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塞萨尔往菲尔丝的方向看去,他是看到她站在床边,正在朝他伸出手,好似一尊静滞的雕塑。但她又不止是菲尔丝,因为,有一个比他还要高挑的窈窕幻影和她身影重叠,带着微笑注视前方。
此人一袭贴身的漆黑长袍,肤色如同保养绝佳的尸体,惨白不说,还透着若有若无的暗青;她的嘴唇没有色彩,用颜料染做淡灰;她的睫毛黑得渗人,缠结交织,如捕蝇草的末端一般绽放;那灰烬似的眼白里是鬼魅似的深蓝色瞳孔。
他不得不猜测这人和菲尔丝有所联系,无论是亚麻色的头发,还是瞳色和气质,都让他浮想联翩。她耳畔和头发上缀满怪异的装饰,其中有个小礼帽扣在头顶,仔细一看,竟是个袖珍的黑色头骨。头骨空洞的眼眶中涌出大片血红色的丝线,好似成团的蠕虫,又像是缠结的血管。
她是菲尔丝的祖先吗?存在于她学派记录中的祖先?但她为什么像是......还活着一样?
就在塞萨尔观察眼前的幻影时,她竟然和菲尔丝一道对他伸出了手,好像她们两人其实是同一个人。菲尔丝本来是静止的,这时候,也随着她的举动往前靠近,比即将吞没他的混沌靠近得更快。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恐惧,似乎这个幻影本身比要吞没他的混沌更加令人恐惧。她那死灰色的眼珠里带着股非人的神采,像是要把视线中的一切都剥皮剜骨,看得通透分明。
然而就在此时,菲尔丝先一步穿过迷雾,不仅破除幻影,还抱住了他的身体。在黑暗淹没他之前,他们俩竟靠彼此的触碰留下了一丝空隙。这丝空隙也许并不该出现,但对他非常重要,可以让他保留一丝为人的余地。
塞萨尔逃进了这片空隙,仿佛逃入一座被黑色汪洋环绕的孤岛,这任性的举动把他变成了一个孩子,好在她也同样。他们都是孩子,互相倚靠着坐在狭窄的地上,蜷缩在这漆黑的天幕和漆黑的汪洋之间,仿佛被世界遗忘了,孤悬在茫茫无际的虚无中。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坠落,坠入黑暗的无底深渊中。
他了解了自己无可避免的道途,却也知道事情对她并非如此。她是个法师,知道如何钻研世界的另一个面目却不受其侵蚀。其实,她并不必把自己送到这团黑暗中,尝到受诅的感受,体会转变的含义。
但是,当人意识到另一个人有自己想走的路途,不一定会和自己同行时,就会为了挽留对方做出很多无法想象之事。
他当初为此感到恐慌不安,难道她就不会了吗?
菲尔丝还是抱着膝盖,盯着远方喃喃自语,只是用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动作很轻,难以觉察。他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瘦弱冰凉的小手,并不想思考世界的两个面目,也不想思考他为了获得这个身份和地位都做了什么,只是抱住这个幽灵一样的小女孩,把脑袋和她凑在一起,听她那些喃喃低语的梦话,直到自己也昏昏睡去。
隔天一觉醒来,塞萨尔如同大梦初醒,感觉有一片隐秘的孤岛在他魂灵的海洋中浮游,好像音乐在湖泊上空徜徉。菲尔丝还是那样表情阴暗,然而和他谈起道途已经稳定时,她还是能高兴起来。
她告诉他,现在他可以自己在夜里的梦中进入猩红之境,可以像那个野兽人一样在其中漫步、行走甚至旅行了。当他找到一些宏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时,他就可以记住那地方,为穿过某种门扉或其它什么东西做准备。
“你不怕自己也往下坠落吗?”
