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56章

作者:无常马

说,“当一件事情怎么怀疑都没用的时候,不如试着去相信......相信自己能从中得到的会比失去的更多。”

“而你相信的太多了。”塞萨尔说。

菲尔丝抬起身子,双

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首先,我相信的不多,”她盯着他说,“其次,如果我不能找到值得相信的人和事,那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立足点呢?”

她相信的何止不多,换做塞萨尔自己,有如此多血腥的记录作为罪证,他就不可能像她一样放下心由他抱在怀中满足渴望。方才那些蠕动的阴影如枝杈般遍及整个房间,她本应该迅速施术制服他,而不是毫不抵抗地把自己交出去。

塞萨尔看到她吞了口唾沫,然后先他一步在对视中转开了视线,紧并的手指也压在了自己的锁骨上。描述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她的勇气,她没法再鼓足勇气期待回答了。

“我是说......我是说......”菲尔丝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要再怀疑那些......就、就答应我,像我盲目地相信你一样去......”

他被击溃了,这确实没什么理由。他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想要亲吻她半张着的嘴唇,想要轻抚她向内弯曲的脊背,听她在自己耳边低声咕哝着听不清的话,为此他要放下那些支持他走到今天的一切质疑和思考。这本来是个两难抉择,厄兆层层缠绕着他的魂灵给他不停发出警告,叫他斟酌事情的利害,但现在,他只能听得到她沉默的心跳声。

塞萨尔把她的手握住,抬到面前,用这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不是非要这么郑重其事......我说的盲目只是个比......比喻,我......”菲尔丝又开始了她一贯的含糊不清的咕哝,“那么你是答应了?”她一边小声发问,一边小心分开自己的手指,从指缝里放出他的眼睛。

“库房里有很多据说是从依翠丝弄来的材料,”塞萨尔故作轻松地同意说,“如果你拿我做实验的时候手头缺东西,我可以带你去随便挑。”

她睁大眼睛,“这是拿军需物资徇私枉法?”

塞萨尔眨了下眼,“你说的对。”他补充道,“而且还是为了讨好爱人。身为当事人,你现在有什么道德压力吗?”

“排除无用的道德负担可是我们的专长。”菲尔丝毫不在意地说。

放在以往,塞萨尔会对她充满自得的发言一笑置之,不过,自从见识了那位把人当书吃的法师,他的想法倒是有了些变化。这句发言乍听起来带着股小孩子气,实际异常残酷,也许恰好能够代表依翠丝诸多法术学派的态度。

“那么跟你的法师同胞联络感情,这会是你的专长吗?”塞萨尔想了想问道,“在依翠丝筹集我们手头这批物资的人快到冈萨雷斯了,是个年轻的法师。我不太清楚怎么跟这种......就,你知道的,把世俗人类当成长的像人实际上却不配是人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相处。你能作为一个法师,或者说一个古老学派的继承人和她展开身份对等的对话吗?”

“呃......我会试试,我尽力试试。”

看起来菲尔丝对结交其他人没有任何信心,但是哪怕她缺乏信心,也比他先行结识对方的好。有些事情无法靠话术弥补,假如他没有冒领一个虚假的贵族身份,他表现出再多,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而现在,这个贵族身份换成了本源学会法师的身份,自然也得由更合适的人去做。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知和密文

......

戴安娜知道,对于他们学派分裂的起因,也就是如今卡萨尔帝国的宫廷法师菲瑞尔丝,他们后世针对此人的研究从未停下来过。研究方向有很多,有她师长的手稿,也有她本人的手稿。手稿的数量不多,但他们研读了几百年,直到今天也在一直得到不同的新发现,究其原因,还是得往上追溯,一直追溯到库纳人的神庙。

