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我不想和那个人说话,你也最好不要找我追问理由。”
阿婕赫说着把半人半狼的脸伏在他肩上,用锋利的尖牙咬出一个圆弧。也许是因为受创已经够多了,痛觉有所减少,他把怀里轻咬他另一边肩膀的家伙用力抱住,最终竟发出一丝几乎不出声的呻吟。
他缓了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真多事啊,塞萨尔,但我只是一个被遗忘的东西而已。遗忘和被遗忘本就是相互的,他人若不想提起我,我也不想提起任何人。再说以你我的现状,我究竟是谁,是否拥有过去,有任何区别吗?”
“要是你因为我所不知的过去离开我身边,不再陪我走上战场,我会伤心的。”
“是吗?那你可以想办法吃了我,把我的人格、思维、记忆和一切都消化掉。这样你就不需要再倚靠一个不稳定也不知道过去的东西了。”
“如果我有这种想法,我就不会在诺依恩把那么多
死者的记忆和思维都丢掉了,当时......”
塞萨尔说着望向诺依恩的方向,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确实在诺依恩忘了些东西。
阿婕赫打量着他,说:“讲述动听的话语和做应当去做的事情,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不小。不继续说了吗?连我都记得比你更清楚。”
“这世上令人遗憾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那人不当面来质问我,恐怕,我也没有重返故地的想法和机会。”
“尽管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却还要给那人赋予生存的意义和追逐的目标。你当真觉得这种事不值一提吗?”
“你话里似乎有种感同身受的意味,阿婕赫。我可以认为你在许多年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你的想法可真有趣。”她说。
塞萨尔还想说点什么,脸一转,阿婕赫却消失了,像阵雾一样变得无影无踪,她现在也确实很像迷雾。除了他身上一道道正在缓缓愈合的青色纹路,没有任何痕迹能确认她刚才来过。
稀疏的月光透过树叶落了下来,他肩部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倒是挺像一件扭曲的艺术品。这时候,狗子张嘴抿到他肩头最后一处咬伤上,用舔舐的瘙痒盖过了遗留的刺痛感,她那金色的睫毛缠结在一起,血色的眼瞳依旧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神采,因为无人再打扰她,她看起来更满足了。
“你有什么想法?”塞萨尔开始给无貌者出难题。
叫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真摆出了一副沉思的姿态,但她停滞了十来分钟,他也没听到她沉思出一句话来。她就这么套着那身死人的衣服,静坐在树下,望着夜空中的圆月好像个猫头鹰一般,陷入了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迷思。这家伙静止不动也就罢了,还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开,不让他走。
等半个多小时过去,狗子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看着像是把你当父亲了,主人。”
一时间,塞萨尔竟然说不出话,脑子转了无数个弯之后,他才回了一句:“这个想法真是有趣,比我和她一整夜的所有对话都更有趣。”
他一边摇头想摆脱这个念头,一边丢掉自己染血的衣物,顺着溪谷的水流踱步下去。刚把腰往下都浸到水里,狗子就靠了过来,衣服也不脱就坐到他怀里,泡了个浑身湿透。那对雪白的胸脯饱满柔和的形状在衬衣的遮蔽下并不显得模糊,反而给月光和溪水衬托得时隐时现,越来越明显了。
塞萨尔本想和她就梅里奇和贵族派系的事情再谈谈,但她就坐在这儿,十指交错,双手放在膝头,脸上也恍惚地洋溢着一种除了他以外没有其它理由的红光,一时间竟让他不好开口了。
他刚转过这个念头,她就往后仰起脸来,“如果您再把我抱紧点,我就像讲故事一样给您把他们的事情都说出来,主人。您只需要听着,不需要确认和追问哪怕一句话,但你要把我抱得非常紧才行。”
“在你说完以前,我们可以一整夜都待在这里。”塞萨尔说。
“那我先从弗米尔.......”
