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22章

作者:无常马

“不管有些话你觉得能说,还是不能说,你都可以说给我听。因为如果不这样,我们俩就始终隔着段距离了。”塞萨尔加重语气,“难道我们不是已经交出了各自心里最重要的秘密了吗?”

她立刻也加重了语气,“那我要是说,我看见你和那么多大人物随意地交谈,我就心里紧张不安,觉得你会消失不见呢?那我要是说,我只想要你沉默寡言,想要你和谁都不说话,想要你像祖先记录的持剑卫士一样一直跟着我,其它什么事都不做,就陪着我一直到死为止,——我想要你当我一个人的侍卫、爱人甚至是影子呢?”菲尔丝不眨眼地瞪着他。

虽然很想糊弄过去,但他还是被迫承认。“呃,这个不行。”

“我就知道不行。”菲尔丝顿时神色转阴了,好像从阳光下跌入了坟墓中一样。

“你听我说,”塞萨尔放慢语速,“至少你把这话说出来了,那我们就有的讨论了。首先你想,柯瑞妮不是个可以站在前台的人,她本身就是个影子,依附于塞恩伯爵存在。因为没有谁站在前台,白眼这家伙就连影子都当不了,单纯就是个拿剑的仆人了。我说的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菲尔丝抿了下嘴,语气里有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而且我知道你是那个站在前台的人,塞恩和加西亚都说不过你,我却比柯瑞妮还不擅长说话。我本来不想去思考这件事,你却非要我把它从脑子里翻出来。难道我不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能是因为药物已经干了,塞萨尔顶着床单的黏着缓慢坐起身,感觉像是把自己从粘鼠板上给撕了下来。

他疼得咧了咧嘴。“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索霍利学派的习俗还是什么,但这个白眼,他是柯瑞妮还年轻的时候在她父母帮助下培养出的忠诚卫士吧?”

“我听说是这样,但也只是听说了。”

“柯瑞妮只是按祖先的习俗弄出个卫士,但他们事实上并不需要彼此。也许他们最初发生过关系,也许也有那么点爱情在内,但后来,柯瑞妮自己四处留情,白眼也玩弄起了那些不幸落到她手里的男人和女人,最终两个人互相猜忌,才落得了如今这个玩笑似的荒唐结局。我想,这故事是很稀罕,但它至少能说明祖先的习俗不总是可靠。”

菲尔丝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摇着头:“这不可靠?还有什么可靠?”

“我觉得没有什么一定可靠的东西。”塞萨

尔语气一变,“一切都会变质,会褪色。与其寄望于永恒不变的东西,不如把猜忌和掩饰都抛开,在我们独处的时候就做自己,——把其它想法都放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

做什么。”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是你的想法?”

“我觉得这是最难得的地方。群6#999四:9三'6壹!999”塞萨尔想了想说,“你想想我们各自特殊的身份,再想想我们迄今为止遇见的所有人,还有其他人能像我们俩这样坦诚公开吗?再没有了。与其寄望于祖先的习俗,为什么不寄望于自己,把在其它地方不敢或不能表达的,在这儿全都表达出来呢?”

菲尔丝起初还是默默地听着,然后目光发生了变化,先是脸颊升起潮红,然后目光迅速变得尖锐,传达出压抑了相当久的恼火。她推着他肌肉麻木的胸口扑了过来,用力吻——更恰当地说是咬在他唇上。他痛得猛吸了口气,脑袋也被撞得往后磕,砸到枕头上。直到她拿犬齿把他下唇都磨得破皮了,她才稍微直起身来。

“我特别想这么咬你,”菲尔丝瞪着他说,“现在我真的咬了,如果以后我忽然压抑不住情绪了,我还想用更激烈的法子。”

“只要你能治好就行。”塞萨尔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想拿把剑捅我也没关系。”

听了这话,她又缩了一下。“但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的吧,大概没有。”塞萨尔耸耸肩说,“你可是法师,为什么把自己放在其他人的条条框框里呢?不管你想试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我都会陪你试试。相应的,你也会支持我做一些其他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不是吗?”

