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66章

作者:无常马

到爱恨,有些难以正常交流,有些又缺失了感官,但作为父辈,我们总是要为霍尔蒙克斯找出生存之道。”

塞萨尔很想问修士认为自己究竟是什么,不过,既然阿婕赫已经帮他隐瞒了身份,还引导对方得出了错误结论,他最好还是闭口不言,任由此人误解下去。倘若此人的误解能像他的假贵族身份一样成为谣言,广泛传开,他面临的困境就会少出很多很多。

很多时候,人们就是得靠谎言来生存。

“那么,”塞萨尔避开他们先前的话题,“你带着这些霍尔蒙克斯来杀害我,就单纯是为了献给神殿的供奉?哪怕你是一位把自己献身给道途的修士?”

“不仅是供奉,神殿认为贵族们确实可以做出变革,改变世界的进程。我们不介意把世俗之外的手段引入其中,推动一些事物的终结和另一些事物的崛起。若你一心阻碍,今后,你就得寻找合适的同盟,好为对抗我们做出准备了。”

“我恐怕没听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找寻偏向保守的神殿,和他们结下盟约?”

“或许法术学派也可以,”修士对他的表达并无所谓,“只要你敢承担法术学派无休无止的傲慢和残忍。”

“我本来以为神殿不会参与世俗战争。”

“我不会断言其它神殿,但我们只是不关注那些庸常的世俗纷争而已。”修士说,“我们站得足够高,能看到并评估哪些纷争并非庸常。埃弗雷德四世的固执和保守阻碍了很多事,当我们意识到贵族们的行为促成了变化,推波助澜自然会发生。”

“你们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塞萨尔有些不解。

“我们为什么要从中获得什么呢?战利品?奴隶?劫掠来的钱财?不,并非如此,只要世界变成另一种面目,我们就能穿过旧日的门扉找到新的视野。这个时代已经到黄昏了,塞萨尔,你若继续站在埃弗雷德四世身旁,你只能得到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残渣。”

塞萨尔一言不发,这名修士代表的政治立场已经很明显了,但他没有表述自己想法的打算。因为,他能听得出,对方关注的是实际的事态变化,而非虚无缥缈的演说和承诺。

在某些神殿认为贵族派系值得援助时,就决定了他们要帮的不是某一方本身,而是某一方获胜会造就的局面。这个局面可能牵扯到很多东西,有银行业,有工厂,有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还有很多他一时没法想到的事物。

而对于塞萨尔这种背后寄宿着狼魂,多半被当成了某种古老愚钝的野兽神信徒的东西,修士似乎没把他放在任何政治立场上,当成盟友不需要,当成敌人也称不上。对方只是告诫他说,别把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世俗残渣当回事,如果塞萨尔非要站在他们的对面,就得做好把性命放在赌注上的准备了。

然而塞萨尔已经投下了赌注,他背后不存在任何神殿,他的贵族身份是假的,他的神殿之名也是假的,甚至他背后这个被当成狼魂的家伙也是假的,是个受诅的野兽人,和他一样是异神阿纳力克的追随者。在这一切虚假的谎言中,他借此占据的权力和地位反而才是真实可信的东西。

虽然修士管它们叫残渣。

“我不喜欢当推波助澜的无名之人,”塞萨尔开口说道,“我更希望自己掀起波澜,到那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什么才是变化。”

“意味着你要先占据权力和地位,把这场纷争当成你的工具?”修士追问道。他的态度异常明确。

“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不是吗?”