换而言之,就是如今各个法术学派的起源。

要研究库纳人对于阿纳力克的崇拜,有一个门槛无论如何都绕过不去,那就是神文。神文的起源涉及到太长久的历史和太多形而上学的命题,相关著述之多,哪怕要她讲几天也没法说得清,好在,神文衍化出的分支在各学派都有广泛使用,并不需要理解神文本身。在这其中,具象化的分支被称为真知,文字化的分支则被称为密文。

真知的可读性极好,是一种详尽到极致的知识传承手段,就好比封在琥珀里的蜜蜂,不会随着时间流逝产生任何损耗。与之相比,密文就要糟糕的多。密文并不像其名称一样是种无法用寻常方式阅读的文字,与之相反,它人尽可读,哪怕是不识字的文盲,也能从密文中读出许多其他人读不到的东西。

但是,这正是问题所在。

假如某个神文描述了一座山岭自诞

生至夷平为止发生的一切,包含了它存在时所有时间和空间的总和,那么所谓真知,就是对神文进行诠释。真知会把这座山的历史再现出来,人们置身于真知再现的

记录中,可以清晰看到山上的鸟兽、草木和山中住民世世代代的繁衍交替,哪怕一头野兽的绒毛随风飘舞的细节都没有分毫之差。

这些细节表现在神文本身中,可以简述为神文中一系列繁复多变的花纹。

和真知相比,密文确实糟糕得多,若说真知是人们对神文和真理的诠释,密文怎么着也该算是对神文的误用了,——很多饱受古代密文困扰的法师一生都致力于禁止密文的滥用。

要说密文有什么特征,其实很简单:

任何人都可以读密文,任何文字的使用者,哪怕是不识字的文盲,也都可以读密文。但是,任何人读同一段密文都能读出不同的结果,哪怕是同一个人隔一段时间去读,也能读出不同的结果。这种文字之怪异无法形容,就算不能说它是活的,也肯定是会变化、会伪装甚至是会自我扭曲的。

世俗中人把密文称作恶魔的文字,他们的说法也不完全错,毕竟,过去有密文书稿传到世俗,结果有许多从不识字的农民看密文看得发了疯。他们声称手里的书稿是活的,会跟他们说话,比他们的至亲对自己更好、更亲密。这密文鼓动他们自相残杀,并最终血祭了一整个城镇,把那儿变成了屠场。

这是密文书稿影响最恶劣的事迹,不过,在密文的拥护者眼里,这并不是密文本身的问题。他们说,密文乃是太阳投向山洞的光,阳光穿过山洞的孔隙,在黑暗的洞穴中留下知识,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孔隙窥探黑暗中的阳光,自然会看到不同的结果。

此类说法的真假姑且不谈,有一点倒是没错,那就是如果有人想用密文书写手稿,此人一定会在里头填满毒药和荆棘。研究者穿过密文的荆棘丛林能找到的,可能会是伟大的知识,象征着他们经过重重试练得到的奖励,也可能是一段恶意十足的嘲笑,——嘲笑研究者迄今为止所作的无用功。

快死的时候想给后人找麻烦的大法师固然不多,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身为菲瑞尔丝一手文稿的长期接触者,戴安娜对以上描述深有体会。即使是现在,在往冈萨雷斯去的路上,她也在研读那个时期遗留的密文手稿,看看能不能读出些不同的东西。

如今这篇手稿来自菲瑞尔丝的导师。

“她们姐妹俩刚认我当老师的时候,其中一个十七八岁,还有一个十五六岁。当姐姐的是典型的完美受选者,命运已经注定,其它不必再说,当妹妹的虽然资质卓越,但太偏迟发,个性也阴沉自我,很难在年轻时担当大用。

她们俩身后跟的是什么?是人吗?看着脊背弯的跟头狼一样。

我再次强调,我认为学派甄选继承人就是在给牲畜配种,难道这还用说?我们已经找了各种借口为自己做辩解,强调此事的正当性,但那又如何?如果我们不能公允对待自己的法师同胞,我们要怎么公允地对待自己?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种注定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那些承受了悲剧性命运的是天赋异禀的受选者,是真理给予这世界的礼物,是完美的璞玉。我们学派对待这些璞玉的态度比野蛮人更可悲。

