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44章

作者:无常马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塔楼前方,下诺依恩的残兵看到和塔楼一样高耸的斯弗拉接近,都纷纷发出叫喊,待到发现草原人的酋长有意商谈,顿时又缓了口气,同意放一些人进来。塞萨尔踱步往前,抬起头,越过乱糟糟的尸堆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因为半夜的鏖战,很多人都已经是满脸血污看不清面目了,一路上,脚下不是黏稠的血浆就是让人打滑的尸体,走得跌跌拌拌。

“你是怎么......”

有人认出了他,士兵们也让开了路,塞萨尔两三步走进塔楼,立刻跌倒在地。走这段路的时候,为了装的若无其事,他的感受简直比经历一整天的训练都累。塞萨尔麻木地看着黑红色的地面,感觉已经不想思考自己该如何脱身了。

“坐到这儿,拉住我的手起来。”他听到了长姐一样温和轻柔的声音,从一旁伸来的手拉着他站了起来,拉到附近靠墙的木箱子上坐下。“先缓缓吧。”是塞希雅。

他们可能没什么时间先缓缓了。

“你看起来比我情况糟多了。”她说。

塞萨尔

长呼一口气,咳出一口血来。“只要还不致死就无所谓。”

往窗口望去,斯弗拉像守护者一样盘踞在塔楼外,倒是在这混乱的屠场里给他们带来了一点心理

安慰。那个叫阿婕赫的人带着菲尔丝走了进来,穆萨里也在狗子的挟持下瘫坐在另一个箱子上。他仍然低声诉说着听不清的话,试图挽回疑似背叛了他的萨满。

对寻常人来说,至亲手足被替代然后带着至亲手足的名义背叛自己,这是件异常残忍的事情,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血亲相残了,那这种事可能也无所谓了。站在高处的人总有些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对手足相残的适应性也比一般人强得多。

“看起来他不是来劝降的......所以你挽回了局势?”塞希雅说,眼里带着些惊奇,看起来还有一丝骄傲。

“谈不上挽回,只是拖延。”塞萨尔连摇头都没力气了,“目前的问题是,我们借着他名义所做的任何事,都不能让人看出他其实是被挟持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痔疮狂暴发作的第十五天。

第八十五章 我不是为屠杀而来的

.......

塞萨尔实在很疲惫,但事关生死,他也只能握着楼梯扶手上楼,在哨兵注视下挪近塔楼的守卫室。狗子挟持着比他更疲惫的穆萨里跟在后面,塞希雅和菲尔丝也紧跟着进来,最后才是那个让塞萨尔觉得哪都不对劲的家伙。

野兽人?草原人?还是其它什么?而且她体内的孽怪还附身在他身上,这件事又该怎么办?

虽然疑问颇多,不过有更要紧的事情,塞萨尔也只能把此事按下不表。其他人都各自找地方坐下,唯独那个阿婕赫靠墙静静站着,看着就像尊披了厚毡衣的塑像,以事不关己的心态听他们讨论后续决策。她就这样听了近乎一个钟头,始终一言不发,当然,此事也确实和她无关。

她旁观的理由,除了不让自己的兄长毫无抵抗地死在这儿,也只有送他和菲尔丝两位援助者最后一程了。她的任务就是这么简单,就像对塞萨尔来说,诺依恩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他守的是下诺依恩,虽是被迫,但总归会尽义务,等城破了,就改为对下城的居民尽最后一点力,不让他们死于城主的决策。此后的事情,则是他力所不能及了。

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大不同,至少以这个世界的基准没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穆萨里总在否定他们的决策,且他提出的否定意见总是让人无法忽视,有其道理可言,他们争论了很久。几乎就在他们争论最激烈的时候,门外的卫兵传来通报,说上诺依恩派来了使节,是名军官。

“看来有人要替你们做决定了。”穆萨里适时说道,“这里的争论毫无意义。”

“他只能替上诺依恩做决定。”塞萨尔否认道,“不能替我们做决定。”

“你真该注意你的语调,小子。”穆萨里稍微抬高声音,听得出来,他很在乎塞萨尔对老伯爵的态度,理由则很耐人寻味。“你难道不是在为你父亲效命?”他质问道。

“这话说得真妙,”塞萨尔耸耸肩说,“你难道还以为你妹妹是在为你效命吗?”

