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130章

作者:无常马

“这我知道,不过,我也很想知道他会表达什么态度。”塞萨尔说。

“这不完全取决于埃弗雷德四世。”

“还取决于赫安里亚和多米尼的王室派系?”

“取决于他们愿意为你妨害你投入多少,”米拉修士对他说,“无论如何,你们在冈萨雷斯到古拉尔要塞的改制都太彻底,手段也太严酷了。不止索多里斯的市政官家族全部身亡,更有许多地方贵族闻风逃去安格兰寻求政治庇护。他们认为你是个发疯的野蛮人,为了战争的胜利不择手段,还把整个领地都变成了支持你血腥统治的温床。”

塞萨尔不禁皱眉,他就知道阿尔蒂尼雅的手段都会归功到他头上。这口黑锅姑且先记下来,下次抽她屁股的时候他要多扇一巴掌。

他望向会议现场。代表王室的派系已经和其它派系划出了明确界线,当然,他们自称的乃是代表奥利丹王国本身。“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乌比诺早先支援过来的骑士和小贵族都动摇了?”他问道。

米拉修士颔首赞同,“事实上,这些从冈萨雷斯一路追随你的骑士和小贵族,他们已经有很多收到了家族的橄榄枝,被许诺了更为光明的前途。还是家族弃子的时候,许多人是会想着追随一线缥缈的希望,然而,倘若权势唾手可得,希望之事,也就不怎么必要了。”

“内部分化吗......这法子确实可行,就是不知道是埃弗雷德四世自行授意,还是帝国那边提供了支援。”

“赫安里亚治下的帝国区域非常富足。”她轻声说,“这年头,地方贵族也都过的不好。很多家族负债累累,只要有人肯给他们填账,他们就会答应各种要求。”

塞萨尔端详着米拉波澜不惊的表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时常在无声中观察正在发生的一切,仅此而已。通常我只会把它们收录在我的思维图书馆里。”

塞萨尔想起来了。当初凯斯修士在城墙上找到阿尔蒂尼雅,想要和皇女密谈,结果米拉修士就在远处若无其事观察和记录他们的对话。凯斯修士对此根本一无所知,只有阿尔蒂尼雅以异常敏锐的直觉找到了她。

“现在呢?”他问道。

“你妨碍了我师父扎武隆的阴谋,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必要之事。”

“这条件可真够苛刻的。”塞萨尔皱眉说,“没有实现会怎样?你就站在边上看着人们从生到死,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

“我不否定,而且这就是我沉默至今并且从不介入任何事的理由。”

他把眉毛扬了扬,“那好,米拉修士,要是我死在了深渊潮汐里,你会把我扎成纸偶当作纪念吗?”

她稍作沉思。“这话......它可有什么含义?我听不大出,不想轻易下论断。”

“含义?你都扎了这么多纸偶了,能有什么含义?”

“有人说,对于塞萨尔提出的私人性质的对话,我应当多考虑考虑它们背后的含义。”米拉修士说,“我会把这一切记录下来,等待以后再——”

“不,”塞萨尔否认说,“你想站在远处观察我,还想把我的所作所为写成书,你才是应该自己多往前走几步。如果只有记录和观察却没有切身体会,书就称不上是书,只是一些空虚的词句。你难道从没想过,你写下的记录和图书馆里的文献典籍有很大区别吗?那些著述者活在自己的书里,活在每一句话的字里行间里。他们和阅读自己著述的人同在,虽已死亡却在书中永存,而你,你除了站在这个地方,你哪里都不在。“

这家伙看别人看得透彻,却从来不在镜中注视自己,这感觉倒是很奇妙。不过,也许正因为她对他人永恒的观察和对自己永恒的无视,她才会活了这么久却毫无变化,灵魂还是一如往昔。

米拉修士稍稍蹙了下眉。“书......”

