其后。白凰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还对着我笑，我无奈地朝她说道：
“不是说送到城门口就好嘛，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后面的士兵们喊了一声：
“请两位城主大人及侍卫登上龙骑！”
我回头应了一声：
“好嘞！”
回过头的时候，却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白凰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看了眼熟的信函，小手拿着在我眼前晃悠了一下，神气地说道：
“没想到了吧，这次我们云海去王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姑奶奶我！不是我大哥白夜，也不是我二哥白凤，而是我，云海白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好了，赶紧出发吧。我也好久没去王都了啊，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好玩的东西啊。”
说着，白凰完全没有理会在原地震惊的我。她哼着歌，带着赫吉一起去攀登那宛如小山一般的龙去了。我回头看河月他们，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知道白凰十有八九是之前没跟任何人商量过，就打算今天看一下我们吃惊的表情。
反正她行事随性跳脱，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我带着阿莱雅跟过去，但在攀登龙车的时候遇到了很大麻烦。身上的衣服太多，行动极其不便，上面的士兵都在笑，好像见到了两个乡巴佬，我也在笑，笑完了，爬上去，一脚就把上面那个笑的最欢的踹了下去。
阿莱雅亲手帮我穿的衣服，我们自家人笑一笑也就完事了，你也想当我们自家人啊？
找张镜子看看自己那德性，您配吗。
14.旅途中的事
作为王族特供的交通工具，龙的时髦值和实用性都很高。天上飞的总归是比地上跑得快，百米长的巨龙一拍翅膀就能窜出去上百米，速度都快赶上民航客机了。最重要的是飞起来之后很平稳，坐在上面的驿站中甚至可以优哉游哉地喝一杯茶，睡觉的时候也完全不会有一种颠簸的感觉。
对恐高症的人不太友好，但对于没有恐高症的人来说，坐在龙背上望着下面的万里山河，还是非常惬意的。
旅途中，我在龙背的客房里找了份王都最近的报纸，放在桌子上看着。突然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带阿莱雅出去，就发现白凰乘坐的那头龙正与我们并肩飞着，白凰站在龙背上朝我们这边招着手。赫吉站在她后面，一副无奈的模样。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跟她招了招手，然后就看见白凰突然朝这边飞跑，被赫吉立马拦住。两个人争论了一会儿，赫吉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两头龙之间的距离大概得有个百米以上，赫吉眯了眯眼睛，单手揽过白凰的腰，带着她纵身一跃，跳到了我们的龙身上。
龙顿时向下一沉，不过很快又重新飞回了原来的高度。
赫吉擦了擦头顶的冷汗，白凰则是哈哈大笑。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无聊啊！巴掌大的地盘，想活动活动身子都伸展不开。利德，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蹦极。”
白凰问道：
“什么是蹦极？”
我向下指了指：
“找条有弹性的绳子，一头拴在你腿上，一头绑在龙爪上，然后你从这跳下去，就会在高空反反复复地上上下下。下的时候入坠深渊，上的时候好似在腾云驾雾，天空与大地在你的视野中旋转不停，冷风在你的耳边不停低语，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白凰“哦”了一声，看向赫吉。
“万万不可！”
赫吉单膝跪地，就差三叩九拜求白凰不要这么做了。
白凰的思路很跳脱，而且也不是一个赫吉能拦得住的。
只是在这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绳子，没办法施行而已。不过这事儿白凰记下来了，说等从王都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买一根合适的绳子，好好地玩一票大的。像我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自然是鼓掌叫好，表示到时候一定帮她好好挑一根。