塞萨尔听着抱紧她的腰肢,听她从弗米尔他们的贵族盟约开始讲起。他用另一只手探进那件湿透的衬衣,握住她刚好盈盈一握的胸脯,在听故事之余揉捏起来。她的吐息逐渐变得温热,面带晕红,湿滑的桃子在他抓握中发涨,高耸着顶起了浸水的湿衬衣,柔韧的珠子清晰可见,但看起来并不会影响她讲述往事的语气。
“事实上,”她缓缓说,“许多年前,埃弗雷德四世、乌比诺、弗米尔和多个青年贵族一起加入了一个青年政治团体,结缔了限制权力的盟誓。当时他们还年轻,埃弗雷德四世也还和王位无关。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很神圣的盟誓。”
塞萨尔一边听她说,一边拉开她的衬衣吻着她的肩头,但听到这里,他的脑子一下转过了许多念头。“你是说埃弗雷德四世自己也签了这个盟誓。”
“他是奥利丹先王的侄子,本来的继位者在内战中死绝以后,他才和现在的王后成了别无他选的继位者。贵族们因为他年轻时签下的盟誓支持他当国王,但在那之后,他并没有履行自己当年承诺的事情。”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管埃弗雷德四世叫背叛者了。”塞萨尔说,轻吻了下她微张着要求他来亲吻的红唇,“继续跟我说说他们年轻时的故事......让我考虑考虑怎么来对付这几个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野兽人大群
......
塞希雅站在棱堡城墙顶上,她举着手头的望远镜,一路越过连绵起伏的群山观察帝国大道
尽头的尘云。等尘埃落地后,城墙也随之陷入一片寂静中。
比起在矿洞中遭遇古老的白色恶魔,究竟哪一个更糟?她也说不清。
嘶嚎声甚至从远方传到了她耳中,没有经过任
何法术,就单纯是野兽的嗥叫。她在此前的战场上遭遇过不少野兽人队伍,但那都是小股,从没有这等规模的声势,给人的感觉是地动山摇的雷鸣。她也不知道,为何有堪比正规军规模的野兽人席卷南下,但事实就是它们毫无阻碍地冲过了帝国南北方交界线,直扑南方诸国而来。
从她回到北方的交界地之后,加西亚就不再拖欠薪水,而他给他们的指示就是辅助正规军守卫各个边境要塞,不说阻拦小股野兽人队伍,至少是把它们沿着大道奔涌的大群阻挡在外。
常年战乱的帝国疆域对这些孽物都有防备,但在南方,野兽人几乎就是个遥远的民俗传说,若是真叫它们在南方诸国扩散开来,甚至是迁居过去,整个南方邦联稳定的局势都会出大动荡。
塞希雅看到大量搬运榴弹的人影正赶赴棱堡顶端的炮楼,她又拿着望远镜张望,发现有武装奴隶抬着轿子往高塔走,看样子是贵族们请来了尊贵的学派法师。这些家伙和传闻中一样脚不肯沾地,还歧视马匹,出行都要他们驯养的城邦奴隶代步。
她看得直皱眉,心想经过这段时日,也不知多米尼又要花多少钱,事了之后,又还有多少薪水能给他们这些雇佣兵发。
然而这等规模的野兽人究竟是从何而来?除去卡萨尔帝国更北方的荒原,也没有其它可能了,难道它们是帝国北方刻意放出南下的吗?可是就算如此,卡萨尔帝国的疆域如此辽阔,它们又有什么理由涌向南方诸国?