“我们从不相信虚无缥缈的承诺,塞萨尔,如果你想把这场纷争当成自己的工具,你就要做好被工具害死的准备了。”

“你说对了,但我本来也没指望过你们。推波助澜听起来很值得说道,但有些东西不是站在幕后就能推动的。”

修士打量着他。“我该对你说什么才好,塞萨尔?你背后的存在是那么古老盲目,古老到我都说不准你信奉什么,——是某种原始的情绪和冲动吗?我们一直以为那些神殿已经要被遗忘了,只有荒原和乡野之人才会信奉。”

“你可以对我说任何话,把我当成任何人,我流亡过贫民窟、干过偷鱼的窃贼、被奴隶贩子倒卖了至少三手、后来又被迫接受过毫无希望的守城战,好不容易完事了,我又在一个总督都是叛徒的地方被迫负责平叛。我不仅这么过来了,我还决定不再逃了,你猜为什么?”

塞萨尔说着环视了一圈周遭乱七八糟的尸体,摇头呼出一口浊气,“我找到了一个值得去捍卫的身份,这意味着我不再需要为任何人推波助澜了,修

士。没人值得我去推波助澜,我可以站在浪潮上,甚至我自己就是那个浪潮。”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说的是哪一个?

......

趁夜攻占冈萨雷

斯的堡垒后,到了次日清晨,要塞仍然笼罩着一片炮火的烟雾。这烟和晨雾混融在一起,远看好似沸腾的河流,只消寒风一吹,就沿着堆满死尸的道路滚滚而去。老鼠在街角流窜,到处踩出浸血的爪印,寒鸦在塔楼上发出长长的啼叫,叼着死人的眼珠飞往树木枝头。

去年的时候,塞萨尔还在为一场不可能的守城战焦头烂额,为挽救下城区的人四处奔走,如今他却一手造就了眼前的屠场。想到这事,他就觉得恍惚,仿佛刚做了一场大梦,清晨时分才醒了过来。

塞萨尔回过身去,靠在会议厅的内墙边坐下,狗子坐在他旁边,在满地血污中哼着不知哪来的歌谣。她依然纤尘不染,哼出的歌谣也迷离悠扬,像烟雾一样飘散开,萦绕在他耳畔颇让人心醉。在这血腥的屠场中,无貌者好似一个从仙境中现身的精灵在歌唱,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诡异,却又很难不受她引诱,一步步朝她接近过来。

“你又救了我一命,”塞萨尔就着她的歌声对阿婕赫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是你意图谋害我的次数最多,但也是你救我的次数最多。你不觉得这事很奇妙吗?”

“你很喜欢为受迫性的决定强加意义吗,塞萨尔?”阿婕赫反问了一句,她的发言不怎么友善,“也许你喜欢吧,但我不喜欢,除非我想在杀了人之后守在尸体旁边,要求每一个过来吃腐肉的乌鸦和鬣狗都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你跟你兄长也是这么说话的吗?”塞萨尔问她,“这语气应该没法引诱别人弑父吧?”

说完之后,他听到一阵长长的静默。

“穆萨里不会像你一样关注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没有你这么多话。”阿婕赫回说道。

“但我听穆萨里说,话最多的就是你自己。”塞萨尔也回说道。

“那是因为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沉默寡言,你说一句话也未必能听到一个字的答复。”

那家伙还在荒原中流浪吗?也不知她如今在寻觅什么,塞萨尔不禁想到。“如果另一个阿婕赫过来找我们,我可以和她讲述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让她考虑给你自由。”他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无法为你做任何事,不过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能继续跟我一起,我会很高兴,如果你不想,我希望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挽留你。”

“我会留在哪里,无关于你是谁,只关于你能否实现你发出的狂言。”

“是狂言,你说得没错,那么在你看到我有朝一日彻底失败之前,你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是吗?我有很多事情都得依靠你才能做。”

“也许吧。”阿婕赫说。

“我们要先把冈萨雷斯的事情解决,然后一边找乌比诺寻求名义,一边用我们的法子扩军,就跟弗米尔在这干的事情差不多。在战火烧起来以前,至少也要组织起一直规模不小的军队,确保他们不是忠于奥利丹,而是忠于给他们活路的我们。”