关于这次为什么是白凰来王都，我稍微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白夜与白凤两个人在云海明争暗斗，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王族如果贸然发信函过去，反而可能会得罪了那两位。还不如卖个好，让白凰去王都贺年。毕竟白凰与白夜、白凤的关系都不错，将来不管谁接任领主，白凰在云海的地位都只会有增无减。
王族那边大概是想争取一下白凰了。云海领地毕竟是综合实力能排入前十的强大领地，白凰在云海有有着相当不错的影响力。如果白凰能站在王族一侧，将来王族也就更有底气了。但对于私下里和白凤聊过的我来说，对这件事并不怎么看好。除非将来是白夜继承领主之位，否则云海一定会向外扩张，去争那个王座。
跟白凰说笑了一会儿，四个人进屋坐下。白凰捧着茶杯喝了口茶，说道：
“嗨呀，还是跟你聊天有意思。赫吉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跟个木头似的，无聊的很。”
赫吉嘴角抽了抽，我及时岔开话题，向白凰询问道：
“我第一次去王都，你以前去过吗？”
白凰来了兴致，身子坐直，微微向我这边倾斜着，说道：
“去过啊。我小的时候去过，给那个国王祝寿。我爹不方便去，就让我哥带着我去了。不过当时我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那帮人不许我到处跑，把我在大殿里关了几天，我哥倒是仗着自己是男孩子，明明不比我大多少，到处乱逛，与满朝文武随性闲聊，当时还被王都奉为什么少年英才来着。嘿，那是我给关起来了，不然哪有我哥露风头的份。”
我笑着说：
“也得亏是把你关起来了，不然王都估计要被你拆的七零八落了。”
白凰撇了撇嘴：
“哼。不过我也没羡慕我哥，光是找人聊天有什么意思，这次我一个人来，要把好吃的吃个遍，好玩的能买回去的买回去，买不回去的也要体验个够。像什么清秋河的星灯船，福安街的小吃街，还有雨露楼的漂亮姑娘们，这次我得玩够了再走。”
此时阿莱雅在旁，我自然不会说什么“老司姬带带我”之类的话语，强压住内心的欲望，我一副道貌岸然、对此毫不关心的神色，向白凰问道：
“那王都现在的局势，你有了解吗？”
白凰简单地说道：
“‘十臣十将坐中央，一府二卫在两旁。昨日白衣拜卿相，明日何人可称王。’听说这些可是孩子都会唱的东西。十臣十将是指朝廷里的十位大臣和十位武将，一府指的是天策府，二卫指的就是禁卫和锦衣卫。白衣就是指新来的白衣卿相，至于最后一句话嘛，就是天家无亲情，几位皇子之间斗争严重，也不知道回头会是谁接任王座。”
我念叨了一句：
“花里胡哨，搞得我都有点迷糊。”
白凰说道：
“其实简单。十臣十将是朝廷的人，帮着国王一起决策，分润了很大一部分决策权。一府二卫由国王直属管辖，把控着军权和监察权。白衣是几个月前入王都的，理论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但十臣十将普遍排挤他，他许多事推行不下去。文臣武将和白衣争得头破血流，皇子之间也是明争暗斗，上个月卷入旋涡内莫名其妙被砍头抄家的大臣多达三十七位，现在王都这潭水浑得很。不过反正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们头上，咱们不进去搅合，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之后抹一抹嘴巴走人就行。”
白凰没有详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句：
“下雪了！”
似乎是驾驶着飞龙的士兵喊的。白凰马上放下了聊天，外套往身上一披，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我和阿莱雅也披了衣服出去，果然见到一场小雪从天而落。
几位士兵有意让龙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悬停在半空中。
阿莱雅伸手接住了一小片雪花，看着雪一点一点化在自己的掌心。
她呵出一口热气，冻得发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道：
“是很漂亮，少爷。”
15.误入天月山
这场小雪只是一个开始。
越往北，雪下的越大。慢慢地外面已经是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低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我十分怀疑骑着龙的士兵们能否顺利把我们带到王都。不过很快我就不用怀疑了，他们的办事效率确实可靠，第一时间就派人来通知了我：
“城主大人，不好了，我们迷路了！！”