“这不叫坠落。”菲尔丝纠正说,“这是在研究和探索的过程中采取了更激进的手段。很久以前是会有法师这么做的,我们管他们叫受诅巫师。好吧,我还是不喜欢巫师这个称呼。”
“比如那个穿着黑袍子的先祖?”塞萨尔给她描述了那个幻影。
“你说先祖?我没有这样的先祖。”菲尔丝说,“你看错了吧。”
“我不是很清楚。”他又有些怀疑自己当时看到的东西了。
“我也不清楚
。”她说着把狼爪拿起来,小心地塞到他衣兜里。“记得把随身它带好,”她补充说,“如果出了麻烦,或者真的在围城战里发生了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东西确实可
以救命。”
“你觉得那头狼到底是什么?”
“我查到的记录说是野兽人的初诞者。”菲尔丝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代还会有初诞者存在,因为它们是直接从阿纳力克的诅咒里诞生的,只有库纳人的帝国覆灭的时代有记录。但是,初诞者的身体部件确实是你们的圣物,你拿着就好。”
第六十九章 我的好姐姐
......
隔天刚到城墙,塞萨尔就看到草原人的工事遍布他视野远方,大量壕沟如皮肤下的血管四处蔓延,大量土石堡垒如皮肤上的肿块一样堆满城外郊野。这一幕景象实在匪夷所思,看得他以为昨晚的转变伤了自己的脑子,现在满眼都是幻觉。
塞希雅说,壕沟的布置也好,临时堡垒的构筑也罢,都和北方战场的规格完全相同,一定是有懂行的人在指导,但她无法理解草原人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这等规模的工事。
塞萨尔当然也不理解。左思右想,只有一个结论比较可靠,——那些地位尊贵的剑舞者放下了身段,像老黄牛一样挖沟、搬石、垒土,还用萨满巫术透支自己的体能,只求一夜之间筑起足够规模的工事。
以前草原人侵袭的记录里,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说法听着就像使唤诺依恩城里的贵族去掏大粪,而且还得连掏一整夜。
倘若事情当真如此,那么,草原人的决心已经远超往常,这场战争,也不仅仅是一场里应外合的攻城战。它对于草原人,或者说对萨苏莱人的族群意义非凡,远非以往的劫掠性战争可比。
外在压力方面,草原人可能正在面对严重的灾年,秋季歉收,冬季大雪,每个部族都很难熬,因此单靠抢劫其它部落无法弥补灾情。内在凝聚力方面,虽说那边尚不存在一个统一所有部落的所谓汗王,但在此之外,多半存在某种领袖人物,既能了解北方战场,也能团结各部族的酋长。
消息传出后,城内果然发生了骚乱,好在他们对此有大量应对方案,事情才没升级成暴动。很多人在谣言和恐慌驱使下逃往港口,挤占出港船只,若非封锁和疏散即时,港口恐怕已经出了大乱。草原人难以封锁港口,因此这地方关键之极,是联系城内城外、维持人员物资往来的唯一渠道。
然而话又说回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弃城逃跑是绝无可能的。
首先,港口的船只承载不了以万计数的下城区居民,这么多人疯狂逃往港口,光是街道和广场都得堵塞十多次。若真要把人都运走,哪怕没有草原人攻城,能不能在初春时节来临以前运完都很堪忧。
其次,塞恩若还想当维系他频繁举行的祭祀,就不可能带着财产远走高飞。他需要的不是一次性的钱财,而是源源不断的税收。如今这年头,哪怕是童话故事里地底下埋藏着的古老王国的财富,放在越来越夸张的经济规模下,也就是一座贸易城市几年多的往来量。老伯爵不得不维持诺依恩的贸易和商业往来,他放弃诺依恩的那天,就是他再也无力维系他所谓的事业的那天。
上下两头排除以后,中间的富人和地方小贵族倒是很有逃亡的可能,好在他们都住在上诺依恩,诺依恩还没显出颓势就犯不着见风使舵。但若真是表现出颓势,事情就很难说了。
