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罗南无和吴庆胜看见万西峰的尸体,便微微颔首。
“我原以为…你会动恻隐之心,留下这恶徒一命。”止戈司司务罗南无开口道,语气中不乏讶异。
他原以为陈易一路听到万西峰重孝之事,会心生异念,毕竟因一时恻隐放走恶徒之事,江湖上并不罕见。
至于结果…几乎没有一个是好的。
哪怕其中并非没有佳话,可佳话之所以是佳话,正是因为既稀少又罕见,绝大多数,往往都是农夫与狼的故事。
罗南无与陈易交流不深,今日刚刚见面,不清楚后者秉性,但吴庆胜对今日之事有所预料,此刻虽算不得多讶异,但也照样问了句:“我也有感,一路上见你无话,也在想你是不是动了恻隐。”
“动了,但没动太多。”
“哦?”
“一事对一事,事事要分清,我有恻隐,只对老人家,这个人,该杀还是得杀。”
陈易淡淡说道,再回看了那座房子一眼,
“到时便拜托吴督主,动点关系,拨些银子,照顾照顾吧,其中火耗就我这边来出。”
此时此刻,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他本就没想过留这万西峰的性命。
陈易随意丢下尸体,快速摸索了一番,接着便在尸体身上,摸到了一张泛金的纸张。
这应该就是成林当时所说的,那张由公孙官留给别人的金纸。
魔教教主公孙官原本将它留给了杜炳坤之父,杜炳坤之父又传给了杜炳坤,随后便被这万西峰所杀,这张金纸也被其夺去。
杜炳坤乃是新科进士,放在哪朝哪代,进士都是金贵人物,杀了他,万西峰的通缉也从当地衙门报到了两厂一卫。
陈易凝望了下这张金纸,金纸之上铭刻着一连串的字符,却并非汉字,乃是魔教独创的字符,他看了一会,随后双目微微瞪大,一下便想到了什么。
这张金纸名为《二宗经》,是为明暗神教中的一种传承,一旦习得其中经义,便将得到其中一份传承,其能耐不仅远胜常人,若是集齐,便足以一步登天,成为神教的一位护法神。
而这张金纸,关乎到后面的一件大事——天下乱武。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大事发生在天门开裂之前,天下乱武,便是各地传承接连出世,江湖大震,不知其数的武夫得到传承,武道一朝得以精进,几乎一遇风云便化龙。
简单来说,整座江湖的武道水平都拔高了一个台阶。
其中佼佼者,便是一位名为许登的人。
此人不用兵器,只用拳法,一身横练功夫,横空出世,连败第六的断剑客、第五的白少白,拳杀第四的甄千秋,直至问拳于天下第二的魏罡,才止步于武榜第三。
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却全然不知此人的来历,只觉得他是得天独厚的气运之子,百年不出的绝世之才。
别人不知道,不代表陈易不知道。
这个所谓许登,其实就是天下第一真天人许齐的半个马甲……
天下第一开小号比武,能不一下冲到第三么…
若菩萨剑无相禅师不再度现世,谁又能真的与许齐争锋?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许登如今跟自己的关系,便是在《苍山拳》上。
自己所习的《苍山拳》,出自闵贺,而闵贺与此人同出一门,可以说是一个师傅教的。
思索过后,陈易把金纸默默收入怀里,另外二人看在眼里,但识趣地没有说话。
如今金纸出现,意味着天下乱武越来越近了。
侠以武犯禁,整个江湖的武道境界都被拔高一层次,到时会乱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陈易垂眸思量。
他是不是该…找机会离开京城了……
若是离开的话,那殷听雪她们怎么办呢?
但不论如何,
他不能再受那么多掣肘了。
无论是药上菩萨随时可能到来的暗中度化,还是身上未解的奇毒,抑或是安后逐渐加紧的束缚,都是掣肘,都必须挣脱得干净。
………………………
闵府。
雷声阵阵。
“还没想好吗?宁儿。”
闵贺眉目紧锁,凝望着那女扮男装的少侠,后者绣春刀带着刀鞘杵地。
她垂着眉,一时没有话,只是沉默以对。
已是幽魂的闵贺加重了些语气,缓缓道:
“宁儿,爷爷要走了,人走之前,总希望见到自己的子女好过些,好过了,便心安了。”
厅堂里,弥漫着沉闷,闵宁正像着她的名字一样,安静地不说出一句话。
闵贺已然皱眉,良久挤出一抹苦涩的笑:
“你偏偏要让爷爷走得不心安么?”
话音落耳,闵宁终于有了些嗓音,她有些沙哑道:
“我会离京,他不会拦我,也拦不了我。”
闵贺已皱起眉头,冷声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花言巧语?”
“他…已经变了些。”
闵宁回话有些艰难,却仍然回了话。
自那事以来,如今的闵府里,爷孙之间,已经多了一层隔阂。
闵贺执意要让闵宁离京,尽早远离那人,可惯来孝顺的闵宁,却有着别的想法。
她的姐姐闵鸣跟爷爷说,那是思春时的女子,都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姐妹哪怕打着冷战,闵鸣也仍然猜到了妹妹的许多心思。
闵贺已是满脸苦笑,这些日子来,他已劝过许多许多次。
如今,招魂时限已至,他要走了。
难道这要走的时候,还要跟最疼的孙女吵上一架么?
