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我知道你平日都是个沉默的听众,忽然要离开阴暗的角落站在阳光下面,和这么多有权势的人对峙,是很强人所难。”塞萨尔把剩下的点心放到她手心里,“但我这么说吧,哪怕你只想当法师,——一个了不起的法师,你还是得往这个方向靠。”
“为什么?”她问。
“奥韦拉学派是最彻底的宫廷法师,在卡萨尔帝国的政治斗争里扮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这你该知道吧?在奥韦拉学派以外,最著名的法师派系是本源学会,这你也该知道吧?那你知道依翠丝和外界存在政治层面的交流吗?”
“那儿有各个王国的外交官。”菲尔丝思索着说,“他们也在各个王国有自己的外交官。”
“既然如此,”塞萨尔说,“学会
法师的政治家成分就一定比单纯的研究者高,——事实上的统治者是不会把权力全部下放的,就连欢愉之间也会监视自己的代理人,用血腥的手段清理门户。我觉得呢,依翠
丝的法师可能比你在诺依恩见过的最恶劣的贵族还要恶劣,因为说白了,他们也是一种贵族秩序维护者,只不过他们维护的不是血脉,是秘传和真知。”
菲尔丝似乎在努力压住自己纷乱的心绪。她点点头,看着手里的点心,目光恍惚,一时间似乎觉得很多东西都变陌生了,连甜点都多了些神秘莫测的深意。也许这是因为诺依恩的城堡太小了,她经历的也太少了。她知道的其实很多,但她并不能从中得出自己的思考和结论。
“虽然在诺依恩,你只要像刚才一样当菲尔丝就好,不过,以后你总得学着应对这些事。”塞萨尔又说。
菲尔丝忽然掰下一小块点心,递到他嘴边上。塞萨尔稍有些惊讶,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阵,见她目光没有回避,就张嘴咬了上去。嘴唇碰到她手指尖时,她轻声说:“不能舔脚,但手指你可以......”
他闻言把舌尖抵在她微微发颤的、白皙的手指上,品尝到点心残余的甜味,接着把嘴吻在她的指尖,咬进去了半个指节,咬在口中。菲尔丝咬着下嘴唇,呼吸变得急促了,心跳似乎也很快。他抬起一只手,抚摸她耳边的秀发,感觉她耳朵发烫。
她靠了过来,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成了半倚在他怀里的姿势。她往上看的蓝眼睛、她半张开的嘴唇和她湿漉漉的发丝离他咬着她手指的嘴只有一只手距离。感觉到她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时,他顿时明白,他可以不受拒绝地吻她的颈子,或是嘴唇中央。届时她会闭上眼睛,带着紧张和好奇等待这件事发生。
然而这么做,未免有些乏味。
想到这里,塞萨尔拿起最后一小块点心,放到菲尔丝口中,随后带着试探性的动作把手指抵在了她唇上。她先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下,接着往前轻轻咬了一口,含住他半个指节。她眼眸中散发出蒙蒙神采,像是罩着一层雾的蓝宝石。
她把舌头抵在他手指上,轻轻舔舐,柔软的红唇裹着它不住吮吸,唾液不时从唇角溢出,仿佛泉水从石间渗出似的。
由于未曾闭上眼睛,塞萨尔全程欣赏着菲尔丝目光和神采的变化,从最初的脸色绯红到后来的神情专注,呼吸逐渐放缓,视线也不再飘忽。当他捏住她娇柔滑腻的舌尖,拉到她嘴唇外揉弄时,她也一把抓住了他的舌头,不过由于手法粗暴生疏,拽得他有些痛。
稍后,菲尔丝退回了点身。“我知道我之后该怎么办了。”她看着自己沾满唾液的手指,又和他湿漉漉的手指勾在一起,“虽然......总之,我想你不是个会被爱情俘虏的人,就像我也肯定不会是一样。现在你帮我走过这段特别难走的路,以后我也一定会用我学到的回馈你。”
“真的?”塞萨尔低头看着她,“那我就当你不会吧,法师小姐。你有理想,我可没有,我也没法保证自己不会爱你。”
“我猜你一定对不止一个人说过这句话。”她忽然抬起脸来,“或者至少是类似的。”
“嗯?”