菲尔丝端详了塞萨尔一会儿,见他不吭声,她的视线越发逼近了,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底下的灵魂似的。她沾染水珠的皮肤在烛光下亮闪闪的,亚麻色的睫毛缠结在一起,发暗的蓝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聚焦得更专注,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和其他事物的存在一样。

她坐在床边,往下弯腰,湿漉漉的秀发垂落下来,覆住了他的脸。她裸露的膝盖也夹住了他的手腕,紧紧挟了起来;他的指尖就搭在她充满活力的小腿肚上,稍微一按,娇嫩的皮肤就会往内洼,几滴汗珠在他指尖破碎,令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哼。

菲尔丝嘴唇微微蠕动,起初还仅仅咬住他耳垂,接着就往上咬住了他半个耳朵。“你觉得我会把它咬下来吗?”她厮磨着牙齿。

“那我希望你能把它粘回去。”

“你尝起来就是沙土和汗的味道,难闻到家了。而且你一回来就瘫在床上,把整张床都弄得和土坑一样。”

“对不起......”

菲尔丝伸手指戳他的腮帮子,把话音戳了回去。“不要回话,我只是想试着咒骂你,但我老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塞萨尔感觉她唾液分泌得越来越多,把他耳朵层层裹住,浸润得通透,像是泡在闷热的蜜酒里似的,让人意识醺醺然。时不时就从他耳边传来一阵黏腻的唾液分泌声,有时是一阵咝咝的吸气声,有时又是一阵呼呼的呵气声,掺杂着她朦朦胧胧的轻声呢喃。她用牙齿在他耳朵上磨动,舌尖也抵在他耳垂上,像条小蛇一样四处乱窜,搅动他的神智。

他意识有些晕眩,双目也被她湿发覆盖,看不见东西。他想说些什么,想长出一口气,两根灵巧的手指却伸了上来。它们先是轻轻触碰他的下颌,接着像羽毛一样抚过他的脸颊,最后竟然探进了他的嘴。

菲尔丝抓住他的舌头,灵巧的食指尖和拇指尖隔着他舌面相抵,直接把它扯了出来。她纤细的手指滑过他舌头的凹陷,沿着两端饶了一圈,用力揪住,接着像弹小石子一样弹起了他的舌尖。

直到她扯够了,弹够了,把他酸涩的舌头放了回去,嘴也松开了,塞萨尔才缓了口气。

“感觉也不是很尽兴。”菲尔丝抱着膝盖倒在床边,蜷成了一团,“明明以前很想这么做,做完之后却感觉很空虚。”

“你好烦啊。”

“你不也很烦?我上个药喂个汤你都要把我的想法揪出来,我只是揪个舌头而已!快去把你身上的糨糊洗了!”

“好好好,我要去清洗满身的糨糊了,你要睡就先......”

菲尔丝把脸扭了过来,“把我也抱过去。”

塞萨尔扬扬眉毛,不知该说她情绪多变还是根本不会真正的发怒,任何情绪都在她心里呆不长久,只好把她抱起来。他一路听着她的低声咕哝,带着她沾满了绿色糨糊的衣服浸入盛温水的木盆中。

他身上的药物很快就在温水中化开了,水似乎也变得更暖和了,带着股让人身心舒缓的感觉。菲尔丝往他身上一靠,跟着就伸起了懒腰,对天花板舒展手

臂,端详起自己在水雾中显得晶莹剔透的指甲来。她的衣服逐渐落下,最终成了飘在水面上的几片薄布,玲珑的身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你不怕再泡晕过去?”

她立刻把身子转过来,

扶着他的肩膀,咬着他的耳朵,用慵懒的声音轻轻地说:“那就伸手抱住我,吻我,如果我泡晕过去了,你就原路把我抱回去,和我一起睡。”

这声音令他的心脏像是要渗出血来。

塞萨尔抱住她的细腰,把嘴唇贴在她白皙的肩头上,轻吻了吻。菲尔丝抱着他的脖子,用他的脸颊蹭她的脸,用她柔软细腻的梨形的胸口在他胸前摩擦,几乎挤平了。她拿指甲挠他的脊背,用她湿漉漉的嘴唇探寻她最爱咬的耳朵,含住了往里面呼气,令人身体发酥,像是要融化在粘稠的泥泞中一样。

“你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她低声问道。

塞萨尔想了想,努力把自己从她带来的感受中抽出身。“我感觉你很烦闷。”他说。

“你说对了,我现在非常烦闷!”菲尔丝大喊道,差点把他给震聋,“你练剑到底关我什么事?我很久没有描绘我想描绘的法阵了,很久没有用真知了,我真正想干的事情一件都干不了,真正想要的知识和材料一个都拿不到。每天神殿人员都在和诺依恩的财政官搏斗,他们到底要搏斗到什么时候?我在这里待一天,就浪费我的一天生命!这时候还不如住在狗坑的时候!”

