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塞萨尔避开一把拦腰劈来的短刀,就地打了个滚沾了满身灰,转身就跑。他既不想拔出剑,也没想抽出钉头锤,因为那对矿工夫妻的另一个青年人孩子也推门而入了。门缝刚掀开了一丝,当时就是一飞刀过来扎在了他大腿上,——恰好是他就地一滚的时机。但凡再倒霉一点,这一刀肯定会直接扎在他脑门上。
借着失血给予的异常敏捷,他迅速扑向唯一还没被堵死的出口,直接从高层窗户翻了出去。
是的,这地方是四楼,接近二十米高,从这里摔下去几乎不可能还活着。但他也不是没有跳楼的准备。
塞希雅队长不仅是个雇佣兵,还是个经历过追杀和逃亡的假冒骑士兼前贵族小姐,她有个习惯是住墙壁很难攀爬的高层旅馆,然后在房间窗户外栓条绳索。据说在旅馆借宿时,这法子不止一次救了她的命。因为刺客很难从窗户爬上来,但她却能攥着绳索直接滑到底,然后逃出生天。
他攥住绳索往下迅速疾落,顾不得手被磨得皮开肉绽,因为头顶还有冒充矿工夫妻孩子进来的刺客在追他,只要往下抛一把飞刀,他落地时就是具脑门插着刀的尸体。
此时忽然一声枪响传来,惊得他心里一忖,然后才发现是狗子在高层走廊射死了躲在军营外放哨的弩手。
这谋杀准备的可谓非常充足了,先是假借来历清白的矿工夫妇当掩护混入军营,跟着是得到仆人的身份,端好水站在走廊外等候,只要时机得当,谋杀谁都没有问题。
不过,他们混入军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要在今天忽然动手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白天的广场演说他配合太好,晚上的战备工作他也安排得煞有其事,导致潜伏的间谍不得不提前行动了。在前段时间,他的价值只在于伯爵的继承人,除此之外就是个硬塞进军队领军功的无能贵族子弟,尚不需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出手,现在他表现出了能力和价值,这风险就远小于他所造成的威胁了。
有人扮仆人在走廊旁听,有人在军营外围拿着弩放哨,那还有什么?
第六十二章 你害羞什么?
塞萨尔刚狼狈落地,就见一人守在屋内窗边,利刃高举,看着就像在河边叉鱼。他顾不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也顾不得近乎脱臼的肩部,即刻往一侧扑倒,才躲过刺下的剑刃。这是把重剑,一剑直接洞穿了草皮,激起大片泥土,把他当胸贯穿插到草地上绝对没问题。
另一名刺客躲在墙后死角,先是从阴影中转出,飞刀破空命中他抽剑的右臂,溅起大片血花,接着趁势往前疾扑。塞萨尔刚
抽出剑,还来不及起身站稳,只得迅速把剑尖放低,刺入地面,用力一挑,一大团泥土迎着对方的脸扑去,飞入他眼中。
此人朝后退了一大步,盲目挥刀,意图阻挡
突袭,但塞萨尔也奋力往前冲去。他四肢并用,低伏着身子从对方挥来的刀锋下冲过。他右手反手持握剑刃,并未挥动胳膊,只借着冲锋的势头往前扑,就把此人左腿切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豁口。
他没用到什么高深的技巧,都是靠着大量失血换来的敏捷和反应能力作战。不过,就他这种拥有异常身体素质却不会用的情况,掌握了塞希雅教他的技巧,已经足够应付大部分场面了。
塞萨尔没见到当时如鬼影般的无形刺客,这几位要么就是乔装的探子,要么就是受了收买的本地帮派分子,素质良莠不齐,足以证明他在名单里的优先程度不高。不过等到今晚这事过去,后面的发展就难说了。
狗子又是一枪精准命中他身后断腿的刺客,窗内那人顿时不敢露头了。塞萨尔瞥见四层那两人的身影从走廊窗户闪过,一飞刀穿透她持枪的右臂,另一人挥刀直扑,就将她放倒在看不见的窗沿下。
他倒不担心无貌者会因此而死,但她若遇到危险,需要先做假死伪装,随后趁其不备张开她非人的面目,就意味着一整个走廊里看见她面目的人都得死。无论是办事员、是赶来的士兵、是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仆人,无论那些人曾经如何看待她,对她是否友善,都逃不了死亡的下场。
