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塞萨尔还是疼痛难忍,双腿、肚腹、胸腔、胳膊、脑袋,浑身上下哪里都痛。那些弥补他伤势的阴影就像宰杀牲畜时放出的血一样流干了,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补充回来。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过,至少不是过于繁复致密造成的模糊,仅仅是他看不清楚东西。
他咳出一片血来,然后就看到无貌者俯身吻他,柔软的
嘴唇擒住嘴唇,灵巧的舌头撬开牙关。从她喉中涌出的鲜血多得荒唐,一度满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
狗子先前对他这么做,塞萨尔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寻常。现在他身体麻木饥饿,接受了她的哺育,顿时有一股倦怠和满足感充斥全身。这感受很微妙,就像一个婴孩接受母亲哺乳,他一度想钻进地缝里去。
“我告诉过你自己去见证了,纳乌佐格。”戴安娜的声音在他一旁响起。她勉力维持镇静,但有股掩饰不住的紧张,情绪几乎绷成了一条长线。
“我们研究世界的一个理论是,”她补充说,“总有你无法理解也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的现象发生。这个人无论怎么深陷诅咒,最后都能挣扎出来。我起初也不相信,因为他一直肆意妄为前进,有时候甚至在往前狂奔。他的道途没有经过任何审慎的考虑和自我限制,前人在他这一步之前就该彻底失控了。”
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在谨慎前行,实际上却是在肆意妄为往前狂奔?
狗子抬起身来,舔了下血红一片的唇角,她的腰弯的像是张弓。夜晚的空气涌进塞萨尔微张的嘴,他顿时长吸了口气。
塞萨尔伸手扶住狗子的胳膊,想要缓缓起身,虽然他浑身都麻木疼痛,但他希望躺在军营里的帐篷里,而非满是焦炭和血肉的城镇废墟中。他身展肢体,强忍着刺透全身的剧痛,勉强靠到一处坍塌的瓦砾堆旁。菲尔丝倚在他旁边,看着困倦难耐,眼神也朦朦胧胧,他按住她的眉骨,告诉她先别睡。
“我无法理解.......”名叫纳乌佐格的野兽人低声嘶吼,眉头紧锁,“你分明已经被冲垮了。你的人格记忆会支离破碎,像风吹过的尘灰一样散得到处都是。然后你会和其它受诅者的残渣相融,堆成一个个思维支离破碎的意识体,每一个都是你,也不是你,是一个人,也是很多个人.......”
“是的,”塞萨尔说,“我依稀感觉到了,但我理清了我和它们的分别,有什么不对吗?”
“有些道途的磨砺靠主观意志可以抵挡,真神的路途可不行。”纳乌佐格嘶声说,“你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追问已经发生的事情意义不大。”塞萨尔摇头说,“你不如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这关系到启示和命运!”纳乌佐格吼道,“不过也罢,现在我是没有追问它的必要。我挥霍掉了一整个夜晚,受了这等伤势却一无所获。看在你给我展示了奇迹的份上,我现在不再追究你,但今后我们再见......”
“你知道莱戈修斯对你们这种四处肆虐扰乱秩序的野兽人满心意见吗?”塞萨尔抬高声音。
“莱戈修斯?那个阴险傲慢的东西很久以前就对我满腹成见了。”野兽人发出一声低吼,“但你身上没有白魇的印记,你和莱戈修斯谈了什么?某种交易吗?那群烦人的小妖精是你换来的奖赏?”
塞萨尔意识到纳乌佐格和莱戈修斯地位相近,既然老塞恩能治莱戈修斯,未必也治不住纳乌佐格。“我不知道千年以前是什么状况,”他说,“但在这个年代,唤出白魇的先知是名贵族城主,他治下有一个商业兴盛的港口城塞。他维持祭祀靠的不是掳掠治下领民,而是依托振兴经济攫取金钱,用源源不断的税收换取不需要他本人去寻找和掳掠的祭祀品和材料。”
纳乌佐格脸上闪过一丝疑虑。“都到了这个时刻,祭神的先知还能保持理性?”
“不应该吗?”
“千年以前现出这等征兆的时刻,库纳人的老国王已经陷入疯狂。别说是顾及城市和族民,他连维系自己和血亲的联系都做不到。”
“老塞恩也做不到,可能他们各有所长吧。”塞萨尔说得轻描淡写,“看在我接手了这群烦人的小妖精的份上,你能去先别到处肆虐,去诺伊恩和城主本人商议商议吗?”
