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罗素觉得这乌瑟多姆王国真是一点也不单纯，套路实在是太多了。
而听到审判骑士这个词，马夫已经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了。
这时，罗素问道：“为什么对我表明身份？”
实际上，罗素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了。毕竟警察在抓人之前都是要表明身份的。
然而弗里德曼的回答出乎罗素的预料：“因为您是我们自己人。”
这是缓兵之计吗？我一个来自异界的穿越者，就算在这个世界的原身也是一个奥克西塔尼亚人，怎么跟你们乌瑟多姆的宗教裁判所能算自己人呢？
罗素心中暗暗起疑，他可没那么容易相信弗里德曼。
“我之前十分怀疑您的女伴——也就是那位玛格丽特小姐她沃尔豪森身份的真实性，因为我从未听说过护国骑士阁下有女儿或孙女。”
啊，没错，没听说过就对了，因为玛格丽特是护国骑士的姐姐。
“但是路德维希骑士对她的公然针对，让我确认了她的身份。也许您不知道，路德维希骑士其实是王室的人。”
也许您不知道，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罗素适时的作出惊讶的神情。
“王室一向是在暗暗针对护国骑士家族的，所以威廉阁下才不得不外出避祸。”
等会，你跟路德维希说法不一样啊。
路德维希说的是王室内斗，王国内部四分五裂，所以威廉才选择不回王城，而是终日在国境线上巡视，与小规模入侵的恶魔战斗。
怎么到了你嘴里，威廉又成了被王室迫害才终日在边境避祸了？
唔，也许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在亲王室的人眼中威廉是选择避开漩涡中心，而在宗教裁判所的眼中威廉是被王室迫害离开王城的，这其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之处。
不过你们乌瑟多姆的水还真是越来越深了啊，这种低阶领主和平民之间的龃龉，竟然也能牵扯到王国的高层派系内斗。
最有趣的是，你这个审判骑士话语中对王室竟然充满了敌意……这乌瑟多姆还真是个烂摊子啊。
罗素抬起手摸着鼻子，不过他的目的是用手掌遮住嘴巴，避免自己真的笑出来。
123 乌瑟多姆往事
“你怎么知道路德维希想要针对玛格丽特的？”罗素试探道。
弗里德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却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别看我的样貌看上去只是个粗鄙的武夫，实际上我对纹章学和骑士们的家族史都有一点点研究。”
“尽管现在王室已经开始吹风说要允许与王室贵胄与骑士家族通婚了，还惹得议论纷纷，但是这样的风声早在五十多年前就有过了。”
弗里德曼的话让罗素挑了挑眉毛。
不是吧，五十多年前，这时间点未免有些微妙了吧，正玛格丽特动身前往岛屿调研的时间节点，不会像我想象的那么狗血吧？
然而弗里德曼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罗素知道他的猜测命中了。
“当时王室想要结亲的对象正是护国骑士的家族。阁下您或许有所不知，护国骑士其实在当年有一位姐姐……说来也巧，她与您的那位女士同名，也叫做玛格丽特，也许您的那位女士就是护国骑士阁下缅怀他的姐姐起的名字呢。”
不不不，至少我们在谈起的这个玛格丽特绝不是威廉·沃尔豪森起的名字。
“而那位玛格丽特小姐，当时王室推举出来的联姻对象正是当年的王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国王陛下。”
得，这事怎么越来越狗血了。罗素皱起了眉头。
“当时的王室是想要拉拢威廉阁下的父亲，有着‘雄鹰’这样称号的路德维希阁下。”
“因为当时雄鹰阁下率领了一支偏师击溃了恶魔，声望如日中天。这与当时御驾亲征的先王一系列惨烈的失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时的人们就在讨论，有着各种各样兽的特征的布尔戈尼王室，是否还有能力保护王国，他们是否应该退位让贤了。”
“布尔戈尼王室为了巩固统治才决定妥协，打破要保持王室血统纯洁的规矩，让王太子迎娶雄鹰阁下的长女。”
罗素对王室的政治姿态嗤之以鼻。
五十年后这样的规矩都没有打破，王室内部的顽固势力很显然根深蒂固。
很难想象如果“雄鹰”路德维希·沃尔豪森真的把女儿玛格丽特嫁进王室，玛格丽特会遭到怎样的针对和算计。
找个人夺了舍恐怕都是比较乐观的情况了。
“然而雄鹰阁下委婉的拒绝了这一桩联姻，尽管他一再对王室宣誓效忠，但仍然被视为拒绝了王室的拉拢。”
听到这里，罗素点了点头，玛格丽特的父亲，这位雄鹰路德维希·沃尔豪森，确实算得上能为女儿遮风挡雨的父亲了。
看玛格丽特的日记，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轻飘飘的一句“沃尔豪森家的女儿不需要联姻”究竟是扛住了多大的压力。
