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归结到这件事本身,当然是这些所谓的行业机密能让他们变得更有钱、更有社会地位。
至于塞恩伯爵舍不舍得给更多薪酬,这事就跟他没关系了。
塞萨尔搜肠刮肚列出预测弹道轨迹需要的算式,包括三角函数、微分积分、空气阻力对弹道轨迹的影响以及补偿方式,把他能想到的运算都列了个遍,接着填入总工程师给他的参靠数据,最后把笔交给狗子,把整个运算过程都交给了他教学助手。
这不是因为他不会算,而是他本来就不擅长数学,因此根本不想算。他不是来当数学家和物理学家的,列出算式已经够累了,在一帮人众目睽睽之下和微分积分方程搏斗,这就是要他的命,还不如全都推给无貌者。
反正无貌者算这些东西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把给算式填结果的活推出去之后,塞萨尔总算缓了口气,坐到塔楼角落开始往喉咙里倒水。在炮兵队长们围着图表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侧的门开了。
“可否稍作打扰,阁下?”
塞萨尔咕哝了一声,感觉自己不是很想开口说话。门那边的声音老迈低沉,他完全没听过,既然不熟悉,那他也不可能认识。真要问他现在想干什么,那就是枕在他的教学助理腿上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而不是应付不知道从哪来的访客。
“这只需要片刻时间,大人。”这回换成了昨天那名工程师的声音。
塞萨尔转头望向门口陌生的中年人,“你是谁?”他嗓音有些哑,“卫兵呢?为什么要把没拿到许可的人放进来?”
工程师咳嗽了一声。“这是从奥利丹远道而来的商队首领。”他意有所指,“他们会卖给我们一些战争物资,只收取一些低廉的成本费用。”
奥利丹?为什么是奥利丹?多米尼王国的边境要塞打起仗了,却从奥利丹冒出一支莫名其妙的商队给诺依恩支援战争物资,还只收一些低廉的成本费用?
想到这里,塞萨尔不禁心里犯忖,觉得老伯爵和奥利丹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见不得人的合约。
虽说这时代的国家没有明确疆域,一些边境城市的领主换个国王当主子也很寻常,但在受迫结成邦联之前,奥利丹和多米尼的宿怨可谓源远流长,几百年来冲突和战争从没断过。老家伙投靠奥利丹王国可能有他的考虑,然而他呢?他以后出城了要往哪去?
这子虚乌有的贵族身份是给了他很多便利,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也是越来越多了。
见塞萨尔点头同意,商队负责人走到他身前,缓缓坐下。这人体格健壮,面庞硬朗,金发蓝眼,手上有使刀剑的痕迹,说他是商队负责人,塞萨尔肯定是不信的,十有八九就是奥利丹王国哪个贵胄,领了王宫的命令来考察诺依恩领地和老伯爵本人。
先借着商队的名头给一些前期投资,然后再依据围城战的结果得出后续决策?
来人取出一沓手稿,翻到其中一页,“这手稿上有几个难题,我一直解不出,你能看懂吗?我已经试着把每个参数尽可能精确地列了出来,比如说这里......”对方用粗短的手指划过一行逻辑符号,“如果阁下能给我一点建议,我可以在这批物资的议价上退让更多。”
塞萨尔有点绷不住表情了。他懂个什么玩意?他可从没把自己当过数学家。做有事先准备的照本宣科是一回事,真正做研究可是另一回事。
他要是有这个数学天赋,他会去搞人文研究和民俗考察?
看到狗子终于填完了图表,塞萨尔如久旱逢甘霖,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把这个解开,”他说道,然后试探着问了句,“就用我们手稿里的法子,可以吗?”