不可知的事情实在太多,身为雇佣兵,塞希雅也只能在这不发一言的拿钱干活。
城防重炮的作用很明显,但无法阻拦这些疯狂的野兽涌向城墙,城外的螺旋道也被它们前仆后继填满,从此处看去就像涌出巢穴的蚁群。
帝国人说,野兽人这种畸形的孽怪永远都被疯狂笼罩,自然也无惧死亡,人类和它们称不上仇恨,只能称为一种养料,狩猎各种鲜活的养料乃是平息它们内心疯狂的手段。这话也许确实不假,换成任何有恐惧心的物种,哪怕是盲目无知的动物,都不可能如此顶着重炮的火力覆盖往前冲锋。
第一批先头部队爬出护城河,看着就像从深海浮出水面的噩梦。它们勉强具备人形,但是身躯佝偻,遍布肮脏的兽毛,其面颊崎岖外凸,数目不定的浑浊眼珠胡乱嵌在额前和两鬓,有些甚至长在弯曲的长犄角上。那些污浊的长舌头在或是竖直、或是歪斜的大口中蜷成一团,随着它们的尖声嗥叫伸出人类的小臂那么长。
野兽人的武器和甲胄相当显眼,皮革盾牌上钉着剥下来的人脸,用多条兽筋拉长变形,扭出狰狞的表情;巨大的棍棒末端嵌着浸满污血的人牙和兽牙,乍看还以为是镶着钉刺;它们身上的粗犷的铁甲上包着涂漆的人皮,让人想起雇佣兵和猎户的兽皮甲;还有那些砍掉四肢的剥皮人体,他们被穿在长长的木棍上充当战旗,棍子尖端从人体下身刺入,然后从张大的嘴巴中透出,神情充满惊骇的意味。
塞希雅放眼望去,几乎都是象征意义极其强烈的东西。这些特征似乎在说,遭受卡萨尔帝国奴役了如此长久的岁月后,它们确实产生了一些可以称为仇恨的态度。
这些野兽人的先锋部队伤亡惨重,但它们数量多的好似蝗虫,一路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奔涌,一刻不停地发出高声战吼。和人类的战吼相比,它们更像是在传达永无止境的暴躁和癫狂,如同无法理喻的风暴响彻了整座城塞。
她转向不远处的加西亚将军,这家伙依然穿着那身完美无瑕的制服,但是汗流浃背,看起来正在观察和思索整个战场局势的变化。
他看起来很焦躁,是否意味着今天的防守形式会出现变化?
她闻到了血腥味。无比浓郁的血腥味漫过城墙,仿佛有一处古老的地下室窖藏了无数尸体,发酵了成百上千年后有擅闯者推开了门,如有实质的恶臭顿时汹涌喷出。突然间,城门附近出现了骚动,某种带着腐败恶臭的东西混在野兽人先锋的渡河队伍中,忽然从河岸这端浮了出来。
身躯臃肿的野兽群落登上了河岸,从此处俯瞰,仿佛一只只巨大的蛆虫爬出沼泽。那些蠕动不停的臃肿身躯上是许多短小粗壮的手臂、许多胡乱挥舞的触手、还有许多歪斜着咧开的嘴巴,几乎不能称为自然的造物。
它们头部的轮廓如同倒下的圆筒,前端包覆着一圈巨大如磨盘的黑色环形面甲,外环遍布尖刺,内环嵌满歪七扭八的栅栏。面甲的栅栏缝隙间没有能称为眼睛的器官,只能看到一张喷吐着血雾的庞然巨口,正朝着城门口缓缓张开。
大股血浆汇成激流,从它们的巨口中喷涌而出,只一眨眼间,
就带着磅礴的声势砸中了铁闸门。顷刻间的响动如同无数死魂灵在她耳旁厉声尖叫,其中还汇入了钢铁扭曲的痛苦倾轧声。塞希
雅几乎给震慑住了,棱堡两侧的守军大声呼喝要重炮转向射击,但闸门已经被掀开。
铁闸门像被抛飞的巨石一样砸向城门背后的路障,扫过一连串正等着守卫城门的士兵,把他们碾得支离破碎,仅留下满地破碎的残肢和内脏。
然后塞希雅听到了咒语,她看到那名坐在轿子上的法师伸出手臂,护城河在一瞬间就被完全点燃了,好像自然的水流在顷刻间化作不自然的焦油池,随后就成了非人的炼狱。酷热的火焰从河面往上升到十多米高,扭曲了空气,往下一直击穿到河底,吞噬着所有渡河的野兽。臃肿如蛆虫的孽物在其中徒劳挣扎,很快就只剩下一堆焦炭和灰烬,掩埋着大量仿佛附着着不灭之火的黑色面甲。
雇佣兵、王国士兵和帝国本地人协力堵住城门,阻拦着冲向城内的野兽人先锋,只是一次火枪齐射后,两边就混成一锅粥,嗥叫和怒吼亦汇成一片刺耳的喧哗。她几乎看不出敌我的分界,只能称为一片混乱。
塞希雅用望远镜看到遥远的天空中似乎有东西在飞,在护城河化作焦油池后却停止了翱翔,很快就变得无影无踪。她也不知道那边的天空中究竟是什么,但要是守势稍微出现不对,他们接下来要应付的威胁就不止来自地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只是个腐肉
是的,他们今天还是顶住了,守在城墙头做防备的人手甚至都没派上用场。也许她该为此感到高兴,但是,其它南方诸国的要塞呢?