而且玛格丽特尽管经常会思念父亲，但是却从未把“雄鹰”这样的外号放在嘴边，甚至提都没提起过。
也许是因为他在女儿面前收起了自己的锋芒，所以玛格丽特很难把这个外号跟她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吧。
尽管罗素觉得自己对雄鹰阁下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是他完全没明白弗里德曼说了这么多，跟王室算计沃尔豪森家族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看穿了罗素的疑惑，弗里德曼骑士这才说道：“我从几本不同的笔记中都查阅到一个说法，时任王太子的弗雷德里希陛下想要将一幅他亲手绘制的玛格丽特小姐的肖像画送给玛格丽特小姐。而在委托雄鹰阁下转交时，才被雄鹰阁下严辞拒绝了。”
哦？不愧是雄鹰，俗话说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看来他是看穿了王室的把戏啊。
罗素挑了挑眉。
“甚至雄鹰阁下还与弗雷德里希陛下吵了起来，闹的不欢而散。尽管消息没有传入民间，但是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从那之后很多人都觉得赠画的含义不好，至少乌瑟多姆的骑士往往是用赠画来表示诅咒的。”
罗素这才明白为什么弗里德曼会察觉到路德维希是在针对玛格丽特。
原本以为弗里德曼骑士知道王室的秘密，现在看来，他单纯是从路德维希送画这个举动上来判断他有针对之意的。
罗素冷笑一声。
想来也不奇怪，路德维希那家伙或许根本就没把我这外乡人放在眼里，明晃晃的欺负我不懂乌瑟多姆社交场上的潜规则啊。
果然就像是玛格丽特说的，对付这混蛋，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就得像玛格丽特表演的那样诛心才行。
罗素在心中又给路德维希记了一笔。
弗里德曼看到罗素的神情，就知道罗素已经明白了他说的这些，于是他将话题拉回到正题上来。
弗里德曼看着因为自己听到了王室秘闻而吓得瘫软在地几乎要尿裤子的马夫，装作要拔剑的样子，冷笑道：“马夫，你这些巫师调配的邪恶药物是哪里来的？”
马夫鼓起勇气，他爬过来抱住弗里德曼的腿，哀求道：“老爷！骑士老爷！我、我完全不知道啊，我只是替我生病的婆娘来照顾放牛倌和他的儿子的！”
弗里德曼冷笑：“你的婆娘？”
“老爷！老爷！我的婆娘也只是个做杂役的，配药这种事情她也是完全不懂的啊！”
也许是怕被牵连，马夫还没忘了替他的老婆求情。
弗里德曼将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有两个骑士便闻声爬下了地窖。
“去，带着这个马夫，去他的家里，把他的婆娘抓来！他们都跟女巫有关！好好的审一审药究竟是哪来的！”弗里德曼大手一挥。
然后又对着苦苦哀求的马夫说道：“我也不是不能宽恕你们，不过你们得配合，老老实实的把药是哪来的全交代清楚！明白了吗？”
“是！是！老爷！我跟我婆娘可都是虔信主的啊，我们每个礼拜都去教堂做礼拜，从来不曾缺席过……”
马夫被拖走，他向两个骑士哀求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这时弗里德曼才对罗素说道：“罗素阁下，您作为异邦人，或许不理解为什么我对王室存有敌意，不过既然您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言了。”
弗里德曼左右看了看，看到两个还在昏迷中的病号，仍然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在罗素耳边说道：“教会普遍认为王室跟巫师有勾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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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变异
“巫师？勾结？”
罗素这倒不奇怪为啥弗里德曼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要压低声音小声说了。
王室不相信官方的意识形态，这种事还真的会动摇统治。
然而事情却并不像是罗素想像的那么简单。
“是啊，就是那些崇拜恶魔的巫师。他们声称自己会在夜间战斗，尽管躯体躺在床上，但是灵魂却游离于体外。”弗里德曼的话立刻引起了罗素的注意。
“灵魂离体？”
若不是罗素亲眼见到弗朗辛和埃莉诺，他还真是不会轻易的相信这件事。
“是啊，我们曾经审过几个自称巫师的家伙，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他们在服下一定的草药之后，他们的灵魂会在夜晚手拿茴香束或者高粱杆坚持与恶魔战斗。”
听弗里德曼的描述，罗素倒是觉得这些“巫师”或许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蘑菇产生了幻觉。