“我以前见过的最擅长谈情说爱的人是伯爵的侄子,据说是名宫廷艺术家,在我八岁的时候,他来了趟诺依恩。当时他差点就把柯瑞妮约出去幽会了。今年这个家伙只会念些烂俗的情诗,跟他兄长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但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你比他更擅长这个,——他缺了一点自然而然的感觉。”
“你一定是想多了。”
第二十六章 我不知名的表弟
......
塞萨尔站在城堡正门入口处,朝着城堡上层的窗口望去,立刻看到塞恩站在窗口处俯瞰庭院。当初他们从庭院的后花园仓皇逃跑,一路跃下山坡,如今却能和神殿高层一道走迎宾的正门,实在奇妙。这事放在一个多月以前,他可没法想象得出。
窗口的老头正是诺依恩的城主,也是祖上战功辉煌的世袭伯爵,其家族驻守要塞诺依恩的历史和多米尼王国一样久。他现年六十多岁,看着却孔武有力,面容硬朗,仿佛年仅三四十,不过是发须过早泛灰了而已。
塞恩伯爵身躯魁梧,肩宽腰细,手臂肌肉异常结实,其身形让他一旁的侍卫和仆人都相形见绌,甚至显得每个人都嫌矮小、瘦弱。他下颌的短胡须颇为整齐,往两侧一直覆盖到耳鬓,眼睛漆黑,眉目竟和塞萨尔有几分相似。
这些特征也为谣言多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当时塞恩穿着深蓝色绸子长袍,在一片黑暗中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塞萨尔才没看清楚他的身体轮廓。现在一看,老伯爵俨然是个完美的军事贵族形象,说他能带兵上前线,塞萨尔是绝对相信的。
思
索间,塞恩伯爵和他视线相遇,塞萨尔回以礼仪性的微笑,老伯爵则扬起眉毛,目光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老家伙的注意不全在我们身上,”塞萨尔说,“今天还有
别的大事发生。”
菲尔丝没吭声。这地方给她的精神压力很大,若不是他在这拽着她的手,她的姿态可能已经缩进地缝里了。“我还小的时候见过那个人。”她忽然朝远方望了一眼,“加西亚是老伯爵的第一个侄子,据说在北方战功赫赫。”
塞萨尔张望四周,没发现她在看谁。
“北方?”他问道。
“就是卡萨尔帝国那边。多米尼派了雇佣军支援其中一方势力,加西亚就是其中一个佣兵头领。我听说他率军打赢了几场关键战役,导致帝国北方势力对东南方久攻不下,脚步不断被拖延,只能退回去重整旗鼓。”
这么看来,卡萨尔帝国乱成如今这般模样,南方各王国的邦联也是出力不少。哪个军阀要赢了就妨碍谁,哪个军阀要输了就支援谁。只要卡萨尔帝国长久不能统一,南方各王国就能坐在看台上看戏,过他们难得的好日子。
塞萨尔继续跟着神殿的队伍往前走。今日大雪纷飞,天空一如既往的阴霾密布。从此处往后张望,内城城墙上的雉堞、炮眼和石铸的炮座都覆盖着一层积雪,兵营的灰色大墙在远处显得朦胧而模糊,几只黑色寒鸦从半空中飞掠过去,最终停在堆成金字塔的炮弹上。哨兵们在岗楼上一动不动,检视着从大门经过的各个宾客队伍。
这是场宴席,来访的宾客很多,其中身份显著的不止是希耶尔神殿的高层,听菲尔丝的口风,还有伯爵的兄弟派来诺依恩的长子加西亚。这位年轻的贵族在卡萨尔帝国境内长期活动,战功显赫。
塞萨尔继续和菲尔丝询问情况,得知卡萨尔帝国东南方所谓的“诸侯”势力较小,并不如其他意图争夺正统皇权的势力。但在他们将被北方最大的势力攻下时,多米尼王国忽然响应求援,提供了相当可观军事力量支持。此事导致这块领土像根刺一样卡在其他势力视野中,久攻不下,形成了越发僵持的局面。
卡萨尔帝国统一时本来就威胁着南方诸国的疆域,当时机会难得,邦联的重要成员多米尼王国自然得担负起扭转时局的责任。最初他们没介入,只是缺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后来得到了借口、签了下了若干协定,以雇佣军的名义出兵自然是义不容辞。
至于加西亚为什么要来这地方,听旁人的口风,似乎和他前段时间来访诺依恩的亲弟弟遇难有关。
“那个只会念情诗的家伙?”塞萨尔问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算私生子的话,他是那边最小的一个儿子。”菲尔丝说,“我十六岁,他也就比我大了两岁多。”
“最小的孩子总是特别受宠吗......”