“并无不可,”纳乌佐格说,“那你又要去往何方?”
第二百零八章 那你能给我一个吻吗
这东西看起来是盯上他了,塞萨尔想。
塞萨尔斟酌起了利害。“我要北上去古拉尔要塞抵抗帝国军队,顺带,还要防备更多像你一样狂暴的野兽人族群南下过境。”他说,“要是你期待我们今后的重逢,你可以给我一些祝福和意见,纳乌佐格。”
“祝福?意见?你可真会若无其事谈条件,人类。”纳乌佐格面目狰狞,“你和莱戈修斯也真像是同一种东西。”
“你不觉得这恰好意味着同类相斥吗?”塞萨尔说的若无其事,“莱戈修斯本来想蛊惑我戴上王冠,它给出的条件好的难以置信,但我还是拒绝了。我觉得它和它提出的一切引诱都不可信。”
纳乌佐格点点头,“那好吧,食尸者会从你们这条路南下,若你真想抵抗南下的族群,那支带着血肉魔像四处补充战争燃料的部族就是最大的威胁。我等的献祭对凡俗中人要求不多,至少和它们相比不值一提。此外——”它把视线扫向城镇北方,“北方那座要塞里拥挤着大量复杂的恶念,恐怕不是个好去处。你若想立足,一场血腥的杀戮必不可少。”
......
塞萨尔曾一度以为自己不会生病了,也不会像刚逃出诺伊恩的城堡一样半死不活瘫痪在床了,但现在,他确实和在诺伊恩的狗坑区别不大。他的情况相比那时会稍好一些,但好不了太多。荒原的旅途他找了处洞窟当作巢穴,瘫痪在里头半死不活,白昼的行军他也在马车里蜷着。
他知道自己可以自行恢复,不希望麻烦其他人,但在痊愈期间,还是有人过来轮流照顾他。最初照顾他的是阿尔蒂尼雅,她怀着莫名的兴致不许他伸胳膊,甚至不许他挪动身子,就那么安分躺着,接受她送来的食物。如今回想起来,塞萨尔觉得皇女一度想把自己绑在睡席上,四肢都要死死固定住。接下来,照顾他的人换成了由戴安娜代劳补充了灵魂和生命的菲尔丝,但没过多久,她又瘫了回去,就像发条转完的机械时钟。
到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自行吃饭的那天,戴安娜过来了,她由于在荒原代劳塞萨尔的职责而精神疲倦。塞萨尔站起身,接过她拿来的餐盘。
见他站了起来,戴安娜叹口气,说:“恢复的不错,塞萨尔,不过很不巧,你自认无法取代的职责已经由我代劳完成了。”
“真是了不起,大小姐。”
“当然了不起,”她说得若无其事,“这是我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事情。过我曾带着很多年轻的法师在荒原中行走,给他们解释古老的禁忌和规则,受人敬重。可惜到后来,所有敬重都随着学派的决定化为乌有了。”
“这么说,你本来会在依翠丝拥有崇高的地位和广泛的人望。”塞萨尔说。
“理所当然的事情。”戴安娜莞尔一笑,“不过,我已经离开依翠丝很久了,这支军队如今还没稳固下来,别让我再换一个地方立足就行。”
塞萨尔拿着手里的餐盘去取坐垫。
“你站起来似乎还很困难。”她端详着他说。
“能站起来就已经没事了。”塞萨尔回说道。
她碰到了他的胳膊,姿态颇难得一见,没有公主殿下要求他平稳躺好连手都不许伸的强势,也没无貌者那样百依百顺。“你的身子还在晃,塞萨尔。”她说,“虽然弥补了伤势,但还是很虚弱,你必须清楚这一点,而不是看到别人有点儿疲倦就忘乎所以。你已经在床上和马车上躺了好几天,现在再躺几天,也不会有大碍。”
“阿雅前两天的态度像是要把我绑在床上,后来她连话都不许我说,在那一个劲讲卡萨尔帝国的历史和文化讲到我完全睡死过去。菲尔丝刚把餐盘端过来就不清醒了,跟发条没上好似的,你看着也很像是要......”