我试着给她们传达一些反抗性的暗示,结果我发现,有些人把这种悲剧性的命运看得高贵无比,认为这就是他们受选的象征。是的,她确实是个完美的受选者,她学习法术理论不像是在学习新知识,像是在记起自己脑海中已有的知识,令我大开眼界,符合记录中的每一代受选者,但是,她的人格简直是块不堪入目的顽石,不接受任何质疑和自我诘问。

如果你现在看到了这段话,不管你是谁,我都要说你和她一样可悲。我是不是要在你们五岁的时候教你们意志和思想,才能让你们学会对自己发出质问?

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事,你的祖先还没等学派给她指派育种对象,就先一步完成这个步骤和你的另一个祖先坠入爱河了。这当真是场浪漫的意外吗?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必须在这里指出,如果你以后发现自己忽然爱上了莫名其妙的人,也请你想想,这当真是场浪漫的意外吗?

我猜我跟你说这个也没用,但我还是得重复一遍,——这当真是场浪漫的意外吗?

现在我发现,我要跟一个在中午进行了长达一小时性行为的年轻人谈论学术,教她致命的术式。好消息是,她没有带着一脸红潮来上课,也没有在施术时发生呼吸过短或是心跳过速的现象,坏消息是,她从她的爱人那儿提前学到了进阶法术,没有人帮助,也没有人教学,仅仅只是听了,然后就学会了。如此说来,也许我已经没用了,也许我可以去教一些正常的学生,去做一些正常的学术研究了?

更正一下,大宗师刚刚告知我,绝大部分被发配来当导师的人都会在这个阶段失去导师的职位,然后被迫承担起——”

到这里时,戴安娜发现语义断裂,转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方向,论述起了她先祖那个天赋偏迟发的妹妹,也就是后来分裂整个学派的菲瑞尔丝。被迫什么?戴安娜读不到,也许是缺了某种认知条件。不过,她确实在十来岁就告别了自己的导师,直到前些日子收到信件为止,她都不知道他被调去了哪儿。

这封信提出的意见固然古怪,但事情关系到她进一步阅读密文,她自然不会怠慢,毕竟,她已经从此人的密文里学到了许多当年的战争法术。

第一百一十九章 艰难的日子

不过,在去冈萨雷斯的堡垒前,她还是可以先拜访自己的熟人。

......

虽然两国关系任何紧张,但有卡萨尔帝国存在,无论如何,奥利丹和多米尼都会维持明面上的和平,并在交界地的战场上维持双方合约。戴安娜本身是依翠丝出身,同奥利丹的接触并不算多,甚至不如另一方深入,她来多米尼的驻地当然称不上稀奇。

深夜时分,她在军营中走过,两旁是营帐阴影下高大的金属人形,有时还能看到枪炮的闪光,在长火把的映照下如同巨大的昆虫节肢。

说实话,这一路的经历给了戴安娜不少见闻,毕竟她还从未在真正的战时营地走动过。如今她走过的每一处营帐、看到的每一张面孔、经过的每一队士兵行列都给她带来了不同的想法。结合迄今为止的见闻,她可以对将来的图景勾勒出更具体的蓝图。

多年以前,她在依翠丝的剧场看过不少历史舞台剧,当时的史诗剧幕令她感叹不已,如今身处此处,仿佛有成百上千处剧幕同时上演,又给她带来了截然不同的体会。换句话说,在这里,她才真正感到了战争一词蕴含的力量。

哪怕只是一场地方叛乱。

戴安娜思索着此中含义,在一个仆人的接待下缓步走入大帐。和附近其它营帐相比,这处大帐要宏伟得多,一道道丝绸幕帘将内里隔出许多隔间。等经过了会议厅和一间小礼拜堂后,他们又转了两个弯,绕过其他军队高层的隔间才到了地方。戴安娜发现和往常相比,那位殿下住得更深了些,也意味着她的地位更高了些。