“你有写过密文手稿吗?虽然密文手稿很危险,但我觉得,那就是一本著述最令人称道的体现。阅读密文手稿,就是把自己写在手稿中,让自己的心智跟随著

述人的心智前行,感受那人想要表达的,注视那人曾经见证的。如果你所写的书里没有你自身,有的只是一些空洞的词句和画面,你就不能说你自己写书,你只是在做空泛的描摹。”

她沉默许久。“我无法反对这些话。”她最终说。

“你看,”塞萨尔对她微笑,“事理。”

“那些人把你当作野蛮人真是完全的错误。”她又说。

“当然是错误,”他耸耸肩,“你有你的事理,可以让我无从反驳,我也有我的事理,可以让你无从反驳。所谓思想的交汇,或者是灵魂的触碰,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就像读书,我们互相阅读彼此,只是过程中没有把文字书写在纸张上罢了。”

“确有此理。”她同意说。

“如你所见,修士,我不是个只会用话术的巧舌如簧者,只是大部分人都需要用话术来打开心扉,我才不得不用话术而已。”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你很危险,还是该说你拥有智慧,塞萨尔。”

“我觉得前者是偏见,后者才是你自己的想法。”塞萨尔说着从他手边拿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俯瞰会议现场。“先不说这个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他道,“按会议桌上这些小贵族的说法,埃弗雷德四世派来的使者很快就要到了,是这样吗,米拉修士?”

“的确,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抵达。毋庸置疑,使者们会就你治理领地的方式做出质疑,就你对地方贵族的迫害做出追究。”

“考虑到讲理肯定没用,我们就有必要拉出神殿的大旗了。不过,叶斯特伦学派也要一并顾及到。这么一想,索多里斯就嫌太小了。”他说。

米拉修士偏了下脑袋,显得困惑不解。

“我们?”她问道。

“你是这事情的参与者,到了现在,你甚至可以说是同谋者。“塞萨尔说。

她稍稍蹙眉,“你有些夸大其词了,塞萨尔。”

在米拉修士脸上连着出现两个不一样的表情还真是稀奇,刚才她一直绷着脸的时候,塞萨尔差点想在她唇角也拉出一个微笑来。

“也许是你旁观的太多了。”他否认说,然后回到这场会议,“考虑到这点,我们眼前的会议其实毫无意义。既然王国的使者还没到,代表奥利丹王国说话的人势必会一直拖延,一直推辞,扰乱会议正常运作。我需要的是在私人场合和他们分别谈话。”

她沉吟起来,“倒也是个解决的途径......”

“当然,如果他们觉得待在会议桌上争的满头大汗,可以表现得自己很有能力,那就让他们继续争论吧,我只要当好我的萨苏莱人就行了。”

“所以归根结底,你就是不想参与会议吗?”她最后问道。

“你可以说的更委婉一些,米拉修士。当然我承认,我就是不想,我宁可去庇护深渊旁边再逃亡一次,我也不想掺和这见鬼的会议。”塞萨尔说着给门外经过的仆人打了个招呼,把本该送到会议桌的餐点给自己拿了一份。

他揭开盖子,感受着烤肉的咸香在房间里缓缓弥散。毋庸置疑,跟着盘烤肉比起来,下方各执一词的会议根本不值一提。他摇了摇头,伸手去拿叉子,结果他刚把叉子叉到肉上,就见米拉修士盯着他的餐盘陷入了沉思。

“你也会像人类一样吃东西?”他问道。

“我没有这方面的生理需求,我一直习惯于做一件事直到死去,等到活过来了继续做,期间除去读书以外的一切我都不需要。”她平静地说,“不过,我对它有别的需要。如果你同意分享,还请给我一部分。”

塞萨尔拿刀把肉切开一半,把烤肉盘子对她递过去,“记录?”

“是的,记录。”米拉拈起一块,用牙齿撕开,吃得又快又干净,材质未知的厚实手套上也不见丝毫油脂。随后她还在虚空中拿出一张虚实不定的抄本,往纸页上写了几笔。“记录我此前从未尝试过的食物,”她边吃边说边写,“这东西香料用的很考究,质地和火候也符合我从北方一路过来的见识,一定大有来历。它和北方那些烤肉的主要区别在于......”

“你可真会做记录,米拉修士。”塞萨尔咋舌说,“建筑工人分析脚手架结构和工程学家分析火炮的金属质地也不过如此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就算牧群也要休息

......