塞萨尔把手伸到阿婕赫若隐若现的虚影旁边,因为那柄剑刺得太深,手臂仍然在愈合,流出许多血来。她起初不想张嘴,结果还是把牙咬了上来,像是种无法克制的本能。她还是很像人和狼缝和而成的孽物,左右身躯泾渭分明,但从人类的一侧看,她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都很优雅,那种韵味让他觉得,她很适合穿修士的深色长袍或者黑色晚礼服。

前一次他按了她掌心的肉垫,这次她低头吮吸他手臂的血,毛茸茸的狼耳朵朝前低垂下来,他几乎无法忍耐好奇地想把它捉住,于是他真这么做了。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它,顺着她柔软的耳廓往上抚摸——只见那双灰眼眸迅速抬起,一边的人眼眸沉静无言,另一边瞪得像是李子一样大。

对视半晌后,塞萨尔对阿婕赫若无其事的眨了下眼。她消失了,只有无貌者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似要询问他这么做的意义。

“这没什么意义,”他只能耸耸肩说,“我就是忍耐不住想捏一下试试,人类都有类似的本能。你知道我喜欢那家伙哪一点吗?她的两个面目在表达两种不同的感受,人类心里的矛盾其他人几乎看不到,但她简直是写在自己脸上了。”

塞萨尔说着叹了口气,继续坐在原地等待。窗外晨曦升起,而在窗这边,在越发黑暗阴森的会议厅内,一切都正在融化。充满渴望的阴影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尸身、墙壁和天花板,却因找不到真正的灵魂和血肉发出阵阵颤动。霍尔蒙克斯像有丝线悬吊的人偶一样站起,脚步趔趄地走来走去,他们身上撕裂的伤口被骨碌碌转动着的眼珠填得满满当当,好似填满了齿轮零件的机械。

成百上千窥探的眼睛顺着尸体浸

血的外皮缓缓流动,给他带来了破碎而交错的视野,好似闪烁的万花筒,让他意识迷乱。

狗子的歌声越来越低了,他几乎无法听闻,取而

代之的是会议室外让他充满渴望的魂灵和鲜血。那些伤者和死者引诱着他的心,那感觉就像野猫看到了受伤的鸟儿,想把它们抓在手爪中玩耍施虐,最后一口吞掉。从那渴望中流出的是芬芳的毒液,会让人醉倒,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道途,路......不,他的路不是这种原始的冲动......

塞萨尔听到脚步响动,霍尔蒙克斯还在用他们的残躯趔趄行走。此时的会议室已如深夜不见五指,窗户彻底闭锁,门也被阴影死死封住,就着些许法术微光,他才在这黑棺材似的建筑里看到了些许轮廓。一对重叠的人影在门那边闪烁了一下,然后消失了,忽然在他一旁现身。

“你怎么过来了?”

“那家伙告诉我的。”菲尔丝边说边弯下腰来,戳他的脸,“我说如果我不在,你可能会像个乞丐一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等死,我就先过来了。”

“那家伙可太多了。”塞萨尔不禁大笑,也伸手戳她的小脸,“你说的是哪一个?”

菲尔丝抓住两条蠕动着靠近的阴影,一把塞进他嘴里。“等我把你这些东西塞到你自己身体里,从前面后面都把你填满,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的存在拥有目的

“真没想到你都走到了这一步......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还能维持人类的躯壳和理智?”

塞萨尔闻言抬起头,看到那位公爵家大小姐从一侧走来。她的视线扫过遍布会议厅的异象,越是观察,神情就越困惑。

必须承认,那张面孔在他所见的所有面孔中都是最出类拔萃的,无人可以相比。当时在战场上他没来得及想太多,但现在,他深知叶斯特伦学派有着筛选后代的传统。可以说,此人不是自然的造物,而是一项灵魂和生命工程的结果。

那些法师一代代选择性培育更有资质的后裔,又用预言筛选和排除偏差,检索合适的配偶,以求对后代与生俱来的资质实现完全控制。就死在阿婕赫口中的那名法师所知,叶斯特伦学派相信,只要这样筛选足够多代,就可以造出足以跨过某个界限的个体。到了那时候,一切困扰着法师们的迷雾将不再是问题,这个先行者自会带着他们打开通往一切真理的坦途。