野兽人群落可以一次次做尝试,甚至是避开守卫相对森严的要塞,直至它们的群落找到一处防卫最薄弱的地点。时至如今,塞希雅也不知它们究竟数目几何,她只知道,每次攻城的野兽人群落,看起来都和前一次攻城的群落有所差别。
也许只要再撑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再有任何野兽人群落涌向要塞了。但另一方面,交界地的要塞不止此处一座,只要被它们找到并攻破其中任何一个,这些疯狂的兽群就会在南方诸国逐渐蔓延开,从恐怖的异域民谣化作真实可见的威胁。
也许这都不能称为军队进攻,而是兽群正在迁徙,恰好他们的要塞挡在了兽群迁徙的路上而已。
至于它们迁徙的终点在哪,这谁能知道?塞希雅只知道,近千年来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
他用颤抖的爪子擦拭自己模糊的泪眼,走起路来也趔趔趄趄,不仅因为他如今是条狗,面孔上却嵌着张突兀的人脸,更因为他从来没当过狗。他过去不仅是人类,还是个前途远大的法师。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痛苦。
凭着自己对法术的记忆,他竭尽全力想要逃出去,发了疯一样寻找机会,可他只找到了绝望。他发出的求救成了个陷阱,本来该救他的同胞已经变成了绝望的疯子,整日除了唾骂他的无耻,就是诅咒这个疯狂的世界。
然而他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这支野兽人群落有萨满存在。但是,它们为什么不去北方的荒野和卡萨尔帝国鏖战,要一路南下抵达奥利丹边境,用条野狗诅咒他一个传送失败的倒霉法师呢?
被铁链拴着走到门口时,他差点被灼烧感逼退。本来就是个焚烧过的建筑废墟,充斥着一股子焦臭的尸体恶味,现如今,为了折磨他那位不仅意志格外坚定、还做过灵魂防护的同胞,这火已经点了快一周了。
黑暗中最明显的就是那名特使,全身赤裸,皮肤煞白,毛发尽数剥落,正被倒吊在天花板上缓缓摇晃,好似一个猎奇的钟摆。他的头皮已经给揭开了,颅骨也去除了一半,裸露在外的大脑沟槽插满了玫瑰红的扭曲荆棘,从他的脑髓一直延伸到一名萨满手中的荆棘权杖,——它们正是从中生发而出。
这名萨满每次轻敲权杖,特使的大脑沟槽就会跟着扭曲、蠕动,迫使他做出种种提线木偶似的神情和姿态。
时至如今,特使已经交代了一切重要和不重要的事情,唯独没有萨满希望他说出的学派密辛。他的真知被封存在灵魂层面,无论怎样操纵他的大脑,都只能让他当个物质世界的提线木偶。这名特使会把自己从小到大一切羞耻和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吐露出来,做出一切亵渎或是可鄙的行为,但是,只要涉及到学派给他设下的另一层锁,他就会迅速沉默,摆出全无表情的面孔,并变得不发一语。
野兽人萨满朝他转过身来。他无法透过它扭曲树冠似的黑面具看到它的面孔,但他能看到它肌肉裸露虬结的上半身,并依稀瞥见它半身战袍中空洞的黑暗,——这东西没有腿,像个死魂灵一样漂浮在半空中。
“别坐在那里了,腐肉。”它用低哑深沉
的声音说,“过来跟你的好兄弟谈谈。”
是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已经被剥夺了名字,他现在唯一的名字就是腐肉。从这些孽怪把镜
子端到他面前的一刻,他就不再是过去那名人类法师,而是它们驯养的恶毒的小东西了。它怎么不干脆把他叫狗子算了?至少还耐听一点。
腐肉咕哝着站起来,挺了下背,努力遏制住吐出狗舌头散热的本能欲望。“我只是个......不名一文的法师,我和这位特使算不上是兄弟。”他哼哧哼哧地说。