闵贺清楚,哪怕他吵,哪怕他一个劲的骂,以闵宁那死犟的性子,一个字也不会说,一个字也不会听。
他唯有沉下所有郁气,缓缓道:
“爷爷劝不动你,也不再劝你了…只是你要清楚其中利害,你要听听你姐姐的话,也要护好你姐姐。
‘你长大了,可以当家。’爷爷曾给你爹说过这句话,如今,又说给你。”
那少侠默默听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心里面,愈发想要哭出来,却又还是止住,轻声道:
“无论有没有他,我都会当好这个家。”
第252章 不会毁了她
看见来人,老船夫稍微瞪大了眼睛,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向万西峰寻仇后回来的人。
要知道,这个万西峰,并非泛泛之辈,不然在这京畿之地,也不会有江北李逵之名,而且号称武艺不下那声名鹊起的陈千户。
只见那人默默登了船,随意地便坐了下来,老船夫看了好一会。
“开船吧,老人家。”
“哦…现在就解绳…”老船夫反应过来,立即解开了绳子,点起了灯,昏暗夜色里,小舟缓缓跨过大江。
寻常日子里,到了晚上都是没有船的,只是现在近了年关,生意多,也想着多赚点钱,过个好年,于是江上可见三三两两的小舟,都是舟头点了灯,载人渡江。
老船夫看着那独自一人的官爷,想了好一会,踌躇后试探地问:“官爷,你那两位同僚……”
“他们不急着回去,但我明天有事,今夜便要回京。”
听见陈易的嗓音平淡,脑补了一番万西峰一打三反杀二人的老船夫这会更是惊讶了,但也没有多问。
陈易坐在舟头,眺望着湍湍江水。
目光似乎穿透大江,落在远处的京城里。
闵宁要离京了…
哪怕她自己不说,但有过前世,陈易也猜得出来。
闵宁亦龙亦凤,命在蜀山,便是指蜀山之中,留有属于她的传承,她几乎注定是要离京的,待天下乱武之时,一气御三十六剑杀蛟龙,横空出世,是为春秋剑主。
她的剑,与周依棠的相类,更是周依棠日后的争道之人。
陈易知道,闵宁素来就不适合京中的蝇营狗苟,只是要担起闵家的牌匾,入了锦衣卫,袭来千户之职,相较于藏污纳垢的京城,她更想到外面去看看,到江湖上走一走。
江湖不是没有藏污纳垢,只是江湖太大了,容得下恶人,也容得下好人。
今日在西边碰壁,明日就往东而去,东边碰壁,就往南边再去,天南地北,再是身不由己的地方,也总有一处立锥之地。
他更知道,如今闵宁被夹在至亲与自己中间,到底有多难做。
老船夫摇着橹,不时回头,就见陈易出神地看着大江。
忽然,老船夫听到一句问话,
“老人家,你说…我喜欢一个姑娘,但姑娘家里人不太喜欢我,这该如何是好?”
老船夫挠了挠脑袋道:
“官爷做官的,那姑娘家里人不喜欢官爷,那她家的官得有多大?”
“不如我。”
“这……”
老船夫听着,便有点不明白,但也不清楚内情,便凭着朴素的经验道:
“这倒是他们有点不识货了,不管咋样,总不能强求吧。”
那人停顿了一下,回道:
“可我最擅的是强求。”
这条江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老船夫见过不知多少年少儿郎,像眼前这般固执的,倒也见过几位,这会摇头失笑了。
“老人家你怎么笑了?”
“官爷,若要强求,且不说姑娘愿不愿意,便是愿意,可跟家里闹僵,也是埋下一粒疙瘩,起初没什么,可久了之后啊,这颗疙瘩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刺人了。”
老船夫徐徐道来道:
“官爷若还是强求,那与其强求人家姑娘,倒不如强求自己。”
与其强求人家姑娘,倒不如强求自己…
陈易琢磨了一会,旋即道:
“好…老人家,你这句话说得好。”
语毕,陈易不再开口。
京城越来越近了。
………………………………
闵府的街巷外,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
原来今日是个嫁娶的良辰吉日,一早便燃起了鞭炮,如今新郎已经出发了,骑着马就要去接亲,一大堆亲朋好友走着随着,人家府上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筹备着喜馍馍、红包、红鸡蛋,到时候,就走街串巷地发上一发,讨点喜气。
鞭炮声响彻着,地上都是红红碎纸,闵鸣随意将些飘入府上的碎纸扫了出去。
她侧过眼,便见这大喜的红碎纸,染了一整条街巷,新郎要去把新娘接过来了,到那时候,便又是满地红碎纸,亲朋好友拎着喜帖欢聚一堂,新婚洞房夜,吵吵闹闹个没完。
闵鸣出神了一会,便不再看了。
这些东西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妹妹闵宁。
她是怎样,没关系的,可闵宁是怎样,却怎样都有关系。
如今爷爷要走了,招魂七七四十九日,只是在人间停留一会,便又要自此相隔了,而阴阳有序,人间再见的日子,大抵是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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