戴安娜走到他身旁,弯下腰,端着下颌端详他手臂的伤口。“即使是古文书里特地筛选出的受诅咒者,也没有哪个像你一样。”她又说道,“我觉得在一个阶段以前,你就只能依靠活化盔甲存活了。在这个时期,你要么就是封在活化盔甲里的咒缚构装体,要么就是失去形体束缚的血雾,总之都不可能是人。”

塞萨尔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把这个房间的异状处理一下吧,菲妮,顺带把霍尔蒙克斯的碎渣收集起来。”戴安娜对菲尔丝用很熟络的语气说,“之后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希望你们配合我做一场检查。”

“我还需要一两天时间对要塞做安排。”塞萨尔说,“但你为什么待了这么久?我和你那位公主殿下都以为你们出事了。”

“我试图观察并证实自己的一些猜想,”戴安娜回答说,“为此我和她就很多事情做了很多实验。具体要证实什么,也许等到时候再说更好。总之,你们身上的异常是我平生仅见,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

阿婕赫把剩下的肉塞到阿娅嘴里,朝身后的神庙转过头,扬了下眉毛。“你想跟着我们走出这座庙宇吗,吉拉洛?我一直听你说自己有未竟之责,要在庙宇里等到某件事发生。”

吉拉洛走出门,踏上怪石嶙峋的古老山路,他不发一言,稍后才说:“恐怕它已经发生了。莫拉格兽群正在迁徙,纪元交替的启示业已传出。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意外经过,现在看来,你们就是我在等的未竟之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那片湖泊已经发生了异变,寻常手段无法接近。我需要引导你过去,不然你会错过自己应该发现的命运和启示。”

“又是命运和启示?你们神庙祭司为什么不能把话说清楚点?”阿婕赫问他。

吉洛拉摇了摇头,“没法说得更清楚了。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也许就被封存在湖中,带着一身秘密随着停滞的时间度过了千百年。你该找到那人,哪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也要强迫它回溯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我做不到这种事。”

“我能做到。”

“那你岂不是可以随便找些尚未腐朽的尸体,强迫它们回溯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这是个艰深的法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用它唤回古代的先哲。但我毕竟是个不存在的人,我用法术用的越多,我存在的概率就越不完备。等到我们找到那具尸体,把它回溯到它还活着

的时候,我也就该消亡了。”

阿婕赫斟酌了一阵这番话的含义,“但你明明已经存在了这么长久的岁月......法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法术需要灵魂。”祭司走到她一旁,“我却只是这个世界对吉洛拉的记忆。吉洛拉还活着的时候,他的灵魂可以汲取到源源不绝的法术,我却只能消耗我自身,越是使用,我的存在就越稀薄。希望你能理解这点,公主殿下。在我完成最终的责任以前,我不会在路上用法术帮助你们,要不然,我就做不到回溯死者的时间了。”

“你真能接受自己的消亡吗?你已经学到了这么多不同的知识,还看到了这么多遥远的未来。我想,你已经不是那个死在过去的吉洛拉了。”

“这很难说,”吉洛拉道,“我不知道自己消亡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在那之后,我会去往何处。也许我并不能接受,所以我只是在神庙里沉默地观察,从未迈出过一步。但我想......知识的延续和生命的交替其实比我自己的存在更重要。当年,为了教育那个意外踏入神庙的孩子,我付出了自己的一半存在,如今,我也该付出自己的另一半存在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下上一个纪元的梯级,沿着曲折的山路前进,一路走到她们俩抵达此处时站立的峡谷中。蓦然回首间,身后的神庙已不复存在,古老的梯级也如度过了千年般风蚀解体,化作满目疮痍的乱石堆和杂草地。

