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第四杰 第15章

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好人卡发得好啊。

  发了好人卡,蒋先云的家事应该能回归历史正常线了吧?

  现在是1924年1月,按原来的历史线,蒋先云在去考黄埔军校前,也就是这时候,回了一趟湖南——

  和李祗欣结婚。

  陈天衡:“时间差不多咯,你不想先回趟湖南,和父母道个别吗?”

  蒋先云:“我猜你这个建议是让我回湖南三师看看,那里的女同学比上海的淳朴。”

  陈天衡摊手并点头,表示“你猜对了”。

  蒋先云:“我是要回湖南一趟,但这是我还在广州时就定下来的,跟陈独秀书记请过假了。主要是回新田老家看看父母。读军校不比现在,以后可能要有很长时间回不了家。”

  ……

  考黄埔军校前的最后两个月,陈天衡都在上海呆着。

  母亲早去世了,父亲去年也不在了,回不回长沙已经无意义。

  陈望道又帮他把复旦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给捡起来了,只是去年他搞农运的那几个月,复旦图书馆已经又招了一个兼职管理员,现在他每周只需要去一次。

  不过这样陈天衡就有更多的时间在联合阅读、商务印书馆、毛润民的楚联行等等地方呆着。

  “这是极致实用主义者的阅读书单呢。”

  商务印书馆的东方图书馆。在阅览图书的陈天衡抬起头,发现是坐在邻近座位的一名中年人对他说话。

  陈天衡看看自己从书架上取下来的六七本书,都是近年的统计年鉴、经济金融动态、1919年后的欧/亚两洲的国际政治等等。

  这名中年人手边也是六七本书,眼盘了一下,似乎都是哲学书。

  陈天衡微笑道:“这是有志成为人类精神导师的书单。”

  “哲学研究人类最普遍的、基本的问题,存在、知识、价值、理智、心灵,如此种种。从根本上着想,寻一个根本的解决。只有根本解决了,我们才能解决人类具体的问题。”

  陈天衡:“这点你说得对。哲学是从根本上寻找方法。但于我而言,最欠缺的是摄取这些你所说的实用主义的知识,主要是大量的信息和数据,所以我现在很忙。至于钻研哲学体系这种东西,实在没时间。”

  陈天衡故意说得很浅白的话把中年人逗笑了:“不,不。每一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哲学体系,我只能说你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体系,并且认为现在不需要做更改。而我不一样,因为我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太过庞大,我不得不回到哲学领域去寻求答案。”

  “很庞大的实际问题?有多大呀?”

  陈天衡来兴趣了,你要解决的实际问题有多大?有我的大吗?

  我要解决的问题可是关系到4亿5千万人口的国家的未来诶。

  “我的实际问题是,如何改造日本,继而如何影响并改造中国,如何最终完成东亚民族的自我解放。”

  ……

  陈天衡抬头仔细看对面坐的中年人。

  虽然不贵但考究得体的西装,彬彬有礼的举止,听不出任何地域口音特征的汉语,像是个日本人。再看看他厚厚的眼镜片和略有些黯淡失神的右眼……

  “请问阁下是?”

  “我,北一辉。日本新潟人。”

  “我,陈天衡,湖南长沙人。”

  陈天衡坐直,微微点头致意:“北先生,见到您真是意外惊喜。我读过您的《国家改造原理大纲》。”

  现在轮到北一辉吃惊了:“是吗?那我也是意外惊喜。”

  陈天衡:“每个国家都有人在探索改变现状的道路,您如此,中国也有很多人如此。不过这些人探索并提出来的理论,有很多是空中楼阁。”

  “那么陈桑,阁下如何评价鄙人所写的改造原理大纲?是不是也略有些空中楼阁之感?”