“你可以当你在提前体会处处受制的生活。”塞萨尔揉着自己嗡嗡叫的耳朵,“以后这样的日子多了去了,你得习惯,习惯不了,就得忍受。”

菲尔丝把他抱紧了,像个挂在他身上的手镯一样。“令人绝望。”她咕哝着说。

“至少你现在还有得抱怨,也只是焦躁不安,比待在老家伙的城堡里好。”

“老家伙是不是在故意拖延神殿的人,让我们没法跟着出去?”

“有可能。”

“他总不能一直拖延下去。”

“也许老家伙想拖延到那件事发生呢?”塞萨尔抚摸着她光洁的脊背,“等城里足够混乱了,就有很多以往发生不了的事情可以发生了。”

“比如拉你去守城?”菲尔丝问道。

“这......”

“要是你被拉去守城,我就跟你一起去。”她抱得更紧了。

“城头容易出事。”

“我一个人待在旅馆就感觉心里不安,而且想到你可能在守城的时候和什么人产生深刻的感情,我就更心里不安。”

“我敢担保佣兵队长不会上城头,她只是来给神殿打工的。”塞萨尔提醒她。

“我还没指名道姓你就把人选说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受诅咒的阿婕赫

“总得说个人吧。”塞萨尔思索着说,“要不我换成柯瑞妮?”

菲尔丝抬起那双白嫩的小手,十指用力扣住他两侧脸颊,牢牢抓紧。“你莫非还想当我继父不成?”

“我只是举个例子。”他被抓得语气含糊不清,“你想,也只有这两个例子能举了吧?其中一个人我甚至都没见过。我只是听说仰慕柯瑞妮的人很多,有这回事吗?”

她用力晃了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把水甩得到处都是,然后激动地睁大了眼睛。她把他的脸握得更紧了,仿佛要把手指都抓进去似的。

“她太艳俗了!实在太艳俗了!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她哪一点吗?十岁的时候,我抱着一堆卷轴想问她语义问题,她却和伯爵年轻的侄子在庭院散步,好像自己是年轻的贵族小姐一样。她就那样打发我回去自己研究,类似的事情到底发生过多少次了?我——”

菲尔丝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微微挺起的肩胛骨不停晃动,一绺绺浸满水的头发蜷曲起来往下落,晕贴在她脸颊上,披散在她细窄的肩头上。

塞萨尔在这一言不发地听着,把她的头发一缕缕拿起来握到手心里,在她头顶右侧编了个麻花辫,然后盘起来,绕成个羊角,接着是左侧的头发。编到最后,菲尔丝终于不再说她无休无止的抱怨了,闭着眼睛,双手十指交错搭在自己胸口,下巴搁在上面,沉浸在一片水雾朦胧的气氛里。

他挺喜欢她发间那股令人陶醉的草药味,也许是因为她身上留下的草药味很淡,芬芳怡人,真正混在一起的草药汁液却味道太刺鼻。

“我左眼睁不开了......”菲尔丝在他把头发盘完之后说,“睫毛似乎扎进去了。”

“我帮你弄出来?”

“你说得对。”她仿佛忽然领悟了什么事一样,睁开另一只眼睛看他,“我一直都是自己拿手揉,但是现在,我不该像以前一样只靠自己揉了!”

塞萨尔闻言耸耸肩,把右手搭在她肩上,让她靠近自己。“这事其实是柯瑞妮或者

你未曾谋面的父亲在你小时候做的。”他随口说道,“你这话嘛,其实也该是反过来说。”

“那,你来帮我把这部分补上。”菲尔丝一把捉住他的左手,紧紧握住,埋到自己水珠闪烁的胸口之间,“柯瑞妮有父亲,有持剑卫士,还有爱人,我却什

么都没有,现在你来为我负他们全部的职责,这样的话,我就什么都有了。再加上柯瑞妮的人已经全都死了,你却还活得好好的,这就说明我至少在这件事上胜过她了!”