当真是死于草原人袭击吗?塞萨尔听到有人在庭院小声议论。这么多年来,从没人像那个年轻人一样在公开场合冒犯和指责塞恩伯爵。往年里,伯爵的侄子侄女都很懂礼节,不说行事慎重,至少会把表面功夫做到位,今年这位却很恃宠而骄,屡次出言不逊,因此,报复是顺理成章的,不是吗?
人们议论说道,身为一个拥兵自重的实权贵族,私下里杀个税务官也就是冒犯国王的威严,不会有实质惩罚。既然如此,杀个冒犯了自己的宫廷贵族又算得了什么大事?更何况,塞恩伯爵还弄出了草原人袭击的场面,已经给足了双方面子,这时候装作无事发生,可谓是对大家都好。
其实按常理来说,这种城主自己负责维持军费的边疆要塞,并不会对王国税收负责,连国王本人对他都要礼让三分。不管多米尼在北方边防和雇佣军上花了多少钱,都不该把负担分摊到诺依恩,加重税收更是荒谬至极。
事情之所以走到这种地步,一方面是塞恩膝下无子,塞恩的亲弟弟却开枝散叶,好几个子嗣都成就不菲,不仅长子战功赫赫,长女也嫁入王室,诞下了子女。他在朝中想方设法要把塞恩弄垮台,自己继承家族正统,自然有他的资本。
另一方面,也是塞恩自己太擅长败家,他在真神仪祭上填进去的财政收入之多,连几代以前把城堡会客厅改成大教堂结构的著名败家祖先都拍马难及。名家画作好歹是在世俗购置,塞恩可是要找本源学会的法师们成批走私违禁材料。长期以往,为了敛财挪用军费的名声自然是远扬诺依恩内外。
一个战功显赫的新兴勋贵来找一个仗着祖上余荫敛财的老家伙寻仇,这种事情,就跟老家伙杀了冒犯自己的宫廷贵族一样合情合理。
这帮贵族互相斗争,并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自己心生怀疑即可。倘若有名义和借口,就光明正大上门示威,如果没有,就在暗地里搞刺杀。只要不落口风地打击了对手,就能展示他们的手腕和权
威。
有很多因素能让人们相信私下里的流言,却把明面上的说辞扔到下水沟里。他塞萨尔是塞恩伯爵的私生子,这是一个逐渐成真的流言
,伯爵的侄子是伯爵自己派人杀害,这也是一个逐渐成真的流言。
地方贵族满怀着兴致把流言传的满天飞,从中选出最危言耸听甚至是最狗血的那些,当成自己社交闲谈的资本。无论它们明面上是个什么说辞,有怎样确凿无疑的证据,他们都会认为,自己口口相传的流言才是事实真相。
加西亚相信自己的亲弟弟遇难是塞恩伯爵动的手,塞萨尔相信这事的理由和他一样。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家伙的死因绝不可能是草原人袭击。而且塞萨尔还知道,因为自己送出的手信,塞恩伯爵一定会派足人手,保证能杀死他的草原人保镖。
塞萨尔跟着神殿的队伍走过庭院,在庭院一处空地停下,随从和仆人们就地休息,燃起篝火来。附近其它空地也都燃着篝火,各种随从、仆人、骑马的跟班、马车夫和侍卫都进不去宴席,只能在庭院里烤火取暖。闲言碎语中,塞萨尔听到他们把贵族们的流言进一步散布开,当时传到力比欧耳中的谣言,很可能就是从这些人口中传了下去。
不远方迎宾大厅,可见塞恩伯爵的亲卫兵排成两列。他们身披铠甲,手持斧钺,中央还留出了一条通道让来宾穿行。
情况外的因素实在太多,塞萨尔觉得事情正在发生改变。他拿着这个谣传的身份来和伯爵对峙,本以为自己要面对塞恩本人的质疑,现在看来......