“她就是在为我效命!只是现在出了些岔子。”穆萨里情绪有些失控。

“我不想参与这儿的争执。”靠墙沉默的人忽然发声说,“但你们也别把我当成言语交锋的武器,可以吗?”

穆萨里僵硬地扭了下脖子,好像非得做点什么才能缓解他失控的情绪一样。

至于他情绪失控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一直试图唤回狗子假扮的部族萨满,尝试和他回忆往昔,重拾旧日的经历。可是,他始终一无所获。不是萨满忘记了那些旧日经历、回避了那些往昔之事,然后决绝地背叛了他,而是萨满能毫无芥蒂地忆起他们的往事,并且记得比穆萨里更清楚、表现得也比穆萨里更动容,结果,却还是拒绝了他的恳求。

说到底,狗子只是在倾听、点头、表现出和穆萨里同样感怀的态度,但这感怀对她本身毫无意义,只是一种完美的模仿和拟态。无貌者把模仿者的情感表现得越是真实,越是感人,这份表现出的情感反而越虚假。

人类为之骄傲的爱和感情,在她的世界里不过是用面部表情和拟声捏造出的排列组合。这两者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塞萨尔始终不想利用她的能力。

“这个穿着厚毡衣的家伙究竟是什么立场?”塞希雅有些疑问。

“送这俩人最后一程。”阿婕赫的说法和他的猜测相差不多,“其它事情我不关心。”

“上诺依恩的使节来了。”塞希雅又转向门口。塞萨尔侧脸过去,看到一个眼熟的军官从门口走进来。这时,塞希雅忽然嘶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血污的衣物,塞萨尔发现

那儿鼓着一块,似乎是奥韦拉学派的密仪石有了反应。

那名军官走入守卫室,手里举着一盏提灯,而非武器。塞萨尔仔细观察着这人的脸,试图从他身上看出自己记忆中的形貌。当时草原人刚

在城外扎下营,这名军官带头和塞萨尔争吵骑兵队该不该出城突袭,结果自然是对方取得了其他军官的支持,毕竟,此人就是阿斯克里德的直系和亲信,在军中颇有威信。

直到现在,这人也和塞萨尔有所芥蒂,看到他就表情不快。

然而此时此地,塞萨尔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自己以为会看到的东西。他看到的是一副平静的微笑,意味深长,似乎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

“你们派人来抓我,萨苏莱人。”年轻的军官说,“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穆萨里一拍桌子,叫道:“阿斯克里德!不对,你——不,我理解了,萨满说你身上有不详的征兆,原来是这回事。”

塞萨尔想起了刑讯官的告诫,知道某个军官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而属于阿斯克里德。尽管很想皱眉头,他还是持剑向对方致意。“我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先生。”

阿斯克里德看向塞萨尔,专注地打量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没错,我们之前就讨论过你会做什么选择。看来结果是我猜对了。”

“我不知道你们讨论了什么。”塞萨尔说,虽然他大致能猜出一些,无非就是他个人会站在什么立场上。

“这事我们之后私下谈,现在我该办些公事了。”阿斯克里德用年轻军官的身体说,“和敌方领袖私下谈话的机会非常难得,也许我该多感谢感谢你,小子。”

“你帮他们几个逃跑就是最大的感谢了。”穆萨里说,他的声音有些不耐,“你没看到下诺依恩已经完全是我们的了?”

“你不是刚刚还要把我赶出部族吗?”阿婕赫忽然问了一句,“那我猜这座斯弗拉守着的塔楼不是你们的。”

“这里不是你闹情绪的地方,阿婕赫......算了。”穆萨里勉强按捺住情绪,“我是穆萨里,哈扎尔部族的领袖,也是这次远征的主导者。你对这场战争有何见地?现在就告诉我,阿斯克里德。”

“我知道。”阿斯克里德站到塞萨尔身旁,“很荣幸,阁下,毕竟就算我自己负责下诺依恩,也没法比他做得更好了。而且下诺依恩本身......”

“我很想知道白魇是从哪来的。”穆萨里声音上扬,“我在阻止它,那些守城的人也在阻止它,这是为什么?”