塞萨尔只能希望狗子附近的人不会太多。
虽然指望一座边疆城市拥有可靠的情报和间谍组织很不现实,但诺依恩这地方也真是四处漏风,跟个筛子一样。
窗内那人看到他跪伏在地,左手断裂,右侧小臂还插着飞刀,满身灰尘、鲜血和泥土,在这不停喘息,再看到四楼的火枪手也被放倒,立刻跃出窗外。
又是一飞刀,趁着塞萨尔慌忙侧身躲避,这人持剑在怀,疾扑的同时肩和脊背都往前倾,双手也往前递送。剑刃好似一柄长枪前突过来,猛扎向他胸膛。
塞萨尔反手握剑,剑尖指地,剑刃斜斜向上截住这一刺,同时奋力格开。
并不夸张地说,就算他力量比平常还大也震得虎口发麻,差点没拿稳武器。对方不仅用了全身的力量还加上了冲刺的惯性,他却只能用半残的身体做下截格挡。
塞萨尔不断后退,在金铁交击中假装力气不支,引得对方步步向前。退至墙壁时,此人挥剑劈空却未变招,竟用两臂带着全身扭转,剑刃划出巨大的圆弧转至其头顶后方,又转至其斜下膝盖处,带着蓄积的力量自下而上抡了过来,覆盖了所有他能侧身躲开的轨迹。
这是把重剑,就算劈在石头上也能砸出个大豁口,寻常人就算想挡,也会被连着自己的剑一起劈进自己的身体。
好在他也不算。
塞萨尔已经扔掉了满是凹痕的破剑,抡起那柄粗糙的钉头锤,看着像是种绝望的抵抗,发力姿势也只用到了肩膀和胳膊。多种不利因素下,他却在金铁交击中骤然挡住了对方的重剑剑刃,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第二锤抡去,砸弯了对方横过来充当盾牌的剑刃,凹出了一个巨大的弧度。那人眼睛圆睁,立刻弃剑后退,竟然退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逃走了?
再一看后方走廊的窗口,果然是狗子带着满脸的血端起了枪。
今天的一切算是结束了。虽然塞希雅教他的技艺让他更擅长运用他诡异的身体素质,至少是能挡得住刺杀者的袭击了,但面对更擅长作战的敌人,那些假装不敌和突然暴起的蛮力也不怎么好使了。佣兵队长匆匆赶到,先给他做了点战场包扎措施,然后才注意到地上那柄弯出了一百多度钝角的重剑。
“需要把你送去神殿接受治疗吗,徒弟?”她问道,用力扎紧绷带给他的伤口止血。
“最好不要。让菲尔丝治就行了。”
还没等塞萨尔反应过来,塞希雅就碰到了他的肩膀,将他被刀切开的衣服撕出了个大豁口,几乎扯到胸口。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没法抗拒。
“你害羞什么?你又不需要遮挡自己的身体。”
“可能确实需要遮挡。”塞萨尔说。
话音刚落,塞希雅就看到了从塞萨尔皮肤伸进去的血,是从右腿被他切开的那人身上溅出的。她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头的绷带,发现余量不多,士兵们也正在赶来,于是她果断把自己一直穿着的斗篷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兜帽也扣了上来。
“我建议你以后上战场找个面具给自己戴上。”她一边给他穿斗篷一边说,“可能会溅上血的地方也都罩严实点。”
“这是......”
“我不关心遥远的事物和古老的教条。”塞希雅上下打量他,接着伸手到
他胸前,扎紧斗篷脖颈处的系带,“如果真有什么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就那时再说吧。”
平日里她的头发都是绑起来扎紧的,今天却散开了,因为匆忙赶来,在胸前和背后散作一束一
束。他感到了她斗篷的体温,闻到了她身体的味道,呼进了她轻呵出的白气。他还从没有这么渴望过她,触碰到她近在迟尺的视线时,他感觉心脏都被绳索扎紧了,一汩汩血流从里面渗了出来,淌到了他麻木虚弱的指尖上。
塞萨尔浅呼了口气。
“所以你得一直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了?”