一个穿着全身甲的人忽然推开人群,站到塞萨尔面前。由于此人动作粗暴,几个地方贵族想出声咒骂,但等看到来人面目和他那副胸口有鎏金雕花的精良银甲,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菲尔丝拉了下塞萨尔的手,他顿时意会过来:此人正是加西亚,多米尼王国近年来最显赫的勋贵,在卡萨尔帝国东南方力挽狂澜,其亲妹妹更是王室姻亲,诞下了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年幼子女。
很多人都认出了加西亚,发现他站在谣传中的伯爵私生子面前。窃窃私语声逐渐加重,然后又逐渐平息。目睹这么一位大人物来找一个私生子的麻烦,每个人都吃惊不已,不过想到此人是塞恩伯爵藏了二十多年的唯一的孩子,事情又不那么难解释了。全身着甲参与宴会,这可谓是极不符合着装礼仪的行为,放在加西亚身上却很正常。他也许是想示威,也许就是想对老伯爵表达不尊重,甚至是提防着塞恩伯爵,防止他对自己狠下杀手,每一种理由都能解释得通。
加西亚环视了神殿人员一圈,对不远处的大祭司低头致意,然后转过脸来看向塞萨尔,期间还饶有兴味地扫了菲尔丝一眼,似乎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在诺依恩追逐过哪个女人。他个头高挑,虽然不像伯爵那么魁梧有力,但也身材健硕,面罩下裁短的黑发让人们越发确信他是这个小博尔吉亚的表哥。光临宴席却还全副武装,已经充分表明了此人的态度。
“你知道一个边防要塞的继承人需要证明自己的哪些能力吗?”此人言简意赅,“我不知名的......表弟?”
有些麻烦事看起来可以顺水推舟了,但另一些......很明显,塞萨尔忽略了事情的核心,——塞恩伯爵的私生子不仅是解决他身份问题的途径,还是一个牵扯极多的大麻烦。
上架感言
虽然和黑巫师世界观不一样,主角人名也从孙行者变成了者行孙,不过纸片人还是复用了,背景基调也基本一致,大概算是精神重制版吧。虽然移除了某些已经退性癖的过气老婆,但戴安娜和索莱尔这种还是会有的,像前本书的红毛女路人这次就直接上位当剑术师父了,以后抱的时候就直接叫师父。另外这次主角虽然道德底线比较灵活,但大体上还是个人,有部分算是好人。
第二十七章 你很有演戏的天份
“恐怕,我这种人没法像血统纯洁的长子一样证明自己的军事素养。”塞萨尔温和地答道,“有些人只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活着。”
“比如和一个不幸遇害的年轻人争夺爱人,是吗?”加西亚边说边瞥向一旁的菲尔丝,“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溺爱,表弟,像你这样赢来的爱人究竟属于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是属于你自己?还是某个挥下屠刀的人?”
加西亚以为塞恩谋杀自己的侄子,是为了帮亲儿子赢得爱情?亦或,他只是希望旁观者如此看待?平心而论,若是连自己的爱情都要依靠父辈,秘密谋杀了家族血亲才算足够,他软弱无能的程度也就可想一般了。
那个年轻的宫廷贵族本就恃宠而骄,加西亚这么一讽刺,仿佛他还要比对方更无能似的。
塞萨尔耸耸肩,“如果你非要在萨苏莱人和你亲爱的弟弟之间选一个,看谁更优秀,
那我想,萨苏莱人至少会自己展示勇武,而不是蜷在持剑卫士拼成的婴儿床里念蹩脚的情诗。”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露出无奈的笑容,
“你知道什么人才会接受他的示爱吗?”
庭院里有人在发笑,但加西亚没笑,因为塞萨尔用他自己的话术做了反讥。加西亚抛出争夺爱情的双方当话柄,其实是在暗指塞恩主导了谋杀,谋杀的目的还特别卑劣。于是塞萨尔把自己摘出来,把法兰人视为野蛮人的萨苏莱人摆出来,弄出一副加西亚的亲弟弟还不如野蛮人的架势。
他摆出这个架势,一方面做出了自己不屑和此人比较的态度,另一方面,也用潜在的含义表示了此人遇难就是草原人动的手,别想转嫁到他头上。
看到加西亚一言不发,塞萨尔也不在意,继续说:“——那些害怕自己被杀的村妇。这时候你就该问了,这段爱情究竟属于谁?是属于那些蹩脚的情诗呢,还是属于那些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剑?”