会议毫不意外的毫无收获,黄昏将至,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有人提议今日休会,结果在场诸人却又陷入一片混乱的嘈杂中。

塞萨尔注意到,守城战刚结束的日子,会议场上的人还算不多,时至如今,大厅落座的人数已经近百。虽然他们大致上可分为神殿和法师,分为南方和北方,但每一个部分都有大量人等提议,后一个人仅需一番高声宣讲,就可以把前一个人的提议全部推翻。

整场会议中,类似的事情他至少看到了十多次,乃至阿尔蒂尼雅,她也不免陷入了否决前一个人的提议又被后一个人推翻的困局中。

期间,戴安娜一直在说话和统筹局面。虽然和塞萨尔讲起会议时她眉头直皱,但在实际的会议中,她要么就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要么就面色漠然,把对他们不利的议题全都出言化解。人们会倾听她的意见,因为阿尔蒂尼雅必须代表卡萨尔帝国,和其他势力都有一定程度的冲突,戴安娜却不必代表学派,仅仅代表领主的爱人。

此事虽然还没宣讲,不过知情者都已经默认了。米拉修士说,倘若是多年以前,倘若塞萨尔是法兰人贵族,以戴安娜的身份,势必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等他处理。但现在,奥利丹王国陷入巨大的动荡,他本人的名声还是个手段残忍血腥的萨苏莱人,人们反而会以沉默的视线对他们俩的事情敬而远之。

倘若塞萨尔是个法兰人,他也会觉得萨苏莱人替法兰人守卫岌岌可危的边疆,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最通俗易懂的,也最容易让人如此猜测的,定是埃弗雷德四世和萨苏莱人做了肮脏的交易。

这时候,只要往萨苏莱人身边环视一圈,在如此一个走到哪都板着脸,体型魁梧又带着异域特征的刽子手——在索多里斯死绝的市政官家族已经确定是他下的手了——身旁看到一个纤细的璧人。如此一来,事情的缘由已经不必说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过,有着萨苏莱人的身份和刻板印象充当挡箭牌,他的很多决定都会得到更浅显、也更粗暴的诠释。

塞萨尔把索多里斯扔给各个工坊和地方神殿,这事可以没有任何深意,只是他顺手杀光了当地的统治者,然后随手抓了一堆人代为管理。他从冈萨雷斯到古拉尔要塞的一切治理和改制方式,也都是萨苏莱人不懂领地运作,把一切都改成最符合战争需要的面目。

恐怖的名声总得有人来负担吗?残忍的萨苏莱人战士,凭着血腥手段统治领地,凭着不可思议的凶悍和无法理喻的命运青睐赢得了胜利。从深渊的侵袭中走出时,除了他和卡萨尔帝国的皇女,没有其他任何人在里面活下来。

然而话又说回来,排除萨苏莱人这个身份,他的作为确实符合残忍的定义,他确实是在把一切都改成最符合战争需要的面目,——后勤路线,物资生产,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改变现如今的战争运作方式。

如今这年头,补给靠抢,薪资靠欠,稳定的后勤补给几乎不存在,稳定的薪资也几乎不存在。所有贵族,他们都在为了不断加剧的战争需要负担越来越多他们无力负担的军队,所有雇佣兵,他们自然也会在薪水越欠越多的生存压力下四处劫掠。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至少是不在他的旗帜下发生类似的事情,他就必须做些什么。因为他也无法凭空变出后勤补给和薪资钱财,所以,他必须让一些人牺牲。本地贵族,不管是王国派系的贵族,还是叛乱者派系的贵族,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只要碍了他的战争补给,就有索多里斯的市政官家族当作参考范例。

这么一想,塞萨尔确实是杀了不少人、残害了不少人,也把不少人逼上了绝路。但没办法,倘若总得有人去死,这些坐拥着大量家产钱财还要妨碍他军事要务的,当然是最适合动刀的。

他建设要塞和领地的钱财有多少来自各地贵族的家产?他甚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事情都已经在阿尔蒂尼雅的授意下迅速完成了,效率高得他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路逃亡到安格兰避难的贵族已经在声讨他的血腥手段了。

真要从阿尔蒂尼雅的作为往上追溯,那个人还真是他。是他先提出了整体决策,然后阿尔蒂尼雅才带着自己的理解和看法从冈萨雷斯一路杀到了索多里斯,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戴安娜高声宣布休会,会议厅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再次有人提出了质疑。

“我还没发言!”因为人太多了,而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

“我的意见还没说完就被神殿给否决了!”确实有很多人不等前一个人说完话,就直接否定了前一个人,为的只是用前一个人当垫脚石宣讲自己的看法。

你和神殿的冲突我们可以在明天先一步讨论。”戴安娜带着平静的微笑说,“或者你们也可以商谈个时间,组织一场小型会议,我会把塞萨尔带过来给出个说法。”塞萨尔就知道戴安娜一直想把他拉过来。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有小型会议?我们的小型会议又在哪里!”矛盾无处不在。