“或者是在你背后一剑劈了你脑袋。”塞希雅带着并不和蔼的微笑拉紧他左手的绷带,让他痛得脸色抽搐了一下,“不合时宜的话少说点,现在就好好给这座城市的存亡负责。最近也只有你在给这地方负责了,你说是吗?”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指派的事情能有多大用。”他说。
“你比我见识过的绝大多数城防指挥官都有用。”她终于把斗篷给他穿好,伤口也都包扎遮掩了起来,“去你的住所待着吧。我会把这地方打扫干净,残余的麻烦也处理干净,另外哪怕你伤势痊愈的速度很快,你也得把这绷带多扎一段时间。”
塞萨尔点点头,大步走过人群,经过熟悉或不熟悉的士兵队伍时,人们注视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很多意味。这些目光,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这身只在雇佣兵头领身上见过的斗篷,有一部分是因为他遭受刺杀还仿佛只受了轻伤一般走过军营的姿态,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从四楼延伸到一楼的血淋淋的绳索、呈现出可怕凹陷的重剑、以及倒在地上的死尸。
只消等到明天,更荒诞的传言就会传遍军营,接着传遍上诺依恩。有些会和他的私人感情有关,说黑剑的雇佣兵头领年轻貌美,对小博尔吉亚表现出的关切微妙地超过了正常的雇佣关系。另一些则会极尽夸大他的个人勇武,导致大概率会来的下一次刺杀极难应付。
前一个传言先不说,后一个传言......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状况,总得接受一些谣言的传播。
塞萨尔踱步上楼,走到擦拭火枪的狗子那边时,他不出意外发现了死在地上的一队士兵。这队士兵有三名死于刺客的刀锋,还有两名死于某种尖锐的利爪割喉,至于那两名刺客则是被某种弯曲尖锐的东西穿胸而过,——明显就是她的节肢。见他瞪着自己,狗子无辜地眨眨眼。
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用士兵的斧头和铁锤把这俩人胸前的伤口砸烂,然后用刺客的刀把这几个士兵的伤口断面切平整。早点办完事,我还要回去休息。”
“不会耽搁太久的,主人。”狗子说。
......
半夜醒来的时候,塞萨尔浑身赤裸地躺在地板上,身上敷满了刺鼻的血和黏稠药物,身下还描绘了一圈诡异的象形文字圆环。困意紧紧拉扯着他的眼皮,他花了很长时间缓缓移动双手,摸索伤口,发现什么伤口都没碰到。朦胧中他一边想自己恢复的似乎更快了,一边抬起断裂左手,看到一堆血管像蚯蚓一样沿着他的手指断面往上蠕动、挣扎、扭曲。
他脸色抽搐了一下,他已经尽力不去想自己已经不能算人这件事了。
“咦?你醒了?”菲尔丝从旁边凑过脸来,她只穿了件裹胸布和衬裤,浑身都是血在地上爬来爬去描绘象形文字,“但是你还不能乱动,听明白了吗?”
“不,这是在做什么?治伤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第六十三章 吞食
“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吗,主人?”狗子从他头顶弯腰俯视他,“你左手断面的血管就是证据。你已经进入这个受诅的国度了,转变是没法停止的。要么就放任不管,一直往下跌落,要么就抓住道途给你的绳索往上攀登。”
“这世界上就没有让人往后退一步的法子吗?”
狗子摇摇头,露出欢欣的笑容,就像她一直知道答案,只差在这告诉他了一样。
“有,”她带着微笑说,“用毒素抑制你的生机,让你皮囊下的血肉灵魂一点点腐烂,你就不会再跌落了,因为那样你就差不多是具还在走动的腐尸了。腐尸怎么会跌落或者往上攀登呢?”
他感觉自己的脸变阴暗了。“有人这么做过吗?”