他不是很想靠近,因为一旦过去,他就免不了要经过那堆如融化的蜡烛般黏在一起的人类聚合体。他不知道野兽人萨满究竟想怎样,但那团失序的人类聚合体已经邪性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地步。这种邪性,不止是因为它外表畸形到了极点,因为它那些如菌丝一样拉长、分裂又黏合的面孔、头颅、肢体和身躯,更是因为它已经成了一个恶性的物质世界扭曲点。站在它旁边,就是在往自己灵魂的清泉里倾倒污水。
他只是个腐肉,他的灵魂可比不上特使。这些法师专为谍报、刺杀和秘密行动而生,所受的训练全都和法术反制密切相关。换他在这里接受刑讯,他已经把自己心里那点可怜的知识倒得一干二净了。
“是你的兄弟想和你谈,腐肉。”萨满的声音越发低哑了。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腐肉说,“我和他说了很多,但我听到的不是唾骂就是诅咒。”
特使忽然睁大了眼睛,蓝眼在黑暗中闪烁,全身上下用烙铁烙出的弯曲伤痕也跟着扭动起来。“这个野兽人萨满说你看到了它们的先祖之影,还说你告诉它们初诞者就在奥利丹。它都还没问你奥利丹在哪,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你就迫不及待地跟它说,那是一个边境防守烂成一团、要塞极易突破、全部有生力量都在忙着内斗的地方。”
“我只是把实际情况说出来。”腐肉说,“你干嘛要揪着这件事不放谴责我一个人呢?”
“你的灵魂被不属于你的怨恨笼罩了。”特使盯着他,“那不是你自愿的。”
野兽人萨满笑了,笑声深沉而悠扬,它说:“这世上的生灵都是真神的孩子,只是大多数都被蒙蔽着而已。你们法师距离真神比自己的其他同胞都近,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解放情绪和思想才是通往晋升的道路?他开口当然是出于自愿,而非强迫。”
“他应该先怨恨你!”特使吼道。
“我从未否认过这件事。”萨满微微颔首,“然而事物的次序并非一成不变,假使他遵循更恰当的顺序行事,他反而更有可能实现欲望。先吃掉那些奥利丹贵族,再吃掉那些引它入瓮的黑剑雇佣兵,把所有对他的生命从中作梗的存在都依序剔除,等轮到我的那天,他才会因为自己一路走来献上的牺牲稍稍胜过我一筹。我并不怀疑这是他唯一撕碎我的途径,但是,生命的循环正是如此蕴含其中。”
“一个野兽人竟然和我谈论生命的存在和价值.......”
“我十分怀念我们的智慧尚未被蒙蔽的时代。”萨满应道,在黑色面具下磨动着它的尖牙利齿,“待在这个充满污浊的物质世界,简直就是在损伤思维的毒雾中徘徊,然而真神的声音已经在南方现出征兆,拥有智慧的受选者也接连苏醒,得以率领群落迁徙。等我们找到启示之所,你自然会知道谁才是蒙昧的野兽,——难道一些捡拾库纳人牙慧的人殉奴隶还能自认为真理的孩子吗?你甚至都不愿接受真理带来的迷狂。”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宴上杀人
“我已经听够你喋喋不休的传教了。”
野兽人萨满并不在意,只是用荆棘杖梳理着自己兽爪上的绒毛。“每个种群讲述世界的角度都不尽相同,”它说道,“不过,看起来你并无法理解此事。我无意侮辱你,但从你身上我发现,即使自命不凡的奴隶想要听懂主人的争执,他们听到的,也只会是明天能少挨多少鞭子。一些让你们惶恐不安的事情正在发生,不是吗?”
特使的声音几乎是野兽一样的嘶吼了,“有些眼里只有利益的学派正在和阿纳力克的教徒秘密走私违禁品,但学会迟早会把他们找出来。无论你们还是他们,都不过是些旧世界的余孽.......”
