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与青丝
「露蒂？」
失去焦点的橙红色双眸重新聚焦，露蒂看向艾菈的双眼重新恢复色彩，咽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不断做着小幅度的深呼吸，最终，露蒂轻咳两声，微微低头，声音里透露出十分抱歉的感觉。
「……对不起，艾菈小姐，失礼了。」
「没关系，我只是看露蒂好像有些不对劲才打扰你，台上的那个人是露蒂姐姐吗？」
说到后半句时，艾菈刻意将声音压低，这种消息如果在会场里说出去，不论真假，自己和露蒂二人肯定会成为视线焦点，而如果其实是露蒂看错了的话，最终说不定会被冠以污蔑王室的罪名，虽然最终在依莉丝代表的至圣学院插手下肯定会被摆平，但能省去麻烦的话自然还是省去会比较好，何况自己还有魔族这个身份在。
再次瞥了一眼下方舞台，露蒂点点头。
「嗯，那就是因为成为冒险者而被父亲逐出家门的姐姐，亚尔裘丝，虽然气质和外貌与以前有很大不同，但一举一动的习惯那把剑绝对就是姐姐本人，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会……」
看着舞台上正在接受巴里斯王国国王托瓦萨恩命名的姐姐，露蒂一改之前的感动，手紧握成拳陷入思考。
「姐姐就是因为讨厌贵族生活所以才会选择成为冒险者，现在又突然改名自愿成为公主……为什么？」
「之后需要去看看吗？虽然可能有难度，但只要露蒂表明亲人的身份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实在不行，利用至圣学院使者身份，在进入王宫的时候也能见面才对。」
艾菈没说的是，如果两个方法都不行，自己还可以在其他职业附加『隐匿』技能的效果下，悄悄潜入王宫，就算是高位防御结界，也没办法阻拦自己，这一点自己已经在西部魔族王都『米斯特汀』以及至圣学院的藏书馆里试过——虽然后者如果被抓到肯定会被全大陆通缉。
犹豫了一瞬，露蒂以坚定眼神摇了摇头，身后的淡紫色双马尾也像在表达决心般，左右甩动。
「只要我和姐姐还有缘分的话，自然就会相见了，现在的我是艾菈小姐的所有物——是艾菈小姐的攻击魔法。」
「欸……我倒是觉得露蒂不用这样也可以啦……」
虽然说出来可能会让露蒂觉得自己是在侮辱她的决心，但露蒂刚才的那些话在自己看来就像是自我暗示一般，当然，说不定这都只是自己的个人感觉，其实露蒂的内心想法和刚才说的内容完全一样也说不定。
最关键的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直白的说『我是艾菈小姐的所有物』这种话，简直让自己羞耻到想要找个箱子钻进去躲起来。
再次摇了摇头，露蒂面露认真表情，正视艾菈，眼眸里除了忠诚以外还混合了其他难以言喻的未知情愫。
「这是不能忘记的东西，就和卡米西娅小姐一直期待艾菈小姐您的出现一样，艾菈小姐就是露蒂存在的价值。」
「啊……」
瞬间，艾菈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张开到最大，心脏鼓动产生的血液从胸腔直灌大脑，朱红的色彩一直从被围巾覆盖的雪白脖颈蔓延到耳朵根部。
【这……这算告白吗？嗯……不、不不不不，这怎么看都不可是告白吧？！我和露蒂可是同性哦？同性哦？最多只是少女间无法斩断的友谊吧？但居然说存在的价值就是我什么的……这样的事太奇怪了吧！？虽然很早就知道露蒂已经彻底把自己代入当初随口说的女仆角色，但现在居然发展成这样子……完全不能理解啊！】
「咳……咳……」
感觉有些热的艾菈将围在脖颈的蓝白围巾稍微放松一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呼出的灼热气息在冬日的空气里迅速消失不见。
「总……总之有机会还是去看看蒂法丽安吧。」
「如果艾菈小姐希望的话……呢。」
或许是艾菈满脸通红的表现让露蒂非常开心，露蒂微微歪头看向已经刻意将头偏向一边的艾菈，露出微笑表情。
就露蒂自己而言，虽然最初因为看见自己姐姐而失态了一瞬，但那是因为自己以为姐姐已经在冒险中死掉，现在再次看见觉得十分惊喜，所以才会那么激动。
事实上，自己剩下的人生在被艾菈从箱子里翻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不论是奴隶绝对不会有的温暖床榻以及足以果腹的食物，还是最初在陷入绝望时的拥抱，都是自己姐姐未能给予自己的东西。