塞萨尔走下城墙,在塔楼门外,看着负责治安的士兵们把成群结队的人请回家。他得从两边挤挤挨挨的人堆之间找到他需要的人,还得在无数张凝视的面孔之间把塞希雅队长请过来,这感觉挺奇怪,就像出席一场隆重的婚礼,他却还穿着居家的睡衣。
他知道自己最近都懒得穿盔甲,衣服没洗,胡子没刮,头发也乱如鸟窝,但这也没办法。他白天要忙城防事务,黄昏要打听许多天以前的败仗,从荒诞的民俗传说里分析敌情,夜里还要探究非人之事,实在没什么空隙收拾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三件事里最麻烦的部分,他其实都是推给别人去干的。
具体到城防事务的布置和实施,其实都是塞希雅在指挥,包括刚才的骚乱处理,也是她在按他们预先讨论出的方案指挥各级士兵有序出动。
具体到从打了败仗的士兵们口中收集他们的故事,其实是他把神殿的卡莲修士当成了不自觉的情报贩子,名义上是故事换故事,实际上,确实比卡纳迪审问官的严刑拷打好使得多。
具体到探究世界的另一个面目,仔细说来,也是菲尔丝白天研究完了,到晚上直接给他成果。
“辛苦了。”塞萨尔说。
塞希雅把剑收回去,瞪了他一眼。昨天傍晚,他把一堆从神殿修士那
儿拿到的故事记录成册塞给了佣兵队长,今天清晨,她又被叫起来处理骚乱。这事里最忙的人可能就是她。
“少说废话,给我来点实际的。”
“我会从财政官那儿给
你争取更高的报酬。”塞萨尔补充说。
塞希雅跟着他走上塔楼的环形台阶。“还不错,等你的好消息。”她说,接着又补充道,“这地方破事真是太多了,我还从没负责过一座城这么大规模的事情,虽然只是外城。”
“从没有过吗?”塞萨尔问道。
“这事放在我们黑剑,肯定要多个队长一起商讨,然后再往上交给团长、副团长和黑剑的法师商量。怎么可能交给我一个人?”
“有了这次资历,也许你就有资格争取更高级别的位子了。”
“出谋划策的是你,我只是跟着办事。”塞希雅提醒他说。
“不是我们俩一起商讨出的吗?”
“你可别把我往上捧了。”塞希雅挥挥手,走到城防炮边上沿着射击孔往外张望,“单是改造一群吃空饷的乡下炮兵,让他们的准头接近北方战场的精锐,这事我就没法沾得了边。那可是奥利丹的王国科学院......”
塞萨尔看她把胳膊支在窗口上,弯着腰喘气,便给她递去一个水壶。“有资历不就行了?”他看着她往嘴里灌水解渴,随口说道,“细节又不重要。人们都知道,你是我战场指挥和剑术方面的老师,肯定会有很多功劳算你头上。等你回了黑剑,不是你争不争更高级别的位子的问题,是他们要怎么重新看待你的问题。”
她听得把水都呛了出来。
“你脑子里是不是只剩下权力斗争了?”
“你们黑剑这种规模的佣兵团难道还能谈战友情吗?”塞萨尔反问道,“单看这个分包制,每个队长之间就既是合作者,也是生意上的竞争者,团长和副团长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军事领袖,而是商业团伙的头目。我听说你们的副团长以前是干律师的?应该很擅长跟人打官司要钱吧。”
“好吧好吧,你说得都对。”塞希雅把水壶扔回来。
“况且,要是你以前真有什么战友情可言,该发生的事情,肯定都在战场边上发生过了,还能轮得着我往过来凑吗?虽然真有的话,挖人墙角也不难就是......”
“你可真是个小畜生。”
“你就非得什么称呼都加个小吗?”塞萨尔从塔楼的箱子里拾起望远镜,“好像我真比你小多少似的。”
她接过望远镜,回头用恼火的眼睛打量着他。“如果不是我肩酸背痛拿不起剑,你身上多余的部件已经在地上喷血了。”
塞萨尔把手摁在塞希雅肩上,隔着厚实的棉甲和皮革甲摸索,在她肌肉绷紧的地方按下去,用手指顺着她肩部肌肉摁到棱角分明的肩胛,又按到颈项上。她好像本来想回绝,随后却长吸了口气,哼哼了两声,仿佛是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倦怠。
“肯定不会有人在这里撞见我们。”塞萨尔说道,“当然就算给人撞见了也没关系,只是剑术学徒给老师缓解肌肉压力,你说是吗?”