阿婕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因此走了许多步,她都没回头去看身后的老人。他这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记忆和灵魂已经满目疮痍却始终不愿消亡的库纳人。时至如今,伊斯克里格依旧在维持他们库纳人王族贵胄十年一次的人祭,他像个古老的亡魂一样越过深渊,在荒原和乡野游荡,把意外找到的法兰人杀掉献给阿纳力克,仿佛这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

她正要告诉吉洛拉这事,可转过头,他却不见了,仿佛刚才还传出的脚步声和扬起的尘埃不过是些幻觉。

“你真的要继续跟我们走吗?”阿婕赫对着一无所有的荒原长出一口气,“我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是一个人认为有些事情自己已经无法去做了,像我这样的存在才会诞生。”吉洛拉无源的声音说,“我们会出现总是有一个目的,公主殿下,以前我从未意识到过,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出现的。如此长久的岁月,如此长久的孤独的折磨,您当真觉得一个拥有正常感情的人不会发疯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镜子里的自己

阿婕赫不知该说什么,接下来的路途中,吉洛拉并未完全消失。他仍然跟在她们身后,她仍然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仍然可以察觉到他脚下扬起的尘土和衣摆掀起的风。她很确信,老祭司就在她右侧,落后了她们两三步远,但她只要扭过头去注视,他就会忽然不见踪影,怎么也无法观察到。

“许多年前,吉洛拉从世界的记忆中取出了一部分,为它赋予生命,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吉拉洛。”祭司徐徐说道,“与其说你在和一个拥有灵魂的生命对话,倒不如说,你在和世界本身对话。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发生了变化,拟构出一个假的吉洛拉,让你看到、听到、感觉到了一个本不存在的人。你并不必感到悲伤,公主殿下,因为这里没有任何死亡发生。”

“这件事本身就很虚幻。”阿婕赫说。

“是很虚幻,”吉洛拉同意说,“因为人们无法分辨出感官中的另一个人究竟是真实,还是想象。昨天,在你还能触碰到我的时候,你的侍女已经可以从我站着的地方穿身而过了。你有想过,我现在可能只是你的想象吗?”

阿婕赫顿了顿,想起了昨天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的情景。“你的存在还有任何延续的可能吗?”她问道。

她希望吉洛拉给她一个更明确的解释,但她耳畔什么声音都没有,感官中什么人都不存在。只有阿娅扑入草从中抓起了一只受惊的野兔子,对今夜的晚饭呲牙一笑,然后吹响了欢快的口哨声。

阿婕赫已经无法确定吉拉洛是否还存在了,或许此时跟着她的,只是一个古老的法术,等着去回溯一具尸体的时间。在那之后,吉洛拉最后一丝痕迹也会彻底消失不见。

......

塞萨尔像从来没见过她一样触碰她,——娇弱苍白的肩头,柔软光滑的脊背,散乱垂落到两肩的亚麻色头发。菲尔丝在自己胸口扎着一条黑色布巾,恰好能掩住她胸前青涩的果实。从背后抱住她时,只要把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就能很轻松地一手握住一只,看着它们随着自己

的手指揉弄逐渐变幻形状。

不知为什么,每当他把脸颊贴在小女巫肩上时,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变得平静了。那位公爵家大小姐

要用古老法印做到的事情,他只要低头吻她,就能清晰体会到,这事实在很不可思议。

塞萨尔抚摸着她抬起的小脸,不出意外地碰到了她仍然黑乎乎的眼圈,仿佛从来都不会变似的。

他咬到了菲尔丝微启的下唇,沿着颈子逐渐往下,身子也逐渐放低,一直吻到了她内洼的小肚子。把嘴唇贴在她小腹上时,他总是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呼吸,感到她肚腹的起伏逐渐加剧。还有她弯翘的臀部,常常绷得很紧,把手指陷到她臀沟里都会费点力,指尖往她不想被碰的地方稍微一点,她就会反射性地缩起屁股,把脑袋往他下巴上撞,把牙往他胸口上咬。