当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强人所难，说不定自己姐姐在那段时间也在寻找自己，但人类终究不会是理性的生物，就算知道如此，最多也只能做到不去埋怨姐姐亚尔裘丝——现在是蒂法丽安——要知道，当人类陷入绝望时被拯救，第一时间会感谢施救者，而第二时间就会开始埋怨施救者为什么不早点来搭救自己，露蒂不怨恨自己姐姐为什么没有在自己遇难时来帮助自己，就已经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事。
真正将自己从永夜的奴隶生活中解脱，并且给予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感情的人，就是面前这位一碰到大事就会犹豫不决，被称赞就会满脸通红，即便自己立场不便，却还是喜欢逞强帮助别人的少女。
一旦确认到这点，露蒂便感觉心中有种雀跃着，如同鼓点般不断挠动的，仿佛要将某种心意传达出来的感觉。
那种莫名其妙，会突然窜进心间、仿佛触电般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即便以露蒂的智慧也无法知晓，如果依莉丝的话，依莉丝大概会解答吧，但露蒂总觉得依莉丝会对这个问题躲躲闪闪，或者是以玩味态度告诉自己，让自己用行动去寻找答案。
当脑海里开始想一些平时只有在深夜才会想起的事情时，耳边传来了不容忽视的声音。
「呐呐，露蒂，快看快看，蒂法丽安小姐好像在看着你。」
第二十二章 魔法武器与巴里斯王国的体制
顺着艾菈所指的位置，回过神的露蒂看向舞台，虽然并不是特别明显，但姐姐蒂法丽安确实有在偶尔看自己，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
有机会的话就见一面吧，但愿姐姐在发现自己的奴隶身份后不会激动就好，毕竟以前可是个相当鲁莽的人。
这样想着的同时，露蒂苦笑着与蒂法丽安对上视线。
非常明显的，蒂法丽安一直表露在外的柔和微笑僵硬了一瞬，察觉到异样的国王——已经满头花白，步履蹒跚——的托瓦萨恩看向蒂法丽安，以一种异常苍老却格外慈祥的声音低声问道。
「怎么了？」
「不，父皇，没有什么。」
蒂法丽安亲近的称呼让托瓦萨恩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笑容。
「感到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结束吧，今天你才是主角。」
「……是。」
提起两边裙角，蒂法丽安朝国王托瓦萨恩款款行礼，在卫兵的护卫下走下舞台，由于年老的托瓦萨恩皇也在其列，所以众人的行走速度都格外迟缓。
如果放在贵族家庭，像托瓦萨恩这样年龄的老者一定有一把装饰精美的拐杖辅助行走，如果爵位再高一些，还能专门聘用侍女陪同搀扶，但以托瓦萨恩的立场却不能这么做，如果国王到了需要拐杖或者侍女辅助才能行走的地步，会被百姓以及其他贵族当成国王已经快不行的前兆，要求国王退位，把位置让给王子的呼声也会越来越大，在现在贵族派与拥王派未来不明朗的情况下，托瓦萨恩不能随便让位给王子，因为一旦让位给其实是被贵族控制的傀儡王子，本就落后的巴里斯王国就会更加不堪。
就这样，巴里斯王国唯一的公主，蒂法丽安的命名仪式在司仪的主持中结束，无数慕名而来的民众站起身高呼蒂法丽安的名字，其中不乏一些特别激动的人直接从观众席上跳下舞台，不过这些人在刚跳下的瞬间，就被负责会场安全的卫兵用长剑架走。
与部分退场的人一样，艾菈站起身。
「现在去看看吗？说不定可以在出口遇见他们。」
「……他们应该会走贵族的专用通道，没有巴里斯王国贵族身份的话没办法去呢，不过走晚了会很挤，所以艾菈小姐我们还是现在离场吧。」
「诶？真的不用再见一面吗？」
「嗯，我只需要知道姐姐还活着就没问题了。」
对露蒂的固执无奈的叹了口气，艾菈打开地形检索。
「安洁妮和深柑也在附近，先去和她们汇合吧，现在也快到午餐时间了，回旅馆和依莉丝她们说说之后的计划吧」
「好的，艾菈小姐。」
顺着零零散散退出会场的人流，艾菈和露蒂通过昏暗甬道，来到竞技场外围，门口有许多摆摊的小贩，大都在售卖一些可以直接拿在手上，方便食用的点心。
「给我两人份的。」
「请收好，一共需要七枚银币。」
「诶？这么贵吗？」
「因为加了很多砂糖，所以才会是这个价格。」
上了年纪的老妇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将用纸袋包好的特殊点心递给艾菈。
这个世界似乎很难入手砂糖，所以艾菈在买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需要用银币计量，但两个加在一起居然要收七枚银币，即便是在至圣学院的哇东点心店都没有这种规格的糕点，抱着没办法的心态，艾菈从仓储里拿出七枚银币放在老妇手上。