“主动出走是殿下迄今为止最满意的抉择,”老仆人解释道,“来到多米尼以后,她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去争取了。”

这话也不错,戴安娜要见的人,说是卡萨尔帝国的公主,其实和绞死在王都的皇帝已经隔了两代。她光是亲兄弟姐妹就有十来个,倘若算上表亲,还得增加到几十个。对于皇权的血腥争夺持续到今天,单是自称为王的一代继承人都有十来个之多,作为二代直系的王子和公主们,说有一百多个稍嫌夸张,但几十来个肯定存在。

用公主自己的话说,一个长女都称不上的皇室后代,若说皇权和她关系密切,或者说有争取的希望,纯粹是在痴人说梦。如若不然,带着公主名头的人也不会被随便派遣到南方王国当军校生了。倘若有人想数当今年代的卡萨尔帝国有多少王子和公主,此事就像数竹框里挤在一起的小鸡崽子,费力又不讨好,并且毫无意义,至少那位殿下是如此自嘲的。

老仆人在一间宽敞的隔间前停下,掀起深红色丝绸幕帘,现出里头的房间来。戴安娜点头进去,很快就在一张桌上地图前看到了沉思中的阿尔蒂尼雅,少数从北方权力斗争中抽身出来的皇室后裔。

虽然戴安娜已经认出了阿尔蒂尼雅,但她还是在油灯旁的暗处停下脚步,观察起了对方的变化。从上一次见面算起,其实已经有三年时间了,期间戴安娜既忙于依翠丝的事务,也忙于前往奥利丹的准备,完全无从他顾,至于阿尔蒂尼雅,从那身男女款式毫无区别的新式贵族军装就能看出一二。

就像她现在也穿着身旅人斗篷和男式裤装一样,她俩最初认识,就是因为舞会上没穿鲸骨裙,想用男式礼服冒充青年男性被识破。按长辈的说法,就像“自认为别人看不出自己是女人的两个傻瓜姐妹”。

当然了,她们俩的长相并不相似,也不曾认为这算是友谊的起点,——虽然外界总是这么认为。跟戴安娜一样,或者说,跟任何一个傲慢的人一样,阿尔蒂尼雅也不甘于父辈的安排,认为仅靠她自己更能勾勒出将来的蓝图。她们俩在依翠丝像间谍一样四处活动,结果撞到了一起。间谍撞间谍,有心人遇见有心人,这才是她们结识的真实理由。

傲慢这个词不怎么好听,但经过多年来的多次争吵,她们皆认为只有傲慢兼顾了自我讽刺,既能表达自己的心理状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发出警醒。

阿尔蒂尼雅弯腰站在圆桌前,绕着桌上的军

事地图踱步,手里还研究着一封书信。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神情专注,由于端着下颌而显得颇为困惑。很大程度上,戴安娜不想理会父

亲的要求,不是因为奥利丹那些因为斗殴被关起来的家伙,是因为她有更近、也更知根知底的选择。

这话当然不能和她父亲说。

阿尔蒂尼雅抬头看了眼,忽然回过神来,睁大眼睛,“我差点忘了你要过来了,安妮,”她大步走来,轻拍戴安娜的肩膀,“你身上有股野兽的气味,真是难闻到家了,又在哪儿的兽穴里借宿了?”

“山地狼群的巢穴。”她说,“忙着赶路,不得不过几天艰难的日子。路上也得找兽群栖身,不然实在没法睡安稳觉。”

“忙碌?我真不知道你还需要忙什么,除非你要告诉我你的计划出了变化。”

“是出了变化,而且和你手头的书信有关系,阿尔。”戴安娜看向她手头那封军事汇报,“你们也在关注冈萨雷斯最近的军事动向,是吗?”

