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去广州的轮船准备启航了,罗章龙在码头送陈天衡。
从发现陈独秀开始向党提供大笔“特殊党费”,罗章龙先是过问,然后介入了陈独秀办的联合阅读集团。
他问陈独秀这件事的时候,陈独秀不耐烦地直接搬出陈天衡,说这事他管一切。
陈天衡是谁?倒也不是陌生人,毛润之的学生,他带到上海来游学&见习的两名青年党员之一,另一名蒋先云做了陈独秀的秘书。
然后,当罗章龙开始接触联合阅读集团,陈天衡直接就把整个集团交给了他。
“我完完整整的想法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直接看党的三大的决议案就可以。”陈天衡说道。
“最高纲领,最低纲领,……消除内乱,打倒军阀,统一中国为真正的民主共和国?”罗章龙继续问,“那和《故事会》是如何联系起来的?”
陈天衡:“去年苏联部长会议已经成立了,这是苏联的最高行政机关。从人民委员会转职为部长会议,苏共现在运行着一个由工业部、农业部、贸易部、外交部、教育部等等职能机构组成的行政机构。”
“苏联红军自1917年起,经过三年国内战争,现在也基本形成了空军、海军、陆军三大军种,有了国防部、总参谋部,有了军事工业部和装备部后勤部,这是一套完整的国防与军事体系。”
“我们都说苏联是世界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我们的党我们的革命可以学习和借鉴的唯一对象是苏联。可我们倒是得学啊。可现在,坦率地说,不少同志学的其实是巴黎公社。”
罗章龙:“所以你是通过经营一个企业,在推动中央学着建立这些东西?”
“确切地说,我想让党具有行政能力。毛润之所做的工作是让党拥有建立政权系统的能力,与此同时还要有工业、贸易等等方面的行政能力。现在这事开了个头,但有开头之后就好办了。接下来该在另一个领域开个头了。”
罗章龙:“另一个,什么领域?”
“让党具有军事能力。”
第27章
“陈赓?……眼镜陈!”
“哈哈哈,原来你在这!”
在广州的码头,邮轮停靠之后陈天衡下船。在上海就知道广州这边有同志接待,于是他没下舷梯就东张西望,果然发现了陈赓。
“农民运动讲习所开张半年了吧?搞得怎么样?”
“前三个月就只有这几十个人,既是老师又是学生,轮流上台讲,下面帮总结。到后来听说澎湃带了一拨人过来,广东人,这样应该热闹了。”
“至于我,在讲习所呆的时间不长,后来毛书记就安排我到讲武学校去旁听了。”
陈赓随衡阳农民运动撤出来的队伍进入广东后,国民党这边接待得很周到,毕竟现在国共已经合体了。
这批人也就是农民运动讲习所的第一批教师和学院,但陈赓因为在农民运动中表现出了不错的军事能力,毛润之就联系到了谭延闿,他的部队在广州开了个讲武学校,于是陈赓在农民运动讲习所没呆多久,就安排去了那里。
说到谭延闿,去年谭赵战争他是输了。
一开始谭延闿在湖南只摸边,打通自己的鸦片通路,后来在孙中山的斥责下硬着头皮打衡阳、长沙,还真打下来了——虽然谭延闿的部队是拼凑出来的,但赵恒锡军的战力更不堪。
但打下长沙并非好事。赵恒锡败出长沙后,吴佩孚的直系军阀就有了充分的理由迅速南下,谭延闿的部队打不过吴佩孚军,于是又跑了。
这场战争谭延闿、赵恒锡都是输家,谭延闿的建国湘军被打散,赵恒锡之前维持的表面上归顺直系实为独立王国的湖南也不再存在。
谭延闿一路退回广州,在大元帅府坐办公室,同时也在开讲军校,叫“广州大本营陆军讲武学校”但他自己把这军校叫做建国湘军讲武学校,盘算着未来应该还有机会随着北伐大流再夺湖南。
陈天衡到广州后,至少有两个地方可以安顿:
建国湘军讲武学校,这里陈赓已经交了一大帮朋友,有教官也有学生,多来一个根本不是问题。
农民运动讲习所的“惠州会馆”,这里当然也可以落脚,虽然毛润之近期不在广州,讲习所由澎湃暂时主持,但在岳北农会一起搞运动的同志们都在这。
“我和毛书记、陈独秀书记说好了,我的党员身份最好是能隐藏一下,所以,我去讲武学校滚两天吧?”陈天衡问陈赓。
“行,不过讲武学校的那帮学员,聪明的不多,教官也是一群半懂不懂的,”陈赓说,“你能隐藏身份我可太羡慕了,我入广东和国民党接上头的时候就说了自己是共产党员……”
“且慢,且慢,”
陈天衡打断陈赓的话:“讲武学校的那帮学员聪明的不多?我觉得你‘聪明’的标准定得有问题啊。”
虽然谭延闿不乐意自己的军校学员被挖到黄埔去,但讲武学校像陈赓这样偷跑出来报考黄埔军校的得有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大家一听就熟悉的:
宋希濂。
就算排除已经决心报考黄埔的十几人,在没报考黄埔的讲武学校其他学员中,还有5个人的名字是大家耳熟的:
左权,蔡申熙,李默庵,陈明仁,刘咏尧。
刘咏尧不太熟?他孙女叫刘若英。
“各位弟兄们好,打搅了。在下陈天衡,在这里借住几天。”
走进大通铺的宿舍,陈天衡拱手向宿舍里的学员打招呼。
陈赓:“这位陈天衡和我是至交好友,麻烦大家一下,回头请大家吃饭啊。文宝,你有床多余的被子,借来用用。左权,借个枕头,就拿你那个破絮了的,不用把好枕头丢过来……都放这张空床上,齐了。”
陈天衡看出来了,这个讲武学校是够草台的。
学员只有一期,一百多号人住在四间大通铺里,内务纪律和宿舍管理也是基本没有的。前途就更不用说了。也怪不得有十几名学生偷偷要去考黄埔。
“听口音大家好像都是湖南人啊?”陈天衡开了个话头聊天。
“那当然了,谭司令是湖南的,学员,自然就都是湖南人了。”
陈天衡:“谭司令办这军校,是心里还存着东山再起的想念。可现在国共合作,要北伐,必先统合军队,统一军令,就算谭司令以后还有作为,那他的军队恐怕也是在革命军的统一编制下了。”
左权:“是啊,到时候毕业了进军队,也是革命军,都是同年的大家一问,他是黄埔毕业的,我是这什么讲武学校的。我都后悔我没偷偷去报黄埔了,可现在已经晚了。不知道黄埔什么时候招第二期学员。”
陈天衡:“没事,你们过不久就全都会成为黄埔生的,都不用报考。”
“啊?你是说,讲武学校会和黄埔合并?”宋希濂脑子转得快,开始自己猜话了。
陈天衡:“广州就这么大,有一所黄埔了,还要第二所讲武学校就太拥挤了。孙先生也是力主讲武学校不要办了,学员教师全并到黄埔去。现在谭司令还没有答应,但过几个月,在孙先生的压力下,谭司令肯定会同意合并的方案。”
李默庵:“听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嗯,过几个月看看你是预言家呢还是瞎猜家。”
陈天衡:“我也很期待几个月后。我们可以一起等。”
……
黄埔军校的总考是3月27日。
“3月14日初考,27日便要总考,这9天时间我天天看书,累呀!”
考试前一小时,陈天衡、蒋先云、陈赓在广东高等师范学校的考场外,看着一堆堆的还在手捧教科书苦读的考生。
“你们都是3月份才初考的吗?”蒋先云问。
“系啊,14日考试,20日才拿到总考的推荐信呢。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复习得怎么样了?”
陈赓:“复习什么,我根本就没复习。”
陈天衡:“就是,复习个屁,我今天是裸考。”
在一群考生惊恐的目光中,三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进了考场。
黄埔军校的初考(初试),广东以外的地区,初考时间及方式由国民党各有权开推荐信的中央委员自定,要是有委员决得不用考试,全凭他看面相决定推荐与否那也是可以的,广东的就统一在3月14日初试。距离总考只有不到两周。也别怪考生个个临时抱佛脚,总考公布的考试科目及教材他们也是拿到没几天。
第一天考试科目是国文,而且只考作文。拿到作文题,果然和历史上的黄埔一期考题一模一样:
《论述中国贫弱的原因和挽救之良策》
……
第二天是数学、历史。
这考题陈天衡就不知道了,以前上网的时候也没看见过原题,但是没关系。这个时代也没什么难题怪题、抠字眼的坑题,题量还少。后世的穿越者只要高中教科书全部消化掌握,对付这种考题就是直拳打翻即可。
“同学,你上午的数学考试就提前交卷了,怎么,这一门考试又提前交卷?”
走出考场,陈天衡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不是监考官。穿着像是军官,身边有卫兵,可能是来考场巡视的。
陈天衡立正回答道:“报告长官,所有题都答完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错误,就交卷了。”
“不是冥思苦想答不出来干脆交白卷吧?”
陈天衡:“不是。此次考试虽不敢说一定是第一名,但名列前茅是不成问题的。”
“噢?”军官来兴趣了,向前走两步,仔细端详陈天衡,“我不是考官,也不参加阅卷,所以你不妨告诉我你的姓名和籍贯,半月之后我看看你是否吹牛。”
“陈天衡,湖南长沙人,祖籍广州。”
军官点头表示记住了,踱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今天考的是数学和历史,昨天是国文。你还记得你的作文是怎么写的吗?”
