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这还是罗章龙自己发现的，因为陈独秀从今年初开始，每年都交一笔个人的特殊党费，最近几个月交的越来越多。作为中共中央会计的罗章龙对此很好奇，问了陈独秀，这才知道联合阅读的事。
《故事会》隔壁是《读者文摘》的编辑部。和《故事会》一样，《读者文摘》的编辑部人员也极为精简，因为它并不直接收稿子或向作者约稿，而是从现在的各期刊杂志中精选出读者爱看的文章刊登。
陈天衡：“施洋为读者文摘的事做了很多工作，尤其是《读者文摘》在美国注册，为此还打了一场诉讼官司。”
施洋：“法务部为此还派专人去了趟美国，不过成果是有的，把《Reader's Digest》的英文刊名拿下了。”
罗章龙：“好厉害，这个杂志要卖到美国去？”
陈天衡：“会在美国出版英文的读者文摘，但不是手头这本杂志的中译英。美国读者有美国读者的口味，我们会从北美的杂志文章中挑选摘取好看的，刊登在《Reader's Digest》上。以后就都是这种思路，美国有美国的读者文摘，还有日本版，英国版，法国版，……苏联不知道以后行不行。”
罗章龙：“这两本杂志都是你提出设想和策划的，但你就一直在幕后不走到前台，对吧。”
茅盾：“不但不走到前台，他也不愿意往故事会上写小说，用笔名也不干。但是和他吃饭，一顿饭他能给你诌出两个精彩故事的大纲来。”
陈天衡笑笑：“哪呢，老沈，我不是给里面的‘快活林’写了几篇笑话段子嘛。”
“就几十个字一百多字那也叫文章吗……”
陈天衡：“哎，润民同志来了。”
……
毛润民到上海，第二天就跑外滩考察了。在十里洋场摸了半个多月，草拟了一个经营方案。
现在的联合阅读集团，毛润民认为这不是赚大钱的行当，天花板不高。他建议成立一个商贸公司，主营进出口贸易。
公司的名字，毛润民拒绝了陈天衡建议的“华润”，而是叫“楚联行”，主做湖南湖北的货物贸易。
而楚联行和联合阅读集团之间的关系，近期应该是相对独立运营的，今后则可能由楚联行注资给联合阅读集团。
“这么说，楚联行今后的资金量会非常大，而且流动性也很强？”陈天衡问。
“我打算发行楚联行的商票，但确实会有很多资金。”
前两年毛润民随毛润之在安源、水口山搞工人运动，就向工人发行过股票，给工人俱乐部集资，因为举办罢工需要经费，需要在罢工进入相持阶段时，垫付一些钱给工人以让部分经济不宽裕的工人能撑过去。
现在再发行商票，倒也是一脉相承。
陈天衡：“既然将来楚联行会有很大的资金，雇员也多，而且公司雇员分布也广，那看来联合阅读集团可以做另一个杂志了。”
罗章龙：“联合阅读集团的第三本杂志？你刚才说的意思，是这杂志要很大的投入，做起来比较费事？”
陈天衡点点头：“对，盈利和收回成本的周期会比较长。但考虑到我、毛润之，还有我们党今后几年的工作，这本杂志是得办，它能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罗章龙：“我猜猜看……世界军事？”
陈天衡：“不，《中国国家地理》。”
……
陈独秀现在真去广州了。
不是怕洋行上门讨债，是正经事。
国共合作已经半年多，时间到了1923年底，经过半年的筹备，国民党“一大”——第一届全国代表大会要召开了。
从1913年国民党挂牌成立至今已经十年，如果上溯到同盟会则是二十多年，国民党这才在苏联的帮助支持下召开第一届代表覆盖全国各地的全国大会。
当然，作为陈独秀的秘书，蒋先云也随陈独秀去了广州。
“关于与俄国的合作，俄国现在所行之新经济政策，即是国家资本主义，与吾党之三民主义，实殊途同归。因此我不认为联俄容共是我们抛弃三民主义，本质上，我们还是一个主义。”
“一年来本党之敌派，每利用本党之亲俄政策，诬本党已抛弃三民五权主义，而采取共产主义。此种谣言，余可为简要之声明。”
“俄国是俄国，中国是中国。俄国有俄国的主义，中国有中国的主义。我方才一篇话，处处论到俄国，是说他革命党的组织，不是说他的革命的主义。”
孙中山与陈独秀在广州简短会谈。这是两人今年的第三次会谈，但是是第一次1V1的单独会谈。前两次都是在关于国共合作、国民党一大筹备的会议上。
陈独秀：“不久前我们召开了中共三大。在会议前大多数人都反对加入国民党，可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代表说服了与会者，我们决定劝说全体党员加入国民党。”
“我们所信奉的主义是共产主义，但从行动上，我们始终是反对军阀的。我们组织了安源路矿工人罢工，还组织了京汉铁路员工罢工，虽然后一场罢工失败了，可这次罢工运动猛烈冲击了吴佩孚和北洋军阀的统治体系，显示了革命的力量。”