佣兵队长放低脖子,拨开红头发,肘撑着窗口,由他揉捏她酸胀的后颈。“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如果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丢了封地逃出来的骑士后代,我也很想问你怎么什么都会。”塞萨尔发现她正在用望远镜眺望远方的壕沟和工事。“所以现在这个情况,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揉了半天就是为了让我喘够了气就继续干活?”
“我只是问问想法。”塞萨尔又按在她肩上,顺着她肩后束的肌肉往上按压。
塞希雅缩了缩肩膀,呼了口气。“想法啊......想法嗯。我的个人想法是把炮兵召唤过来,让他们朝最明显的目标开几炮。”
“有什么理由吗?”
“你不止找我要意见,还要找我问理由?”
“至少给一个吧,我的好姐姐。”塞萨尔轻声细语地对她说。
“别用这么扭捏的语气叫我姐姐!啧,理由就是没有理由。”塞希雅把望远镜对准远方雾气缭绕的石头堡垒,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纯粹是个人冲动,看着敌人慢条斯理挖壕沟垒工事我就心烦,要是只能干看着我就会发疯。”
“算不上慢了。”塞萨尔说。
“确实挺快。”佣兵队长轻声道,“也就意味着......”
“那些地位尊贵的剑舞者放下了身段干起了挖土的活。”塞萨尔点点头,“话说回来,我们俩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越来越小了,好像怕人听到一样?”
“我不知道,你最好也跟我说你不知道。”塞希雅抬高声音,随后往她选中的方向一指,“就那座堡垒,看到了吗?把炮兵叫过来,把它
轰塌,如果能顺便轰死几个剑舞者或者其他什么位高权重的部落领袖就算我们运气好。”
第七十章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尽管塞希雅的说法很随便,塞萨尔还是听了她的话,使唤守门的狗子出去,把负责这座塔楼的炮兵队长找了过
来。炮兵们需要按理论来场实操,炮弹也多到仓库都堆不下了,堆在了军营里,落灰落了这么久,战前消耗十来枚也不碍事。
“跟我说说距离。”他看向赶过来的好几个队长,虽然只叫了一个队长,但他们还是每个人都赶了过来。
几位炮兵队长在炮眼旁边拿着测距仪比划了一阵,接着商议了一小会儿。“约有一公里远。”领头的回答说,“可能会更远一些。已经到极限射程距离了,准头会很差。”
“可以。”塞萨尔点头说。外城哨塔的城防炮都是轻型火炮,不能指望跟重炮一个规格。“招呼士兵来做准备,”他说,“打歪了也没关系。先试试今天的风力影响,再按落点结果慢慢调整角度。”
用轻型城防炮瞄准一公里以外的土石堡垒非常困难,塞萨尔也没做过类似的实验。好在今天的名义是试炮,是一场教学测试。他们有一仓库的炮弹可以使用,目的就是炸塌那座外观最明显的土石堡垒工事。
为了保证准头,麻布火药袋经过了再三检查,装填过程也做的完美无缺。炮兵队长们对着指示表得到了仰角和方位角,拿着瞄准具再三确认,调整方位,最终由一个队长亲自插入导火索,将其点燃。
塞萨尔把望远镜给塞希雅,又从炮兵队长那儿要了个望远镜自己端着往远处看。轰隆一声巨响,迎着朦胧的晨雾,实心炮弹砸在偏离目标堡垒一大截的雪地上。几个队长估计了一会儿风力影响,等炮兵清理了膛内的火药残渣和碎屑后,他们继续填装。经过两次角度调整之后,炮弹擦过土石堡垒边缘,未能造成损伤,但已经够了。
确认角度合适后,塞萨尔招呼他们换上榴弹。在诺依恩要塞,填充了火药的榴弹相比实心铁弹库存较少,生产成本也高得多,需要考虑使用时机,但他觉得没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合适了。
效果很令人满意,他们发射了两枚榴弹,其中一枚在雪地里炸开,还有一枚轰塌了土石堡垒,用望远镜可以看到几个垒石头的草原人被撕碎了,残尸混着火药和破片洒得满地都是。毫无疑问,这是场警告,假如对方的领袖拿着间谍的情报跟部下宣扬守军的孱弱,振奋部族士气,现在就是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的时机。
他不是在跟人打牌,不能什么东西都藏着掖着,指望在关键时刻一击致胜。打击敌人的士气、动摇他们的既定决策是一方面,振奋城内守军和居民的士气也是一方面。等到中午,这事就会添油加醋传遍诺依恩,作为舆论的武器来对抗动摇民心的间谍和密探,当然,免不了会有很多虚构的部分。
......