“我没看到你有主动寻找或阻拦过白魇,兄长。”阿婕赫又说。塞萨尔感觉穆萨里再次僵住了,他妹妹每句话在一针见血地纠正他话里不符合事实的部分,声音则冷漠又平静,好像不过是在闲聊。

这倒不算揭短,但这样反而更让他焦躁难耐。

阿斯克里德看起来完全不怕穆萨里的质问。“有些事情你们心里有猜测就好,就像我也不会找你们追究野兽人和受诅的双头蛇有何来由。”他说。

“所以你想追问什么?”穆萨里紧逼不放。

“我不想追问什么,只想代表诺依恩顺势和你做场商谈。”阿斯克里德拍了拍塞萨尔的肩膀,“难得有人给我这样的机会,总要多珍惜珍惜。”

塞萨尔倒是很想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和穆萨里商谈,毕竟,他们没法用穆萨里的性命做要挟。而在此之外,他们又有什么能拿来的商谈的东西呢?

“很高兴有人来跟我商谈投降的条件了,阿斯克里德。”穆萨里声音逐渐稳定下来,“我不会把话说得太过份,也许,我们可以先从上诺依恩哪些达官贵人可以从港口转移走开始,如何?我不是为屠杀而来的。”

第八十六章 我看你才是命不久矣

“放弃诺依恩回多米尼的王都?”阿斯克里德反问道,“对诺依恩很多人,这个选择就是放弃一切。对另一些人,还是把自己心甘情愿送进牢狱,任人宰割。你跟我提这个意见是为了什么?嘲笑?”

“从诺依恩失守开始,你们就挽回不了任何东西了。”穆萨里面不改色地应道,“非要说能挽回什么,那就是你们自己的命。要是不想把自己送进监狱任人宰割,你们可以随便选个什么地方逃亡。反正,没人逼你们回多米尼的王都。”

“接着就是有人从逃亡的队伍里认出了需要认的人,把他们指给需要的人看?虽然人被装在囚笼里用车给拉走了,事情却和你没关系,是吗?”

“猜得不错。”穆萨里刻意压低声音,“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有些人仇怨颇多,需要清算。至于你,阿斯克里德,我知道你的家族还是会接纳你,你只是一时出走罢了。”

“但你猜错了。”阿斯克里德无动于衷地摇头说。

塞萨尔不知阿斯克里德消失这么久,究竟是做

了什么,又有什么信心让他敢过来谈判,但听阿斯克里德说出这句话,他就知道,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多米尼和奥利丹,两个有着长久宿怨的邻国。虽然迫于卡萨尔帝国的压力,南方诸国被

迫组成邦联,但多米尼和奥利丹战争冲突的历史远比和平年代的历史要长,直到现在,它们私底下的争斗也从来没停过。倘若一个在经济和军事上都有分量的边境要塞选择改旗易帜......

塞萨尔知道,老伯爵若要改旗易帜,最大的阻力其实来自他身边的大贵族,特别是以阿斯克里德为代表的王室家族派系。塞恩如今走投无路,做此选择并不奇怪,但阿斯克里德可是在多米尼王国有着大好前途。他有什么理由放弃家族的一切,就为了一个城邦军事统帅的身份转投奥利丹呢?

按常理来说,是没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然而老伯爵身边已经没有常理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塞萨尔斟酌了半晌,决定帮忙做些掩护。“阿斯克里德先生和老家伙情同手足,有些决定你们根本想象不到。”他说。

阿斯克里德微微一笑,像是在告诉穆萨里,有些事情的意义根本无需他多说。

“这算是什么话?就算情同手足又怎样?”穆萨里眉头紧皱,“有什么值得你放弃家族的后盾,还有那些和你血脉相连的至亲?”

“你怎么不用这话问你自己的至亲?”塞萨尔反问他说,“你该关注的不是理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单凭老家伙身边的人不会如你所愿放弃诺依恩,也不会跪在王室脚下,你的想法就会落空。”

“你们和王室的条约我们早已知晓,”阿斯克里德立刻对萨苏莱人说,“腹背受敌的结果是什么,每个人也都知道。现在我们不想腹背受敌了,所以我们会用另一个条约解决这事,让你们腹背受敌。”

“就凭一个陷落大半的城市,能拿得出什么条约?”穆萨里紧逼不放。

“再过不久,你们就能在地平线另一端看到奥利丹的军队了。”阿斯克里德说。

“你们负担了多少他们率军来诺依恩的物资补给?”穆萨里睁大眼睛反问道,他的发言一直逼得极紧,“我猜一定很多,而且我猜,他们来诺依恩不是为了和萨苏莱人打仗,甚至都不会有一个人拔剑。那不过是一场站在城外给你们壮大声势的长途旅行,届时,诺依恩照样还是个空架子。等我们把这座城洗干净,照样可以把你们许诺的物资拿给奥利丹,——你以为只有你们会谈判吗?”