“好吧,”戴安娜眉毛跳了一下,“在你抱怨我代劳的工作没做到位之前,我就坐下来跟你聊一会儿,但你还是得躺下去,——我请你继续上床躺着。”
等戴安娜扶着他躺回去,塞萨尔说他不想说话,只想听她说,于是她眉毛又忍不住跳了一下。
“我刚查到了一些食尸者的历史记述,”她开口说,“这支野兽人族群就像雇佣兵一样以战场为家,只要有战争和冲突,它们的帐篷搭在哪里都无所谓。座狼人是明确能和其它生灵共存的野兽人族群,是一群深居森林的狩猎者。但是,食尸者不是乡野猎人,它们不狩猎,它们是在补充那些血肉魔像的燃料,就像人类挖矿和伐木一样。”
“把生灵的血肉和灵魂视为燃料?”
“是的,纳乌佐格那场祭祀是为了唤它来到现世,萨满为此摧毁了一座城镇和沿途的村庄。事实上,它们沿途造成的破坏还比不过附近一支驻军对自己治下城镇造成的破坏,但若换成食尸者,
它们会像开掘矿脉一样采掘生灵,一部分用来充当燃料,另一部分造出更多血肉魔像。于是,它们需要的燃料也会越来越多。”
“我听得脑袋要炸了。”塞萨尔说,“要不我们换个其它事说吧。”
“今后,你还是要考虑怎么对付它们,”戴安娜说,“虽然有情报说食尸者造成的伤亡太过惨重,帝国军队不得不阻拦它们的路线,但我觉得,只要宰相意识到它们的去向,帝国方就不会付出更多牺牲继续阻拦了。卡萨尔帝国现在的局面很微妙,若有一方在继位者之战以外的战事里损伤惨重,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在真正重要的战事里产生了重大危机。”
“真是现实。”塞萨尔说。
“说到现实的部分,请给我看看你的伤势,塞萨尔,我要评估你什么时候可以起来。”
他拉开衣扣,给她看从自己的咽喉往下延伸到腹部的巨大撕裂伤,其中弥漫着少许雾状的阴影。
“这伤口看着就像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戴安娜迟疑着说,她伸手从伤痕边缘抚过,“你为什么总是能从诅咒中挣扎出来?我真是无法理解.......”塞萨尔还没反应过来,她忽然不说话了,前一刻还在轻抚他的皮肤裂痕,后一刻就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应该快好了。”她说。
“我有个问题,”塞萨尔忽然开口,“理论上来说,不该是狗子来负责这事吗?为什么她从没来过?”
“我认为,”戴安娜端详着他,斟酌语气,“倘若放无貌者过来,在帐篷里会因为她的天性发生一些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会影响你痊愈的事情。”
“你对我的人格没有信心?”
“在其它各个方面都有,但在这方面没有。”
“饱受创伤的灵魂需要亲吻才能安抚,我认为——”塞萨尔开口申辩。
“不行,无貌者现在不能过来,我也不觉得你会只满足于一个吻。”戴安娜否认说,“你最经受不了考验的就是这部分。你这道撕裂伤已经够夸张了,我可不想第二天看到它延伸到了大腿根。”
“那你能给我一个吻吗,戴安娜?”
“嗯.......嗯?”她眼睛睁大了,“你在若无其事地说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还记得你以前问我,为什么要对你毫无隐瞒吗?”塞萨尔问她,“我当时是怎么说的,现在也会一样说。”
“毫无隐瞒的意思是这种话也要说出来吗,塞萨尔?”戴安娜反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
“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塞萨尔回答说,“世上的人们哪怕是同床共枕,都在忧心忡忡地互相隐瞒,一边戴着面具假扮其他人,一边还想窥探其他人面具下的真容。我寄出的那封信确实是罪过,但我想,怀着罪恶感隐瞒心绪未必不是。”
“人们隐瞒心绪,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表达不一定能换来回应。与其忐忑不安,不如维持稳妥的现状。”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满心渴念,却要逃去战场,好像他们能用脚下的尸骨换来爱人手捧着的玫瑰似的。”
戴安娜叹了口气,“那骑士只是个无知的孩子,塞萨尔,就算过去他没有胆怯地逃掉,我也不会回应任何事。”
“我只想说我不会隐瞒,而且我也很期待你的回应。”
“如果我礼貌的回绝呢?”她问道。
“如果你不喜欢,”塞萨尔微笑着说,“我会把这句话先收起来,等我们以后经历了更多我再把它拿出来。到那时候,我会寻找一个更绝妙的说辞,希望你也给我一个更好的回绝。”
“听起来太累了,”戴安娜说,“什么事才能让你停下来?”
“也许是我的死亡吧。”他说。
“为什么非得是你不可......我的死亡不行吗?”