穆萨里刚走到工事旁边,就看到莫努克捂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臂断面,靠在壕沟最低处喘粗气,部族的萨满正跪在旁边给他治伤。土石堡垒挨了一颗极其精准的炮弹,变得支离破碎,周围也狼藉散布着残尸、铁片、焦烟、血污和大量碎石块。
“你跟我说诺依恩的炮兵都是吃空饷的废物。”莫努克说,他表情麻木,“如果不是我趴得快,地上这团烂肉就不是我的胳膊,是我的脑袋了。”
“这确实是准确情报,”穆萨里维持镇定的语气,“炮兵还是那些人,靠钻营上位的炮兵队长也还是那几个人。而且我们的堡垒远在射程极限位置,就算找来更北方的专业军官也不可能打这么准。”
“所以出了什么岔子?”
穆萨里回忆起当时的汇报。“有线人说,那位新上任的贵族少爷给炮兵队长们做了场可笑的临战动员,但是......”
“但是没人把这场临战动员当回事?”莫努克反问道。
“这你要我怎么才能当回事?”
“我知道,但现在,我还是要重新考虑你的意见。”莫努克长出一口气,“不是法兰人或者卡萨尔人的间谍有问题,就是他们拿过来的情报有问题。看看这四周,乱得就像是受了野狼惊吓的牧群。看在上一场遭遇战大获全胜的份上,我不会埋怨你,但其他马上就要过来的部族首领可不一定,——为了给那条受诅咒的孽怪做掩护,为了扮作我们真的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面对炮火,各部族究竟愿意付出多少牺牲?”
是的,这话确实没问题,含义也很明显,穆萨里想道。那条双头蛇是很可怖,有关它的旧日传说也深入人心,然而,听故事是一回事,实际参与进去则是另一回事。
为了给真正的计划做伪装,为了分散城内的兵力,为了掩护它接近诺依恩并一举摧毁最坚固的那部分城墙,他们究竟要付出多少部族成员的牺牲?
萨苏莱人已经有很多年未曾面临过这等规模的战争了。他们满足游牧
和狩猎,满足于庇护深渊划分出的疆界,迟早会被东方的法兰人和卡萨尔人抛在身后。正因如此,不管付出多少牺牲,——不管多少,这次出征的目的都要
达成。
必须打开一条长期往来的路线。至少穆萨里是这么认为的。
“我会负责说服他们,告诉他们各个哨塔的炮手会由城内埋伏的人手解决。”穆萨里说,“还有,壕沟可以挖更深点。坚决一点,好吗?这是为了我们的族群。”
......
“这次炮击怎么样?我是说,你感觉怎么样?”从塔楼走出后,塞希雅对他说,“压制狗坑暴乱那次,你只提供了意见,命令是阿斯克里德下的。这次我提了意见,你当了下命令的阿斯克里德,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我很难说。”塞萨尔答道。
“战争这回事,你参与的越多,看到的越多,就越需要什么东西来给你当理由。”她沿着梯级往上攀登,火红的长发散在背后,“有些人是为了信仰和教义,有些人是为了族群和同胞,还有些人是为了荣誉和功勋。它们都能让人变得坚定起来。”
“你呢?”塞萨尔问她。
“我们这些人参与战争,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钱。”
“听着很难让人坚定起来。”
塞希雅走上城墙顶端,迎着正午灰白的太阳眯起眼睛。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好跟你谈这事了。”她说,“你们这些当贵族的,总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坚决起来,放到我们身上却完全行不通。”
“比如说加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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