“近代中国贫弱的原因,一为满清闭关锁国、种族隔离、禁锢思想;二为儒家故步自封、抱残守缺;三为王朝暮气,贪腐横行,难以革新;四为外敌入侵,掳掠财富;五为军阀混战,生灵涂炭。挽救中国之策,我以为当前应以革命军北伐,打倒军阀,统一中国,实现国内和平为要务。”
“很好,”军官微微点头,“很工整,不是满分也是高分。不过全面是全面了,却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锐气。年轻人想事情不应该偏激一点吗?”
我才不年轻呢,两世年龄加起来都快四十岁了,我写的东西更是经过了近百年的总结提炼。
“一个成熟的思考者,应该学会全面而不是片面地看问题。片面地看问题,就不可能实事求是,就不可能做好事情。只有全面地看问题,敌情判断才能准确,作战方案才能严密,处理工作才能服人,指挥作战才能胜利。”
这一套又一套的话,就算军官脑子的运转速度快,也得抬眼望天好几秒才全部处理完毕。
“你以前当过兵?做过军官?”
“我师范毕业后当了图书管理员,这些都是读书得来的。”
“陈天衡是吧,”
军官眼睛紧紧盯着陈天衡。
“我刚才没有说自己的身份。我是校务委员、步兵科教官,白崇禧。”
“入学以后,我会盯着你的。”
第28章
白崇禧1923年正式谒见孙中山,表示黄绍竑、白崇禧的新桂系愿意加入孙中山麾下,此时黄白正在组建广西讨贼第一军,打算打回去,击败沈鸿英一统广西。黄埔军校此时也正在筹建,因而受孙中山之托,他也挂名当了步兵科的教官。
他来考场巡视,其实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如果运气好的话现场提走两个拿去补充他的新桂军——报考黄埔的考生中有不少之前是在各路军阀当兵、当低级军官的。
陈天衡的言行表现让白崇禧十分坚信,此人此前在其他军阀部队当过军官,但陈天衡却矢口否认,说自己师范出身。
满腹狐疑的白崇禧只好暂且保留这个悬念,就等黄埔开学后再验证吧。
在白崇禧转身走后,陈赓也活跳跳地从考场里蹦出来了。
接着是蒋先云也交卷出来了。
“复习个屁”三人组都是提前交卷组。
“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好像是个长官。”陈赓问。
“他是步兵科的白崇禧教官,也是大元帅府的参谋,”陈天衡说,“以后有机会可得逮着他多学点东西,白教官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有真本事的中方教官之一。”
……
总考成绩是在广州城最显眼的街头张榜公布的。
这个街头在前清时是公布乡试中举者的地方。成绩贴上墙之后,整条街顿时人头攒动,大家都来看考中孙大元帅的军校一期生的是谁。
这待遇算是很隆重了,从中也可看出孙中山奔走奋斗这几十年,至少改变了中国的一部分地方和一部分人。
虽然南方的军阀背地里喊“孙大炮”喊了不下10年,海外华侨也对自己捐助的大笔银钱拿去砸水漂不太满意,但在民众眼里,这个人上下奔走,屡败屡战,造反造了几十年而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就这一条,比袁世凯吴佩孚陈炯明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第一名:陈天衡,湖南长沙人”
“第二名:蒋先云,湖南新田人”
“第三名:陈赓,湖南湘乡人”
“噢!噢!噢!”
三人看见自己的名字在top3,一齐欢呼。陈天衡也为自己欢呼。虽然他知道黄埔其实就是个士官学校的资质,比他前世读的海军兵种指挥学院差远了,但这场面,这满大街的人头,这看向他们的羡慕崇敬的目光,啧。
总之一天的好心情是肯定的。
“先云?陈赓?你们也在这看榜啊!”
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挤到三人附近:“既然你们总分第二、第三名上榜,那就没什么悬念了。军校开学之后,共产党员就要成立党团支部,明天我和你俩开个小会,我要掌握一下学生党员的情况。嗯,这位是?”
“咳,”蒋先云咳嗽一声,“他是……我俩的朋友,这次考试第一名的那个陈天衡。陈天衡,这位是恽代英恽教官。”
恽代英:“噢!原来你们仨是朋友啊!”
“恽教官,久仰久仰,”陈天衡吸一口气憋进肚子里,说道,“我是《中国青年》杂志的忠实读者。”
恽代英在前往广州,帮国民党党部整理工作之前,是《中国青年》杂志的主编。
恽代英:“总考第一名,厉害啊。陈同学,以后有兴趣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吗?”
恽代英这是有意发展自己加入党组织的意思。陈天衡又默默地憋了一口气:“好啊。”
……
“哎,你不会参加党组织活动,然后被恽教官吸收进组织了,又入一次党吧?”三人离开熙攘的人群,在没人的地方,陈赓说道:“也不知道这合不合纪律,但是啊,这样你可能得交两份党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