  陈天衡不回答,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北一辉一怔,也笑了。

  “北先生,不管怎样,探索总是好事,一个国家还有人在上下求索,寻找新的道路,那么无论现状如何糟糕,就都还存在着希望。”

  北一辉:“正是如此。其实我在酝酿一部新的书,我现在所做的,就是让这部书少一些幼稚。不管怎样,让日本从苦难中挣脱出来,让亚洲人民从苦难中挣脱出来,便是我唯一的奋斗目标。”

  陈天衡算算时间,心想他正在酝酿的书应该是《维新革命论》。

  “让日本从苦难中挣脱出来,这是一个光荣伟大而艰巨的使命,在下对此佩服。让亚洲人民从苦难中挣脱出来,是亚洲各国人民自己的奋斗目标,你和我可提供声援,或许还可提供个人的资助,但最好不要以国对国的方式亲自去下场。”

  陈天衡说的话是在评论北一辉刚才那番话的后半段。

  “噢?陈桑的意思是,对亚细亚主义并不赞成?”

  陈天衡:“为什么鼓吹亚细亚主义的都是来自日本的学者?为什么中国鼓吹亚细亚主义的就寥寥无几?为什么朝鲜人根本就没人赞同亚细亚主义?北先生,如果您生活在朝鲜,那么在你11岁的时候,日本大军入侵,所有人都成了日本人皮鞭下的矿工和农奴;在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日朝合并,朝鲜王室被强迁到了日本,不得与朝鲜国民见面……这其实在日本籍的亚细亚主义眼里,不过是实践这个主义的一部分,不是么?”

  北一辉:“那种亚细亚主义者,确实有着过强的侵略倾向,我也是不赞成的。但陈桑,既然您读过《国家改造原理大纲》,就应该知道这份大纲的第一章便是改革天皇制度,将天皇拉下神坛。其实我在青年时期的观点更为激进,我那时候主张废除天皇。”

  陈天衡:“您的这个观点付印后五个月,书籍就全被查抄了。或许你现在还留存着青年时期的那个理想,只是将它步骤化了,先提出第一步改革天皇。但是,北先生,这不是关键问题。我记得在几年前,您在一次演讲中说过,未来的亚细亚的领导者是日本,当然,是经过革命之后的民主的日本,但终究,您是打算让日本领导亚细亚各民族各国家。”

  北一辉:“嗯。”

  陈天衡:“那么本质上就没有两样。”

  北一辉:“我的主张里面不包含侵略,我不主张,或者说我坚决反对日本侵略任何一个亚洲国家。我所提出的理念是,日本已经成功现代化,但中国仍然是落后地方,所以应该想方法改善中国,不然落后的中国将会牵连日本……”

  “所以当中国没有按照日本所提出的方法去改善时,为了避免落后的中国牵连日本,使日本受到损害,日本就不得不采用一些特别的手段,让中国接受改善的措施,”陈天衡无缝接着北一辉的话往下推演,“这当然不是侵略,在那些做出决策的日本人看来,这是以两国人民计、以东亚文明计,两国通力合作、相互提携。”

  北一辉被陈天衡的这句话呛到了:“您说的实际上是福泽谕吉所作的《脱亚论》,也就是早期的亚细亚主义者所宣扬的主张。不是我的。尽管它们之间有一些表形上的相似。”

  “相似的那部分恰恰是本质而不是表形。都是日本是大哥,其他落后的亚洲国家是小弟。福泽谕吉主张小弟不长进的时候得打他们,你认为不能打他们,要感化他们,但你们都认可‘大哥’‘小弟’、‘大哥要管小弟’的理念。”

  北一辉:“废除天皇神性,推行民主主义;实施土地改革;实施私有财产限制,这是我的纲领。我要向日本民众呼吁和宣传,他们现在的困苦乃是由天皇、财阀、军阀造成的,我要告诉他们,对外侵略并不能纾解生活的贫困,只有革命能够。”

  陈天衡:“那么,你如何向民众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历史,尤其是近代启蒙运动以来人类的历史,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了我们答案。”

  陈天衡:“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那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对这句斗嘴性质的回应,北一辉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并不想辩驳。

  陈天衡:“只有一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会得到最刻骨铭心的教训。对单个的人如此,对民族对国家也如此。日本这个民族,自明治维新以来,从未得到过这种历史教训,因此我对此的前景展望是悲观的。”