“总之，在打倒军阀、统一中国的目标，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是一致的。在‘打倒帝国主义和军阀’的口号下，这个统一战线是可以建立起来的。”
孙中山微微点头，又转换话题：“国民党的代表团前段时间去了苏俄考察，是蒋中正率团，刚回到广州。”
陈独秀：“噢。……不知蒋中正考察之后对苏俄印象如何？”
孙中山：“我问其游俄观感，中正说了一番话，有一些偏激。”
……
国共合作开始后，苏联就邀请孙中山访问考察，但孙中山不想去。蒋介石是代孙中山去的，率领的考察团也叫“孙逸仙博士代表团”。
蒋介石去了一趟回来，报告孙中山，说苏俄所谓的世界革命，比西方殖民主义更加危险。孙中山回复说这未免过虑，因为现在中共是在本党内部，且是在他的领导之下统一指挥，不会妨碍国民革命的进行。何况苏俄对中国革命，只承认国民党为唯一领导革命的政党，因此这暂时不用担心。
陈独秀见孙中山，会谈现场他总是感觉比较被动。
当然，陈独秀在党内的会议上也会有人站起来反对，但他是总书记，压下去就行了。
在孙中山面前可没法压。
说到打倒军阀这个统一战线的目标，陈独秀刚才下意识就说了共产党组织的罢工，但说完之后，又觉得说服力不够。你也就组织几场罢工而已，又不是攻打郑州。
……对了？好像还有？
陈独秀：“不知道孙中山先生对近半年湖南的农民运动、毛润之正在筹划的农民军可有耳闻？”
第24章
“农民协会？搞啊！当然有搞头！”
“从前我就跟同志们讲过，应该在整个广东建立农民协会，建立这些协会并把农民武装起来，从而建立一个强大的工具。湖南农民协会先搞起来了，那湖南也很快要成为革命根据地的。”
让陈独秀感到意外的是，一说到农会和农民运动，孙中山来精神了。
“将来民生主义真是达到目的，农民问题真是完全解决，是要‘耕者有其田’，那才算是我们对于农民问题的最终结果。”
“中国现在虽然是没有大地主，但是一般农民有九成都是没有田的。他们所耕的田，大都是属于地主的。农民都不是耕自己的田，都是替地主来耕田，所生产的农品大半是被地主夺去了，这是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我们现在革命，要把全国的田土都分到一般农民，让耕者有其田。耕者有了田，只对于国家纳税，另外便没有地主来收租钱，这是一种最公平的办法。”
（孙中山全集V.1，P510-511）
（从上下文看，孙中山定义的“大地主”可能是跨省级的或美国标准的）
孙中山询问了前段时间湖南衡阳附近的农民运动的情况，了解到7个农会覆盖了4个县的农村，啧啧赞叹，问组织这些农会的是谁，然后表示毛润之应该到国民党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来工作。
陈独秀则想从孙中山口中得到一个他们曾假设过的事情的答案：“孙先生，如果共产党负责动员农民组成军队，并且真的组成了，国民党可否将其用军火武装起来，成为革命军呢？”
“我们现在有军火了，不武装这样的军队，难道还要倚重各路军阀吗？这样的军队当然是革命军。不过，革命军要在大元帅府的统一号令指挥下。”
……
上海。
“啊？这两本书你还没有还？这可糟了，借出来都半年了，复旦图书馆要罚钱了。”
在陈云的办公桌，陈天衡看见了自己去岳北前借出来推荐给陈独秀看的那两本书：《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社会组织与经济组织理论》。
和这两本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厚厚的英汉词典。
上次动身去岳北之前，是他跟陈云说了一句这两本书值得一看，陈云就从陈独秀书架上把这两本书拿了过去。
“不，不是从复旦借出来的那两本，是在商务印书馆的图书馆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陈云给陈天衡看书脊上商务印书馆的戳，“商务印书馆的外文书比复旦图书馆多得多，而且他们购进外国新书特别多特别快，因为印书馆要在第一时间拿到书，决定是不是组织人翻译出版。”
陈天衡：“那就好。……其实逾期问题也不大。”
陈云：“我在商务印书馆当学徒，其实也一直在偷学商务印书馆的经营方法和管理条例。学了个大概之后，觉得商务印书馆的经营管理特别厉害。但现在看了这两本书，好像又觉得他们的经营管理方式还是有可改进的地方。”
陈天衡哦了一声：“杨经理和你一样，从商务印书馆跳槽过来的，联合阅读现在是不是也沿袭那边的经营管理方式？”
“对，差不多。”
“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依据老外提出的这套理论改进改进。”