“是的。”阿尔蒂尼雅拨开几缕落到自己眼帘上的发丝,“不知从哪儿凭空冒出来一个年轻的指挥官,只说是南方边境要塞的伯爵私生子。这次带队的老师正叫我们分析他最近几场伏击战的实战策略,我看是打算把他当成我们的测试对象了。”

“我希望和你详细谈谈这事。”戴安娜郑重其事说。

“看你这幅表情,你是又要过段艰难的日子了?”阿尔蒂尼雅打量着她说。

她叹口气,“艰难与否,我判断不了,但我本来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现在这件事我不得不做,所以我要先做好准备。”

“和这位凭空冒出来的私生子有关系?”

“那是当然,难道还能是和靠钻营上位的本地总督吗?本来冈萨雷斯也没几个大贵族。”戴安娜挥手让阿尔蒂尼雅的仆人们都出去,“不过,那个该死的弗米尔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公主殿下眼中露出玩味的神采。“我听过一些消息了,——难道缺少的物资是从你那儿弄来的?”

“还能是从哪来的?”戴安娜抬高声音,几乎是在尖声抱怨了,“和萨苏莱人的通商才达成不久,奥利丹的经济还是一滩烂泥,本着弟兄情谊,我那四处留情的父亲当然不会麻烦他的国王,自己出钱更不可能。现在正好有批物资用不出去,不用我的还能用谁的?”

阿尔蒂尼雅把手扶在腰上,“你认为是冈萨雷斯的弗米尔总督敛财过度,才导致必须有人来当这个出钱的人了?”

戴安娜盯着她,“听起来你有不同的见地,阿尔,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的内部消息是,冈萨雷斯的资金流向并非总督本身。”阿尔蒂尼雅带着柔和但不祥的微笑说。

“你认真的?”她反问道,“但我听说的消息是,冈萨雷斯的堡垒中心有座金碧辉煌的总督府。我甚至为此问过奥利丹的朋友,不过他们只说,一个浅薄愚蠢的敛财狂就让他尽管去发财,等到了需要的时候,直接拆了他就能把钱都拿回来。”

“恐怕拆掉它也没用,”阿尔蒂尼雅说,“所谓金碧辉煌的总督府,有可能只是一座镀金的假货。”

“你想说敛财无度可能是假的?”戴安娜感觉脑子发麻,“假如这话不假,敛财无度已经够糟了,弗米尔用它当掩饰,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掩饰比敛财无度更糟的事情.......”

“就我所知,安妮,虽然冈萨雷斯四处都在叛乱,但弗米尔的士兵仍然爱戴他,愿意为他效劳,也许还拿着最好的供给和装备,愿意为他赴死。我如今不在奥利丹的势力内,不适合明讲一个怎样的贵族会一边无视地方叛乱,一边把财富集中在自己的军队里替士兵们分忧解愁,但是,在叛乱尚未发起时,就有大量装备在从多米尼往奥利丹的方向流通。我们这期军官都清楚知道这一点,这点,我们也是需要彻查的难题。”

戴安娜徐徐摇头,说:“我在冈萨雷斯听到的消息是,新任指挥官已经取得了弗米尔亲卫队以外的一切军事指挥权。”

阿尔蒂尼雅点了点头,说:“这话不错,因为他就是靠冈萨雷斯的士兵打赢了多场伏击,并且事先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等场所设伏。”

“我确实需要去冈萨雷斯见一面他本人,做场仔细核查。”

“也许你今天就可以。”公主殿下道,“似乎为了振奋士气,这位一直坐镇后方的指挥官难得要上一次前线了。前线是个意外频发的场所,却也是个能让人看清一个人面目的场所,如果你不忙着去堡垒,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哨所看看会发生什么意外。”

第一百二十章 总督的羊皮

戴安娜意识到公主殿下话里有暗语。“你已经认定了会发生意外。”她说。

“要不

然你以为我在困惑什么?”阿尔蒂尼雅说,然后扼要地陈述自己的推断,“按照线人的汇报,从多米尼走私过去的物资源源不断,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在任何公开场合发现它们。既然你在信里提到说,冈萨