  “除非未来某一天,日本在战争中得到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日本所有的工厂成为废墟,城市化为烈焰,老幼妇孺在其中死伤无数,青壮战死,遗骸弃路无人过问,天皇呢,两眼翻白挂在绞刑架上,微风吹来,他左转半圈,右转半圈,手铐和脚镣叮铃铃~叮铃铃~作响。”

  “史书殷鉴通常没用,外国的例子也没有用,只有亲身所见所闻有用。只有这个法子,才可以让日本从上层到民众,真心认识到战争是不好的,侵略是不好的。之后几十年时间,只要日本有政客或者学者敢说战争这两个字,所有日本人就会想起在火烧的废墟里露天煮蒲公英的日子,而高官贵族会想起那挂在绞刑架上两眼翻白的天皇,微风吹来,左转半圈,右转半圈,手铐和脚镣叮铃铃~叮铃铃~作响。瞧,北先生,您现在已经生气了。”

  说到天皇挂绞架的时候,北一辉眼里的确有怒气一闪而过。

  陈天衡在觉察到他的表情变化之后直接明说了一句,北一辉马上从神游状态中回过神来。

  “嗯……是啊,”北一辉的智商让他明白了陈天衡的提醒隐含的意味,“是啊。即使我这个整天呼吁民众革命争取自身解放的所谓革命者,也会不自觉地掉进坑里。”

  陈天衡:“很抱歉,最后用了这样的形式来交流和辩论。实际上,我和我的团队现在也面临着和你类似的问题,……只有当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有些人才会意识到路走错了。这可谓是所有人类的通病吧。我去还一下书。”

  陈天衡起身,要把看完的一本书放回书架。

  “陈桑,虽然你在看财政金融的书,但实际上,你是中国的革命者,你在从事革命工作,对吗?”

  “我在从事……”

  陈天衡把书插进书架,对北一辉笑了笑,摇摇手中的钥匙串:

  “我,负责‘叮铃铃,叮铃铃’。”

第26章

  北一辉感觉今天的内心被人“深度挖掘”了一遍,挖穿超我和自我,把他的潜意识挖了出来。

  他是一个青年时就写出《国体论与纯正社会主义》,立志否定天皇改造日本社会的人;一个加入过同盟会,武昌起义后前往上海参加革命、宋教仁遇刺后自费组织缉凶队查案,甚至被日本外交部遣返并勒令三年不许出国的中国革命深度参与者。

  即便这样,当他听到有人说要绞死天皇时,还是生了怒气。

  那个奥地利人的精神分析学说是有些道理啊。

  “您这样的老资格的可以称作‘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人尚且如此,那么日本的普通人又会如何呢。”

  陈天衡平静地把话题扩展开来。

  北一辉:“改造人的思想,改造国民的思想,何其困难那。”

  陈天衡:“对日本的事我没有亲身了解,能谈论的不多。只能说,希望我们今后都能实现各自的奋斗目标吧。”

  ……

  走出商务印书馆,陈天衡回头再看这栋5层的“涵芬楼”。

  这座图书馆刚从“商务印书馆图书馆”更名为“东方图书馆”,是亚洲最大的图书馆。其规模之大、藏书之丰、珍本之多,超过东京、德里或孟买的任何一座图书馆,堪称亚洲文化宝库。

  所以陈天衡才会在这里遇到北一辉。

  不过,在1932年的一二八事件中,日军出动舰载机轰炸上海,东方图书馆除移送至银行保险库存放的五千册善本古籍幸免于难外,其余全部随涵芬楼一起化为灰烬。

  “这就是新成立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

  “编辑部挂牌成立了,但第一期杂志恐怕得半年以后才能见到,要做的前期工作太多了。”

  罗章龙、茅盾带路,推开编辑部的门,陈天衡走进去,第一个看见的人是——

  郭沫若。

  “老郭?他们把你弄过来当主编?”

  郭沫若扬起下巴:“怎么,我不合格吗?”