“那不是拿联合阅读当试验品了吗？如果没改对岂不是要亏。”
陈天衡：“联合阅读就是试验品呀。”
陈云：“……”
“对了，你现在是党员还是团员？”陈天衡突然又想起一事。
“团员。”
现在陈天衡打交道最多、关系也最密切的，好像都是和他年龄相仿（20岁左右）的党员或倾向革命的积极分子。当然，在这个时代的同龄党员里面，陈天衡入党也算早的。
陈天衡在本位面比陈云还小几个月。陈云还是共青团员，陈天衡按预备党员开始算的话，党龄已经2年了。
党员的预备期通常为1年，陈天衡是半年。从预备党员转为正式党员的文件上是这样写的：
“陈天衡同志在1922年6月的安源路矿大罢工中，积极主动地参与罢工的筹备、实施工作，对推动罢工发起以及罢工的最后成功起到了重要作用。”
可惜写这份鉴定报告的李立三同志已经牺牲了。
“你的那个小本本，立三同志在罢工胜利后也把它交给中央，入档了。按档案号查目录就能查到。”
毛润之说的是安源路矿支部下决心立即发动罢工的那个小本本，陈天衡在湖南一师买的作业本。纸质粗劣，纸上印的横线都是歪的。现在这个作业本可能是我党早期领导工人运动的重要档案史料了。
陈天衡摸摸脑袋：“嗨，那都是我在图书馆从各种书刊摘录下来的，像是碎纸片拼的图，有很多不准确的地方。我记得罢工进入筹备之后，安源支部还根据实际情况，临时修订和改进了很多地方吧？”
“这些应该也都在档案里，安源路矿大罢工的总结汇报是我写的。给，你的和蒋先云的推荐信。”
毛润之递过来两份黄埔军校的推荐信。
推荐复旦大学图书管理员、进步青年陈天衡参加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招生总考。
推荐中共党员、中共中央书记陈独秀的秘书蒋先云参加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招生总考。
陈天衡：“太好了，我的党员身份可以不公开。”
“我马上就要去广州，出席国民党一大。蒋先云的推荐信，你见到他之后转交。”
……
在1923年底，孙中山确定国共合作、创办军校时，就择定以广州近郊的黄埔长洲岛为军官学校校址。
黄埔岛原来就有粤系军阀的广东陆军学校和广东海军学校旧址，有一部分现成可利用的校舍和码头。因此，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也就得名黄埔军校。
现在是1924年1月，留给筹委会的时间不多了：在短短几个月内，要订定校章，筹集经费，修缮整理校舍，任免校管理层，审查教职员资格，制定第1期学员教练计划，……以及招生。
筹委会规定，黄埔军校的招生采用推荐制，国共两党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有推荐资格。这就让黄埔军校能从比较大的范围内选材，虽然还没到每省都有招生机构的地步，但学生天南海北，华南华北、华东、西北都有，这就很不容易了，以前清末和民国的军校从未有这么大覆盖面的生源。
陈天衡：“这封推荐信意思就是说，上海的初试我和蒋先云就不用考了，直接去广州参加总考即可？”
“对。在上海过段时间，我还要再组织初试，来参考并且通过初试的也一样给他们推荐信。”
胡宗南等人应该就是这样拿到毛润之的初试推荐信，去广州参加总考（复试）。没想到总考在考试前还要体检，然后身高不达标的胡宗南硬是靠哭哭进黄埔军校。
总考时间是3月27日，还有两个月。
这两个月时间学习备考……想多了。不用。
陈天衡回到家，霸占陈独秀的书房。
老陈在广州会呆很长时间。陈延年陈乔年现在在留学。这一大屋子可不就只剩他和佣人张阿姨了。
打开笔记本，陈天衡把上个月写的“PLAN F”一页纸撕下来，烧掉。
然后在新的一页写上：
PLAN G
ABCDEF，自己前面6个设想的路线图都已经不能用了，现在是第7套计划了。
魂穿的穿越者就是这样苦逼。我容易么我……
和撕掉的PLAN F一样，陈天衡在这页空白纸上写了PLAN G，再写上日期，就基本不往上写字了。主要还是记在脑子里。
“蹬蹬蹬”
有人上楼，是蒋先云。
“邮船又晚点延误了一天？”陈天衡问道，“毛书记写好了给我俩的推荐信，放在你卧室桌上了。考试时间和考试科目也确定了。”
蒋先云：“轮船没晚点，我昨天下午就到上海了。”
“咦，那你……这一天干啥去了？”
蒋先云被这一问，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犹豫再三说道：
“丁玲说，她不爱我了。”
第25章
听到蒋先云说丁玲给他发了好人卡，陈天衡暗地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