无貌者接过来人的手稿,目光扫过纸页,没有丝毫停顿。随后她拿起羽毛笔,迅速勾画出几个方程式和几条曲线,过了十来秒钟就写满了整张纸,把手稿还给这人。不出意外,她写的是定积分算式,对不懂的人来说就是天书。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片刻时间后,自称商队首领的人开口了:“如果战争结束后阁下有远行的想法,我想邀请你们来奥利丹的王国科学院做客。”
他宁可跟着塞希雅打一路骑士比武,拿着骑枪跟人互相冲锋,也不会去科学院跟人讨论微分积分。
塞萨尔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
复。“这要视情况而定,我有很多要去的地方......也许会是依翠丝在先。”他说道。
中年人点点头。“好吧,但我希望阁下记得,王国科学院会给您预留一个位置。不介意的
话,可否告知我你们会在依翠丝待多久?如果事情顺利,到时候我希望和你们书信联系。具体到这个计算方式......”
“是我做梦梦到的。”塞萨尔说。
又是一阵沉默。“您很会开玩笑,阁下。”他说。
既然说真话他不信,塞萨尔只好编个相对可信的理由。“其实是我从矿坑里捡来的手稿。”他耸耸肩说,“也许是前人的智慧吧,我猜比库纳人的帝国还要早。其实我本人不擅长这些学问,只是译出了手稿的内容拿来用而已。”
“好吧,我会把这些话记下来。”中年人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感谢您给出的算式。科学院开设至今,成果越来越少,地产和财产倒是连年增长......”
塞萨尔只能对这人微笑。他要说什么,建议对方谨言慎行吗?这人要么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要么就是根本不怕说这话,他给出建议也没用。科学院的名头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新兴贵族派系和学阀的综合体,跟这时代的军事学院一路货色,里头的政治博弈和人脉势力远大于其名义上的称呼。
此人和工程师走后,塞萨尔起身走出塔楼,带着狗子在外城墙顶晃荡起来,试图从敌人的视角思索如何破城。和高大巍峨的内城城墙相比,外城城墙可谓又窄又矮,实在很难让人放心,顶部差不多两米五宽,站一排人都很勉强,行动空间也极其受限。但他已经接了这份倒霉的工作,不得不为这地方发愁。
最麻烦的是,他能考虑的只有世俗层面的准备工作,但那些非世俗层面的......塞萨尔摸了摸衣兜里的狼爪饰物,不禁有些头疼。
第六十七章 你有点刺伤我了
未知,塞萨尔想到,未知才是最麻烦的因素。
......
在山顶的营帐处,穆萨里听到莫努克的声音传了过来。“萨满说大部队很快就会赶到,”他道,“但他们没逮到阿斯克里德,被他逃了。”
穆萨里眯缝着眼睛,低着头,用手压着往后飘舞的头发,体会着山顶的狂风。已经是冬季了,大雪天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既然大部队很快就会赶到,那他们也该着手布置更接近城墙的工事了。
他知道,这场围城战用不了多久,哪怕诺依恩有火炮也一样。
已知的情报是,那边的炮手都是领着稀少的薪水混日子的废物,比起操纵火炮,他们更擅长钻营和偷奸耍滑,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来到诺依恩看守几十年都不会用到的城防炮。
城墙本身则更老旧,低矮先不说,还缺乏棱堡构筑,就算不谈城墙本身的脆弱,城防炮的盲点也会极多,只要能通过壕沟、掩体和临时堡垒推进到城下,就能顺利架起攀登工具。从约述亚河引来的护城河是很麻烦,但他们已经有断流排水的预先准备了。
这些措施,算是摆在纸面上的攻城措施,但从整体都看,都是佯攻和掩护。单靠这些手段攻城,各部族承担不起人员损失,也没法接受动辄一个月起的长期对抗,正因如此,他们才会需要世俗之上的东西打破局势并且一击致胜。
多米尼王室承诺的密探潜伏已久,可以配合各部族派出的剑舞者突袭塔楼和城门,在内侧发起斩首。萨满也已经用大量祭祀品和仪式给那条盘踞在地底的孽物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只要能占据整个外城区域,筑起工事围困内城,后续的商谈就能有序展开。
不过,那个出城打探的家伙......