“也许我会把玫瑰花束放在墓碑上。”塞萨尔说,“等你无声回绝之后,我就再去寻找一个更好的说辞。”
“也许你现在的说辞就已经够荒唐了。”她低声说。
虽然伤势妨碍了塞萨尔的动作,从他勉强起身到往前倾身都很缓慢,但是,戴安娜并未后退,于是他们的嘴唇还是相触了。这是个短暂的唇与唇的触碰,等他稍退回身,她微张了下嘴,却没说话,牙齿轻轻咬着精致的下唇。
平日里她都沉静自如,无论讽刺和自嘲都信手拈来,如今却在长久的对视中陷入沉默。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几缕卷发在她脸颊两侧轻轻摇曳,随着她轻柔的呼吸掠过他的脸颊,拂过他的唇角。这股静谧的对视抓住了他的心脏,紧紧握住,用力到他的鲜血都溢了出来,她的每一缕呼吸都在让它收的更紧,也让他越发虚弱。
塞萨尔徐徐呼了口气,“我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他说,“但我还是想问......现在你能给我一个吻吗?”
“我们的嘴唇似乎本来就很近。”戴安娜开口说,然后眨了下眼,“另外,你的说辞不仅没有变得更绝妙,还比上一次少了点东西。”
“在句尾补充上安妮怎么样?”塞萨尔告诉她。
“我不知道,也许你得说的更完整一些。”戴安娜说。
塞萨尔往前倾身,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轻声说了那句话。他说完后就不再作声,也未后退。他闻到了她发丝的味道,感到她呵出的气息亦在他肩侧吹拂,润湿了他的脖颈。在他唇边是她耳朵细腻的肌肤,微微颤动,细微的绒毛让他嘴唇发痒。
戴安娜把他们握着的手搭在他胸膛,稍退回了点身。“那我就叫你萨沙吧。”她轻笑了下,语气中颇有种不服输的意味,“那你希望我吻你多久呢,萨沙?”
“我也不知道,”塞萨尔说,“也许要到我记住是什么感受为止。”
她往前倾身,把柔唇印在他的双唇上,双手也搭在他肩上,由他轻挽住她柔若无骨的腰,把她轻盈的身体抱在怀中。她湛蓝的眼睛就像梦幻,嘴唇柔滑的让人头脑迟钝,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事。温暖的夜风悄然吹拂,在她发间穿过,流泄出缕缕幽香,她微启的嘴唇依然闪耀着光泽,脸颊却在月光下逐渐泛出晕红。
等到两人把带着齿印的嘴唇分开,塞萨尔看到戴安娜脸往下低,眼睛闭着,两颊燃着红霞,呼吸温热无比,腰身都有些发软。“我不太习惯你的道途,只是接吻就.......”她说着摇了摇头,“以后你要提任何要求,记得都要用比这一次更好的说辞,不然就免谈。另外,你得跟我商量好可以做什么还有不可以做什么,可以吗?”
“可以。”塞萨尔捏着她的手躺回去,还用食指尖挠她的手心。戴安娜睁开右眼斜睨过来,他又只是把手握住。
“还有一件事,”她很快恢复了脸色,坐到他身旁,“既然事态已经涉及到了野兽人大群,还关系到神殿对抗,要求另一些神殿提供援助我们也该考虑了。”
“我从没想过神殿的事情,”塞萨尔承认说,“哪怕想过你们的学派,我都没想过
神殿。怎么说呢?他们太......”
“对你来说太神秘莫测了,世俗中人?”
塞萨尔捏了下她的手表示赞同。“我怕自己受怀疑,尊贵的大小姐。离神殿越近,我越容易露马脚。”
戴安娜摇头叹气,说:“所谓神殿,不是只由那些高明的修士构成的。”
“那你指什么?那些在随军营地里的兜售爱情药水的假修士吗?”
“我拿希耶尔的神殿举例吧,虽然是对各个阶层都一视同仁开放的神殿,但他们神殿的核心组织是披肩会。披肩会总体上由骑士、贵族、有名望的诗人和造诣精湛的艺术家构成,所以更像是一种贵族团体。接着就是卡萨尔帝国,——他们的贵族和皇室后裔,那些最有潜质的成员,家族会把他们送去圣堂,在为帝国效劳的各宗会里接受修习,其余的都会各自选择一个神殿加入组织,结为青年派系。在这个其余里,占比最多的就是希耶尔。”
“希耶尔难道不是欢愉女神吗?为什么她影响这么大?”