这事是这么讲的吗?塞萨尔很吃惊,但看着她脸上闪着胜利的光辉,如同明月一般,他也就没吭声,只是凑了过去,把舌尖抵在她微微颤动的眼帘上。

他一边吻她的眼帘,一边把两缕相互缠结的长睫毛挑了出来,期间还舔到了她发咸的蓝眼睛。菲尔丝眨了眨眼,眼眸转动,似乎觉得体会很奇妙,于是她扶着他的肩膀往上探身,出其不意地把柔唇抵在他半闭的眼睛上,用灵巧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小蛇一样的舌尖滑过他的眼珠。

塞萨尔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她舔了一下,渗出来的血像皮肤上水珠一样被她舔走了,甚至是吸干了。

仍然保持镇定几乎是一种磨砺,一种对于他精神躁动的考验。习惯性的掩饰和忍耐让她极为早熟,沉默寡言,但把这些揭开后,她又有些过份幼稚,情绪变化莫测,带着股难以应付的活泼,有时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有时又做出一些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人情难自已。

他长出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你们法术水平的差距。”

“我当然很在意这件事,”菲尔丝说,“只是在我去依翠丝之前,我确实弥补不了。本来我还能自己做些探索,现在待在神殿的眼皮底下,我也只能整天摆弄草药了。”

“你不喜欢研究草药?”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研究这种东西?我喜欢研究的是——”她往门那边看了眼,然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那些剖析世界本质的真正的知识,你明白吗?世俗中的任何知识都不如它们更值得在乎。虽然研究它们会冒犯各大神殿,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这种人的理想。”

“你都弄了这么多用途不小的各式药物了,还不值得你骄傲吗?”

“干嘛骄傲?这些瓶瓶罐罐都是给你一个人配的,没有其它用场。”菲尔丝转身背靠在他身上,头往后仰,竖起食指,“难道你站在塞恩伯爵或者加西亚面前和他们言语交锋会很骄傲吗?我的祖先说,爱人之间要当彼此的拐杖,要不然,就会像个残废一样在地上爬。所以这都是必要的手段,当然得......”

她一边嘀嘀咕咕着索霍利学派的祖训,一边侧身往他怀里蜷,把头枕在他肩膀上,绵软无力的手也搭在他胸口上,咕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低。塞萨尔知道她已经有些睡意,于是把她抱起来,拿小桶冲淋了两次,又拿浴巾给她擦拭干净。

菲尔丝不时咕哝着她还清醒,看着是想顶着黑眼圈继续和她自己彻夜较劲。他给她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把头发上的水甩他满脸,他换脏床单的时候,她又在褥子上不停翻身,她臀部圆润雪白,腰部细柔,顶着两支羊角辫扭来扭去,看着就像条在泥地里挣扎的蛇,被困住了,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终于等塞萨尔铺好了床单,她才抬起自己埋在被褥里的脸,微微泛着粉红,睫毛下的眼睛眯缝着,视线也朦朦胧胧的。他俯身吻了下她,感觉她白皙光滑的手臂滑过他颈侧,交叠着抱紧了自己。“好冷......”她咕哝着说,“把被子盖上。”

塞萨尔伸手越过菲尔丝的后腰,把被子往上拉,把他们俩都裹住。在被褥的暖意中,她身体肌肤逐渐变得温热,就像他一样。她意识不清地调整睡姿,翻来覆去,最终竟直接趴在他身上,脸埋在枕头里,下颌搭着他的肩膀,笋尖似的柔软双乳在他胸口挤平,手指甲在他脖子上和肩上挠来挠去。

“你是对旅馆的床有什么不满吗?”

“我没什么不满,只是这床不是我的,带也带不走。你不一样,你的话,我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在哪靠,就在哪......”菲尔丝说着打了个哈欠,在他还想听她发言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

穆萨里走进阿婕赫的随军营帐时,呼啸的风雪都被那条巨蟒给挡住了。这里温暖的不可思议,仿佛它特地盘起身躯就是为了保护她似的。她盘腿蜷缩着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张小矮桌,桌上放着当时那本小书。听到穆萨里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现在正值深夜,她却没点酥油灯,完全沉浸在深夜的黑暗中。

“你在昼夜交错的时刻过来,是想见她一面吗,兄长?”