行吧。
我披了外套，随他们一同走出房间，站在龙背上。鹅毛大雪配合着寒冷的北风，很快就将衣衫染成了雪白的颜色。天地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见，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再好的方向感到了这里也形同虚设，我无奈地问道：
“现在到哪了？”
声音一瞬间化在了风中，我必须提高音量，用几乎吼叫的方式询问，他们也用吼叫的方式回答：
“回城主大人，不清楚！！”
“不清楚……”
我念叨了一句，心里将这几个人骂了一顿，也懒得数落他们什么，说道：
“那先降到地面上吧。总要先搞清楚在哪儿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骑着龙的士兵大喊道：
“山！山！山！”
我侧过头，只见前方的风雪中忽然浮现出一道横亘天地的黑影，巨龙破开风雪的时候，见到的赫然是漆黑的岩石。骑着龙的士兵猛地一扯缰绳，巨龙向上攀升，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向下滑去。关键时刻，只听阿莱雅大声唤道：
“少爷！！”
我伸出手，阿莱雅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建在龙背上的驿站门框。与此同时，方才与我们交流的士兵也在危难之时紧紧抱住了我的大腿，带着哭腔说：
“草草草草……草他二大爷的！！城主大人，姑奶奶，你们可千万别松手啊！！”
我只感觉自己提前体验了一把蹦极的感受，整个人仿佛一只超强台风中四处飘荡的风筝，几次感觉要飞向高空。阿莱雅五指嵌入木板中，用尽全力想要把我扯回来，但紧接着就听见木桩子上传来清晰地断裂声，阿莱雅的身子也是一颤，眼见我就要上演一出空中飞人，那巨龙的身子也总算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从迎着山飞到高速攀升，再到翻了一个跟斗后朝旁边飞去，改为了绕着山峰飞行。
我们仨人也总算落回了龙背上。
白凰和赫吉之前回了自己的龙身上，此时此刻并不比我们好多少。他们那头龙与我们并肩飞着的时候，还能听见白凰在那边叫骂：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做高空表演呢？是不是还得姑奶奶给你们点赏钱？”
那边的士兵被训得唯唯诺诺的，连声说道：
“不敢不敢。”
我对我们这边的士兵说道：
“先降下去，看看到哪了。再决定接下来怎么走。”
那士兵估计也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现在怕得要死，跟个小姑娘似的内八字，抓着我的袖子，颤声道：
“是。是……喂！你！没听见城主大人说话吗，降落！”
龙绕着山盘旋降落，士兵的眉头也越皱越深，等到大雪渐渐散开，依稀能看到地面的时候，士兵的脸上一副震惊的神色，低声说道：
“怎么会……怎么飞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我向下看去，刚开始看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龙慢慢降落下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是人。皑皑白雪中，漫天遍野全都是人，倒在地上的人！那士兵的脸上风云变幻，过了片刻，忽然朝和阿莱雅单膝跪下，大声说道：
“城主大人，阿莱雅小姐，小的已经查明我们到了哪里，马上就可以继续出发前往王都！”
说完，也不等我们说些什么，就对着骑龙的人大声说道：
“快，快，升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龙背上传来了白凰清晰的骂声：
“这个时候升上去？你们当自己是谁，驯龙高手？我看谁敢！刚才那一下晃得姑奶奶差点吐了，现在我需要下地休整。休整你们懂吗？告诉你们，再这么飞下去，万一姑奶奶出点什么事，你们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没过多久，白凰所在的那头龙就向下降去。我看了一眼眼前跪倒的士兵，他犹豫了一会儿，也说道：
“先降下去吧。”
语气中满是苦涩。
两头龙降落到一片相对人迹稀少的地方，狂风瞬间将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扫落到空中，变成遮天蔽月的白色雾气，又被北风裹着迅速卷向远方。我带着阿莱雅从龙身上跳下来，赫吉也托着白凰落到一旁，四个人都落地之后，我向慢慢爬下来的士兵问道：
“这儿是哪？”
士兵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