“那些受诅之后还坚持自己人类身份的人都会这么做,人们把他们叫圣人,称其为伟大的坚持。你想当圣人吗,主人?”狗子带着怪异的好奇问道。
“你要是想,就得弃绝所有能满足你欲望的东西。”菲尔丝盯着他说,“你弃绝了自己的感官欲望,不会再感到欢愉,那你就不会再被诱惑,也不会再发生转变,就像荆棘缠满全身之后你就没法再碰到爱人的身体一样。”
“令人绝望。”塞萨尔说。
“我们最好快些。”
菲尔丝咕哝道,“你还有事要做,而且再往前走几步也能帮你更好对付今后的危险。”
“我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
“你会感觉到我在引导你的心灵,只管听我的话就好。”菲尔丝朝
前倾身,抓住他一条胳膊,抱在她酥软的胸脯之间。
尚未等塞萨尔体会其中微妙的感受,菲尔丝就张开了嘴,他以为她要咬住,谁知她把他左手断面一口含了进去,轻轻一吮,就带来一阵强烈的酥麻感,汩汩血液涌入她喉中。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看到血液散发出的红光透过她喉部皮肤传了出来,好似那儿只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他的头脑忽然间变恍惚了,今夜本来寒风凌冽,他却发现屋内的风完全停息了,仿佛是空气凝固了,令人觉得气闷。
塞萨尔盯着在她皮肤上蔓延的分叉红光,感觉她咽下的血和他产生了某种联系。因为这联系,他能嗅到她血与骨的馥郁芳香,令他体内某种非人的感官渴望蠢蠢欲动。
“我在带你接触世界的另一个面目,所以不要挣扎,不要从我怀里挣脱......”
菲尔丝话音分明很轻柔,他却觉得,从她口中蹦出的每个音节都如同尖针划过陶器,莫名显得尖厉刺耳。不止是她的话音,许多声音都变刺耳了,哪怕她呵气的声响都要刺得他耳朵滴出血来。各种细微的环境音本来很难察觉,这时都转为尖厉的嗞嗞声,将他淹没,如同铅一样沉的汪洋包围了一尾鱼。
她的形体蓦然间消融了,他看不见她在哪,只能感觉她趴在他背后。这一刻,他感觉她两条胳膊环在他脖子上,下一刻,他感觉她的呼吸吹在他肩上。周遭世界的稳定轮廓蓦然间解体,床、柜子、桌椅、墙壁都像火炬下的人影那样向外延展,远端隐入黑暗的帷幕中,远超出他的视野之外,近端如利爪抓在他身上,想要撕裂他的皮肤。
整个房间都变得如同密林深处,遍布着深红尖锐的枝杈,遮蔽了每个方向的视野,连天空都无法看到。
在这深红色密林中,许多颀长的节肢屈张伸展,许多臃肿的触须抽搐摆动,许多沾满血的大嘴撕裂开来;许多怪异的眼珠在血色枝杈上骨碌乱转,许多狰狞的血骨堆积成山,许多流着血的空洞面孔在树木缝隙中爬动,好像扁平的尸蟞。
“这附近接触外域的只有城堡里那几个老家伙,但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猩红之境,所以我们不会遇见其他同路人......不,那儿有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个头很高,被锁在.......没事了,她被锁链束缚着,没法接近我们。总之不要从我怀里挣脱......”
菲尔丝还在说话的时候,什么东西忽然扑了过来,凝滞的空气中卷起血雾。一只血红色兽爪抓紧前方的红木树干,颤巍巍的兽毛泛起涟漪,像是位于水下一般无风自动。塞萨尔看到枯瘦的肌肉依靠清晰可辨的肌腱维系在枯瘦的骨骼上,协同一致地使力抓握,压碎了树干上乱转的眼珠。
这只兽爪正在缓缓靠近他,似乎想要触碰他,但它悬停在了他几步之外,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无法前进分毫。
一个听着很遥远的声音从交错的深红色枝杈后传来。“你从哪儿来?”
菲尔丝立刻在他耳边低语起来,“跟她说我们是意外接触了祭祀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完补充了一句,“我是走我们学派的办法附在你身上偷摸进来的,她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说话的人似乎很期待回应,于是塞萨尔传达了菲尔丝交待的答复。
“你为什么被锁在这里?”他说完也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被锁在这儿。”树木背后的那人说,“我是被困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就像被拴在一根钉死的木桩上,哪怕把灵魂投射过来也没法走出太远。”
“你住在城内吗?”塞萨尔问道。
“我在城外的军营里看着你们呢。”对方话里带着戏谑。
“你是萨苏莱人?”塞萨尔心有所感。
“一部分算不上。”她答道。
塞萨尔转而想到了卡莲修士的故事,问道:“那你是野兽人?”