“你们俩我谁都不想见,”穆萨里说,“我只是把目标的肖像给各酋长都发一份,多出来的再给你一份。”

“我不是刺客。”

“我只是你希望你能让这条受诅咒的巨蛇

记住他,你可以做到的,不是吗?即使你做不到,她也能做到。”穆萨里说着把拓印过许多遍的肖像卷轴丢给她,阿婕赫依旧包裹的严严实实,看着全无反应,卷轴

却凭空往上浮升了起来。

油灯忽然亮了,发出刺耳的嗞嗞声,血红色的火苗在她和常人无异的脸上投下一圈圈光晕。她犬牙交错的裂口转移了,因为它本来就不是她正常的嘴,而是一种诅咒的表达。作为代替,她的脊背逐渐裂开了豁口,一具遍布血红色兽毛的半身躯壳从她撕裂的背槽中挣扎而出,漆黑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低沉嘶哑的呼吸声比灯火燃烧的声响更为刺耳。

卷轴落到那条血红色的尖锐兽爪中。“你需要什么,穆萨里?”阿婕赫的另一个面目问他,“一如既往的暴力吗?从我指引你谋杀你的父亲已经过去了多久?是五年,还是七年?”

穆萨里打量着她,最终摇摇头。分裂的两个意识就是阿婕赫真正的诅咒,始终在外的,其实是相对更接近人的一个阿婕赫,潜在伤口中的另一个阿婕赫才是诅咒的核心,一个蕴含着无止境的恶意的孽物。库纳人和萨苏莱人的血脉只在他母亲怀孕的身体里融合了片刻,就从一个完整的胎儿撕裂开来,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意识,其中一个就扎根在另一个的伤口中。

“我不需要再从你这儿获得指引了,妹妹。也许你可以自己去使用它。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死,无所谓他死亡的方式。”穆萨里只说。

“你以为你在谈什么,穆萨里?”血红色的兽爪在暗夜中舒张,那颗如蜘蛛般布满血眼的狼头也往他低下,“你忘了我当年的教诲了吗?”她嘶声道,“你是用怎样的暴力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又给他带来了怎样的痛苦,你真能假装自己不知道?你真觉得你凭着自身的技艺能挑战并杀死一个剑舞者?”

“我只是......”

“你父亲过去是那么爱你,他带着你在草原上骑马巡游,在大风雪中抱着你濒死的身体去他的大帐,用自己温度把你救回人世,你忘记了?你是他最疼爱的孩子,这将为你后来的作为带来什么,你忘记了?他越爱你,他在你背叛他的时候他就越痛苦;他越痛苦,你在杀害他、逼迫他为你牺牲的时候取得的力量就越高昂。”她的声音越来越高,竟然变成了咆哮。“这是你的选择,你看见了吗?听见了吗?为什么要闭着眼睛不去看,为什么要捂着耳朵不去听?穆萨里,我的好哥哥,你逃去法兰人的领地,究竟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逃避?”

穆萨里想让她放低声音,但最终也没有这么要求,只是凝神和她对峙。

“我不能回应每个人的爱,受诅咒的阿婕赫。”他平静地说。

血色的颀长身体越发前倾,从交错的犬牙缝隙中呼出一股刺鼻的血雾来。“现在你连杀一个和你完全无关的人都要求助别人了,这是为什么?你不想在这条道路上更进一步了吗?”

“我是为了我的部族和我的人民而活的,”穆萨里说,“我的目光不会放在那些事上。”

“但你发起了一场战争。”蒙在毡衣和兜帽中的灰发阿婕赫说,“你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无法与之相比。”

穆萨里摇摇头,说:“我是发起了战争,但我不是为了战争本身。”

分裂出的阿婕赫咧开了嘴,似乎想发声嘲笑他,蒙在兜帽和毡衣中的阿婕赫却长吸了一口气。在那一刻,她背后的裂口蓦然张开,把刚挣脱出壳的血红色孽物一口吞下,野性癫狂的声音瞬间消失,酥油灯也随之熄灭,只有阿婕赫带着一股疲惫感咳嗽了两声,竖直的嘴从喉咙处裂开。

她抚摸着桌上的书,似乎冥思了一阵。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冷静异常。“希望你记得这句话,哥哥,希望你发起的战争能以你希望的方式结束。”

“我对你保证,阿婕赫。”穆萨里低声说。

他凝视着对方,但阿婕赫没有看他,她的瞳孔没有焦点,似乎在凝视虚无。

“她对我说,战争一旦开始,就不会按你希望的方式运作,哥哥。”阿婕赫又说,“不管你想带去什么,最终都会化作痛苦的死亡,还有无止境的暴力和毁灭。你既无法约束每一个听你召集过来的萨苏莱人酋长,也无法保证古老的双头蛇会按你我的希望维持稳定。不管我付出多少努力,都会出现命中注定的灾难使其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