“如果他们能取胜，则粮食就有好收成，牲畜就长得肥胖，葡萄园就会得到保护。仿佛保护丰年是他们这些巫师的功劳。”
说到这里，弗里德曼耸了耸肩，开玩笑道。
“很可惜，今年是个大旱之年，看起来他们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罗素指了指还剩下一些药汤的碗，开口问道：“他们喝的就是这种草药？”
“没错，就是这种药，熬制这种药使用的药草很奇怪。我们曾经在巫师的家中查缴过一些。没有一个骑士在田野中见过它，但是巫师们却在普遍使用。仿佛这种草药也是他们从梦中带出来的似的。”
弗里德曼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的老恩斯特和马尔克，摇着头叹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药。副作用无法预料，有位骑士误服之后钻进酒窖里往酒桶里撒尿，名声扫地，真是太可怕了。”
罗素总觉得这个骑士是喝大了，然后拿巫师的药做借口。
“那些‘巫师’不无得意的说，喝这种药最好有巫师在场，在服药之后他们往往只听巫师的话。而就算是巫师服药，如果一个不当往往也要昏迷不醒好几天。”
说到这里，弗里德曼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两个病号：“这两个可怜的家伙，竟然就找了个粗手大脚的马夫来照看他们，马夫不知道给他们乱灌了多少药，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呢——”
弗里德曼话音未落，马尔克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呻吟声，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痛苦。
“你看，我就说……主啊！”弗里德曼闻声转头，然后被吓了一跳。
因为马尔克的头上忽然间长出了两只尖尖的狼耳朵。
罗素皱起眉头，他很确定刚才马尔克还是个十足十的人类——至少外表上是。
罗素看向弗里德曼，却发现弗里德曼陷入了疑惑当中。
“纯血王族在出生时就自带兽类特征，可是如今一个放牛倌的儿子在喝了巫师的草药之后竟然也长出了狼耳朵……”
弗里德曼喃喃自语道，他的头脑有些混乱，这件事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罗素阁下，弗里德曼阁下，小姐让我来请你们……噢！我的天哪！王子殿下！竟然是王子殿下！”
一个侍女爬下了地窖，她似乎是奉了爱尔达的命来请罗素和弗里德曼的。
不过在顺着罗素和弗里德曼惊讶的目光看向了床上躺着的那个长着兽耳的年轻人之后，这侍女大惊失色，噗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侍女惊呼的声音不小，已经引起了地窖上方的一阵小小的混乱。
弗里德曼下意识的就要拔剑，却被罗素把他的手紧紧按在了剑柄上。
弗里德曼一怔，眼中闪过了然之色，于是便也松开了手。随后他的目光对罗素颇为赞许。
很显然，弗里德曼脑补了些什么。
尽管内心反感王室，但是弗里德曼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下意识的想要在平民面前维护王室的尊严。
不管是王子流落民间，还是野小子喝了草药变出了王室的性征，这都是对王室威严的消解。
但是罗素只是出于阻止他胡乱杀人的心态这么一拦，弗里德曼骑士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个让教会重新占据上风的好时机。于是他便立刻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毕竟统治阶级的内斗往往是斗而不破的，在经过利益交换之后便会停手罢斗，在矛盾实在无法调和之前很少有一方想要置另一方于死地的。
而且弗里德曼意识到现在自己什么都不用说，看到这一幕的人自然会把流言说的满世界都是，他只需要站在干岸上冷眼旁观就可以了。
弗里德曼毕竟不知道布尔戈尼王室夺舍的花招。所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教会通过这件事情牟利。
而罗素第一时间倒是没想那些政治上的事情，他现在怀疑起了马尔克的真实身份。
马尔克是不是被那些死魂灵夺舍了？什么时候被夺舍的？被王室的灵魂占据身体之后，通过巫师的手段可以激发出王室的性征吗？
关于这些相关的细节，罗素觉得有必要回去问一下仍然被罗莎琳用法术囚禁在画中的埃莉诺。
但是，如果马尔克不是被夺舍的，他只是喝了巫师的草药就长出了狼耳朵，那么这个能夺舍又自带兽特征的布尔戈尼王室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素换了个角度来考虑。
至少，不管怎么说，替无辜的老恩斯特洗刷冤屈倒变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