这是个恶毒的笑话,庭院里哄堂大笑,加西亚本人也抽了抽嘴角。
“你很有演戏的天份。”停了一阵之后,加西亚说。他并未表现出惊讶,看起来也没显得受到侮辱,只是上下打量着塞萨尔。
塞萨尔不动声色,“鉴于以往的种种事件,如果我不擅长演戏,我的下场可就难说了。”他说的当然是真话,只是真实含义只有菲尔丝能听懂而已。老博尔吉亚这两兄弟一样心狠手辣,一个要拿诺依恩下城区十几万平民的命给他继承家业的追求铺路,另一个把活人仪祭视为吃饭喝水,谁也不比谁更像人。
既然塞恩敢于派人谋害亲侄子,把保护他的草原人剑舞者也跟着埋进土里,塞恩的兄弟自然不会比他做得差到哪去。塞萨尔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躲得够深,但他总不能躲一辈子。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塞恩更擅长直截了当的谋杀,塞恩的亲弟弟更擅长借势压人和各种政治手段。倘若塞萨尔想借势由暗转明,他所面临的威胁,也会从前者转向后者。
前提是老伯爵不想继续谋害他。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塞萨尔问加西亚。
加西亚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他。“看望我亲爱的叔叔和未曾谋面的表弟,以及按照家族传统试试你的能力。你可知道,守卫诺依恩是我们这些人的根?”
这家伙也很擅长装腔作势演戏,明明知道诺依恩就快卖给萨苏莱人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诺依恩就是他们的根。
“难道你没听说我志不在此?”塞萨尔反问他。
“你是很擅长演戏,但你得知道,这无关于你的志向。只要叔叔还在当族长,他的长子就要担负起家族的名誉和声望。”
这说法没错,为了补充真神仪祭的亏空,塞恩势必不会让出城主的位置。原先承担压力的是塞恩自己,可一旦有了个众人认定的私生子,承担压力的人就成了塞萨尔。
“那么你呢?”塞萨尔问他。
“我?”加西亚不以为然地笑道,他的口气很锐利,“实话告诉你,我担负起一个新家族的声望都绰绰有余,我只是很担心你而已,表弟。这个小女巫是很惹人怜爱,但你最好找个能够支持家族在诺依恩度过难关的爱人,这也是我给你的忠告。”
“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寻求另一个家族血脉的支持。”一段话音忽然从正门口传出,人们转向来源,发现老伯爵正缓步踱出,用他洪亮的声音把在场诸人的视线都聚拢了过来,“难得你有空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何必刚和自己的叔叔打了个招呼就来找你表弟的麻烦?”
塞恩伯爵走到塞萨尔和加西亚当中,抬头扫视全场,脸上挂起一丝残酷的笑容:
“我理解你的心情,加西亚,埃尼尔是你们最疼爱的弟弟,你想把他的死亡归咎于我保护不力,这我可以理解。不过,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他会死,完全是他自己愚蠢,——他们本来可以走安全的水路,但埃尼尔非要去见识乱石渊旁刀锋山的景色不可。我听说,这是因为他想给宫廷里的情人写诗,我说的对吗?”