嘈杂和争吵迅速扩散,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很多人就得在会议场里过夜了。虽然塞萨尔对会议持续到半夜完全无所谓,但是阿尔蒂尼雅还要回去养病,晚上没法折腾戴安娜他也睡不安稳。把自己卷入会议冲突不是好事,不过,借着米拉修士讲述的印象,他确实可以强行扭转许多态势。

“就算牧群也要休息!”塞萨尔用穆萨里常用的话语高喊道,这当然也是阿婕赫的记忆,“奥利丹的战争仍未结束,一切态势也要按战时继续。如今已至黄昏,我不想在一座为战争而建的要塞中看到无谓的政治和利益冲突。”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你是真的很像野蛮人

“我们认为古拉尔要塞的战时状态已经可以结束了,”会议场中有年老的贵族说,“流离失所的人应当回到故土。”

“我们仍然面临着深渊潮汐的威胁。”神殿骑士说。

“庇护深渊的异动不是战争!”另有年轻的贵族子弟喊了起来。

“克利法斯遣来的军队并非全部,野兽人也仍有南下的威胁,”塞萨尔缓缓扫视全场,“我来这地方就是为了战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抵挡北方的威胁,——无论任何威胁,它们都是战争的威胁。至于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我想,我只是把妨碍战争的人请出去而已。”

“这只是借口!”有人大叫,“有这么多人失去了土地和庄园,只能困在安格兰避难,这和战火熊熊燃烧让人流离失所有什么区别?的确,你守住了古拉尔要塞,但你没有守护要塞南方无辜的人们!”

“这位先生,”戴安娜仍然在微笑,但她的微笑有时候表现出的不是温和,是威胁,“我奉劝你先考虑所谓无辜的含义。在战争危急之时守住家财不肯捐助王国,这可算是无辜?在战争危急之时妨碍后勤路线,这可算是无辜?如果你觉得自己无辜,那你究竟在支持什么?在整场战争中,对陛下捐助最多军费的正是塞萨尔。”

有人站起来挥舞拳头,“那是我们的家产!”

“如果你觉得你们的家产比陛下更近重要,”戴安娜收敛微笑,“那我就得怀疑你们站在哪一边了。”

有人勃然大怒,“这不合任何规矩,哪一边都不行!”

戴安娜皱眉,“不管哪一边的前线,都在因为这场战争变得负债累累,你们这些待在后方的却说哪一边都不行?”

有人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不接受威胁!”

塞萨尔上前一步,一拳头砸在会议桌上打出了个凹坑,震得整个会议厅都颤了一下。

“我是守卫边塞的领主!”他睁大眼睛,朝着人群嘶吼,“我来这地方,就是为了战争,是为了履行守卫边塞的任务!我前半生都和杀戮和掠夺为伴,如今为了我的家人,我已经放下了一切无谓的劫掠,我得到的钱财不是送入国库支援前线的军费,就是在建设领地里的工程。现在为了修缮要塞,为了更多必将到来的战争,我还需要更多资金!我没追着你们这些逃去安格兰的守财奴讨要更多家产也就算了,你们居然还想和我讨价还价?”

塞萨尔沿着会议桌缓步绕行,用目光和体魄把握紧拳头的人们挨个压下。直到所有心怀不满的人都慢慢坐回长椅,他才来到戴安娜一旁,把手搭在她肩上。

“你们很明白我是为了什么。”他朗声宣布说。然后他俯下身去,吻了下她带着些汗的额头,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我为我来晚了表示歉意,不过你看,利用形势效果会更好,你觉得呢?”

然后他站起身来,继续抬高声响,“你们可曾见过敛财无度,可曾见我关心过任何权势,可曾见我扶植过任何效忠我的人和势力?任何人都知道我不曾有过。我先解决了冈萨雷斯的危局,然后又承担古拉尔要塞的职责,冈萨雷斯那场至关重要的长途奔袭是我亲自率兵完成,守卫要塞的事项都是我一手安排,待到战事稳定,也是我持剑渗入那片黑暗中!”