会这么贵的原因除了糕点本身的价值以外，还有摊位的因素吧，就像车站附近的食物总是会卖的很贵一样。
当然，以自己仓储里堆积的大量『F.Wing』游戏币而言，根本不用在意这七银币、连误差都算不上的金额——『F.Wing』的游戏币在这个世界里被当成魔神时代的远古金币，一枚就可以买下一整栋贵族宅邸，已经到达收藏品的等级，所以与之相对的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
就像这时候，自己总不能直接把远古金币拿出来和老妇交易，必须要通过特殊手段兑换成普通金币才行。以往在至圣学院时，自己是直接拿到典当行典当，但在巴里斯王国，自己并没有看到这种地方，包括地形检索上都没有出现过。
清点了一下仓储里剩余的普通金币，艾菈眉毛不自觉的皱在一起。
在刚才交完旅店的住宿费用后，只剩下不到三位数的金币。
【之后要找个地方兑换金币才行。】
在想着这样的事的同时，艾菈一口咬下被纸袋包着的白色糕点，如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将小麦磨成粉后制出的东西，中间少见的放有类似红豆的馅料，虽然看起来是很符合少女形象的食物，但整体来说太甜，一行人里大概只有深柑才会喜欢，偏头看向露蒂，发现露蒂似乎也和自己持有同样想法。
之后再带深柑来吃一次吧。
因为这里离旅店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一直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尴尬，想起之前进城时那些向路人索要魔法武器的贵族，艾菈将问题抛出。
「露蒂知道之前那些贵族为什么会向路人要魔法武器吗？对贵族来说，向平民乞求物品是很丢脸的事吧？」
一口一口抿着雪白糕点的露蒂用手指擦掉粘在嘴角的残屑，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后回答。
「应该是三年一度的竞技大会吧，通过竞技大会第二阶段的人会被王国聘为骑士，而拥有魔法武器的话就可以免试直接通过第二阶段，也就是可以选择直接接受王国聘用的意思，虽然未来会被发配到王国各个地方，但相应的也会拥有最低等级的骑士爵位。」
「但那些人本身就是贵族吧？刻意寻求贵族爵位什么的……」
「不一样哦？如果不是地位较高，家底殷实的大贵族的话，二男和在其之后的子女很难继承家业，如果不选择加入军队，从最低级的士兵做起的话，就只能选择从商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这两种不论哪个都很辛苦，所以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被家族给予一些金币后变为普通平民。」
停顿片刻，露蒂微微歪头，看向低头消化信息的艾菈。
「而如果出现既不想成为普通平民，又不愿意从最底层做起的人的话，就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拿到魔法武器，参加三年一次的竞技大会，直接通过前两个阶段，接受王国聘请成为骑士了，骑士的待遇要比一般普通士兵要好很多呢。」
「唔姆，王国对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坐视不管吗？」
艾菈抬起头，横向移开一步，绕过即将迎面撞上的行人——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完全是只比至圣学院内圈的商业街要少一点的程度。
为了避免这种视线错开的场景再次出现，露蒂刻意向街道内侧挤了挤。
「嗯——也不是不管，只是能拿到魔法武器的人就算自身等级比通过正规征召的骑士要低，也可以通过魔法武器的加成弥补这种差距，像武器里如果附带麻痹效果的话，就算是正规骑士，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陷入持久战也会相当不利，当然，大多数利用魔法武器通过选举的贵族子嗣，在成为骑士以后都会努力提升自己等级，即使有偷懒的人，通过长时间的任务选择，也会因为被士官长看出来而淘汰掉。」
「欸……这么说的话好像是相当完备的方案啊，果然是为政者吗？」