在塞恩开口说话之前,塞萨尔完全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他甚至都没问过。
加西亚脸上的笑意抽动了一下。考虑到塞萨尔和他都知道埃尼尔是谁杀的,老伯爵这已经是脚踩着死人的尸体拿他当笑料了。塞萨尔还在斟酌语气,撇清嫌疑,塞恩却完全不在乎,只要加西亚手里没有证据,他就根本不把这场谋杀当回事。
相信再过不久,宫廷贵族埃尼尔为了写情诗死在刀锋山的荒唐事迹就会传遍诺依恩,成为一件新的笑谈趣事。
“关于这点,叔叔,我没有疑问。”加西亚说。
塞恩伯爵点点头,伸手按在塞萨尔肩膀上。“那你打算怎么检验自己的表弟,看他
能不能担负得起我们家族的荣誉呢?”老伯爵若无其事地问道。
塞萨尔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不必面对塞恩带来的生命威胁了,但这也意味着一件事,——塞恩要把他迄今为止承担的
政治压力全都转嫁到他头上。
哪怕不是全部,也是绝大部分。
塞恩伯爵刚才的发言还说明了一件事,——家族血脉在他眼里就跟个屁差不多,他想拿它开玩笑,就拿它开玩笑,他想拿它当趁手的工具使,就拿它当趁手的工具使。至于诺依恩要塞,大概率也只是个给他提供财政收入的金库,没有任何多余的意义或象征。
加西亚神色漠然:“骑马、剑术、长弓、带兵作战,以及其它各种技艺。当年您在每一项比试里都完美胜过了我父亲,您对此再也清楚不过了,叔叔。我们的历代祖先也没有哪一个比得上您当年创下的各项记录。”
这么说来,塞恩其实是博尔吉亚家族百年难遇的继承人,年轻时一度带着让家族更加辉煌的传奇色彩。他的亲弟弟听起来极有政治手腕,当年还是退出了继承人的争夺,自愿离开了诺依恩。
但怎么说呢?人若是太优秀,就会想在另一个层面探索自己的能力。塞恩伯爵选择了真神仪祭,这说明他可能已经不把家族荣誉和传统习俗当回事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旁人不知道。旁人只会以为此人老而昏庸,一事无成,把年轻时的传奇色彩全都丢弃得一干二净,由此看轻他,乃至鄙夷他。
“我希望我们给他多留一些时间。”塞恩伯爵装作无奈地笑笑。
“当然可以,叔叔。”加西亚点头说,“哪天要是他忘了,您可得好好提醒他多加练习。”他扫了眼塞萨尔,“我要为北方战事忙碌奔波,无心干涉家族内务,就不来欺负我连佩剑都没有的表弟了。也许等他再多长大几岁才更合适?不过,我可以提前说一句,您在王国军事学校的几位侄子侄女恰好和他年龄相仿,再过段日子,恰好可以比试一下究竟是叔叔的私人教育更优秀,还是集中了王国所有精英的军官学校更优秀。考虑到时代变迁,您最好让表弟临时学学工学和弹道学。北方的敌人可不像草原人那样食古不化。”
工学?弹道学?什么玩意?骑马使剑拉弓也就算了,这种事也要他上?而且还是和贵族军官学校出来的精英比?有本事就和他比地方民俗和语言学知识啊!
“也许是吧,加西亚,”塞恩伯爵无动于衷地说,“但这也不意味着我要给你们的雇佣军分担财政压力。”
老伯爵当然无动于衷了,又不是他自己上,是一个偷了他重要的财产、拐带了他唯一的助手还跑回来冒充他子虚乌有的儿子的仪式祭品上。
“国王对此深表理解,但也对您的援助非常感谢。这就是为什么他无视谣言中伤,坚称您在坚守荣誉,绝无挪用军费的行为发生。当然了,我们也都相信。”加西亚讽刺说。
照这么看,塞萨尔想到,利用草原人打击塞恩伯爵的声望算是首要措施,塞萨尔的出现意味着哪怕打击了塞恩伯爵的声望,也会有个继承人兜底,于是,打击他这个继承人就成了后续措施,两者缺一不可。哪怕塞萨尔能在可能发生的围城战里活下来,他也得去王都那边跟人较劲。这样一来,老伯爵才能在诺依恩的城堡安心折腾他的真神仪祭,把政治压力全都丢给他一个人承担。
第二十八章 无论如何都不行
既然老伯爵的弟弟这么有政治手腕,那么,为何他只能在诺依恩外拐弯抹角地要挟塞恩呢?分明是个敛财过度的孤寡老头,还有着绝对无法展示给世人的黑暗面,要塞内部有什么理由铁板一块?
塞萨尔瞥向伯爵背后,发现了诺依恩的军队指挥官阿斯克里德。此人身形魁梧健壮,留着一脸大胡子,面容看着饱经风霜。若非那纯正的金发碧眼,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诺依恩本地人,而非王国军事学校出身的宫廷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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