塞萨尔咳嗽两声,好压下穆萨里越抬越高的声音。“那好,”他说,“既然你对占据整个诺依恩这么有自信,你为什么还要搞这套把戏,反复要求谈判,还想不动干戈地劝降我们?我猜,你已经察觉到这座城市和你想象中有多大不同了,而且你已经充分领会到了什么是恐怖。你不知道类似的事情是否还会发生,这就是为什么,你在这儿对自己当初要杀的人好言相劝。”

其实他这话里胡扯的部分很多,就着情绪下的断言更多,但他们不是来争论学术的。有时候为了取得上风,就是要针对性地渲染情绪。

穆萨里的反应很快:“因为萨苏莱人不是为屠杀而来的。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争取族群利益。我会尽我所能避免愚蠢的战损,还能为什么?”

塞萨尔也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缺口:“也因为你知道,没了这条蛇的意外因素,你们没法很快攻破上诺依恩。围城战会持续很久,一旦奥利丹的军队来到城外,哪怕他们不动干戈只是扎营旁观,也会告诉萨苏莱人诺依恩不是孤立无援。到了那个时候,你猜猜是哪边的士气会迅速上涨,哪边的士气会迅速跌落?”

阿斯克里德用被他占据的身体微笑起来。“你就是想把诺依恩献给王室派系,对吗?把它当成一个杠杆,挽回你们草原人几个世纪以来孤立无援的局面?我们清楚你那心存侥幸的想法。你觉得这只是多米尼王国的内部斗争,而且只有王室那边想到了利用外援。但你想错了,外援不是只有你们草原人。”

“已经下了注的人不会轻易抽身,但刚刚出动的人可不一定。”穆萨里坚持口风。

“你们确实下了重注。”阿斯克里德也开始往前紧逼了,“但这条蛇已经成了不稳定因素,再也没法利用,因此你们下再多注也没法在春夏季节前攻破上诺依恩。就算港口被封死了,我们储备的粮食仍然超乎你们的想象。下诺依恩并没有多少存粮可抢,那么,你手下军队的补给还有多少?我猜肯定支持不了你们太久。还是说,你们打算放弃大草原春夏季节的放牧和播种,转而在城外定居,在奥利达军队的眼皮子底下做猴戏?”

“如果当真攻破了一个不接受劝降的城市,我们会把诺依恩做决定的人挨个处死,沿路钉上你们的头,给每个要来诺依恩的旅商做路标。”穆萨里开始跟阿斯克里德做威胁。

刚听

到他这话,塞萨尔就知道阿斯克里德要情绪上涨了。这人的习性就是不见血不罢休,当时要不是塞萨尔阻拦,那个被烧伤的搬运工早就死

在了他剑下。

“我看你们才是命不久矣。”阿斯克里德大笑起来,“一边是不知深浅也久攻难破的城墙,另一边是另一个王国驻扎下的大军。就算你把嗓子喊哑了说奥利丹的军队不需要担忧,到时候又有几个人会理会?况且你真觉得一旦攻城失利,奥利丹的军队不会从背后突袭?战局会一直改变,只要几个小小的因素,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生。”

“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就像老鼠在笼子里对猫吱吱乱叫。”

“我看你才是命不久矣。我随时都可以在某天夜里出现在你营帐当中,让你尝尝那些死在篝火边上的追杀者究竟在恐惧什么。”

“你的下场不会比那些白魇好到哪去。”

眼看这俩人情绪越发激动,塞萨尔也跟着焦躁了起来。事情真要按这俩人激化的情绪往下演变,他就得带着寥寥几人逃出港口,把这里后续的鏖战也抛在身后了。虽然他总归能保命,但无法选择的保命和能做些什么却不做的保命有本质区别。

刚才他们的对话......