“我们从间谍手里拿到了阿斯克里德的一切动向,结果却没能抓到人?”穆萨里问道。
“我们追了阿斯克里德一路,沿着庇护深渊把他们一路往北方驱赶,杀光了所有跟着他的士兵,但还是给他跑了。”莫努克说。
“没有分散开围捕他本人吗?”
“当时跟着阿斯克里德的法兰人士兵都死了,他已是孤身一人,但在那之后,有多支搜索队遭遇夜袭,无一人生还,尸体惨不忍睹,面孔也痛苦万分,疑似在死前遭遇极端折磨。萨满认为阿斯克里德身上有不详的预兆,不该穷追到底。”
“沿着庇护深渊往北是奥利丹吗......”穆萨里沉思着说,“至少阿斯克里德短时间内都回不了诺依恩了。少了军队总指挥官,我们的优势也能进一步扩大。”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他挥挥手,“别管阿斯克里德了,着手往诺依恩城下修筑掩体工事。另外,记得额外备一支突袭队伍处理我们新上任的城防指挥官,在攻城战最胶着时动手。最近针对那个塞萨尔的行动没有一次成功过,我是无所谓,但多米尼的人已经非常不耐
烦了。”
“有关他的那些传言呢?”
“影响不了大局。”
......
由于世俗之外的威胁忽然加剧,塞萨尔越来越在意伤兵们交代的战场情报了。当时他
希望尽可能减少情报中民俗传说的部分,现在,他却希望听到更多看似荒诞的故事。随军法师莫名失踪的故事,他已经听了很多,因此在今天,塞萨尔希望修士给他讲述士兵们渡河时遭遇伏击的经历。
和前些日子相比,神庙容纳的伤残士兵减少了不少,其他病患却又增加了一些。神庙没那么嘈杂了,只是烧着昏暗的火盆,四下里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气味。
卡莲修士还是一身深蓝色长袍,在走道里分发药物,给人更换绷带。虽说她在照顾病人,但塞萨尔觉得她体虚的难以形容,看着更像是病人;睫毛的阴影覆在苍白的面颊上,显得很晦暗,眼睛也缺乏神采;银发卷成许多翘曲的小圈,从细瘦的颈边披散到胸口和背后;手背的皮肤像是透明的花瓣,隔着段距离也能看到她发青的血管。
等分发完了药物,修士才看到他。她的眼皮动了一下,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说:“士兵们的故事不需要我讲也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
“总得找点不一样的事做。”塞萨尔说。
“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你似乎对我意见很深。”
“我已经知道你没有信仰了,塞萨尔大人。”卡莲语气平静,“你那天的发言,其实就是仗着知见否定我这种没读过神学经典的修士吧。我不识字,也很少出门,没有能力反驳你,所以我也不会再回答你心术不正的发问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还请您去找其他照顾过病患的神殿骑士。”
塞萨尔换了个口风。“人们转述别人的故事总会带上自己的见解和态度,但是听你讲,我感觉就像听他们亲口在说。”他说道。
“一个说法不成,就换成另一种说法吗?你的口风变得比翻书还快。”
见她油盐不进,塞萨尔只好继续改口。“再找个可信的转述者太麻烦了。”他说,“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在这个语境里听着很像吹捧。”
卡莲稍稍颔首,直视他的眼睛。“跟你交换故事不算麻烦,但在这之外我和你谈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我应该忍让你,和你和睦相处,给予宽赦而非厌弃;还有一个说要宽赦自己的敌人,但不能宽赦我们教义的敌人,叫我不能忍让,哪怕我的知识和力量都不如你,我也还能诅咒你。”
“我保证我不再对你的个人信仰做任何评价。”
“你似乎没有完全理解,塞萨尔大人,”她轻轻地说,“我不想和你交换故事,不只是因为你否定我的个人信仰这件事。”
“是的,我知道,卡莲修士,所以我还会保证不把知识当成工具,不借着它们在对话中取得优势。”
“与其说是工具,不如说是在袖子里藏着把刀,带着微笑假装握手,其实是找机会刺伤别人吧。”卡莲评价说。
“你有点刺伤我了。”塞萨尔说。
“我看出来你很不愉快了,接受不了别人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反正你有权势也有力量,不一定非得用话术伤人。”
“人们都有一些难以改正的习性,我只能尽可能注意。”塞萨尔为难地说。
卡莲侧过身去,在柜子旁边收拾盛着药物的瓶瓶罐罐。“我倒没有反对你或者要求你做改变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一个人明明在行使权威,还假装自己在和别人交流。人们大多有行使权威的本能,在你身上,这个本能用言语表现了出来,看起来比单纯利用权力和武力高明一些,但说到底还是在行使权威。所以如果你还想在对话中行使权威,就不要装模作样地跟我交换故事了。”
塞萨尔不由得有了些联想,于是问道:“拒绝权势就是你对权势的态度?”