这种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方法让艾菈有种恍然的感觉，虽然自己没有了解过魔族里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挑选士兵，但肯定也没有太大差别，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平均等级超过20级的魔王亲卫队了——20级放在军队里完全可以成为中层以上的士官。
「嘛，魔法武器也很难获得就是了，就算是只附加了最低级的，连一阶魔法都算不上的『小火球』的魔法武器，都要一百到两百枚金币，像之前见到的那些贵族，一个月的零用钱可能也只有一两枚金币，贵族也只不过是听起来很风光的人而已。」
露蒂将装着糕点的纸袋折叠起来——里面的糕点不知何时已经吃完——小口朝因为冬日寒风吹袭而冻得发白的手指哈气。
第二十三章 场外的骚动
由于糕点实在太甜，难以下咽，艾菈便选择将其重新放进纸袋，等到回旅馆以后再慢慢解决，只是因为在大街上直接使用仓储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只能提在手里——即便是可以储藏物品的魔法，也不会像仓储这样没有任何前兆的消失，这一点从黑龙维拉取出宝物时的样子就能看出，必须要经过类似把手伸进另一个空间的仪式才能取出或存放物品，至于依莉丝以及卡米西娅使用的储物手环和缎带，则又是另一种构造的道具，已经可以算在绯金级道具里。
「一会儿去那边看看吧。」
即将走过一个小巷时，艾菈指向靠自己左手边的方向，『地形检索』里，安洁妮和深柑正停在那边，同时周围还有相当多的光点围在她们附近。
「嗯，那边好像是竞技大会的登记处，艾菈小姐有兴趣的话——」
「喂，平民，听见没，快把魔法武器交给霍杰大人，等霍杰大人成为大贵族以后自然会还给你，到时候还有丰厚赏赐。」
完全没有顾忌的粗鲁声音在街角响起，联想到安洁妮和深柑也在那边，艾菈立马带着露蒂穿过小巷，来到一处仅能容纳马车单向通行的狭隘通道，里面安洁妮和深柑正被五人数量的贵族青年拦住，无数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普通平民也围在附近形成人墙。
可以看见安洁妮正抱着手中巨镰，将深柑拦在身后的样子。
「这是导师送给我的礼物，我是不会给你们的！」
「啧，区区精灵居然也敢和贵族顶嘴，是想变成奴隶吗！」
「安洁妮前辈，不用和这些人多嘴。」
「你是巴里斯王国人吧？居然包庇外族——嗯？两个人好像都很漂亮啊，如果……」
总觉得如果继续下去这五名贵族的下场会很惨，艾菈悄悄从仓储中取出天罚之杵，用风魔法环绕在身边后挤进人群，来到正一脸警惕的紧盯贵族的安洁妮身边。
「啊，小艾菈，你来了，这些贵族想要抢走我的武器。」
「嗯，理解了。」
对安洁妮轻轻点头，艾菈看向五名贵族子嗣，不论哪个都是等级极低，连4级都没有的普通人。
由于艾菈的突然出现，贵族青年集体向后退了一小步，但在他们发现艾菈穿着的平民服装以及毫无威慑力的外表后，又气恼的厉声呵斥。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阻拦贵族！」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恩斯塔尼特教会的高位神官，艾菈·恩斯塔尼特，这些人是我朋友，你们想要做什么？」
刻意在声音里卷携了一抹威胁感情，卡米西娅曾经教导过，面对低等贵族，越是示弱，对方就越是得寸进尺，而如果使用毫不客气的冷淡态度，对方反而会为之胆怯。
至于自己所说的高位神官职位，则是露西雅在自己临走前以主教身份提升的结果，而艾菈·恩斯塔尼特则完全是自己临时编造的谎言，『恩斯塔尼特』的教名在等级上低于魔族的『诺特』之名，所以不可能命名成功。
「我们……我们命令那个亚人交出手中的巨镰，她居然敢反抗。」
「就算你是恩斯塔尼特教会的高位神官，也没有权利管教我们，教会和王国互不干涉是早就约定好的条例！」
贵族涨红着脸的挥手的样子简直和小孩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艾菈只能想到『丑陋』二字。
「明明是神官却穿这种衣服，我看你是假冒的吧。」
自己的沉默似乎让这些贵族得意忘形，可以感受到身后的露蒂以及深柑接近爆发的感情。
「前辈——」
「到此为止了。」
正当艾菈将天罚之杵点在地面准备用魔法将这些贵族吹飞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异常礼貌的男性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