“你们看不到世界的变化,不是因为先天的缺陷,而是你们只愿接受那些能证明自己高贵的东西。”
萨满用低沉悠长的声音做出指责。它的用语和措词好像在说,它不是在谴责,只是在对盲目无知者表达遗憾。
“真神会清除世界的虚像,使得一切都不再受秩序所限,”它的声音又变得像是在诵经,“无论你们还是我们,不管无知或盲目与否,都能接受那些非凡的恩赐,——软弱者接受它的力量,温顺者接受它的骄傲,精神贫乏者接
受它的知识,心灵受到伤害者接受它的欢愉。所有的桎梏都会在此结束,你却还在为自己的种族歌功颂德,为你们从奴隶变成主人后继续驯养奴隶
的旧习感到依依不舍......”
回答它的只有沉默,特使不发一语,腐肉也不敢吭声。
“多么可悲,你竟认为我们是旧世界的东西。旧世界的库纳人奴役你们,如今你们又奴役同胞,究竟是谁才更像旧世界的东西?”
野兽人萨满说着挥动了一下手杖,伴随着特使头颅中裸露脑髓的蠕动,他摆出一些近似于原始部落舞蹈的造型,然而他的灵魂已经完全锁闭,不再做出回应。特使只有面部表情在笑,肌肉摆出欢悦的表情,实则无动于衷,他的双眼毫无感情,只是木然的看着自己的肉体如提线木偶般做出反应。
腐肉知道,野兽人从特使嘴里已经得不到任何答案了。
“吃掉他吧,腐肉。”萨满吩咐道,“把你的兄弟变成你的一部分,继承他的魂灵和血肉,你们就可以一起变得完满。你知道的,你可以把每个伤害过的人都变成你的一部分。”
......
弗米尔穿过总督府的拱门,走进长廊,踏过洒满斑驳阳光的石砖地,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道灰尘飞舞的光柱。清晨的阳光肃穆而寂静,要塞中也听不到鸟叫,更显一片肃杀。两套装饰性的盔甲屹立在走廊末端,紧握着长枪分列木门两侧,似乎已经预见到几天后要发生的事情了。
既然战场失利,接下来就该在晚宴上动手了。
弗米尔推门走近会议室,和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对视许久,才转身把门关上。马希克将军的脸色称不上好,上唇两撇胡子没怎么打理,眼睛也有些发困,显然是没怎么休息。
这批走私过来的军需物资事关重大,却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落到了别人手里。一个外来的青年贵族带着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小贵族,就这么穿过他们守卫森严的据点,截获了所有重要物资。不止如此,他们还在截获物资后就地摆下阵势,利用这批榴弹和重炮,把赶过去围剿他们的骑兵打的死伤惨重,只能狼狈逃回驻地。
马希克等它们等了快一年,结果却收到这么个消息,是很容易气得夜不能寐。
将军对弗米尔摇摇头。“弗米尔总督,”他说,“我听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寄给埃弗雷德四世的信,说对这个年轻人的冒失、冲动和他死在异国他乡的不幸之事表示万分遗憾,是这回事吗?”
“信我还没寄出去,但我们还是有机会把它寄出去。”
马希克嗤之以鼻:“你非要等我们准备让王室头一个见的士兵蒙受了死伤,才想起来你还有在宴席上杀人的法子?你是怎么想的让他们不带火炮冲击火炮阵地?”
“在尘埃落定之前,没人能想到他把兵力分成这么多股穿过了这么多防守空隙。”弗米尔解释说,“我们事先策划的对策环环相扣,除非在每一个环节都出了岔子,不然他一定不可能活着回来。”
“结果就是每一个环节都出了问题,”马希克似乎在尽力保持修养,“如果不是你们信誓旦旦要求各个哨所避免打草惊蛇,他就不会穿过守卫最森严的区域顺利集结所有兵力;如果不是你们说这事不影响各个货运线路,带着火炮和大量炮弹的走私队伍就会推迟行进;如果不是你们说他的军队孤立无援,骑兵部队就不会抛下火炮长途奔袭,结果靠南边的部分都被支援过来的军队给一网打尽。”
“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一切,毫无疑问,也履行了职责。”弗米尔皮笑肉不笑,“别在事后吹嘘了,——就算你来做这事,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区别。现在我们决定解决这一切问题的源头了,如果你还想把那批物资拿回来,你最好也出一份力,马希克。”
“乌比诺一直在关注冈萨雷斯,一旦在要塞里做了这件事,起兵可就得提前了。”马希克声音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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