“我未曾接触过、也未曾拥有过权势。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它,不过,和你对谈了这几天之后,我认为你想拥有主宰别人的权势,只是表现得很隐晦,不想展现在人们一眼就能看出的地方上。你自己应该对此很清楚。”
“我想是这样。”他说。
“而且我觉得,那些表现得很明显的人,反而不如你这样表现得很隐晦的人危险。”卡莲一边收拾药物,一边朝他投来一瞥,“你认为自己拥有的权威,一定是比那些享受着世俗武力和权力的人更特别的权威。”
听到这里,塞萨尔觉得自己异常愉悦,也许就是因为他认为她说得对。他最近可能是有些疯癫,而且他知道那些疯癫来自何处,就来自他接受道途之后积累至今的不安和恐慌。这种自认的权威和潜移默化的心理变化,也许就是为了克服它们才出现的。
无论如何,这一刻,他觉得这修士实在神奇,虽
然她不识字也从未远行过,却能持有这样的洞察,透过他的表皮剖出了他的骨髓。这番话,恰好也和前几天出现在猩红之境的野兽人的意见相对,也许不止诠释了他,还诠释了塞恩和加西亚,
诠释了很多自认不在乎世俗权力的人自认持有的权威。
卡莲修士看不到转过他心里的想法,只是眉头稍蹙。“所以,你今晚想问什么?”
“那些在身上刻满符文的萨苏莱人故事。”塞萨尔说。
.......
再次从猩红之境醒来时,塞萨尔觉得自己有些恍惚,双手仿佛是某种聚拢起来的异常之物,能像花朵绽放一样打开似的。他费了点劲才忍住,撑着枕头坐起身。
“如果你想试试,”菲尔丝说,“你也可以顺应渴望。”
“有什么不可以呢?”狗子也应了一句。
菲尔丝看着他的双手,没有表现出恐慌,也没有表现出惊异,看来是都知道事情注定会一步步往前推进,狗子则更不必说。虽然她们俩互相之间泾渭分明,但塞萨尔总觉得她们俩代表的态度完全相同。只有她们俩存在时,这件事不怎么明显,可一旦加上塞希雅的态度做对照,这事就很容易发现了。
若再考虑到那个对他本人都意见颇多的神殿修士,事情还要更明显。
“你还记得我刚跟你讲的神庙的故事吗,菲?”他问道。
“权势?”
“是权势。”
菲尔丝咕哝了一句,摇摇头。“我也不太懂,不过我觉得,主宰别人的权势不值得在乎。我只想要主宰自己的权势。”
第六十八章 初诞者
塞萨尔再次想起了那晚上的谈话。“因为这个,你才从城堡逃了出来?”他问道。
“是的,还有一点,是为了自由。不过现在我觉得,说成主宰自己的权势会更好,自由这个词太好听了,我没那么......”