塞萨尔必须说明,他是怀着将她完全装入心中的愿望在触碰她,并试图记住她身体每一个部分的细节。但是,他每一次发现那些细节,他都难以按捺自己情绪的激动,于是只能等到下一次神智清醒时再去记忆。

小女巫细柔的腰肢在他两手间扭动,就像条不安分的蛇。她的上身也逐渐像蛇一样往后弯了下去,于是他抬起了那两条天真的小腿,碰到了她向内弯着的白嫩的小脚,还没有他的手长。

塞萨尔刚一碰,这两只脚就绷紧了,待他双手握住,它们又不安分地乱动起来。诚实地说,要他吻这双纤小柔美、脚趾细长又很灵活淘气的脚,他是完全没有不情愿的。

他长久地握着、抚摸着、捏弄着两只热烘烘的小脚,吻她雪白的脚趾,轻咬她弯弯的足弓,用指尖贴着她柔滑的脚心不住挑弄。最终他吻到她的脚背上,拉出了条细丝,这才抬起头看到她紧抿着不作声的嘴,随后,他感到了她扑面而来的温热的呼吸,那是一团氤氲的白雾。

“那家伙说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用法术,似乎是有哪里不太对劲。”菲尔丝带着满脸红晕说,“你再乱来,我可能会怀上孩子。”

“那我怎么办?”

“我......我试试其它办法。”她咕哝起来。

菲尔丝往后坐了一点,把一只脚搁在他充满活力的物件上,用沾着唾液的脚趾碰了一下,得到了微微的抽动。于是她在它身上合拢两只小脚,足弓弯翘,把它轻轻挟住,用她柔滑的脚心蹭着他满怀渴望的激情——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她双足的每一次起伏和扭动,都在刺激他饱受折磨的灵魂。

她抬头吻他,唇舌长久地纠缠在一起,一直到他们下颌被唾液浸透,意识也迷乱不清,她才收起了自己黏成一片的脚。塞萨尔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感觉怀里的少女柔若无骨,身子瘫软,像是被半麻醉了一样。她光洁晶莹的小脸上是雾蒙蒙的眼神,不是因为这吻太长,就是因为她忘了还要呼吸。

塞萨尔把手指探下去的时候,她的眼睛只微微开启,然后就抱住了他另一条胳膊。

“我最近看了很多无法理解的文字,还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菲尔丝喃喃自语地说。她更用力地抱住他的左胳膊,紧紧搂在自己胸前,两条腿也挟紧了他的右手。“感觉真是糟糕极了,最糟糕的是梦里被惊醒了也没有人可以给我咬。”她说着咬了下他的手指,但似乎又担心咬的太重,于是含在嘴里,舔起了她留下的牙印。

“你和那人有讨论过梦的含义吗?”塞萨尔问她。

她吐了下舌头,把他沾满唾液的手指放出来。“我不知道,因为我记不清。”她低声说,“但我觉得梦里的人想用我的眼睛看到现实。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镜子里的自己做出不一样的表情和动作就是那种感觉。我以为我不该害怕这种民俗故事,但那实在太可怕了。我做过这种梦之后才理解了一件事,——人们没法在梦里遏制自己的恐惧。”

第一百五十四章 湖面上下

“现在我在这里,跟你一起,”塞萨尔说,“如果有什么法术能让人意识相连,我也可以在你的梦里陪你一起。这样一来,那些噩梦就不会再打扰你了。也许不会。”

菲尔丝摇了摇头。“我害怕的不是梦里的形象,是错位感。有个人在湖面上撑船,我却在湖面下看着,好像我是梦里的形象,是水中的倒影,湖面上的人才是在做梦的人一样。要是这时候有其他人过来,他们会注意到的一定不是湖里的倒影,是湖面上泛舟的人。当月亮隐去,光亮不再,湖面上撑船的人也泛舟离开,倒影就会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