雷斯的塞萨尔指挥官用的是从你名下易手的物资,那我想,走私过来的物资也没有落到他手里。既然如此,实际去向就很有意思了。要么就是提供给冈萨雷斯的叛乱军,要么,就是总督把它们扣在了手里。”

戴安娜斟酌了一下语气,说:“就我所知,到现在为止,弗米尔还在找王国讨要补给。不过,他也确实设立了多支快速反应部队。”裙六999#4999三:六壹999

阿尔蒂尼雅笑了。“你还是这么喜欢在揭晓关键信息之前反着说话做铺垫,安妮,不过,有时候你会藏不住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戴安娜表现的若无其事。“戏剧化的转折会让人印象更深刻。”

“有多戏剧?”

“叛军确实拥有来历不明的盔甲——抹去了一切可以辨识的纹章和徽记。这是塞萨尔指挥官刚到冈萨雷斯不久上报的信息。”

“听起来就是他第一次伏击叛乱者的时机。”阿尔蒂尼雅弯下腰,把食指抵在地图的货运小道上,“据传言说,他抓住了十多名俘虏,还带回了所有可以辨识的尸体。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说,——直到新上任的指挥官上报可疑信息之前,奥利丹对冈萨雷斯叛乱军的情况都一无所知?”

“弗米尔从来没有提供过任何具体情报。那个老白痴只会说尽他所能稳住事态,或者就是再三保证叛乱不会扩散到奥利丹其它地方。”戴安娜解释道。

“你们冈萨雷斯的叛乱是怎么揭开序幕的?”她问道,“现在奥利丹王国对此有一致看法吗?”

“有,不过是弗米尔给的说法。”戴安娜端详着她手头的地图,“总督声称他们一直以来太过低估冈萨雷斯居民的暴戾。这些人更擅长当山匪,而不是任劳任怨地佝偻着脊背下矿坑。直到运往王都的货物出现大规模损失之前,他都没发觉匪徒竟然已经结成了叛军。”

“匪徒?真是个微妙的称呼。”

“弗米尔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叛乱军的。”

“你是说他从未彻查过、也从未汇报过叛乱者的来历,但他还是要把它们定义成匪徒。”

“或者说......自称从未彻查过。”戴安娜补充说。

这想法给她带来了更进一步的猜测。尽管乌比诺怀疑冈萨雷斯叛乱的实情,认为他们比起匪徒更像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但和其他人一样,他从未把叛乱和弗米尔进一步联系起来。身为人们认定的腐败无能的总督,钻营和敛财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是讥讽,而是一张掩盖罪行的羊皮了。

很大可能是。

“叛乱确实没有往奥利丹其它区域扩散,”戴安娜沉思着说,“金属矿物的运输和开采虽然有损失,但也能稳定维持在接受范围内。哪怕现在,奥利丹比起冈萨雷斯还是更重视其它区域。如今有了诺依恩,加上萨苏莱人的通商协议,人们对冈萨雷斯的关注还会进一步降低。近期对冈萨雷斯减少物资输送,只是因为国库吃紧,但经济状况一旦好转......”

“从奥利丹讨要源源不断的平叛物资,再从多尼米走私源源不断的军备器械,最大的疑点还集中在弗米尔身上。这么一考虑,谁是最碍他们事的人已经很明确了。”阿尔蒂尼雅说。

她们当然知道现阶段谁在平叛战场上发挥得最好,谁就是最碍事的人。

“塞萨尔此人一直没有遇害,也许是因为他后来都没有亲临战场,至于弗米尔的想法,我猜他只是不想在冈萨雷斯留下明显的罪证。”戴安娜说。

“你看,现在除掉他的机会不就来了?”阿尔蒂尼雅笑道,“战场是个瞬息万变的场所,要是我们的推断不假,很快就会有不幸的意外发生了。你不想看看吗,安妮,学派特地召你去见的指挥官究竟有何能耐,又会如何应对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