“你说你是为了族群的利益而来。”塞萨尔忽然开口,“而且,你已经和本不可能同草原人签协定的人签了条约。”

穆萨里皱了下眉。“萨苏莱人。”他纠正说。

“好吧,萨苏莱人。”塞萨尔续道,“那么,既然你有心谈判,为什么不把你们的条约拿出来看看,让我们做个斟酌,看看一种不可能是否会通向另一种不可能呢?”

穆萨里有些不耐烦,看表情想要回绝,但有人替他开了口。“我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阿婕赫说,“如果你不想我告诉部族后人,说战争延续的理由是你和敌方统帅互相辱骂,那你也可以不听。”

这家伙被他妹妹呛得顿了一下。“我不想——”

“条约和诺依恩本身无关。”阿婕赫依旧靠着墙站立,却把视线往他这边投射过来,“王室要求用塞恩伯爵的失败送他下台,然后换他已经和王室派系密不可分的亲兄弟上台。为此,城主要被我们俘虏,还要在受尽羞辱后送去王室监狱。我们这边的要求则是在诺依恩易主之后最大化开放通商贸易,至于随意劫掠诺依恩,那只是个附加条件。”

虽然塞萨尔很想问谋杀自己算是个怎样的附加条件,但他还是忍住了。“我认为,”塞萨尔说,“老家伙不会拒绝和任何人通商贸易。你们不需要绕这个弯。”

塞恩伯爵都和本源学会的法师走私违禁品了,他有什么不敢通商贸易的?也就是卡萨尔帝国离诺依恩太远,不然把煤铁矿高价卖过去他都能干的出来。

“条约已经签下。”穆萨里坚持道,“就不容违背。”

虽然很想说条约签下就是用来违背的,但塞萨尔再次忍住了。“我不想在这事上跟你纠缠,穆萨里。”他说,“但是,有些事是可以被迫发生的。这里没有多米尼王室派系的人在场,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在权衡利弊之后主动撕毁了条约,对不对?你刚才还说你是为了族群,难道现在你又要说,其实是为了你的个人信誉?”

“你什么意思!?”

第八十七章 这不需要理由

塞萨尔当然不会像安抚老父亲一样安抚他。

“我在提醒你,穆萨里,你是更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想避开一次愚蠢的选择,结束这场灾难,好得到离你更近的友谊?在此之后,无论多米尼王室怎么想报复中伤,你们之间始终都会隔着一个奥利丹。”

穆萨里凝视了他一阵,忽然间竟平息了表情,好像他的焦躁和激怒情绪只是阵挥之即去烟雾。“你是说,我要用一个已经经历了足够时间考验的条约,去换一个在战场中央忽然提出的臆想?”他质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你可知道,我和他们为了互相取信付出了多少?这世上不存在平白无故的信任。”穆萨里断言道。

“你说付出?”塞萨尔耸耸肩,“我认为在这场争端里,只有出动过军队的几方有资格谈论付出。这里面有萨苏莱人,有诺依恩,再过不久还会加上奥利丹。那么,多米尼的王室派系呢?他们难道不只是站在墙头看戏吗?”

“但他们没有理由出动——”

“不,这真的需要理由吗?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擅长替别人考虑。在这件事上,我们不需要关注别人的理由,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就看摆在明面上的事实——谁有决心,谁又没有决心?谁是在战场上领兵的将领,谁又是躲在幕后的阴谋家?他们想把这场战争变成自己权斗的工具,把你们当成路上捡来的剑。但我们

不同,我们是站在双方对等的前提下商议这件事。我们都付出了很多很多,而不是许下一个空口承诺等着别人兑现。”

“但我的付出很快就要得到回报了,小子。”穆萨里说,“那条蛇是没法

再指望了,但你们用邪术换来的孽怪也再无踪影了。攻破内城要不了多久,因为你们不仅要和城外的敌人战斗,还要和城内潜伏的密探搏斗。多米尼的王室派系是没在正面战场出力,但在后方他们可是下了重注。”

阿斯克里德忽然冷酷地一笑。他背后的影子蓦然间在烛光下扭曲起来,仿佛有狂风在吹拂烛台。阴影不断扭动,如同一捆装满活蛆虫的麻袋往上浮升,在崩溃倒塌和凝聚成形体之间来回转变,最终竟然现出一个两人多高的惨白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