塞萨尔握住戴安娜伸到肩头的右手。

“这是为了什么?荣誉?战功?”他缓缓摇头说,“不,我不关心那些让你们软弱的东西,——我只是深入战争本身,我在和这个黑暗而血腥的东西为伴,把它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这地方没有任何精致的装饰品!”他说着逐渐微笑起来,“我不需要荣誉或者战功当作回报,这是为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和我一起围坐在炉火旁的家人就是我的一切回报。与此同时,你们却在这里争吵怎么拿取战争的果实?”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位在诺伊恩见过他的大司祭缓缓起立。“我,奥斯坦因,代表大神殿赞同此人的倡议。”老骑士说,“塞萨尔对领地的决策不容置疑,因为在这其中没有任何徇私和贪婪。所有想要质疑他的人都要先扪心自问,你们又在自己当权的时候攫取了多少钱财?谋取了多少私利?”

当然,塞萨尔敢这么说,是因为他的根本需要和世俗差得太远。也许这算是避重就轻,甚至和扎武隆一样,是某种选择性陈述,用部分真话让听者产生误解,但也无所谓了。为了控制局面,很多手段都是必要的。

“没错。”戴安娜的母亲伯纳黛特随之表态,她的声音带着刺骨寒意,在闷热的会议室倒是让人很舒服。“尽管我们彼此之间冲突众多,对抵抗了深渊潮汐、孽怪迁徙和帝国攻城的领主却不应质疑。虽然此人谋害了我们学派德高望重的导师,还把我的孩子当成了政治交易

的筹码,但在私人情绪之外,我仍然可以赞同他。”

伯纳黛特这番话其实很值得深思。塞萨尔也不知此人是在借机表达威胁,还是在委婉表达他们学派相对中立的立场。不论哪一种,这个因为学派决策扭曲了心智的女人都让他心生戒备,——她和戴安娜回忆中的伯纳黛特完全不一样。

甚至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像是从血脉中激发了什么东西一样。

塞萨尔能看得出来,无论神殿方后来赶到的祭司们,还有叶斯特伦学派的法师们,他们都还有很多意见,然而奥斯坦因身居高位,伯纳黛特也占据着掌舵人的身份。他们发了话,这些人也只能选择沉默,并用沉默表达一定程度的认同。

组织这东西,通常都不会是铁板一块的整体,它们内部的矛盾不会比外部更少。他并不指望靠两人就代表他们的组织本身,只要能以他们的话语权压下去不和谐的声音,他就不会需要更多要求。

等到结果呈上长桌,一切自然不会再需要争论。

塞萨尔走到阿尔蒂尼雅身侧,和她微笑着握了下手,然后来到和先前反应激烈的贵族们面前,用凝结在他脸上的微笑迫使他们和自己握手。最后他来到会议中心,宣布会议就此结束,这时候,整个大厅里才响起一阵不怎么情愿的掌声,人们也挨个起身离开。

从在场很多人的态度来看,他们肯定是要回去开自己的私人会议了。

......

戴安娜觉得自己今天累的够呛,等到给阿尔蒂尼雅服下睡前药物,还备好了明天凌晨的药物,再等到他们回到菲尔丝正对着伊丝黎的人头嘀嘀咕咕的试验场,她才勉强缓了口气。她先取下会议的外套,把一大堆文件都抱到书桌上,然后就用无言的凝视把塞萨尔给逼了过来。

等到他在长椅上落座,她才点了点头。

“烤肉好吃吗,我亲爱的领主阁下?”戴安娜说着抱起胳膊,食指在臂弯上一个劲地敲。当时但凡她有一丝起身离席的机会,她都要把下咒把他嘴里的烤肉变成一堆蠕动的蛆。

“我在,”他皱眉陷入沉思,“呃,审视会议现状,思考如何才能稳住局面?”

“没错,”她颔首说,“我一直相信你可以稳住局面,结果也证明了我的信任。但我也相信,如果你觉得不耐烦,哪怕只是一丁点,你就一步也不想往里迈。非要有什么理由逼你迈出第一步,你才会开始干活。”

菲尔丝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在书桌另一边欣赏了起来。

“是啊,”塞萨尔嘀咕说,“到底是什么理由呢?”

戴安娜叹口气,“理由你就不用说了,我对此心知肚明。我想知道的是,在我以为你会接受说服参与会议的时候,你竟然反过来说服了米拉修士,然后站在旁边看了一整天?而且你还是边吃边看?你在拿我做消遣吗?”

“这个是因为,呃......”

“看在你最后站出来收场的份上,这里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她把文件在书桌上摊开,“我要去洗澡,你给我把这堆文件都处理掉。”

“怎么堆得比昨天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