菲尔丝说着打了个寒颤,倚在床头不吭声了,不过,塞萨尔还是能听出,从她把自由换成主宰自己的权势时,她就在表达自己会为此做出很多残忍之事。她不会去爱别人,也不会去在乎他者的自由。若非和自己谈过很多,她都不会意识到,更不会在意。
“那么爱自己呢?”塞萨尔问她说。
她捻着自己垂到鼻尖的发丝。“我倒是希望我能爱自己,也爱别人,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反过来的。我既厌恶自己,又厌恶别人。”
“你行动起来也不算消极。”
“我只是在试着克服。”菲尔丝说,“先要克服对死亡的厌恶,不然就会害怕做任何事,被恐惧困在城堡里一步都出不去。然后也要克服对活着的厌恶,因为,生比死更可怕,要是克服不了,死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她低声说着把头转向窗户,抱住自己的膝盖。在窗户外面,夜空黑得如同深潭,新月在其中缓缓浮沉,忽然现身了片刻。几束阴郁的光落入屋中,映得她面颊苍白透明,翕动的嘴唇也略微发青,如同暗巷深处一只飘渺的幽灵。今晚乌云密布,他往其它地方看,可再没见到其它月光。
眼前阴郁的月光,会不会是因为她望向窗外才出现的?
他前生所在的世界一切都秩序井然,这种事情自然是臆想,但现在,他却置身于一个奇异的世界中,现实的结构和秩序都变得稀疏易碎。
灵魂游荡在猩红之境时,塞萨尔目睹那些疯狂怪诞的景象,感觉就像揭开了一层表皮,看到了更加真实的世界,——万物本就是无序的,是随意变化的。那些景象看似邪恶,看似亵渎了人们的灵魂和意志,其实反而揭示了被掩盖的真实。
他心中有股渴念在蠕动,灵魂也不住发出叹息。那声响人类无法听闻,无貌者却被惊扰了,像蛇一样贴近过来,用瞳孔竖起的眼珠凝视他。迷雾逐渐从他脚边的阴影中腾起,如同血月下在半空纷飞的大雪,呈现出暗沉的深红色。分叉的影子在房间里摇晃,往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延伸,变得狭长尖锐,好像用无数丝线系在房间各处的荆棘。
无貌者的身体分裂了,像花朵一般绽开,追逐着他的影子迅速长高,速度之快,几乎只在一眨眼间。她的身形逐渐变细,直至变为一头四肢匍匐在地的犬形动物,头颅分裂,通体血红,背后生着四处狂舞的节肢。
狗子的姿态仿佛久旱逢甘霖,如游蛇般绕着他伏行。前所未有的欢愉从她心中发出,弥漫到他身上形成阵阵渴念,呼唤他打开自己的心迎接转变。他们俩似乎被禁锢在同一个矩阵中,与外界的一切都割裂开,也与过往未来的一切都割裂开。
塞萨尔逐渐明白,转变确实是无法阻止的,能做的,要么就是自己把握转变的方向,要么就是放任自己的灵魂扭曲,否则就只能扼杀自己,让身体和灵魂一起腐烂,如此才能阻止这一切。
如今这一切,就是他对世界的两种面目思索之后产生的怪异景象,只要他在心中考虑它,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它,它就会丝丝缕缕渗入他心中,改变他的存在。
哪怕他只接受了一点点。
此时塞萨尔觉得
世界正在融化,黑森森的夜空缓缓翻涌蠕动,裹挟着黏稠的黑暗逐渐下沉,好像要把一切都淹没殆尽。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景象,他只能看到巨大的混沌涌动而下,淹没至窗外,本该坚固墙壁上似乎存在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无法阻挡它们分毫。
那些混沌的黑暗从裂缝渗入房中,淹没到他脚边,顺着他的腿往上缓缓流动。要不是他做了这么久心理建设,他一定会当场疯掉。
他感知中的一切都消融不见了,只有狗子立在他的感知和现实之间,如同一团萦绕着他飞转的迷雾。透过这雾,他似乎能看到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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