戴安娜又朝他斜睨过来,“欢愉、迷醉、艺术、戏剧、歌舞、甚至是自由和拯救,希耶尔衍生出的神职多到不可思议,虽然赫尔加斯特靠战争一途就能抵得过希耶尔大半神职,但总归不如希耶尔影响那么广泛。你听明白了吗?”
“好吧,你说的都对。”
她眉头紧皱,用力盯紧塞萨尔,直到他把视线偏向一旁。“披肩会的分布很广泛,”她这才说,“虽然大贵族可以靠权力和捐助加入披肩会,但这些人和披肩会本身若即若离,大部分都只是拿个名头。披肩会实际上的核心是造诣精湛的艺术家、有名望的诗人,还有那些愿意以披肩会为主、愿意为神殿做各种工作的小贵族和骑士。”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塞萨尔转回视线。
“披肩会的很多人只要有神殿的决议,有可信的缘由,就会以希耶尔的名义无视世俗争端的威胁提供援手,因为本来就是拥有名望的贵族和骑士,他们能带动的人也就不止是自己,还有很多依附他们的其它阶层的修士。我不知道你对希耶尔的教徒有什么印象,但在战争中,他们会尽力救助伤患,有时甚至会排除传染病和瘟疫。倘若食尸者会带着它们的血肉魔像南下,传染病和瘟疫就会成为很大的难题。”
“我对希耶尔教徒的印象?”塞萨尔扬起眉毛,“那可太深刻了。我打碎她的骨头,我自己的骨头也会碎掉,我砍掉她的脑袋,我自己的脑袋也会切断。她受什么伤,我就受什么伤。这种诅咒完全不讲道理。你知道那修士是谁吗?是我的假侄女。”
戴安娜稍稍睁大眼睛。“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她说着语气一转,“不过,神总是静默无言的,如何诠释他们是信众自己的自由。她能从希耶尔的道途里发掘同命诅咒,那我想,她已经可以创设新教派了。”
她的回答远出他意料之外。“什么?新教派?”
“别这么惊讶,塞萨尔。”戴安娜并不在意地说,“新教派不意味着权威和名望,更有可能是异端——你的假侄女叫什么?伊丝黎?”塞萨尔觉得这家伙在逗他玩。
“是伊丝黎,我那天晚上就是给她关在灵魂监牢里了。”
“伊丝黎这种人你不必担心。”她说,“神殿承认的新教派是有,前提是能维护神殿在世俗世界的影响,要不然,当成异端都是轻的。按你的描述,伊丝黎不可能在神殿有任何地位影响,她要是敢谈论自己对经文和道途的新解,她甚至会被当成别有用心的邪教徒。”
“是个好消息,那希耶尔信众对我们这种人的态度呢?”
“态度你不用担心,近些年来有很多诗人写诗讽刺宫廷和王权,后来也是找披肩会得到了庇护。前提是他们确实有高明的艺术造诣。”
“讽刺宫廷王权?你确定他们会援助我这种正在支持王权的人?”
“这点你也不用担心,披肩会内部成员很多,立场不尽相同,你可以在战争双方都看到披肩会的身影。怎么说呢,披肩会的人试图表现出一种......无所不救的姿态。”戴安娜沉思着说。
第二百一十章 库纳人和野兽人
塞萨尔想起了在诺伊恩把神殿当成医院的卡莲修士。“除了披肩会,我们还能争取到其它神殿和其它组织的援助吗?”
“其它神殿都......”戴安娜犹疑起来,“可以是可以,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要做出的利益交换也太多。我们没法分出更多钱财了,毕竟,是你说要把大部分钱都拿给埃弗雷德四世换取支持。”
“埃弗雷德四世看到我们捐助的军费逐渐上涨,缓解他的燃眉之急,他答应的事情自然会越来越多,——领地征用的权力、强征税务的权力、控制各地商行会的权力、自行任命和裁撤地方官僚的权力,这些还都是军队以外的部分。如果哪个神殿能提供更多支援,我是可以考虑付出一些代价。”
“那确实是比不了。”她啧了一声说,“但这些事情也未必都会实现。”
“这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把事情做稳妥,在做完之后让埃弗雷德四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塞萨尔解释说,“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建起了一条后勤补给路线了吗?西边的驻军还在劫掠自己治下的村镇,我们的军队却能遵守军法。”
“这点也没错。”戴安娜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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