  在搭架子组建《中国国家地理》的人员班子时,联合阅读集团盘点了一下,发现也就郭沫若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是他能随叫随到,其次是他的专业也算和地理搭点边。最后,郭沫若是左翼作家,倾向共产主义,工作比较方便。

  “那好,既然是老郭,在座的几位就都不是外人了。”

  陈天衡、罗章龙(联合阅读总经理)、茅盾(隔壁杂志社的)、郭沫若,四个人开个碰头会。

  “现在不要求《中国国家地理》的盈利属性有那么强,有得赚就行,甚至短期之内赔钱办也行。”

  “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满足读者的阅读需求,介绍中国各地的风土人情、民族文化、风俗民俗、历史古籍、传说神话,总之就是,读这本杂志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空或没财力去那么多地方旅游,但一本杂志在手,他就好像到过这些地方一样。”

  “第二个方面,收集整理地理信息数据。我就说一条简要要求吧。希望在两年之后,也就是1926年,杂志社能出版一份中国的高精度地图,至少要中国东部地区的。”

  说到这陈天衡看了看罗章龙,他这个总经理还是三大的中央委员:“我们要用。”

  郭沫若:“第一个方面,还真是我擅长的领域。第二个,我们已经联系了天津的中国地学会,他们有学者专家,不少地理学家长期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陈天衡:“还有南京,国立东南大学地学系,我记得系主任是竺可桢。不过,恐怕这两个机构都无法提供足够的地图资源,他们现在自己都没有出版过高精地图。中国地学会经费拮据,直系给的拨款都养不活他们,听说《中国地学会刊》都快要停办了。噢对了,要不让杨经理和中国地学会谈一下,《中国地学会刊》要是办不下去了,《中国国家地理》就当他们的会刊,他们出一点协办费用就行。”

  罗章龙:“天衡,所以你之前说,这个《中国国家地理》可能要楚联行协助才能办好,是不是借着楚联行四处游走的销售商和供货商网络,在全国各地绘制山川地形图?”

  “各位,我还知道一个收集中国地图信息很多的地方。”

  郭沫若插话:“日本,黑龙会。”

  ……

  1901年,头山满、内田良平等人成立黑龙会,宣称其目的是把俄罗斯赶出东北,“黑龙会”的会名即从东北的黑龙江而来。

  刚成立时的黑龙会有浓厚的亚细亚主义的气氛,认为亚洲是黄种人的亚洲,黄种人要协力把白种人从亚洲赶走,所以才起名黑龙会,在日俄战争中就有大批自带干粮的黑龙会会员到东北协助日军。

  如果日本有亲西方的政府上台,黑龙会就猛烈抨击其为“英美鬼畜代理人”。末期的满清和民初的北洋政权向英美低头,黑龙会也“一视同仁”,想办法干掉这些中国政权,孙中山革命早期就是因此而受到黑龙会的帮助。

  不过孙中山可没对黑龙会说过什么“革命成功后出让满蒙”的说法,这是黑龙会的首领内田良平捏造的谈话。从内田良平后来捏造这番孙中山的谈话也可以看出,黑龙会嘴上喊着干死白人、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其实还是垂涎中国。

  黑龙会收集测绘中国地图的工作,源动力也是如此。

  每年黑龙会都会有相当一部分经费用于这方面。在中国活动的日本浪人都知道黑龙会会买地图,在中国四处行走时就顺手画地图或者记下一些地理信息,回头卖给黑龙会能换点钱。

  黑龙会收集的地图和地理信息也有买家,日本军部。

  所以侵华日军所用的地图详细程度惊人,超过英美在中国测绘的地图,也超过民国自己绘制的地图。每个自然村、每条道路都准确画在了地图中,村子甚至会画出所有水井的位置,甚至有的还标记了这口水井可供多少人饮用。

  到后来解放战争中,国共双方其实都是拿着侵华日军留下的地图在打仗。

  “黑龙会,会卖这些地图么?”

  陈天衡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郭沫若:“如果是中国地学会这样的官方机构去买,黑龙会肯定不卖。民间公司去谈,比如我们这样的,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卖。”

  陈天衡:“如果成立个日本公司说要出版地图,是不是谈下来更容易一点?”

  ……

  “陈天衡。”

  “我发现你脑子里其实有一套完完整整的想法,你现在所拿出来的只是这套想法中的一部分。”

  “所以我想知道,你全部的想法是什么?”

  黄浦江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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