“一部分算得上。”她并无诚意地给了个同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萨苏莱人允许自己的部落子民探询异神阿纳力克?”塞萨尔锲而不舍地问道。
“没有这个说法,”从那边飘来的声音很悦耳,每个字似乎都带着催人遇睡的感觉,“只是我们这个种群生来就和世界的另一个面目相连,受人憎恨、恐惧。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披上厚毡衣,把自己裹在密不透风的兽皮里。”
野兽人与生俱来就和所谓的外域——或者说世界的另一个面目——相连?这话听着实在匪夷所思。塞萨尔更愿意相信是野兽人种群里有一些稀少的个体生来如此,这样的话,卡萨尔帝国若想把野兽人当军事奴隶用,只
要单独找到那些特殊个体提前扼杀就好。
“小心她的话音!”菲尔丝咬着他耳朵说,“这个道途上走得远的人会引诱后来者把他们吞下去。你们本来就是跟无止境的渴望相伴的。”
确实,她说起话来就像念诗,用温柔异常的声调掩饰她那只尖锐枯槁的兽爪,好像扮成外婆的狼在引诱小红帽接近自己似的。塞萨尔觉得这个意外相遇很有意思,这事告诉他,萨苏莱人的军营里也有一个掩饰身份的孽怪,并且,随军法师的失踪可能和她密切相关。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她似乎有意在话中揭示自己的身份特征。这事很怪,有可能她是在散布假消息,诱使他对一个无辜者动手,但也有可能,她是诱使他杀害那个困住她的人。
这样一来,她就能得到解放?从某个困住她的囚笼中?
“总之,”对方说,“我在猩红之境待了很久,既然你才把灵魂投射过来没多久,也许我可以给后来者一些引导和建议。我想,身为一个探询外域的人,你也不会关注俗世间的争端吧,你觉得呢?”
他觉得什么?他可能是诺依恩最关注这场世俗争端的人了,整个诺依恩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关注。
“一部分算得上。”塞萨尔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谎话,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但我会关心我跑不跑得掉。”
“别担心,但凡你在这片林地多走几步,四处探索探索,你就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或者你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探索?”
菲尔丝又咕哝起来:“别听她的!呃,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可以稍微听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有没有在骗你。”
“一直以来,我都是跟着一本古老的经卷做祭祀。”塞萨尔想了想说,“很多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我可以听出你给的建议是真是假。”
“那就让我的建议更具体一些吧。我需要仔细观察观察你,然后才能告诉你什么法子最适合你。”
声音停下来,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塞萨尔没法子,只能点头答应。
“把头抬起来,伸长你的脖子。”她说道。
塞萨尔闻言做了这个动作,但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小猪仔在给一头狼展示自己的肉质。
“很好,”对方攥着树干,轻轻舒张利爪,划过那些血淋淋的眼珠,“这脖子的线条纹理不错,颈项中心的凸起正是最叫人钟爱的那种。你和我不同的地方在于皮肤太白,不过等涂满了血,也就没什么区别了。顺着这个诱人的人类脖颈往下——你看起来不太接受这个形容词?”
塞萨尔承认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品评,这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乍一听,她是在赞叹他的身体轮廓,但仔细一想,对方这个赞叹其实就像他赞叹卤好的鸭脖子,所谓的涂满了血,用他的话说就是涂蘸料。
“我们不妨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塞萨尔道,“在你表达吞食欲望的时候,我是在椅子上,还是在餐盘上?”
第六十四章 狼爪
“这有什么所谓吗?”树干深处的存在给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你难道没有饮下过谁的血?在那之后,我的伙计,你拿牙齿刺穿谁的皮肤的时候,你就没有注意过他们的手指、他们的小臂、或者他们的脖子,想做点不止是吮吸血液的事情?咬破一个人的手腕,他的感觉会相对轻微,但咬穿大腿,他就会高声惨叫。不同的部位,可以带来不同的体会。神经缠结在一起,就是为了让我们获得那些激烈的痛楚。都这样了,你却不多感受感受,这岂不是一种浪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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